莫念尘音-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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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微微笑着，却让谭序感觉她这笑容很危险。“如果我想让一个人加入我的团体，我肯定要先摸清对方的底细啊。你们想必比我更甚。”
谭序说：“呃……但是一般的调查是不会具体到病历那上面去的，这个……你……”
青葵厌烦地抓抓头发，“哎呀，你们是边协呀！你们的情报网不是很高级么？想查点什么不是很容易的吗？查这些大概也很顺便的吧。至于你们为什么查，我哪知道？这不是应该我问你？”
谭序对青葵哑口无言，但却在这场小较量中输得心服口服。
青葵一直保持头脑清楚，知道自己一定无法遵守长时期的合同，所以与边协签的合同有效期只有一个月，谭序对这个有效期感到有些不安，青葵只好对谭序粗略地解释了一下。
“不是我不愿意签得久一点……实在是因为，我的工作变化是很大的，我不知道我下一个月会在哪里，我是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也随时可能不再回到现世的……”
“你都还会有生命危险吗？”
“是。我有。你们也知道，我们那边的问题使我都不得不休学了，以后会出什么事都说不定……你们大概很难理解。”
“呃，确实……我们难以想象——不过，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们也是做好了随时可能殉职的准备……我们的工作内容实在……”
“哎，是啊，我懂。——如果情况允许，合同到期时我会来与你们续签的，直到我们双方不需要合作为止。不过要是你们连续三天以上联系我却没收到我的回应，那我可能是再也来不了了，你们就没必要再联系我了——也不必去烦聆墨，若你们联系不到，那她也是同样联系不到的。”
这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问题。
“谭先生，关于这个报酬的问题……”
“怎么了？”
“我不能要，这一项可以取消吗？”
“为什么？！”
“我们督道不能以职位之便谋利，这是我们那边的规矩，坏了规矩是渎职的。”
“可是那怎么行呢！您不能无偿地与我们边协合作，我们也不好意思让您这样啊！”
“可是这个……你让我很为难呀，若你们坚持要付我工资的话……我不敢跟你们签这个合同耶。”
“……那……这样，我们把每周的报酬都打进你的校园卡中，至于您取不取出来，就是您自己的决定，行吗？我们确实不好意思让您无偿地合作呀，那样的合同我也不敢签，若是签了我们分组大概会被上面批死的……”
聆墨从来没有经历过签合同这种事，感觉新奇无比，不过还是很清醒地问了谭序，说她根本只有十四岁，签了也几乎是无效的吧。
不过谭序却告诉她这份合同对边协的规则来说是有效的，因为边协里有不少幼龄成员，有些甚至连小学都还没上，但是也全部都与边协签过合同。
“小学都没上？那会写字吗？”
“哎呀，既然能成为我们边协成员，哪里可能不会写字啊！”
青葵把这份合同和另一张纸放在一起，郑重地随身携带——另外那张纸是王上次下的肃宅搜查令。那一纸搜查令自从青葵不能再回到肃宅那一天起，就一直没有离过她的身。
至此，青葵和聆墨在边协里就有了大家承认的正式身份了——青葵成为边协的“特邀顾问”，而聆墨接受了“特邀组员”的身份。谭序说他们早已经知会了世界总部，总部也批准了她们，让青葵大为惊讶，尤其是看了边协总部发来的传真之后。
跟某些机构不一样，边协组织非常有效率。跟下界倒挺像的。

在她们成为边协的“特邀”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谭序带着青葵和聆墨飞往印川市的边协分组。荆涯市离印川市并不远，然而让青葵她们大吃一惊的是，谭序居然带她们乘直升机直接飞到了边协在印川的私家直升机场……
“天哪，”下来之后青葵还惊魂未定，“谭先生！怪不得上次我在直升机场旁边载到你们呢！原来你们出入都是用直升机啊！！太吓人了，你们不会瞬间移动的吗？下次你给我坐标，我自己来这里！”
“你自己来？瞬间移动？”谭序倒是对这两句话张大了嘴……
原来谭序费尽周折带她们来分组里，是为了向印川分组的部分成员介绍她们——除去那些当天没上班的和出任务去的。让青葵更加意外的是，这一天她们居然见到了边协总部派来的人！边协对督道的理解与敬重，甚至还远甚于下界自己。因为得知青葵下界督道的身份，让边协对她们的加入格外重视，连远在国外的边协总部都特别派了代表来会见。这么正式的场合把青葵弄得很不好意思，觉得受之有愧，不过紧张倒是一点儿没有。
谭序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不知如何联系到青葵。青葵也对这个问题绞尽脑汁，边协虽然给青葵配了一部经过边协自己改进的手机，但即使边协的手机有再多异于普通手机的功能，也没有本事在现世把一个电话打到冥界去。
而且，青葵早就知道，现世和下界两界的规则根本不一样，即使现世有类似于下界的法术之类的力量，也和下界的法术少有共通之处。换言之，边协组织所凭借的力量和青葵所凭借的基本上完全不同，不同宗、不同源。
最后还是青葵给出了办法。若她在下界，那么所有打给她的电话都相当于召唤，即使无法接通，青葵也会有所感知，只要她发现之后去到现世，那么也就可以联系到她了。
自从青葵极不舒服地乘了一次直升机之后，青葵对直升机能躲则躲，她告诉谭序，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到印川分组的话，直接告诉她，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到那边。不久之后，整个印川分组就发现谭序的办公室里用古典的屏风隔起了一块地方，后面有一套桌椅，桌面的一角放着一缸金鱼。
——青葵的瞬移术必须通过水作媒介，而谭序不希望她每一次都只能出现在女厕所里，而且难保不会吓着边协里的工作人员。青葵无奈，她的瞬移落点常常不准，她只好独自反复练习，直到最后终于能准确地出现在屏风后面。
辞凉在荆涯念大一，算是住在荆涯市，不过时不时地会去印川出差，而谭序是印川分组的组长，一周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荆涯和印川两头跑。青葵后来发现，边协有本事把各种交通工具都开得比常理快很多，但是他们没有类似于下界法术中的那种瞬移的能力。但是在青葵向他们解释过了两界的规则不同宗不同源，他们无法获得下界的许可，使用不了青葵能使用的法术之后，他们也只好打消了让青葵教他们的想法。
青葵还是现世的生灵，但是她不想去细究边协他们所使用的力量，即便她作为生灵若是想学是可以学的，但是她不想以此冲撞凡界的界神，因为她作为督道，毕竟已经归属于下界了。她只是询问了谭序，问他们管他们自己使用的力量叫做什么。
“我们？我们没有固定的简称，我们边识有时会叫它‘化术’，不过要是对着不是边识的普通边协成员，我们通常说‘传化’，免得人家觉得别扭，反正就是一个‘传递转化’的意思。”谭序说，“至于起源和原理……”
“啊，啊，告诉我它叫什么就够了……”青葵连忙打断他。青葵知道整个庞大的边协机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边识，真正的边识只占百分之几，还有许多雇员是普通人，这些人通常并不清楚边识他们的特殊之处，边识们通常也不跟他们提及或是保密，以免徒增别人的烦恼。
不过在分组的核心办事处，也就是在大家都会称谭序为组长的那个地方，倒是有百分之九十几的都是边识，而且不是边识的那部分成员也清楚这里的真实属性，并签过跟边识一样的保密协议。
青葵第一次去到一个都是不同寻常的人的地方，而且大家都跟她一样是生灵，这让她感觉非常新奇，即使这里除了聆墨之外没有人跟她的天赋一样，她却尝到了自由的快乐——她在人群中掩饰够了，要时刻都装作跟普通人一样实在是太辛苦了，而在这里她终于可以大方地放弃掩饰，也不会因为她的不寻常而收到大家奇怪的目光，受到歧视。这种自由非常特别。
见到一些年纪尚幼的边识在分部核心里自由地尝试使用自己的能力时，青葵偶尔会想，若是当初她加入的是边协……
——没有没有，谁说我在后悔？我只是想象一下“如果”罢了。

与边协合作之后，青葵出入印川分组核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渐渐地，在边协遇到怀疑的事件时，他们会叫青葵一起去现场充当他们的专家顾问，有时，他们会接聆墨同去，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想让聆墨在无意中学到一些青葵处理问题的思路。青葵知道，但对此没有什么反应。青葵估计边协一直没有放弃让聆墨加入的努力，青葵提醒了聆墨这一点，聆墨听了之后点点头，说她也发现了。

在下界，扶萦也注意到青葵越来越多的离开，但她依然像一开始那样，从不追问。她不知道青葵去干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出去时到底是在现世还是在下界。
只是在青葵回来的时候，扶萦家的门总是会为她敞开。
青葵非常感谢扶萦给她的自由。像感谢边协给她的自由一样。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那边的消息了——那边，指的是尘音他们。扶萦不是青葵惯常的那个圈子里的人，扶萦所熟悉的人和青葵的熟人鲜少出现交集，非常偶尔地，会有扶萦的朋友来到她家，青葵这时通常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熟人的名字突然闪现在她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青葵的注意力会被一下子吸引过去，聚精会神地听着。通常，她们提到的总是笠光，然而极少数情况下，青葵听见扶萦的朋友提到了一次“修篁渡导”！

青葵非常想念他们。
……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尘音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不知道笠光老师你又留意到什么事情。尘音，你有没有按照我的嘱托去做？你们那边的情况又是怎样？霜华还在发神经吗，还是说正在发神经的已经不止霜华一个了？
……尘音，不要打草惊蛇，你要坚持到我回来，你不是一个人，我青葵仍然在下界的另一个地方和你们一起盯着那些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一切。但是，我不能见你们，不能在你们面前出现。因为王，因为一个阴谋，或者它根本不能称之为阴谋。
至于王……
……让我来对付。

下界。
泠宅。

“很难想象，青葵居然仅仅有半个多月不在而已。”一天，我交完了工作报告，又拿出派遣令准备归还的时候，忍不住拿着那个铜牌仔细端详着，在心里默念一遍：督道职派遣令。
笠光把我的报告拿到一边，又接过我递给他的铜牌，坐在桌子后面抬头看我：“尘，肃宅看上去还是没有她出现过的迹象吗？”
我摇摇头，“大渡导，连你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丝毫……”我停了下来，有一位渡导进来了。
这位渡导出去后，我也懒得把话说完了。
“其实我不清楚青葵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或者说，下界正在发生什么事。”笠光坦白道，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和青葵一样，都是三位高阶之一啊！怎么可能青葵知道的东西，他却不清楚呢！
笠光看着我，似乎明白我心里正在想什么。“我觉得我自己比较迂腐，比较学究，很多时候我会墨守成规、先入为主，但她很少这样，不过，与其说青葵机灵，倒不如说她还年轻，年轻得还没有来得及形成那些缺点。”
我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是也不成，说不是也不成。
“不过青葵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她太过独立了。发生什么事情都只会自己扛着，也不懂向大家说出来……”笠光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过去生活在那样的环境……”
我们两个都闭嘴。又有一位年纪看上去很小却穿着工作袍的小执事进了来，举止规规矩矩，动作利索，好奇地瞥了我一眼，很快离开了。
我也很快回了肃宅。没有了青葵的肃宅，清静得比她平时不在时更甚。
半个多月了。
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身在何方。
一方面，我想她，但是另一方面，我希望她不要现在回来。王那边看上去很糟糕，而且下界最近在流传一些流言，说王把督道开除了；督道因为行为不检点被王赶走了；督道做了王不能容忍的事被清理了……诸如此类，都是败坏督道名誉的话。反正……很多人记忆中对督道的印象开始扭曲改变，即使没有全信，也是半疑半信了。
我知道，那些散布流言的人肯定是想让青葵在下界失去人心，寸步难行。
不知青葵最近是否有出入下界，是否知道这种情况。
至于王，他变了。自搜查肃宅之后起，他身上的宽容温和开始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漠的严苛，就连思仲和笠光，提及他时也不再喊他的名字，以前他们俩在私底下不论是否当着他的面，都总是淅蔚淅蔚地喊的。

下界。

那天心血来潮，青葵突然说想和扶萦一起去出任务。
起因是扶萦出发前在翻工作计划的时候，青葵也凑在她身边看，看着看着，青葵就这样突发奇想了，怀着试试看的忐忑心理提了出来。
扶萦笑笑地答应了，于是青葵更进一步地改变自己的外貌，穿了一套扶萦的淡紫色的工作服跟着她一起去了。青葵不会隐身，为了不露馅，青葵戴着碧玉，假装亡灵。那次任务很顺利，青葵松了口气。
此后，青葵不时地会跟着扶萦一起去。
大多数时候青葵都挑那些看上去不会遇到其他渡导的个别任务，扶萦的很多任务对象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这类任务是最单纯自然的，执行起来也平和得多。青葵很少挑那些事故现场或者一些渡导频繁出没的地方，不过这个光看工作计划书很难弄得准确，但偶尔有遇到别的渡导的任务，青葵也从来没被认出来。扶萦认识的渡导远不及修篁多，大多数时候她都不认识其他人，所以他们之间打招呼的仪式就被简化成了点头微笑，而不是互称名号。
扶萦的手法让青葵长了见识，青葵以前从来没想过出任务还可以出得这样安静淡然，似乎只是在做一件日常生活中不得不做的事情。
偶尔，扶萦一次阅见了两个人，也会叫青葵同去帮忙，青葵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扶萦不可以把她给写到工作报告上去，而要说两个人都是扶萦自己引渡的。扶萦当然同意，于是青葵会和她一起去。
一次任务完成返回的途中，扶萦随口说了一句：“小凡，你的某些手法挺纯熟的，你出走之前是不是快要出师了？”
青葵心头一紧，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如常地应答道：“是吗？没有呀，我没要出师……不过我也当了一段时间导师的弟子嘛……而且以前我的导师还总是说我做得太生涩呢。”
不过从此之后，青葵更加小心谨慎，以免不小心使出督道特有的手法，或者带出修篁和笠光明显的私人风格。
通常有资深的执事一看某个人的做事方式，会猜出这个人是谁的弟子。
跟扶萦出任务有很多好处，青葵主要是为了了解下界的最新动态，混在普通的执事群中是最便捷的方式，而且通常很有效。青葵就是靠这种方法来保证及时获得重要的信息，就连关于她自己的一些谣言，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听说的。
当然她没有听到全部的版本，但这能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很大。

一次任务中，青葵和扶萦遇到了另外一个执事。那是一个看上去还很嫩的年轻人，像是刚刚出师的样子。他引渡的对象是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妇女，而扶萦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智障青年。他们两个在一家餐馆爆炸引起的火灾中遇难。
扶萦引渡自己的这个人还不算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