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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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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次,还是他真正披上龙袍的那一刻。
可那个女人太迷人了!明德帝脑海中几乎被之前所见的倩影占满,他甚至开始疑惑;为何自己从前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如果他早早知道、早早见到对方;在那一个血夜里头;邵劲就已经死了。
但现在再回想这些事情好像也已经太迟;明德帝便将这些微遗憾收起来——实际上他也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了;他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如意阁上尖尖翘翘的檐角已经映入眼帘;这从苍翠树木中探出来的一抹深红看上去简直像是他时常把玩的小脚那样可爱。
他微微眯着眼睛;已经开始想象待会的情景直到那美好的画面被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明德帝停下自己的脚步,不悦地转回头去,就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房太监向着那自背后走来的人迎去,嘴上已经呵斥道:“怎么回事呢?不知道这里不能走的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那走上来的太监连连叩头,在听见明德帝没好气地说了声“什么事”后,才抬起头来,小心地说:“陛下,九皇子看似不太好了,淑妃娘娘已经哭晕过去一回,奴婢们看着,只怕实在是您”
这话就是在婉转地请明德帝过去了。
如果此时来的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嫔妃乃至皇后不好了,明德帝也懒怠为了她们耽误自己会美人的时间。
但这淑妃是明德帝最近才晋上去宫人,其出生虽然低微,但委实是个尤物,生来就自带幽幽的体香,不知肌肤无一瑕疵,全身上下还柔若无骨,不管怎么样弄也能够配合。
而这皇九子也并非淑妃的亲生孩子,其生母因为难产而死,这才被淑妃养在膝下,现在淑妃为了这不是亲生儿子的皇子肝肠寸断,明德帝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怜惜的。
但身后那个这一回如果不进去,以后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这淑妃毕竟是在宫里随时能见,九皇子也不一定即刻就不行了,再说纵然他不行,自己又不是太医,过去能干什么呢?明德帝又徘徊不定。
那跪在地上的由淑妃派来的太监暗中观察着明德帝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谱。在宫中伺候的太监宫女最是会揣摩人心见风使舵,昔日宁王控制着内宫时候连自己办公的宫殿都不曾修缮,于是宫中众人追逐奢侈之风顿时一轻;而此刻明德帝入主皇庭,众人经过观察,又纷纷追逐起那奢华靡费之物,攀比起讨巧卖乖之能。
现在这太监想着淑妃娘娘对自己的吩咐,在心里默默演练几遍,便夹杂在絮絮叨叨之间,仿佛不经意地带了出来:“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娘娘拦着不让奴婢们出阿狸奴婢还是窥了个空悄悄跑出来的,回去必要被娘娘责骂的但也实在是娘娘眼看着似乎都要随九皇子去了,连那绣楼中的琴都在夜里发出悲鸣呢”
所谓的“琴在夜里发出悲鸣”一说当然是夸张。
但这话听在明德帝耳朵里却又有了一番别样的意思:那温软的玉体横陈在琴上,玩弄一次,就是一曲落入耳际心底的叮咚乱调!
这一点回忆总算叫明德帝忆起了淑妃全部的好处,本来左右偏斜的平衡总算是彻底往淑妃那头倾斜——至于小楼里头的那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迟早早会有机会的。
明德帝说:“行了,去知微宫里。”
自淑妃那里来到的太监一喜,麻利地自地上爬起来,带着明德帝往淑妃的宫殿中走去。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这隐蔽的小路上,不多时,一个人影自小路旁边的月洞门中转出来,只见他神色微冷地朝着明德帝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又转身久久凝视着如意阁,不是林世宣又是哪一个?
“林爷”背后有太监悄悄地走上前来。
林世宣不悦说:“找个隐蔽点的方式再教淑妃点东西。怎么绊住男人的脚,难道还需要我多说?”
那太监作难地说:“皇爷向来就是这样,上手得快,忘记得也快,淑妃娘娘能有半年的圣宠,已经很是不错了。”
林世宣难得心烦意乱地摇摇头。他在今日看见徐善然的打扮之后就预料到了眼下的情景,所以押着明德帝要往这里走的时间让淑妃派人前来搅局,只是这一次最后虽说搅局成功了,但明德帝显然也有些玩腻了淑妃,这时还能叫得动人,不过是凭借着往日的情分。
想到‘情分’二字,林世宣又在心里讽笑:这皇帝对什么人还有‘情分’?若非投了一个好胎,赶上一个好时间
可这些徐善然难道看不透?他又在心里质疑道。徐善然今日的妆扮绝不可能是巧合,不管是那一身衣衫还是通体的做派,徐善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钓上明德帝。
可钓上了之后呢?那个女人应该不会傻到以为和明德帝有了关系,明德帝就会费心保护她的家族了吧?不过如果只是凭借着这露水之事取得短暂的平静,而后她借着这平静争取时间布局倒不是不可能。
只是徐善然会这样做吗?这样做了,她置邵劲于何地?
林世宣若有所思,一时间竟不能想透。
而这个时候,在如意阁中,徐善然已经从容换好了衣衫,带着高婵打开大门,自如意阁里走了出来。
从徐善然带她进入各种,将这宫廷里可能出现的阴谋,可能布置下的机关一一对她解释之后,高婵就一直表现得若有所思。
如果徐善然一直什么都不说,只吩咐她去做事情,她当然也不会多问哪怕一句话,因为她早就发自内心地信任着徐善然;但徐善然将所有事情都同她解释,对她分析,她就不由得开始默默地思索了,也因此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你这么自信?为什么觉得皇帝不会过来?”
“因为我有人比我更怕皇帝会过来。”徐善然淡淡笑道,她若有所指说,“明德帝若与我接触,若被我影响,你说最焦急的会是哪一个?必然是处心积虑,不惜拿我家人威胁,也要将邵劲捏在掌心的那一位吧?当然,很多时候只是知道、哪怕十成十的确定也并不足够,你还要有另一些棋子,能在这‘十成十’之事出现纰漏之际查缺补漏”
高婵将这句话放在心里过了一遍。她一直跟在徐善然身旁,当然能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忽然醒悟过来:“是冯——”
是冯德胜!在昭誉帝时期当了数十年大珰的那位太监!
昭誉帝从青年时期成为皇帝,一直掌管江山数十年,远不是刚刚登基还能被宫人算计的明德帝可以比。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跟在明德帝身旁的房太监当然更不可能和冯德胜比拟了——何况徐善然要做的也不是明刀明枪的和明德帝及房太监拼势力,她只需要用一两颗并没有被发现的棋子,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一点儿关键的事情就足够了。
高婵不再说话。
徐善然便带着对方,施然回到了千芳阁处。
正与窦氏说笑的周皇后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走上石桥的徐善然,还是她身旁也参与了这件事情的女官绷不住脸,手上动作出了一点差错叫周皇后听见,这才引得周皇后看见了换好衣服过来的徐善然。
周皇后手上一个不稳,杯中的酒竟洒了一些到桌子上。
窦氏看着这一幕暗暗纳罕,但转眼见到引得周后失态的徐善然时,她心头一凛,登时反应过来了!
亭中身份最尊贵的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同一个方位,其余众人自然齐齐跟随,一亭子的人只见远处走来的人换了身与先前差不多同色的衣衫,但这一回,衣衫上不再如云似雾地叫穿衣的人仿佛飘飘欲仙似的,而是在衣摆处绣满了大堆大堆的团花,行动处仿佛百花盛放,远远看着,就叫人感觉出一种迫人的美艳来。
周后的面色有一点遮掩不去的僵硬。
她发现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觉得好像在这一瞬间,自己就从掌控者变成了被掌控者,她的所作所为,好像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而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什么圈套里,又帮着对方完成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徐善然走上前来,按规矩对周后行礼:“娘娘,臣妇回来了。”
周后慢了一拍才笑着挽住徐善然的手,想要将人扶起来:“回来了就好,青虹怎么没有跟在你身旁?”
这一下子两人凑得很近,徐善然便在周后耳旁轻声笑说:“可惜陛下没有赶得及来见臣妇,倒浪费了娘娘的一番苦心。”这句话说得虽轻,虽快,却也并非除周后之外再无人听见,至少一旁的窦氏就跟着周后一起脸色大变!
但周后的反应可比窦氏快多了,她慌乱间手上与腿上同时使力,竟在扶起徐善然的时候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
徐善然顺势站起,体贴地帮周后圆场说:“娘娘是累了,想要在御花园中散散步,松快松快吗?”
周后僵着脸。
一旁的窦氏如刀的目光都落在徐善然身上了,她今日来之时看出了徐善然是有计划的,但她是万万想不到徐善然竟然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急得简直坐立难安,不敢想象如果周后铁了心要治徐善然、治湛国公府的话,后果会如何!她几乎立刻就要跟着站起来呵斥道——
“你说的是,”周后僵着脸笑道,“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孩子,也不知道那邵总兵是前世修了什么样的福气,才把人给娶回了家里。”
窦氏愕住。
徐善然又笑:“娘娘,我父亲近日一直在宫中为陛下读书,家中人甚是想念,我也经年未见父亲了,不知道娘娘可否宣父亲入内宫,叫臣妇与父亲见上一面,好聊慰思念之情?”
很短暂地沉默,周后紧紧看着徐善然艳丽的面庞,徐徐点头:“你说得很是,这才是国朝的孝道亲情。”
说罢,周后避如蛇蝎似地将自己的手自徐善然手中抽了出来,匆匆转身说:“回坤宁宫,传本宫的旨意,叫在外头的徐编修入内宫见其亲人。”
这句话落下,周后已经带着一众宫女先走了数步,落在之后的窦氏惊疑不定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徐善然,正好看见徐善然收起了笑脸,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掸了一下裙摆。
接着,她注意到窦氏的目光,转脸对窦氏轻轻颔首,正如侄女对伯母那样的亲切而不失恭敬。
窦氏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帕。
虽然一直说世道变了、世道变了,但京中并未被战火蔓延,深闺女子也不过听些小道消息,知道东西买卖越发艰难了。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窦氏才清楚地意识到,也许世道真正变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后、宫嫔——
也并不是那么了不得了。
徐善然与杨氏一左一右地扶着窦氏,跟上匆匆离去的皇后的脚步。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她会从西北回到京城,虽然前路扑朔,虽然结局莫测。
但她当然不是回来寻死的。
人如果一心想死,在哪里不是个死?何苦费心费力地回到京城再死?
徐善然之所以回来,只因为她有足够多的,能够去做的事情。
第一六七章 暗鬼
明德帝这时已经入了淑妃的知微宫中;知微宫坐落于御书房的左近;乃是宫内距离明德帝日常起居最近的一座宫殿;其陈设建制虽然不如坤宁宫富丽堂皇;但其中匠心独具的精巧之处;却又并非坤宁宫所能比拟。
也好在是周后对明德帝早就死心了;否则见天地看着自己丈夫与这宠妃亲亲我我;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就是没病也要呕出三升血来。
明德帝去如意阁的时候就是轻车从简;此刻来到知微宫也不大张旗鼓;还特意示意外头守候的宫人不要声张,自己静悄悄地走进了宫殿的寝室之内,就看见淑妃正坐在床边;眼睛微红,珠泪暗垂,最是一副清丽可人的模样。
悄悄儿来到门边,向里一看却直见了这副情景的明德帝就有如心弦也被一只素手给轻轻撩拨了那么一下。
他立时心疼起来,快步走进室内,揽住坐在春凳上的淑妃,对周围服侍的宫人呵斥道:“都是怎么服侍的,看着你们娘娘伤心也不知道劝一劝?”
周围跪倒了一篇伺候的宫人,淑妃也被突然进来的明德帝吓了一跳,转眼看清楚来人时候,颗颗晶莹的泪珠根本不用酝酿,就直接溢出眼眶,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透明的痕迹。她刚刚说了一声:“陛下”就止住话头,凝噎不语。
“爱妃千万别哭坏了身子,九儿已经如此,你若是再这样哀毁过甚,坏了身子,可不是在剜朕之心肝,叫朕如何是好?”明德帝真心心疼美人憔悴,忙宽慰道,为了搏美人一笑,不惜伏低做小,好话说了足足一箩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许出去了多少东西,总算叫淑妃展颜一笑。
笑出来之后,淑妃也不知是不是为自己当着一众宫人伏在皇帝怀中哀哀哭泣不好意思,拿手中的鲛丝帕子按了眼睑下的点点泪滴,便脸带薄红地站起身,轻言细语说:“陛下也真是的,光顾着看臣妾的笑话什么也不说。九儿在内室歇着,臣妾去给陛下做核桃酥,陛下也去里头看看九儿吧,九儿在醒时最盼望的就是能够见着陛下的来见他了,就连在太医看诊的时候,也拉着臣妾问陛下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说着淑妃又低头一笑,这一低头便笑出万种如水风情:“可陛下不是臣妾的陛下,也不是九儿的陛下,是这天下人的陛下呢。”
这句话说完了,淑妃并不多留,带着宫人往知微宫的厨房走去,将这宫殿的寝室留给明德帝细细咀嚼着刚才那句话。
这个时代是传统的以夫为天的时代,但是又有多少聪明的女人,能将老生常谈的“你是我的夫君,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在我眼中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这类通俗的道理说得如此婉转柔媚呢?
淑妃不愧是近期最得明德帝喜欢的宠妃,她说的虽然不是最美妙最动听的话语,却绝对是最能打动明德帝的话语——正如她做的绝非真正聪明人所作出的漂亮的事情,但同样这事情的做法最能挠到明德帝的内心深处。
否则换了明德帝的父亲昭誉帝,或者拿个就近的林世宣做例子,这两个人如何会看不出淑妃的装模作样来?她虽口口声声一举一动都表示着自己为九皇子心疼心碎,可从明德帝入了宫殿到现在,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她只顾着在明德帝怀里哭泣,何曾想到叫明德帝赶紧去看看几步之外没有多少时间的九皇子了?
手法粗糙吃相难看地足以叫任何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有所不屑。
而最妙的是,明德帝也非一点都不知道淑妃的这种小心思小手段,可他恰恰好乐意被这样奉承着,崇拜着,被其他女人各耍心机各施手段地拱围着。
一个粗鄙做作,一个寡廉鲜耻,这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淑妃出去给明德帝做小食吃,淑妃宫里头的宫人也没有像木头一样呆站在原地不说话。实际上淑妃最近受宠,明德帝来得多了,这些知微宫中的宫人早把怎么伺候皇帝给摸得门清,此刻就有最机灵最得脸的宫女上前,殷勤地为明德帝点上水烟。
明德帝有抽烟的习惯,还习惯在抽烟的时候来来回回的散步。
这个时候是明德帝放松并想自己事情的时候,任是哪一个家伙,都不会不长眼地上前打扰明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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