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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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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漆黑的天幕已渐渐翻出一片鱼肚白,绛紫色的云海涌动着淡淡的声如霞光,天色即将破晓。
冰夷与魅魂对望一眼,又惊又怒,想不到这区区三千木族豪雄竟如此顽强不屈。以十余倍之力,鑫点钟了近三个时辰,竟还是不能将他们降伏。若非蚩尤、夸父等人搅局,计划早已奏效,一念及此,对他的厌恨之心更增。
当时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似的轰鸣,一道彤红色的火光冲天怒射,在滚滚黑云之下轰然炸散开来。化为一朵姹紫嫣红地莲花云,照得天地尽赤。
几在同时,西北空中号角长吹,鼓声大作,一片黑压压的云层急速移近。
蚩尤一凛,凝神远眺,刀光闪动。旌旗鼓舞,隐隐可见绣金“姬”字,再听那激昂战乐,果然是土族的飞兽大军,心下大喜,高声喝道:“太子黄帝率军前来增援了!大字合力将这些尸鬼斩尽杀绝,为雷神报仇雪恨!”
木族群雄惊喜难抑,欢声雷动,士气更加高昂,如潮冲杀。
眼见妖兽、鬼军节节后退,溃败之势再难扭转,冰夷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钟,急旋变大,接连敲撞;魅魂、淳于昱的骨笛、巴乌声说陡然一变,凄厉哀婉。
万千凶禽惊啼冲天,哑哑盘旋了片刻,一齐朝南飞逃。众尸鬼哭号摇摆,纷纷跃上南荒群兽,骑乘飞奔,朝山下奔去。
木族群雄欢呼呐喊,叫道:“莫让他们跑了!”大步飞奔,追杀阴截。
蚩尤目光扫处,眼见冰夷、魅魂挟持着若草花,朝南凌空飞掠,稍一迟疑,驭鸟俯冲疾追。
他虽对天吴恨之入骨,对其爱女亦无丝毫好感;也明白一旦若草花为尸鬼所杀,天吴多半会迁怒木族,势成敌人,对自己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自小受父亲教悔熏陶,锄强扶弱,侠义为先,要他眼睁睁地牺牲这无辜少女的性命,来成就大局,却是万难做到。
黑云翻滚,烈火扑面,转眼间三人便冲出了玉屏群峰,一前一后,朝着南边那苍辽阔地山恋飞去。
冰夷二人所骑的苍龙鹫虽然去势极快,但比之太阳鸟却大有不如,越追越近,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相隔已不过十丈之遥。
蚩尤喝道;“放了她!”苗刀电舞,碧光轰然怒卷,狂飙似的朝着魅魂后背劈落。
这一记“春竹裂地”不过是木族中至为普通的刀决,由他使来,却是气势恢弘,雷霆万钧,刀浪距离魅魂沿有两丈,“哧”的一声轻响,护体气罩陡然被破,其后背衣裳竟已迸裂开来。
魅魂厉声长笑,翻身疾旋,右手凌空劈舞,红光怒爆,风雷激吼,腰间的颅骨轰然连成一串骨鞭,陡然将苗刀紧紧缠住。
“啤!”火焰高窜,那串颅骨深凹地眼窝中陡然闪起荧荧碧火,万千道幽蓝、赤紫的光芒冲射而起,当空飞窜缭绕,蓦地幻化为无数厉鬼,张口凄号狂呼,朝着蚩尤四面围冲怒射!
“鬼奴咒!”蚩尤大凛,大荒中有一种至为阴毒妖邪的巫术,可以将亡者魂魄收纳在颅骨中,驾驭如虎伥鬼奴。水族的海少爷便深谙此道。
此法自“摄神御鬼大法”派生而出,极为隐险,被咬中者固然元神出窍。而奴鬼者少有不慎,被亡灵咬噬,也必然魂飞魄散,万劫不复。魅魄既出此招,显是已决意和他斗个鱼死网破。
蚩尤心中灵光霍闪,忽然想起当日在昆仑山颠,灵山十巫将伏羲牙植入他椎骨之时,曾嘱咐万一有妖灵从神牙中逃逸而出。只需依照他们所授的“吞灵诀”,将其收入泥丸宫,再将泥丸宫与督脉关贯通,便可将妖灵转封入脊骨内的伏羲牙。
与其强夺硬敌,倒不如将计就计,杀他个措手不及!当下也不闪避,疾念法诀。爷头振臂长啸,头顶一麻,仿佛五雷齐轰,周身酥麻欲爆。“嘭嘭”连震,绚光蓬然鼓舞。直冲起十余丈远,山谷两面崖壁如镀霞光。
太阳乌冲天盘旋,惊啼悲鸣,蚩尤陡然僵直,动也不动。那万千幽光凄号着汇入他头顶,又从头顶急冲而下,倏然沉入第七脊骨。光晕闪耀。
冰夷心中彭彭狂跳,被这万千鬼奴附体吞噬,纵是神家再世,也断不可能有生还之机了!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恨怒,隐隐中夹带着一种难以名状地悲楚与失落。
魅魄哈哈笑道:“我道有什么能耐,原来不过如此……”
语音未落,蚩尤忽地睁开双眼。精光暴射,喝道:“滚你***紫菜鱼皮!”苗刀迎风怒斩,“轰!”碧光破空爆涨,魅魄周身一晃,鲜血激射,登时被当头劈为两半,从两侧朝山崖下摔落。笑声犹自回荡不绝。
冰夷心中一沉,还不等回过神来,气浪狂卷,周身酥麻,经脉要穴已被尽数封住,右臂一紧,连同着若草花一齐被他拉入怀中。变故突生,避无可避,妙目恨恨地瞪着那第英挺桀骜的脸容,惊怒、懊恼、气苦、恐惧……倾江倒海似地在心底翻腾,眼圈一红,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闭上眼,泪水划过雪白的脸颊,神情羞怒悲楚,凄婉动人,一如那日瑰璃山上、白脊峰顶。蚩尤一凛,怒火登清,想起当日所为,愧疚羞惭更是如潮席卷,脸颊热辣辣地如火焚烧。
怔怔地凝视着她,心乱如麻,不知当如何是好。过了片刻,身后忽然霞光万道,群山尽染,朝阳从绛紫黑红的云海中冉冉升起。长夜终尽。
晨风鼓舞,白雾飞扬,远处鼓号杀伐声遍山回荡,隐隐听见晏紫苏在风中呼唤自己的名字,越来越近。
蚩尤蓦地下定决心,指尖疾点,将冰夷经脉尽数解开,抛回到苍龙鹫背上,沉声道;“你害死我爹,原当杀了你以祭他在天之灵,但我当日毁了你清白之身,今日……今日还你一命,便算是两两扯平……”
“住口!”冰夷双颊霞涌,妙目中泪水盈盈,怒火焚烧,咬牙颤声道:“乔蚩尤!除非你我之间有一人死了,否则我和你之间的恩仇永远没有完结之日!”恨恨地瞪了他片刻,清叱一声,驭鸟急冲而下,消失在茫茫晨雾之中。
蚩尤怔怔地凝空盘旋,心潮汹涌,五味交杂。太阳乌绕舞纷飞,嗷嗷怪叫,象是在揶揄嘲笑他一般。
若草花斜躺在他地怀中,双靥晕红,丹凤眼闪闪发亮地凝视着他。阳光镀照在蚩尤的侧脸上,金光灿灿,她地心中忽然嘭嘭大跳起来,喜悦、感激、温柔、羞怯……呼吸若堵,耳根莫名地一阵烧烫。想要出声感谢,蓦地想起自己与他之间所隔的血海深仇,心中又是一沉,漫山遍野的金色晨光也象是突转黯淡。



第三卷《蜃楼志》 第七章 天下之颠(1)


蓝天澄澈,雪峰连绵巍峨,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
从玉螺宫东海阁的窗口朝外眺望,正好可以尽览玉山南壑全貌,壁力千仞,白云缭绕,雪鹫鸟盘旋欢鸣,贴着下方那迤俪蜿蜒的宫殿群低低飞过。东面。壑崖如巨门洞开,朝外望去,便是壮丽雄伟的昆仑群峰。
时值春天,山下碧草万里,与远天相接。漫漫野花赤如火,黄如金,绚丽如织锦,狂风吹来,仿佛还能闻见那浓郁的芳香。而半山以上仍是白雪皑皑,冰峰峭立,偶尔听见隆隆巨响,是融化的冰川沿着山谷朝下汹汹迸泄。
纤纤托着腮帮,怔怔的朝动眺望。阳光刺眼,闪烁着七彩光环。山的后面,依旧是山。不知要穿过几千万重,才能瞧见那蔚蓝无边的海面?
她闭上眼,想要呼吸那腥咸的清凉的海风,却只听见狂风呼卷着檐前的风铃,风啸石在群山间回荡,听见怀中七窍海螺发出断续如呜咽的声响。。。。。。
睫毛一颤,泪水悠然流过脸颊,凝结为淡淡的薄水,被风一吹,凉入心脾。睁开眼,心中空空落落,一如这昆仑的山谷。脸容映照在水晶窗上,俏丽如画,却木无表情。
殿阁珠帘脆响,辛九姑领着两个婢女悄然而如,将一叠精美碧绿的玉盒放在案上,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轻声道:“公主,驸马今日送来的冰信与礼物。要不要打开看看?”
纤纤听若罔闻,依旧痴痴的眺望窗外。
辛九姑心下难过,这一年多来。她由原来那活泼俏皮的少女,变成了寡言少语的公主,终日不离螺宫半步。常常坐在窗边寂寥的吹着七窍海螺,一吹边是一日。吃的越来越少,夜里又每每睡不着觉,日渐清瘦,从前丰润圆美的手臂已削减近半,碧玉镯套在纤细的皓腕上。滑上滑下,瞧来格外让人心疼。
西王母与白帝颇为担心,知道她嘴上不说,心底始终挂记着科汗淮与拓拔野,却又无从开解,只有让辛九姑日夜陪伴在侧,时不时地解解闷,逗她说话。
姬远玄亦常常托人向九姑打听纤纤的喜好,挖空心思从各地搜罗了珍奇好玩的礼物,每天不断的送来。还将话语冰封在清冷九钟的寒霜之内,与礼物一并寄来,一旦消融便能听见。引的宫内的婢女羡慕不已。
辛九姑将最上一个玉盒打开,取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紫色角螺,展颜笑道:“这是南荒洵山嬴螺。驸马近日移师南荒,想必知道公主喜欢吹螺,特意找了来。公主要不要吹上一吹?”
纤纤瞟了那紫螺一眼,又转过头去。
辛九姑只好将那紫嬴螺放回玉盒。又从下一个玉盒里取出一束紫叶白花,花丛中结着累累黑果,被冰雪浸润。莹亮如葡萄,瞧来颇为诱人。
九姑“啊”地一声,微笑道:“这是泰室山的瑶草,三年才能一开花,十年才能一结果,据说吃了它的花儿,能安神睡觉,吃了它的果,更是美梦连连。驸马听说你睡不着觉。特意让人在泰室山悬崖上侯了一个多月,等到花开结果,才采了送来的。”
纤纤微微一笑,随手摘几颗黑果,送入口中,果然酸甜多滋。她嚼了几口,便摇头淡淡道:“还不如汤谷的猴果儿好吃呢。”低头吐如铜孟之中。
猴儿果是水土贫瘠的汤谷少有的水果之一。长在悬崖峭壁上,夏天结果时,海猴便围集而来采摘,成猴子等人嘴馋,也每每与众猴争抢,而后当宝贝似的进贡纤纤,却常被她取笑,说他是猴王献桃。
辛九姑心中一酸,忽然有些思念那青绿酸涩的猴果,思念那终日胡闹的故人。在汤谷之时,每每思念昆仑,归心似箭;但回到昆仑,没夜梦里又常常是那汤谷扶桑,似乎那里才是自己的故乡。
收敛心神,又将剩余礼物一件件取出,纤纤或是看也不看,或是眇上一眼,便又随手放下,这些大荒罕见的奇珍异宝在她眼中,竟连沙砾尘泥也不如。
辛九姑想起从前在古浪屿,拓拔野送她极为寻常的螺壳蚌贝也能让他心花怒放终日赏玩,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再过十天,便是你的生日,科大侠今晨从东海寄来一件礼物,现在恒和殿内。。。。。。公主去看看吧。”
纤纤微微一震,抬起头凝视了她片刻,蓦地起身朝殿外奔去。
晴空万里,寒风凛冽,她疾掠如飞,穿过长廊,绕过五殿,沿着碧螺峰的山脊一路朝下狂奔,那些卫士、宫女瞧见,无不面面相觑,大感讶然。
山坡上,碧绿地雪衫连绵不绝,像海浪似的汹涌起伏。她穿过雪地,冲入枝叶繁茂的杉林,风声呼啸,阳光在缝隙间斑斓地闪烁,几只雪松鼠惊惶的条约逃避。
流檐勾角,风铃摇曳,恒和殿金黄的琉璃瓦在蓝天雪山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壮丽。
她气喘吁吁地转下山坡,奔入前殿,径直往里冲去。两旁的侍卫见是西陵公主,无不俯身行礼争相避让开来。
到了回廊内,她深吸一口气,整束衣冠,放慢脚步。珠帘飞舞,铃铛清脆,桃花姹紫嫣红,在廊外的雪地里开的绚烂如霞。
东折西转,穿过幽深的长廊,将近落霞阁时,怀内的相思犀角忽然“呜呜”轻响,只听西王母的声音淡淡道:“蛇裔各族似是对拓拔野伏曦转世的身份深信不疑。着两日之内,大荒便有四十八支蛮族响应,拜他为帝,就连寒荒境内,也有三族暗暗遣使称辰。。。。。。”
纤纤心中陡然一顿。既而有嘭嘭咯跳起来,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总是像被人扼住咽喉,连气也喘不过来。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将相思犀角贴在耳边,凝神静听。
只听白帝微笑道:“拓拔太子宽厚仁爱,驭人有道,汤谷重囚在他约束下洗心革面。蛇裔个族颇多暴戾桀骜之民,若能听他节制,那也好的很啊。”
西王母哼了一声,道:“蛇族与汤谷可大不相同,虽然分崩离析,流落各地,却始终野心不死,总想要恢复太古蛇制。拓拔太子怀柔之道若能奏效,那固然好;如果驾驭不住,其害只怕远胜水妖。”
白帝温言道:“当日烛龙势力遍布天下。你也曾想着如何与他角力周旋,又有谁能想象一夕之间,他遍缩如婴儿,成了朝阳水伯的操线傀儡?春华秋凋。天行其道,御妹又何须多虑?”
西王母默然片刻,道:“大哥,你还记得去年春雪初融之时,你我在乐游山,桃水河畔,所说的一番话么?”
白帝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春雪桃花酿新酒。冰川河岸说故人。你我兄妹,许久没象那天那般倾谈啦。转眼又是一年,天下局势风云变幻,我们当日猜测的,却有大半落空。这或许便叫着‘人算不如天算’了。”
西王母徐徐道:“不错。原以为烛龙回到北海之后必当卷土重来,枉我还在天山一带部署重兵,谁想他竟然先在东海遭逢大败,又莫名其妙地被天吴所制。生不如死。。。。。。”
顿了顿,道:“我自恃看人极准,偏偏对这服顺庸碌地水伯走了眼。且不说那‘八极大法’,他能隐忍这么多年,筹谋如此深远,当今天下,只怕少有人是他的敌手啦。”
白帝道:“水伯能在短短的数月之内,整顿势力,统一北海就连拿兹也称辰归服,的确是个深不可测的任务。倒是句木神机关算尽,咎由自取,聪明反被聪明误。。。。。”叹了口气,似是颇为惋惜。
西王母道:“大哥,你心志淡泊,超然局外,对现下形势或许看得比我准些。你猜猜明年此时,大荒又是怎生格局?”
白帝道:“天有不测风云,何况人世祸富?这可难猜的紧了。”沉吟片刻,道:“句木神既死,水火两族与木族结盟的计划多半落空。虽然玉屏山一战,拓拔太子,驸马与蚩尤少侠救了木族的贵候长老,但以青帝骄傲的脾性,只怕也不会就此与他们联手。依我看,木族极可能中立以自保。。。。”
纤纤心中砰砰大跳,前日便曾从辛九姑那儿听说拓拔野与蚩尤扰乱木族地百花大会,又和姬远玄一起挫败了鬼国尸兵偷袭玉屏山的阴谋,却碍于矜持,故意装作满不在乎,未曾多问;此刻听白帝提及,登时竖耳倾听。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大哥对青帝瞧得极透。昨夜东荒传来消息,灵威仰果然以举族为空桑仙子服丧、不可妄动刀兵为由,将孤照峰之战拖延到三年之后。这三年之内,木族只怕是不会参与任何战事了。”
纤纤一震,想不到空桑仙子竟已死了。虽然只与她相处一夜,却蒙她赠予雪羽簪,感觉颇为亲切;初回大荒,又被误认为空桑转世,卷入琉璃圣火杯的风波之中,对这木族前圣女不知不觉中早已有了奇异的感情。此刻听闻噩耗,惊愕难过,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三卷《蜃楼志》 第七章 天下之颠(2)


恍惚中,又听白帝沉吟道:“木族中立,水火两族无法连成一片,势必要南北夹击。未来的大战若不在东海,必在洞庭,江浮一带。”
洞庭山,江浮山至荣余山一千二百余里,与火、水两族南北交接,东边又临木族边境,是土族疆域内南北最窄的狭长地带,一旦水、火两军朝此猛攻,东面龙族无法越境增援,土族势必陷入苦战。若此地失守,水、火盟军构成一线,金、土各族的局势则大转被动。
纤纤虽然不通军事,但冰雪聪明,自小又随着父亲浪迹天涯,对大荒各族的地理颇为熟悉,此番道理稍一思索,也已隐隐猜到了大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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