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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极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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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贵妃的声音传来：“《琵琶记》的唱词虽不是曲子里头最好的，但本宫今日点这出《寻夫》，妹妹们领会本宫的心意了吗？”
众位秀女自然不敢造次，皆垂首道：“不知。”
明贵妃目光渐冷，似乎看向别处，嘴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道：“在坐的妹妹将来都是要服侍皇上的，自然，是不需要你们吃糟咽糠、卖唱乞讨的，但本宫还是希望众位日后能同这赵五娘一般，忠于夫君，孝敬公婆。”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渐渐收回凌厉的眼光，她满意地喝了杯酒。
一曲唱罢，安秀宫总领事姑姑走了上来，对明贵妃道：“娘娘，前日里娘娘吩咐众小主绣的刺绣今日已经一并带来了，娘娘是否现在过目？”
明贵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呈上来吧。”
此时在坐众人又开始紧张起来，都情不自禁地看向明贵妃，明贵妃保持着她得体的笑容，一幅幅翻看着众人的作品。
看了半晌，她笑着对身旁的贴身宫女道：“绣梅花的不少。”
贴身宫女笑着点头。
突然，明贵妃的目光在一幅桃花图上停驻了许久，只见纷纷扬扬的桃树之下婷婷立着一位佳人，仪态万千，气质出尘，而作品左下角绣着一句诗“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贴身宫女见到这幅画也是一愣，轻轻叫了声“娘娘。”明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掩去眼中的冷光，笑道：“这幅桃花甚是好看，不知出自哪位妹妹的巧手。”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柳欣茹缓缓站起，垂目浅笑道：“回娘娘，正是奴婢的拙作。”此时她身旁正是一丛桃花，轻风拂过，片片花叶从她面前飘落，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明贵妃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瞬：“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女儿？”
“奴婢柳欣茹，云南知府之女。”
明贵妃点点头示意她坐下，便不再说话，不一会儿第二出戏便开场了。
筵席散了之后，明贵妃先行离去，众人也各自散去，凌寒烟冷声质问柳欣茹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昨儿个我们看见了还是梅花，怎么才过了一夜就成了桃花？”
柳欣茹笑道：“妹妹莫要生气，姐姐不过是绣了两幅图罢了，一幅梅花，一幅桃花。只是上午出门前把昨日装好了的梅花图又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却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在上面，所以只好把那幅桃花图呈了上去。”
凌寒烟挑眉道：“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何况你素日哪有那么多时间还能绣一幅桃花出来？”
柳欣茹随手拈了朵花下来，笑道：“妹妹急什么，娘娘只不过是问那幅桃花是谁绣的，却并没有说好与不好。娘娘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得准的。”
“娘娘的心思我等自然不敢妄加揣测。”凌寒烟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
柳欣茹定定地立在远处，望着她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而后几日，明贵妃显然对柳欣茹越发地看重，也是时常邀她去她的佑和宫赏花喝茶，并顺手赏赐许多物件。
一时在众秀女中，除了一向受毓华夫人重视的曹颖菲、凌寒烟，柳欣茹也成为后起之秀，此三人可谓占尽风光。
枪打出头鸟，风光之外，难免遭人妒恨。但此三人也非等闲之辈，所以就算有人想背地里暗暗陷害她们也成功不了，几次失败之后，也只能在人后嚼嚼舌根来泄愤。
而自从那日之后，凌寒烟就再没来找过柳欣茹，方卿眉见两人都是淡淡的样子，而两人眼下都比自己风光，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便从此也很少与她们往来，只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小心撞着了，也只能表面上和气的打个招呼。
好在这种尴尬的日子没维持多久，因为很快正式选秀便开始了。原本的秀女落选了一半，还有一半好的留在各宫做等级较高的宫女姑姑，而最为拔尖儿的，便入了皇上的眼，成为他的妃子。柳欣茹、凌寒烟、曹颖菲便是那拔尖儿的。而其中柳欣茹最得皇帝荣宠，不仅仅因为她出众的才情和相貌，她的身后还有明贵妃这个靠山，当然，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譬如皇帝最爱的是桃花，而非梅花，皇帝心之所爱，也并非故去了的静淑妃，而是另有其人。柳欣茹知道这些，所以总能投其所好，深得皇恩。
第25章 二十五
转眼到了五月，开到荼縻花事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芒种过后虽然春时之花渐渐凋霰，但是却真正进入了一年之中花开最多的时节。石榴花娇红似火，丁香、杜鹃、牡丹、荼靡次第盛开，百花争奇斗艳，走在御花园内，宛如置身于花海之中。
这日，皇恩正浓，已被封为贵嫔的柳欣茹刚从明贵妃处商讨完端阳节事宜后离开，见花事喜人，便并不按照寻常常走的路线回宫，而是选了一条相对较远，却一路美景胜收的路走。路过一丛火燎般殷红的榴花时不禁驻足，却见不远处的榴花丛中架着一个小秋千，秋千上斜靠了个人儿。其时阳光正暖，透过榴花点点斑斑洒在她身上，她似乎被这暖洋洋的阳光晒得略有睡意，正打着盹儿，极为舒适惬意。
柳欣茹不禁走近，才发现是个女子，却不是宫女打扮，但也不像是个主子，四周看了看，再无他人，不由心生好奇。
原本气氛甚为宁静安详，然而她的贴身宫女突然厉声道：“大胆，见了柳贵嫔还不请安。”
柳欣茹责怪地看了宫女一眼，宫女一哆嗦忙低下了头，然而秋千上的女子终是被吵醒了，惺忪地睁开朦胧睡眼，因为刚睡醒，又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脸上染上一层淡淡地红晕。
见那女子并无反应，那个宫女又低头提醒道：“这位是柳贵嫔娘娘。”
女子这才看了眼柳欣茹，并不站起来，只微微躬身请安道：“贵嫔娘娘吉祥。”
柳欣茹点点头，并不建议，倒是那个宫女一边瞪着那女子轻声却厉声道：“怎可如此无礼！”一边胆战心惊地偷偷瞥着柳欣茹。
女子并不理睬她，柳欣茹不耐道：“我方才把一条月白底子绣白玉兰的帕子落在佑和宫了，那条帕子是本宫最喜爱的，你去替本宫拿回来，本宫在这儿等你。”
宫女应了一声离开。
见四处再无他人，柳欣茹突然向那女子单膝跪下，道：“属下调教下人无方，首领恕罪。”
那名女子这才从秋千上下来，抬手道：“快起来，教人看见了不好。”
柳欣茹道一声：“是。”方才站了起来。
几片石榴树叶掉落在柳欣茹衣肩，女子走近她为她拂去，阳光投在她的脸上，一半格外明亮，另一半却落下一大片阴影。她并不是别人，而是尤逍忘。
然而事实上，尤逍忘真实身份，并非沧州首富，而是那个令江湖中人胆寒，拥有朱雀令的暗夜归尘的头领，王笑游。
柳欣茹恭敬地低头，道：“属下一直在找办法与首领会和，但是宫中戒备森严，属下无从下手，没想到今日如此巧合。”
王笑游点头道：“浅秋，你做的很好。”
柳欣茹原名宁浅秋，与尹啸一起，并称为暗夜归尘的两大护法。暗夜归尘，夜幕一旦降临，所要刺杀的目标便会立即死去，归于尘土。自二十年前由天癸教弟子花自芳创立之后，向来行踪诡秘，江湖之中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的面目，即便是他们刺杀的目标，到死都不知道组织中任何一位杀手的长相。
暗夜归尘并无确定的聚集之处，他们分散在祈王朝各处，街头的小混混，官宦人家的管家丫鬟，朴实劳作的农民都有可能是组织的成员。他们几乎渗透在王朝的各个角落，但是只有三处地方怎样都无法攻破，第一处便是姑苏卿雪山庄，卿雪山庄守卫极为森严，素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山庄中所有人都是自小在卿雪山庄长大，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休想试图混入山庄之中。第二处便是神杳宫，同为邪教，神杳宫的确切方位从来都无人知晓，想要找到实属不易，但最重要的原因是神杳宫已故宫主月成缺曾和花自芳是同门师姐妹，碍于这层关系，花自芳从未对神杳宫下手。而第三处，便是这个皇宫。
暗夜归尘虽然四散在各地，但他们却并不是一盘散沙，相反，组织极为森严，组织中任何一名成员都必须完全服从于首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首领有命，他们就必须立刻执行任务，且不得有任何差池，任务一旦失败，并不要求自尽，但必须自此销声匿迹，任谁都无法找到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是因为这种极为严密的制度，组织成员之间罕有相互认识的，组织通常都是通过金羽飞鸽相互联系，传达首领命令。然而谁会知道，在空中飞过极为常见的禽鸟携带着阵阵杀机的密函。
而王笑游之前便是通过金羽飞鸽同宫外的尹啸联络，传达命令。当她得知宫中即将选秀，便让尹啸派出组织中最擅媚术和幻术的宁浅秋，暗杀真正的柳欣茹，并且冒充她混入宫中。
此刻，宁浅秋微微有些得意，冷哼道：“真是好玩，怕是连那皇帝老儿都没想到，与我的‘夜夜春宵’不过都是他的幻觉罢了。”
王笑游道：“你的幻术，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能及，我很是放心。不过”她话锋一转，道：“可别只顾着好玩，该办的事都办了吗？”
宁浅秋敛去笑意，正色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也曾试探过几次，但皇帝老儿对玄武令这事口风严的很，一点儿也不愿透露。”
王笑游点头道：“不急。”
宁浅秋好奇道：“不知首领怎么知道皇上最爱的是桃花，还托尹啸告诉属下？”
王笑游叹道：“某天晚上，我无意间撞见皇帝在一片桃林中驻足良久。众人都认为皇帝深爱静淑妃，而静淑妃生前最爱梅花，但我始终觉得，皇帝所爱应该另有她人。”
宁浅秋了然点头，又问：“首领是怎样潜入皇宫的？”
王笑游一怔，把前因后果对她大致说了一番。
宁浅秋听后，皱眉道：“按首领所说，这六皇子所中的毒像是姑苏卿雪山庄的独门剧毒流离。”
王笑游眼睛一烁，道：“你确定？”
宁浅秋点头道：“确定。”
王笑游疑道：“你怎么会知道卿雪山庄的事？”
宁浅秋一怔，随口道：“属下也只是听说。”
王笑游正自疑惑还待说什么，却见方才离开的宫女正向这边走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柳欣茹一眼，柳欣茹会意，高声笑道：“本宫很喜欢同你聊天，姑娘是哪个宫的，以后只要得空，本宫便召你去本宫的雍仪宫与本宫品茶聊天如何？”
王笑游恭敬低头，道：“谢娘娘抬爱，奴婢是永华宫的。”
宁浅秋离去之后，便再无赏花的闲情，径自往雍仪宫走，却在半路上遇上的正在散步的毓华夫人以及陪着她的已被封为凌嫔的凌寒烟和封为婉仪的曹颖菲。
“毓华夫人吉祥。”宁浅秋垂目请安。
毓华夫人看了她许久，寻常人若是半弯着身子这么久必定感到累了，好在宁浅秋是有功夫的，并不觉得难受。
“起吧。”良久之后毓华夫人缓缓开口，宁浅秋直起了身子，就听毓华夫人笑对身边二人说：“你们的品级在柳贵嫔之下，好歹也行个礼吧。”
凌寒烟冷然地看着宁浅秋，而曹颖菲冷哼一声，二人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请安了。
宁浅秋并不想与她们起争执，便合仪笑道：“夫人若没什么事，妹妹先告退了。”
毓华夫人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去吧。”
待得宁浅秋离开，毓华夫人看着凌寒烟，喃喃地说：“不可能，你的眼睛和静淑妃很像，静淑妃生前又最受皇上宠爱，为何他并没有多宠爱你，反而迷上了柳欣茹？”还未等凌寒烟开口，她又忿忿自答道：“一定是邱素明搞的鬼。”邱素明便是明贵妃的名姓。
第26章 二十六
尤逍忘，不，现在应该叫她王笑游。
王笑游刚回永华宫没多久，孟梓潇也回来了。他刚和皇帝商量完朝事，心情不是很好，刚一进门就往椅子上一座。
小宫女见他面色不霁，上茶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然而太过小心翼翼，反而把少许茶水洒在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到她指尖，小宫女不禁低声一叫。
孟梓潇气道：“没用的东西，端盏茶都端不好。”
小宫女吓得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笑游忙笑着劝道：“她也是不小心，爷何必动那么大的气。”
孟梓潇瞥了眼跪在地上秫秫发抖的宫女，冷哼一声，道：“还不快退下。”
宫女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忙千恩万谢的磕头离开。
王笑游见孟梓潇神色稍稍和缓了些，便道：“爷今儿是怎么了？不过是洒了些茶出来，平日里就算哪个宫女不小心打碎了杯子都没见您动过气的。”
孟梓潇定定地看向王笑游，道：“父皇今儿个为南边的事儿责骂了我们。”
王笑游“哦？”了一声，孟梓潇继续道：“这些事儿也不怕你知道，你别看宫中还是粉饰太平的样子，外面的天下早就乱套了。姑苏卿雪山庄原本就蠢蠢欲动，又是富可敌国，暗中又培养了数十万精甲部队，只是一直未敢有所行动，但是几个月前他们突然发起进攻，几个月下来，南边那些道州的刺史竟然纷纷叛变，投靠了他们。而我们这边，驻守北羌的大将军袁唯安手握重要军权，多年来始终拥兵自重，藐视朝廷，如今朝廷上下可用的军队竟不过十万！”
卿雪山庄不仅在江湖上享有绝对的声望，在朝堂之上也一直拥有能与朝廷抗衡的实力，这一点王笑游早就知道，但近年来卿雪山庄行事格外低调，就连山庄主人君慕彦也从不在人前露面，王笑游原以为他们应该还会等上一阵子再行动，但没想到下手这么快，之前的低调原来都是为此刻而蓄积实力，想来这些年卿雪山庄虽然表面上无甚大作为，然而私底下早与南方各道州的地方官勾结，所以他们这么容易就叛变投敌。
流离，王笑游突然想到了宁浅秋所说的毒药，不禁一怔。如果孟梓潇之前所中的毒真是卿雪山庄的流离，那么他们其实在半年前就暗中行动了，其实她很早便怀疑过卿雪山庄，但是一直想不通的是神通广大如他们，既然能知晓孟梓潇的真实身份，为何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暗夜归尘的总头目，直接拥有朱雀令，然而孟梓潇并不一定知晓玄武令的下落，先对她下手不是更加容易？现在想来，卿雪山庄的目的并不只是苍极令这么简单，他想要的，竟然是整个天下！
但是，给孟梓潇下毒对于卿雪山庄似乎没有任何直接的好处，他只是一个皇子，并非拥有生杀大权，况且他的毒早就被吟风解了。
王笑游没有把这些疑惑暗藏在心，嘴上问道：“十万？敌得过那个什么卿雪山庄吗？”
孟梓潇苦笑着摇头。
“那怎么办？”王笑游问。
孟梓潇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王笑游，无奈中竟有些苦涩：“袁唯安的长女今年刚到婚龄。”
王笑游一怔，明白了，只有通过联姻，袁唯安才会顾及这层关系调兵回来。
“和谁？”王笑游一时有些怔忪，喃喃问道。
孟梓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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