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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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姹摇着头，望着他蹙眉不语。“好了，”他叹着气，扶着她躺下，“你也坐了这大半日了，先歇着吧。我先唤人去传太医来瞧瞧，若是没什么大事，我饶了她便了，若是有事，我也不能饶她！”他给她盖了被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先躺着，回头我再过来喂你吃药。”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微凉的额尖，话语变得更加柔软，像是承诺又像是肯定似的说：“——会好起来的。”
子姹凝眉望着他大步离去，子嫣抱着龙沂回头望了她一眼，也跟着出了门。四个月大的龙沂穿着黄绫制成的衣裳，双手扶在秦子嫣的背上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那么清澈那么执着，使她不禁勉力把身子支起了些，回应起他的注视来，就好像跨出了这道门槛，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伊呀呀……”
奶声奶气的童音转出了大殿，随着龙煜的脚步一道到了左首的侧殿里。款款而行的秦子嫣紧紧抱着他，脸上有着让人看不透的一抹微笑，纤长的五指按扶在他的背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爬回子姹身边似的。
事关皇储，宫人们的动作都很快，不到一盏茶时分，太医就已经赶到。龙沂坐在子嫣膝上，天真的笑容让龙煜和她都同时感到欢愉，当太医为他查看脖颈时，他也笑嘻嘻地望着太医的脸，好奇地伸手碰他的胡子。
“回皇上，太子殿下只是起了些的湿疹，只需服下两剂药，再注意下饮食即可。”太医把慈爱的目光从那粉嫩的小脸上收回来，面对龙煜说道。
龙煜只是点了点头，子嫣却皱起眉来，“殿下才不过四个月大，这么小的孩子如何吃得了那么苦的药？太医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弄些好入口的东西给调理着罢！”
太医一顿，俯首道：“是，臣遵旨。”
太医退下之后，子嫣细心地帮龙沂整理好了衣裳，一边叹着气道：“姹儿这身子骨这模样，也确是照顾不了殿下，喜儿呢也没有威风，也是由着下人们乱来。殿下也真是可怜，小小儿地就不能由娘亲手带着，尽受着下人们的胡乱折腾……我这心里，瞧着真不是滋味儿。”
龙煜听着，心下也是烦恼，于是冲旁边刘斯道：“把方才那奶妈撵出宫去！换个仔细点的进来！”刘斯称“是”，快步退出了殿。
子嫣顿了顿，又轻轻叹了一气，“我估摸着，再来个也差不多，这些奴才们都是冲主子们行事的，姹儿一天不好起来，一天就不能得个实诚的下人。”说罢，她看了看龙煜脸色，轻声道：“我倒有个想法……也不知皇上同不同意？”
“什么想法？”他不甚有兴趣地移过一旁的茶盅，对唇轻抿起来。
子嫣道：“我想，如果皇上相信我的话，就让姹儿在调养着的这段日子，把沂儿暂时放到凤仪宫去，让我来照顾他一段时间……”
“不行！”龙煜还没听完，就把茶盅重重放下，“沂儿算是是姹儿唯一的牵挂了，若是连他也不在身边，她的病情还不更为严重？”
子嫣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其实我也是为她好，你瞧着她如今越发地消瘦，而沂儿也得不到周到的侍候，这不是两边都不让人心安么？倒不如让沂儿去我那儿住一阵子，皇上也可以让姹儿心无旁骛地静心调养，这样一来，等她病一好，我立即就把沂儿送回来，不是两全齐美么？”
龙煜冷眼望了她片刻，慢吞吞地道：“你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心慈了？”
“皇上！”子嫣咬着下唇，委屈地道：“你道我天生就是那心肠歹毒的妇人么？我承认，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第一是我着实喜欢这孩子，二是与姹儿为姐妹这么多年，如今同在这宫里，我也是想借此机会与姹儿更亲近些，而不想两姐妹永远这么生份下去！皇上若是觉得嫣儿做得过份，不应该这么做，那么驳回嫣儿这个请求便是，何必这么歪曲我的一番心意！”
说着说着，她眼眶就发起红来，那神情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动容。龙煜瞟了她一眼，望着殿门外思忖了一阵，叹着气道：“好吧！朕准了你的奏，负责照顾沂儿一段时间。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听清了，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者突发意外什么的——”他冷眼凑近她：“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你们整个家族！……”
“嫣儿遵命！”她抬起头，难掩欣喜地望着龙煜，“嫣儿一定尽心照顾太子殿下，决不敢有丝毫差错！”
129　爱子心切
129　爱子心切

“什么？！”
馆陶宫内，刚刚用罢了晚膳的子姹听喜儿气喘嘘嘘禀告完毕，立即从床上拼了命地爬起，声音也变了地瞪着她道：“你说沂儿被她抱走了？！”
“是啊小姐！”喜儿带着哭腔扶住她单薄不堪的身子：“就是先前抱走的！皇上亲口答应了……小姐！小姐！你别慌啊，你别吓我啊！”
子姹眼前一晕，脸色刹时变得惨白，她浑身颤抖地紧抓住喜儿的双臂，冲着她大喊道：“去！你快去把他给我接回来！快去！不能让沂儿落到她的手里！……”过于耗力的呼叫使得她身子一晃，失手撑住了床沿，身子也几乎跌下地来。可是她仍在急切地望着喜儿，直恨不得自己跑出殿去。
喜儿慌忙将她抱住，哭着道：“小姐！你别这样……殿下只是去了凤仪宫暂住而已，有皇上在，她不敢把殿下怎么样的！你要先顾着自己才是啊！”
“胡说！”她撑着一口气费力地大嚷：“她是秦家的人，沂儿被她抱走，我怎么可能会安得下心！……你快去！快去啊！……”一句话毕，她已是再也支撑不住地滑向了床铺，喜儿慌得大叫：“小姐！小姐！——皇上，您快来啊！……”
外面廊下，龙煜正面带忧色。地关注着殿内的动静，当听到喜儿大声呼唤时，他已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进了殿内。
内殿里子姹已经昏倒在喜儿怀。中，脸上惨白得不行，就如失去了三魂五魄的躯壳，在下意识地吐着气。“姹儿！”心里一阵揪疼，他禁不住伸手把她接在怀里，贴在她耳畔焦急地道：“你别急！沂儿不会有事的！……喜儿！”顿了顿，他回头喝道：“快端碗水来！”
“哦……好！”呆立着的喜儿慌忙点头，。赶紧从旁边倒了碗清水。他将子姹kao在自己左肩上，先从香囊里掏出了那颗舍利子，塞入她口中，而后接过清水喂她吃了下去。
喜儿怔怔地看着他做下这一切，连他递回了空碗。也忘了回应，直到他拿碗碰了碰她，她才恍然大悟地把碗接过。
“姹儿……安心歇着吧。”他叹了口气，挥手让喜儿及宫女。们儿退了下去，自己拖过被褥替子姹仔细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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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把那个米糊端过来。”
凤仪宫内，秦子嫣抱着龙沂，正在哄他睡觉。可惜。哄了近一个时辰，龙沂还是睁着一对乌溜溜地眼睛四处张望，时不时地还哭两阵。子嫣拢着眉，略有些不耐烦。
荷香把刚刚冲。开的米糊小心地端来，眼睛直瞅着龙沂那小脸蛋啧啧地道：“娘娘，小殿下还真是个漂亮娃娃呢！”子嫣溥衍地咧了咧唇，拿着木勺舀了些糊糊，凑到他嘴边。看着他张口吃了，眼巴巴地又望着她，她脸色不禁又好了些，情不自禁lou出了一丝温和。“不但漂亮，还是个乖娃娃！”
荷香把碗放下，了然地浅笑：“有了这娃娃，娘娘便就像自个儿有了子嗣一般了，皇上也能多过来几遭，这样一来二去慢慢地，馆陶宫那边自然也就淡了。说到底，皇上肯留在那儿，还不就是看在小太子的份上么？”
“但愿罢！”她听罢傲然冷笑了两声，手指轻触着龙沂的小鼻子，“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俩如此宝贝着这孩子那模样，秦子姹仗着他，竟是丝毫都没将我放在眼里！就是连身边的小蹄子喜儿，也是没将我当个皇后看！她不是最要紧这孩子了么？我就偏要把他弄过来，一是在大伙儿面前做下这个好，二是让她也扯心扯肝地疼些日子！要不是为了这个，谁愿意替她白拉扯这小鬼头？”
“娘娘说得没错。”荷香附和道：“那宫里的人竟是没一个将咱们看在眼里的，奴婢倒觉得，娘娘这么做真是太便宜了她们呢！”
“那依你说又该怎么着？”子嫣挑了挑眉，又舀了一勺米糊喂龙沂。荷香看了看左右，凑到她面前，小声说道：“依奴婢的说法，反正宣华夫人眼看着也快不行了，倒不如娘娘想个法子把这孩子……”
子嫣双眉一竖，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你是说——”
“嗯！”荷香重重点了点头，目光里是一抹连秦子嫣看了也心惊的狠意。
“这不太好吧。”半晌，她收回目光，重又执起了勺子，脸上又是一派高贵漠然。“先别提这些了，快去把摇篮里的褥子铺好吧，看起来是要睡了——这天儿冷，别冻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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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宫的这个夜晚，似乎比平常更为静寂一些，喜儿披着衣裳站在窗口，望着不远处正殿的方向，忧心忡忡地叹起了气。正殿里还点着灯，子姹自傍晚时昏迷过去还未曾醒来，龙煜陪在那里，所有宫人都被挥退出来了。
“喜儿，三喜过来了！”徐嫂走到身后，轻轻地说道。她顿了顿，急忙回头：“在哪里？”徐嫂指着门口：“就在外头呢！”
喜儿跑出门口，三喜正拢着袖子站在廊下。“三喜！我们家小太子怎么样了？！”她劈头就问。三喜嘘声道：“你小声点！咱可是偷偷去的凤仪宫，被人瞧见还不骂死！——你放心，我在那晃悠了一圈，偷听了几个老宫女说话，听到她们都在谈论小太子的可爱劲儿，并没有听说皇后对他怎么样。”
“当真？”喜儿追问。
“自然当真。”三喜停了一下，又道：“你想啊，皇后就算要对殿下怎么样，肯定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你就放心好了。”
喜儿想了想，退下手上一只碧玉镯子来，塞到他手里，恳切地道：“三喜，你这么帮我，我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这只镯子是从前大少爷送给小姐的，小姐进宫后把它给了我，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当作是点心意，我们小太子现在落在皇后的手里，小姐又病重在榻，我老觉着心里不踏实，你就多帮我留心着点儿，好不好？”
“喜儿，你这是干什么？！”三喜不由分说把镯子推了回去，正色道：“我三喜虽然只是个让人瞧不起的奴才，但是做人也知道要讲道义，这点小事算什么？咱们是朋友，我不收你的。”
喜儿急了：“可是——”
“别可是了！”三喜道：“总之你说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就是！而且我也早就看不惯……”他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妥，立即住了嘴，转口道：“总之我会时不时地去那边打探一下，我跟那里的内侍阿古是熟识，一有消息我就回来告诉你。”
说完，他就点了点头，转身悄悄步出了廊下。
喜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只好与徐嫂无奈对望一眼，扶着栏杆叹起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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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里，龙煜连丝被一起拥着子姹坐在床头，生出了胡茬儿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默然望着床头下方空空的摇篮。烛光投射在两人身上，帐幔的灰影笼住了半个身子。
“秦子嫣……你放开他！……”昏睡中的子姹不安地动了动，一双蛾眉紧紧颦起，双手也抓紧了丝被。龙煜回神坐直，抚上她的面颊：“姹儿，醒醒！姹儿，你做恶梦了！”
子姹倏地睁开眼，呆呆地望了他片刻，忽地把被子一xian，失神地坐起，而后又急急忙忙要跳下地来。可是虚弱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了她的举动，还不到半路，她就歪倒在龙煜身上。
“你放开我——”她瞪着他，拼着全力怒吼道，“我要去抱回我的孩子！你放开！——”
“姹儿！”龙煜心痛地将她抱回床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你给我好好呆着！你听我说，沂儿不会有事！我保证，只要你快快好起来，他就能马上回到你身边！”
“我不要听！”姹儿奋力一叫，豆大的泪珠从眼眶迸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一伸手就把龙煜的手甩到了一边，指着他哭喊道：“龙煜！你根本就在撒谎，沂儿到了秦子嫣手里，根本就不会回来！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
“住口！”龙煜一声厉喝，子姹蓦地停了下来，瞪着一双大眼怔怔地望着他，眼泪顷刻间就将她淹没。“姹儿……”他不忍地俯下身子，轻轻将她搂住，“我没有撒谎，沂儿也是我的孩子，你相信我！”
“不……”子姹摇头，撑着身子坐起，失神落魄地抓紧他的手臂，跪在床上说道：“煜哥哥！我求求你，你快去把沂儿抱回来！我一定好好养病，好不好……你快去呀！”
“姹儿！”龙煜急了，腾地站了起来，“你别这么任性！子嫣她只是代为照顾一阵，等你病好了，就算是你不提，我也会把孩子接回来！你听话，好好养着，我刚刚喂你吃了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起来，再忍也只需忍这半月一月的，你急什么！”
子姹咬着牙，哀哭着瞪了他片刻，一把推开他，自己挣扎着下了地，不由分说往外冲去。“你不去！我自己去——”可是她双脚才刚刚着地，身子就支撑不住地跌在了床下，瘦削的身子沾到冰冷的地面，她也顾不上打个哆嗦，转而又想爬起。
“你这是要做什么？！”龙煜皱着眉大步上前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床褥上，无奈望着她狠心说道：“你不听话乖乖把身子养好了，就别想见到孩子！”
“龙煜！”
子姹趴在被褥上，再也忍不住心头悲愤地冲着他背影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声音在深夜的大殿里像利箭一样划破了长空，只留下一室无尽的凄厉和无助！
130　母子连心
130　母子连心

凤仪殿里自从有了龙沂入驻，就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当太阳光才刚刚照射到朝东的窗户，宫女们就来往穿梭地忙碌起来，帮着龙沂穿衣裳，又帮着喂他吃食，旁人看了，只道是皇后自己的骨肉一般。
正是朝lou初消时分，奢华的大殿点起了龙涎香，奶妈抱着龙沂在殿里踱步，秦子嫣则斜倚在榻上，冷眼望着他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发起了呆。天真的孩子尚不知人间悲喜，全副注意力落在奶妈手上的拔浪鼓上，只是当奶妈停下了摇晃时，他眉目间又会莫明地涌起一阵惶惑和不安，黯然地几近有泪光闪烁。
昨夜里他就几乎闹了半宿，三更天时分，当宫女们告知她馆陶宫那边正在大吵大闹时，摇篮里的孩子也突然间大哭起来，小小的手指头执着地指着殿外，好像隔着两三里路也听得见那边在吵嚷似的。若不是连夜让尚宫局唤了个奶妈过来，还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难道真有母子连心一说？
她蹙了眉，暗暗在心里起了些烦意。
“娘娘。”云衣低头走了过来。
“什么事？”她没好气地道。云衣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唤她十次倒有七八次是不在跟前的，看人的时候眼光也躲躲闪闪。
“刘公公说，皇上过来了……”云衣望着自己的脚尖，连吐气也有些微弱的样子。
子嫣眉头一动，下意识坐直了些：“这么快——过来了？”
还在她没定下神来之际，门。口宫女突然齐齐朝外拜了下去：“奴婢叩见皇上！”她慌忙站起，朝抱着龙沂的奶妈使了个眼色，一道迎向了殿门口。
“免礼。”龙煜一脸倦意地背手进殿，。顺口朝宫女们点了点头。子嫣盈盈一拜，也含笑唤了声“皇上”。龙煜却只“唔”了一声，在她面前停了停步，就朝兴奋地向他扬起了双手的龙沂走了过去。
“乖沂儿，昨夜睡得好么？”他把他。接在怀里，温柔地将脸贴向了他的面颊，“父皇和母妃可想了你一晚上了！”
龙沂只咯咯地笑着，小手指抬起触他的眼睛。他伸。手把它们轻轻握住，凑近唇边亲吻了一口。“坏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