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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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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敖语真双目失明后,禅让帝位,三年来,原本一直居住在落霞岛上,由科汗淮照顾。龙牙侯看尽世间炎凉,早有出尘之心,救转龙神后,更是决意再不管大荒中事。与她散发扁舟,隐居东海。
得闻班照消息,两人赶赴龙宫,再听闻拓拔野述说帝鸿真面,科汗淮倍感震惊担忧,决心前往阻止女儿婚礼,当下与龙神一齐随着拓拔野、林雪宜、二八神人等人连夜赶往昆仑。
为免人多口杂,泄露行踪。少昊亦只带了若草花、英招及十八名亲信骁卫随行,那万千归墟将士则由江疑率领,留守在东海大壑,随时假命。饶是如此,一行三十余人骑着龙鹫飞越大荒,仍不免有些招摇,因此拓拔野特意挑选了荒僻无人的南荒路线。
闪电陡然又是一亮,雷声轰隆,豆大的雨点称稀落落地砸了下来,很快便越来越密。如白箭纵横乱舞,水花四溅。
众人遍体浇凉,大呼过瘾,也不寻山洞躲避,索性骑鸟冲天,随着拓拔野追循流沙仙子的号角飞去。
乘风高上,越过山脊,掠过雄岭,沿着那咆哮奔腾的赤水河朝上游飞翔,那号角声在风雨中越来越加清晰。
有人突然失声道:“蛇!好多蛇!”
群雄低头望去。无不变色,只见赤水河北岸地沙砾地上,无数色彩斑谰的毒蛇正密密麻麻地飞速游行,时而交缠盘结。时而纵横穿梭,仿佛一条逆向奔流的绚丽长河。
拓拔野心一微凛,她既吹角引来蛇群,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强敌,当下高声道:“科大侠,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情况。”脚尖一点。从龙鹫背上腾空冲起,闪电似的御风飞掠。
他真气强猛无双,又在苍梧之渊飞翔了足足三年寻找天裂,御风之术可谓登峰造极,此时牛刀小试,瞬息间便已冲出五六千来丈,将众人遥遥抛在身后,越去越远,渐渐小如黑蚁。
风声呼呼,暴雨如倾,号角声越来越响,凄厉裂云。
苍梧地睁壑既已被封填,空中再没有那刺目地硫磺气味,原先那青碧蓝紫地重重瘅雾也全都消散了。
隔着雨衣帘极目远眺,江山万里如画。左边是绵延不绝的青色群山,中间是奔流怒吼的赭红赤水,右边则是白茫茫的数百里流沙……被闪电接连映照,更加气势恢弘,色彩瑰艳。
下方蛇群越来越多,夹杂着蜈蚣、蜘蛛、蝎子……以及各种各样、见所未见的奇怪甲虫。有的沿着河岸蜿蜒游行,不断被狂涛卷落;有的从南侧山岭爬出,顺着横亘于赤水地断树渡河而过;有的则在蒙蒙翻卷地流沙中飞速穿梭……壮观而又奇诡。
过了三株树,地势转为平坦,流沙也越来越少,逐渐被干裂的赤褐大地所替代,顺着那号角声,掠过一大片低矮的碧绿灌木,只见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背对着他,迎风站在苍茫大地中央。风雨怒卷,细辨飞扬,黄裳时而紧紧地贴着她玲珑曼妙地身躯,时而鼓舞不息,仿佛随时都要随风飞起。那歧兽懒洋洋地趴伏在她脚下,巨眼木愣愣地望着前边,眨也不眨。
四面八方都是转涌而来的毒虫与蛇群,一圈又一圈地环绕着,随着她号角地节奏韵律地摇动,徐徐穿过遍地雨水,朝她前方十丈处的一株巨树游去。
那巨树高约数十丈,树皮粗糙,如乌黑鳞甲,红线纵横交错,树枝弯曲回绕,垂下万千赤红的细须,轻轻摇曳。叶子青翠欲滴,簇拥着九朵巨大的雪白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发出刺鼻恶臭,闻之欲呕。
那万千蛇虫游到树下,突然昂首嘶嘶吐信,似乎极是害怕。树须轻摇。突然闪电似地纵横乱舞。将蛇虫一一缠缚抛起,送入那张开的白色巨花中。
“哧哧”激响,青烟腾窜,到处都弥温着那腐尸似的恶臭,花瓣徐徐合拢,那些蛇虫挣扎了片刻,再晃动弹了,渐渐化为黄浊的汁水,被狂风一吹,滴落在地,登时烧灼出数十个深洞来。
拓拔野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大荒经》中记载了一种奇树,生长在南海荒岛的密林丛中,树须如章鱼的触爪一般,一旦被其缠住,纵是猛犸也无法脱身。
这种树开着足以腐蚀一切地恶臭白花,以剧毒蛇虫为食,生长极快,根须更可以深深地穿入至为坚硬的岩石,甚至传说即便在玄冰铁上,它也能落发芽、生根开花。
盖因此故,当地蛮群结婚之时,每每在此树下立誓,披此不离不弃,情比金坚,就如同此树之根,可穿金石,日后谁若违前誓言,必被族人捆缚,抛到此树的巨花中,被它腐蚀吞噬,片骨不留。
因而此树又叫“苦情树”。
却不知流沙仙子为何要唤驭成千上肆的虫蛇,来喂养此树?正自惊奇,又听西边传来一阵圆润柔和的巴乌蛮笛。
拓拔野心中一凛,当空隐匿身形,只见一只三头六脚的怪鸟尖叫着急速飞来,鸟背上骑乘着一个彩衣霞带的女子,正悠扬地吹奏着一管巴乌。那女子满头黑发盘结,柳眉斜挑,含嗔带煞,细眼弯弯,盈盈含笑,赫然正是好神秘莫测的火仇仙子淳于昱。
“好一个上天入地,情比金坚!”她骑鸟翩然盘旋,放下巴乌,嫣然一笑,叹道,“只可惜混沌天土厚达万仞,越是往下,越坚不可摧。纵使洛仙子情根深种,也救不回他来啦。”



第五卷《九鼎》 第十六章 九天玄女


狂风呼号,大雨如倾,流沙仙子听若罔闻,呜呜吹角,遍地蛇虫前赴后继地朝苦情树下涌去。
万千树须倾摇摆舞,不断地卷地毒蛇,送入苦情花中。
火仇仙子摇头柔声道:“倘若情树之根真能穿透息壤,以拓拔太子的天元逆刃和五行真气,早就破土重出啦。洛仙子百折不挠,试了足足三年,难道还不死心么?”
拓拔野闻言大震,才知流沙仙子驭使万千蛇虫,喂养情树,竟是为了穿透混沌天土,为自己辟出一条生路!想不到这三年之间,当他生死不知,渐渐被天下遗忘,就连蚩尤、龙神等至亲挚友也全部绝望放弃时,惟有她独自一人留守此地,不离不弃。
忽然又想起了她当年为了让石化的神农复活,所做的种种努力来。难道在她的心中,自己竟也如神农一般重如昆仑、难以割舍么?呼吸如窒,心潮汹涌,一时间,也不知是悲伤、欢喜、酸苦,还是甜蜜……
又听淳于昱嫣然笑道:“洛仙子不理我,想必还是在怪责我将拓拔太子诱入皮母地丘的陈年旧事了?不错,从前我恨拓拔太子帮助火族,的确想除之而后快。但世间之事,就象这九巍山的天气一般瞬息万变,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今日我来这儿,便是真心诚意想助仙子救出拓拔太子的。”
拓拔野一凛,这妖女不知又想出了什么奸谋来陷害流沙仙子?正好现身将她制住,逼问究竟;转念又想,眼下敌眼我暗,与其打草惊蛇,搅乱大局,倒不如静观棋变,到紧要关头再给帝鸿致命一击。
敝凫神鸟尖声怪叫,平张三翼,在洛姬雅头顶徐徐盘旋。
火仇仙子左手一张,掌心中托着一大一小两只金蚕,柔声道:“洛姐姐,我知道你定然信不过我,但你一定信得过这‘子母噬心蚕’。我吞下子蚕,母蚕送与姐姐。如若姐姐发现我有半点害你之心。便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头一仰,果真将那子蚕吞入腹中;翻过手掌,垂下一条金丝,将母吞徐徐送到流沙仙子眼前。
拓拔野微感意外。这“子母噬心蚕”是南荒极为歹恶的蛊虫,母子连心。戚戚感应。中了子蛊之人,其命操于蛊母之手,就算相隔数万里,生死若离,全在蛊母一念之间。
这妖女既敢将母蚕送与洛姬雅,不是有脱身的十足把握,就是当真连命都不想要了。
角声顿止,满地蛇虫咝咝尖鸣,茫然不知所往。
流沙仙子任由那母蚕在眼前轻轻摇曳。一动不动,过了片刻,才格格大笑道:“你要助我?你为何这等好心要助我?救出拓拔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火仇仙子妙目中闪过怨毒凄苦之色。柔声道:“洛姐姐,你我之间有一点颇为相似。只要能让仇恨的人痛苦,便是自己最大的快乐。救出拓拔太子对我没半点好处,但是却能让我的仇人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流沙仙子笑道:“仇人?你说的仇人是指炎烈小子和那祝火神么?他们和拓拔的关系似乎好着很呢。”
火仇仙子摇头微笑道:“洛姐姐不用管我的仇人是谁,只要记得我是诚心助你便足够啦……”
拓拔野心中一动:“是了!这妖女一心复仇火族,重建厌火国。她投入帝鸿麾下,多半便是为此。姬远玄这三年来忙于对付鱿鱼,广结盟友,连天吴尚可笼络,又岂会与二哥翻脸?以她狠辣偏激地性子,报仇无门,又岂会善罢甘休?”
果听她说道:“……常言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混沌天土是谁封上的,自然还找谁解开。”
流沙仙子道:“你是说去找那姓姬的小子?”
“黄帝陛下位高权重,猛将如云,又认定了拓拔太子便是帝鸿,怎会听我们这些乡野草民的恳请?”淳于昱抿嘴一笑,双眸晶晶闪亮,柔声道,“不过我听说,再过几日便是她与西陵公主的大婚庆典,贵宾云集,普天同庆,倘若届时我们请新娘子吃些‘两心知’、‘并蒂莲’以示恭贺,或许他便肯告诉你解开混沌天土地法子了。”
流沙仙子一怔,似是觉得她的话语颇为有趣,格格脆笑,终于伸手将那母蚕握住,收入香囊中。
拓拔野却听得心中大寒,鸡皮泛起。正欲现身阻止,又听远处丝竹并奏,鼓乐喧阕,遍地虫蛇登时大乱。
火仇仙子脸色瞬时惨白,蓦地转头朝西望去。
只见狂风暴雨,云雾弥合,数十名玄衣黑冠地秀丽女子正骑鸟翱翔,翩翩飞来,或吹笙,或弹琴,或击鼓,合奏曲乐,韵律诡异悠扬。
群鸟中央乃是一只极为少见的墨羽凤凰,其上骑着一个黑袍蒙面的女子,赤足如雪,脚趾均涂为黑紫色,一双秋波清澈如水,凝视着哼于昱,柔声叹道:“淳于国主,主公待你一向不薄,你盗走阴阳圣童便也罢了,为何还要背主弃义,勾结外敌?”
敞凫神鸟三头齐转,尖声怪啼,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火仇仙子紧握蛮笛,双眸中怒火跳跃,脸上又渐渐泛起红晕,柳眉一挑,银铃似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天玄女。狡兔死,走狗烹,炉火尽,炭木藏。你们杀得了黑帝,杀得了晏卿离,难道还杀不得我么?横竖都是一死,我即便是死,也要让他……让他永生永世都记得我!”说到最后一句,眼眶一红,泪珠竟连断线珍珠似的簌簌掉落。
拓拔野一凛,她说地“他”是谁?莫非竟是帝鸿?听她说到“他”时,语气愤恨悲苦,又夹杂着一丝伤心妨怒,心中又是一动,登即恍然,这妖女必定是对姬远玄情深一往,所以才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眼下姬远玄领袖群伦,对抗蚩尤,隐隐已是天下盟主。白帝已死,群龙无首,一旦他正式与金族联姻,神帝之位自然逃不脱他的掌心。
等他登上神帝之位后,这些昔日助他问鼎天下的鬼国部属反倒成了莫大的累赘。即便不杀人灭口,也必定大肆弹压。以防泄密。
火仇仙子此番寻找洛姬雅联手,固然是由爱生恨,欲折磨纤纤以泄妒怒。便重要的却是想挟纤纤以自保,免得不明不白成了冤死之鬼。
从前鬼国妖孽之所以难以对付。便是因为彼等藏于暗处,沆瀣一气,浑无破绽可寻;如今帝鸿面目已爆,上下又暗生内讧,正是大举反攻的最佳时机。想明此节,拓拔野精神大振,更是成竹在胸。
又听那“九天玄女”摇头叹道:“主公宽和谦恭,何曾枉杀贤良?要成大声,必有牺牲。黑帝也罢,晏国主也罢,都是杀身成仁,死得其所,与主公何干?”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温婉轻柔。和着众女曲乐的诡异节奏,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魅之力。
淳于昱、流沙仙子二女只听了两句,便自心旌摇荡,脸色酡经,眼波也逐渐地恍惚迷茫起来,显是已被她摄住心智,身不由已。拓拔野大凛,这数十名黑衣女子所布地乐阵正是“天魔仙音阵”虽然人数不多,配合得却是丝丝入扣,浑然天成。加之那九天玄女的念力、真气强沛绝伦,几臻神极之境,两相契合,威力倍增。
瞧她的装束举止,和乌丝兰玛有几分相似,然而容貌声音却全然不同,体内真气更是五行庞杂,深不可测,凝神扫探,始终分辨不出她所属何族、究竟何人,心下惊奇更甚。
又想,水圣女地魂魄当日众目睽睽之下,被收入了炼油神眉中,难道帝鸿竟也创出类似“种神诀”地神功妙法,将她神识“种”在了这个肉身之中?但她即便附体重生,又如何能在短短三年内修成如此强猛地五行真元?
正自惑然,只见九天玄女双眸灼灼,凝视着火仇仙子,柔声续道:“淳于国主睿智能干,主公素来对你赏识有加,怎会舍得伤你?趁着现在大错尚未铸成,你速速将流沙妖女杀了,再告诉我,你将‘阴阳圣童’藏在何处,我定在主公面前为你说话,让你戴罪立功。”
淳于昱微微点头,突然骑鸟急冲而下,心血神剑紫光爆舞,闪电似地朝流沙仙子心口冲射而去。
拓拔野陡吃一惊,下意识地凌穿弹指,气箭怒射。“叮!”光浪炸吐,那短剑应声冲天撞飞,偏不倚地钉入苦情树中,嗡嗡摇震。
九天玄女神色微变,目光利电似的朝他隐身处望来,柔声微笑道:“好一个‘碧风离火箭’!火族男儿向来光明正大,阁下如此藏头匿尾,岂不有损族人声名?”
拓拔野不想太早爆露身份,既被她误认为火族中人,索性将计就计,当下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人皮面具,敷盖于脸,变声哈哈笑道:“这就叫‘乌龟照着镜子骂王八——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啦’。南荒大地,岂能容你们这些妖孽魔女撒野?”显形冲跃在地。
声音如洪雷滚滚,流沙仙淳于昱心中一震,蓦地醒过神来,想到险此被这妖女摄控,于是恼怒又是羞恼。
淳于昱只道他是路经此地地火族豪雄,也不理会,扬眉道:“洛姐姐,对不住,我可不是有心伤你。咱们一起联手,将这妖女杀了,再去找解开混沌天土的法子。”骑鸟盘旋,横吹蛮笛。
笛声方起,远处山岭便响起凄厉兽吼声,此起彼伏。
过不片刻,大地隆隆震动,兽吼如潮,也不知有多少猛兽正朝此狂奔。鸟鸣声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响,遥遥可见数百只鸟禽正掠过西南丘陵,尖啼冲来。
流沙仙子心中早起了杀机,呜呜吹角,满地虫蛇嘶嘶鸣,突然如万千利箭似地破空弹起,纵横怒舞,朝空中那数十名黑衣女子暴射而去。
九天玄女叹道:“不到北海心不死。既然你死不悔改,我也救不得你啦。”左手翻起一面晶莹碧绿的半月形石镜。绚光怒爆,数百条毒蛇尖声狂嘶,当空炸裂,血肉横飞。
众黑衣女子丝竹袅袅,曲乐高奏。后方冲射而来的虫蛇发疯似的凌空乱舞。或相互扭咬,或勾蜷急坠。顷刻间便簌簌落了一起,堆积如小丘。
被那镜光晃照,流沙仙淳于昱眼花缭乱。幻象纷呈,想要凝神聚念。体内却气血乱涌,仿佛被山岳压顶,怒潮卷溺,说不出的烦闷难受。
“月母神镜!”拓拔野心中又是一凛,这面石镜被誉为“天下第一神镜”,妙力无穷,当日在熊山地底被青帝劈为两半,一半为他所得,另一半一直在乌丝兰玛手中。此女既有此镜,多半便是水圣女!
这妖女诡计多端,心毒手辣,是鬼国的枢纽人物,当日功亏一篑。被她反诬构陷,实乃生平大恨,今日若能将她重新擒住,与帝鸿之战自当倍添胜算。当下毕集真气,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将天魔仙音尽数盖过。
九天玄女眯起双眼,大为惊诧,未料到这小子竟有如此强韧的念力。
诸女更是脸色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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