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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尘音-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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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自从执任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最近尤其如此。
青葵，我可警告你，你再这样摆不平自己，一定活不到十九岁。
——随时都有可能永远消失。
青葵强迫自己甩了一下脑袋，撤回思绪。她摇摇手腕，唤出引职封环。此时引职封环呈现的形态是一条形容狰狞的银蛇，首尾相衔，眼里闪着睿智的光，带着先知一般的邪意。
青葵褪下封环，将它卡进墙上的凹槽中。顺时针转过一圈，再逆时针转动约三十度。宽旷的映术厅中寂静一片，青葵转动蛇环的时候，感觉自己正在执行一个阴森的邪教仪式。转得还不够，青葵又向左转了一点点，总算把蛇环取了出来。
墙壁顿时恢复原样。
青葵没有马上离开映术厅。
她坐在那把与映术厅完全不协调的转椅上，用脚蹬地，左左右右地来回旋转，右手握着左手。 她先使封环消失，然后盯着左手，犹豫着，又仿佛在祈祷。
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平铺在桌面，然后右手用手刃姿势，在左手腕上迅速作了个划的动作。划处迅速泛出几不可见的白光。青葵咬着下唇看着。
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但突然之间，划出冒出血珠来，青葵急忙用纸巾接住。一看之下，她有些呆。
“怎么……还是这种颜色！太淡了！难道它就不代谢吗？！”她自言自语，没注意到血珠冒出越来越多，滴滴答答开始成股流下。片刻之后，渐渐加剧的疼痛终于使她惊觉，急忙施法愈合伤口。
的确。那淡得几乎完全不像是人类的血液，倒像是刚挤出来的西瓜或是别的什么红色水果的汁。青葵皱着眉头把那纸巾揉成一团，顺便擦去伤口附近的血。她将纸团塞进口袋里，这才摇摇头离开了映术厅。
尽管她已经感应到来人，但当她踏出厅门，正看见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时，身子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她还看见尘音犹豫地站在几米外。
“呃……王！”青葵条件反射地说。
“你在干什么呢？我今天一整天都感觉到你在下界。”
听到这种奇妙的措辞，尘音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没干什么。”
船长并没有认真追究。他只是点了一下头，说：“既然你这么有空，我想这个时段的例行谈话就不要再延期了，定时的沟通交流是必要的，这跟是否休假无关。”
“我才不是有空！”青葵脱口而出。
“你那天还找笠光学习预阅呢！”王道。
看见船长不容置疑的眼神，青葵急忙妥协：“——啊，好吧好吧。但是我要跟哪位老师谈话？”
“我。”
青葵顺从地点点头，表情忧虑。“我也正好需要和你谈一下呢。”青葵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纸团。
“走了。”青葵向我简洁地道别，然后随王离开。
我不知道青葵最后给船长看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在哪里进行或谈了什么，总之青葵这天没有再回来。
青葵度过了一个忙碌的周末。
周六，与船长的例行谈话打乱了她的计划，也把她弄得疲惫不堪。本来这种试图间的例行谈话就相当于一种思维训练，不精心准备，基本无法应付，更何况此时青葵心里正同时操心着很多事，更是无法集中心力一心一意。结果在谈话进行中王一贯的猛烈攻势让她差点招架不住，有两次更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有两次因为应对得不能让王满意，受到明确警告。最后王只给了她一个“中下”的评价，青葵却已经觉得谢天谢地，总算过关了——如果是“差”，青葵只能回去写检讨并重新谈话了。
除去下界的课业，现世的课业也让她纠结不已。高二课紧，老师讲课的速度跟飞一样，更别说他们是重点班，老师都是假定所有人都能很快听懂，速度更是飞到天上去了。青葵明知道焦急没有用，只有真正动手做才能解决问题，但是，她也想做啊！只是她先在基本是跟不上，那些文科的语言课还好，政治地理也过得去，历史……看看下界都是一些什么年代的人吧……但是理科，她真的很费劲，虽然今天早上在桥上……
真奇怪……青葵暗自思忖自嘲，我当初为何会选理呢？还是因为幼年根植于心无法改变的对世界的认识吗？那种至今都无法摆脱的唯物主义理性教育吗？现在我的世界，明明已经证明过那不是这样。现在知道，灵的执念和留恋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但是我这生灵也是灵啊，和亡灵一样是灵……我对青城哥哥的想念却没有造成任何奇异的现象……我大概是受理性束缚太深了。如果我不是那么执拗，那么认死理，我就可以选文，然后与自己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
但是我偏偏很固执，偏偏不论什么都想知道最权威的那一种解释，偏偏要按理性思考，然后让自己陷入永远的矛盾中……你就不会说一句“随便，这个我不用管”吗？
而命运，望着这个小小的女孩莞尔……非常耐心地等待着，因为，她最后仍然只能作出唯一的抉择……而命运，非常喜欢观看人类作出选择的过程。非常、非常喜欢。这是最爱的一种娱乐消遣了。
周日，青葵竟然决定跟修篁出任务去了。
其实，是因为她阅见一个人的死亡。那天清晨，她在宿舍中醒来，躺在床上冥思，整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来的思路。结果就想起，那天笠光直接写入她的记忆中的那些知识，她还没有实践过呢。
根据笠光给她的记忆，她懂得了除了那天自己第一次不受控制的直接预阅之外的其他预阅方法。但是笠光也让她知道，最好还是借助法阵或者阅象台，因为那样可以节省精力。而对于她，笠光也建议她可以尝试到交界领域去预阅。笠光本人无法实践，但他也知道这种预阅的方法。
笠光劝她近期尽量不要直接预阅，因为她的身体状态还不是很好，精力可能不够支撑，所以，当青葵躺在床上随意尝试时，她很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看见了影像！
不知是不是由于操作不得法，她只看见一些零星的片段，并且这些混乱的影像毫无先后秩序可言地飞速掠过的时候，青葵只能看见个大概，但是，她却分辨得出，画面中自己和修篁的身影，也分辨得出，里面尽管包含着三四个在不同时间地点的画面，但主角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这是那个人离世时的几种不同的可能性——青葵看到了几种可能的未来。
而且，青葵感觉到了发生的大致时间，同时也隐隐约约地清楚，这些相同的画面，修篁一定已经看过了。这个人大概是修篁负责的区域里的。
尽管青葵看到的只是乱七八糟的画面，而且其中还有看不懂或无法解释的东西，她却奇迹般地抓住了要点……
虽然因为操作不当，她撤掉预阅的法术之后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吐，并失去了空间感，差点从上铺摔下去，却还是勉强地稳住了自己。但是无法克制强烈的晕眩和由此带来的恐慌，青葵大声地呼唤了出来：“修篁导师！修篁！修篁！”
喊过之后，青葵宁定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在空荡荡的宿舍楼里这样喊，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不禁大骂自己。她顺着扶梯爬下床，结果在最后一级时被吓得踏空，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小青，你叫我？”修篁身着月白色长袍，笑眯眯地出现，向坐在地上怔怔的青葵伸出手，“其实你叫我之前，我正要找你！”
青葵愣过之后“呜哇”一声叫出来，使劲在修篁的手掌上打了一下，“你吓死我了！干嘛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胆小鬼。”修篁蹲下，捏了捏弟子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经吓，吭？”
“那不是重点……”青葵羞得别过脸，“……你正要找我？你想干什么？”
“听你的语气，怎么像我要对你干什么坏事似的？”修篁假装生气，然后语调一变：“不过，你真的可能会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青葵用极度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老师！不要吓我。”
修篁说：“我在预阅的时候，看见你了。”
“看到我？”青葵反应不过来，“看到我死？我是怎么死的？”
“不是！是看到你在我旁边，我们一起出任务！” 修篁拍了拍青葵的肩膀。“我看了一下，日期很接近了，可是你还在休假……我知道，我也想让你安安心心地休息一段时间的……”
“修篁老师……”听着修篁的话，青葵几乎内疚了，“我即使是休假，也没办法安心……我会跟你去出这个任务。你看，我现在不是可以看到你吗？”然后，青葵对修篁说了一下这个星期发生的事，主要是去笠光那儿的学习，还有刚才预阅所看到的。
但是修篁还是看得出，这不是引起青葵拥抱自己那天的举动的所有原因。
“我知道，预阅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也应该是执行人，所以，我应该去的……”青葵最后说。
修篁叹了一声，摸了摸青葵干枯的头发……很难得，青葵会这样开明……虽然修篁也了解，只要青葵不故意任性，只要对她晓之以理，她是很容易妥协的……只要不违背她的原则。
“好孩子……但是，我没有准确的时间，只能知道大概是今天或明天。青葵。”修篁迟疑道。
修篁让青葵内疚而为难。
“……我会去请假，给学校请假。我会按规矩办，最近我无视规则太久了。我会跟老师去。”她诚恳地注视着修篁的眼睛。
修篁有些意外，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料到。只是，每次青葵这样放低姿态诚恳地承诺着，总会让修篁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她点点头，“这次的工作对象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有些混乱，还有些奇怪的东西模模糊糊地若隐若现。虽然说不会有大碍，很久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但是我还想不起来那些现象意味着什么。我们教学生的时候都不教这个的，因为实在是太少见了。我回去应该查一下资料，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那情况吧！”
修篁的语气，就好像一位学者在探究某种不明现象。
“好。”青葵说，“王知道我要和你去出任务吗？”
“他？”修篁想了想，“可能不知道吧，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
“不！”青葵尖叫起来，“不然他就有借口派我出去工作了！”
修篁笑了起来。
青葵到生活楼去买了一笼小笼包和几袋豆浆，硬是要修篁留下来陪她吃早餐，以至于修篁回到家时，被广砚说成是“全身上下一股包子味”。
“没办法，青葵一定要我跟她一起去吃早餐……”修篁像个小孩子一样挠挠头，“我现在就把这股味道去掉……”
广砚咕哝了一句“好吧”，把她自己那本看上去没用多少页，还很新的工作计划合好，放在客厅桌上。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任务了，而不是和师傅一起行动，“我去现世了，修篁。”
修篁正在折腾着衣服上的味道，突然想起什么，大声叫道：“诶，等一下，广砚！”
“嗯？”广砚疑惑地回头。
修篁递给她一包热乎乎的黄色东西。
“这什么啊？”广砚越发茫然了，把那东西翻了个个儿，“豆浆？”
“嗯，给你带的——现世的。”
广砚开始发愣，“——呃……好的……我是说，谢谢……可是……你怎么买到的……凡姑吗？”
“是呀。”
下界。
肃宅。
我站在门口，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了。
霜钟说他今天会来见我一次，他说到时候会来找我，所以我站在肃宅的门口，满心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为什么我要站在门口呢……因为青葵没有给霜钟进入肃宅的许可，到时候我若开门迎接，可能会触发呼啸警报，那样我们双方都会挺尴尬的，尤其是，他还即将成为我的老师，那样我可会非常失礼……而且据我估计，若霜钟讨厌青葵，那他大概也不会想进青葵家的大门吧。
我只好站在这门口，这不时有执事进出泠宅的肃宅门口，紧张得胃痛……呃，真是有毛病。
“尘！”
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我神经过敏地惊跳起来，转头看见了修篁。她身着优雅飘逸的月白色长袍，在不远处向我走来。
突然觉得修篁很美、很有气质，虽然是位老太太，却是有着优雅气质的迷人老太太，她的周围有着让人安定的温和气氛，她的衣袍质地粗糙，但却像是经过月光的浣洗。
“你干嘛站在门口？”她随口问，“我有东西——不，是青葵有东西给你，我还得替她捎个口信，听着：她说她不准备过来了，叫我跟你说加油，还有她祝你顺利，她支持你。”
修篁仔细地看我的反应，然后惊讶地笑着：“你听懂了？我都不知道她说啥，她叫我直接问你。”
“霜钟老师想见我。”我简洁地说。
修篁明了地笑了：“怪不得——我也祝你顺利！”
我当然知道青葵一定不准备过来，她不想遇见霜钟，问题是，我没告诉过青葵今天我要见霜钟这件事……不过，我应该很习惯才对了，又不是第一天遇到这样的事……
“嗯，青葵给你的。”修篁塞给我一团软塌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联想到恶灵，差点失手掉落。
“呃——什——豆浆？”我结巴地说，“呃——替我谢谢她！”
“行！”
现世。
青葵的宿舍。
青葵原本希望那个任务的时间是今天白天，但很显然，她的希望落空了，修篁直到日落前两个小时才出现，却还说没到时间。
“我不会错过了啦，我每隔两个小时就预阅一次！”修篁说，“难得你对工作这么上心。”
“什么！我一直都是认真工作的！”青葵不服，“你什么时候看我敷衍过？”
“好啦好啦，没听出我在开玩笑？”你这小孩太过认真严肃了！”修篁揉了青葵的头发一把。
青葵却有些失神：“可能是。以前小时候思仲也老这么说我：什么都这么较真，一点都不像祖国活泼可爱的花朵，倒像是一片老叶子！”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
“哈哈，很恰当！”修篁笑道，“对了，笠光说上次教过你预阅了，但你没去测试。”
“……我是没去。”青葵不得不承认。
“要不要做给我看？我会告诉他你已经在我这里考过了。”
“也好。”做给修篁看，总好过做给笠光或者王看吧，“——但是考完之后如果时间够用，我们去外面玩吧！去学校外面！我很久没在不工作的时候出过校门……修篁好不好？”青葵摇着修篁的手臂。
修篁看着青葵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行，行。那么，你想什么时候做给我看？”
青葵跳起来，“那就现在咯！我看看能不能比上一次看得清楚……”
“真急啊你！”
修篁莫名其妙地看着青葵坐在地上。
“你要直接预阅？”修篁的声音都变了，“你可不可以用安全一点的办法？至少也划个法阵啊！你不是今天早上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修篁指着上铺，“炼青葵！”
青葵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好好好，我划，我划……”
其实青葵也不是不想用安全省力的办法，实在是因为她所有的实际操作经验，就只有早上的那一次啊！直接预阅是她唯一试过的，其他的，比如划法阵预阅，她所知道的，都仅来自笠光的记忆！
青葵都佩服自己了。连试都没试过，就敢考试！
不过她知道，老师是修篁，她可以不用害怕出错，只需要害怕错误本身——这让她放心不少，修篁会批评她，但是她更害怕笠光的训斥。
青葵拍拍手，拉好窗帘，锁好门。修篁布下隔绝声音的法术，青葵把椅子推回桌子底下，将地面腾出空来，又拿了把扫把准备扫地。修篁不屑地哼了一声，夺过青葵的扫把，施法将地面清理干净。
“呃——”青葵有些局促，“修篁老师——你会站在我旁边吗？”
“会，会！”修篁明白过来，挥挥手，“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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