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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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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御煊未言,却是眉梢微动,撩眼看我,莫名意义。
许绍急急赶来,见我手伤处,大吃一惊,连忙施药:“娘娘,您这手伤,怕是要留下疤了。”
“不可,宸妃这一双手,不能留疤,你医好她,朕有赏。”凤御煊执拗道。
“何苦为难,让太医小心诊治就是。”
“臣尽力而为。”
翻来覆去的涂抹,又揭了结痂处,暴露伤口,疼痛之感慎重,我生生忍下,闭目养神,直到工序完毕,我额头已有细汗。凤御煊守在床边,拉住我左手,不曾离去。
“皇上您说,姐姐这次受了委屈回去,会不会为难长生?若是如此,不如让她拿我出气,也无妨,蓅姜实在难以放得下心。”
“我走一趟蕊心宫,你无须担心,去去就来。”
我点点头,阖眼休息,等到凤御煊离去,方才睁眼,看许绍一眼,低声问:“倒是什么法子让她流掉孩子的?可曾安全,不会惹人耳目,捉到把柄?”
许绍微微垂头,细细包裹我的手掌,轻声道:“娘娘不必担心,裕嫔这一胎本是动了胎气,保也不是难事,失亦是简单,只要缓慢止住流血,未满三月的怀胎,必会流掉。”
我轻轻叹气,调眼看向帐顶,呢喃微闻:“你几次助我,若是不赏,则成了言而无信。许绍,你大可开口,但凡本宫可做到的,都不成问题。”
许绍头垂的更低,急急道:“微臣什么都不求,娘娘往日所赐,已经足够”
我扭过头,猛地抽回手,扯乱了手上白棉布,只管定定看他。
许绍一愣,抬头看我:“娘娘,您的手”
“如何?许太医觉得本宫蛇蝎心肠,不屑与本宫同流合污吗?”我在笑,笑的冰冰冷冷。
许绍转身跪在我床前:“娘娘此言差矣,许绍只是举手之劳,娘娘赏赐已有许多,微臣不敢多求。”
我哼笑,语气不轻不重:“如何?金银财宝你嫌多,一房贤妻良母,你可愿意?”
许绍一怔,言语不能。
“许绍莫怕,这一番安排亦不是束缚,而是等着有朝一日,提高你身份地位,让你光宗耀祖罢了。”
许绍闻言,赶紧叩谢:“谢娘娘提拔。”
我将手复又伸到他面前,轻声道:“起来,继续给本宫敷药。”
许绍起身,继续整理我手上白棉布,我微微阖眼,淡语:“在这里,没有升天,人人求的,不过是离天最近的一处罢了。天在外,人囚于下,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娘娘脸色不好,让微臣给你把脉吧。”
“罢了,明日吧,皇上一会儿便回来了。”
“臣遵旨。”
我睡的沉,便是连凤御煊离去都不曾发觉,都道小别胜新婚,十几日未见,情爱醇郁热烈,若享饕餮盛宴,吞噬殆尽,只剩一片狼藉。我起身之时,酸痛难忍,身子沉如坠石,浑浑噩噩。许是起的急了,反胃感觉愈发强烈。
“娘娘。”刘东听闻声响,推门而入,穿过道道珠帘,碎步到我床前,俯身在我耳边轻语。我一顿,微微蹙眉:“何时的事?”
“回娘娘,是早上发生的事,似乎娘娘她有心干涉。”
我心下里盘算,若是如此,难道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不成?不然怎么会突然插手此事?不似巧合,倒像是有意为之。
“娘娘,您看”
我撩撩碎发,看他面露紧色,淡淡道:“侍候我起床,要来的迟早要来,怕也无用,倒是你,让邀月拿些药膏涂涂,这一张脸出门,实在不得入目。”
虚实
后宫这个风生水起之地,从不乏生出引子,让闹剧演绎更热烈一些。我只是未想到,华韶嫄竟是如此急躁,生怕这出戏草草落幕,归于消停,竟不知道如何煽动为妙,将皇后姚氏也牵扯进来。
而这般见缝插针,唯恐不乱,正是她所等,于此愿者上钩的局面,她哪能轻易放过?
待我穿戴打扮刚过,外面传来清荷细声:“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我朝刘东示意,他点头,撩起帘子:“皇后娘娘千福。”
姚氏一身湖蓝浅色,脸上略有晦暗,疲倦容仪,清晰可见。见到我时,仍旧轻言温语:“妹妹,时久不见,你气色仍旧如此光艳,真让人羡慕。”
我赶紧起身,上前搀扶她胳膊,软笑:“姐姐面色疲倦,有了身子免不了气色稍欠,蓅姜当初怀长生之时,还不及娘娘您呢。”
姚氏淡淡一笑,撩起衣袂坐在榻上,邀月献茶,躬身而退,房间里便只剩我们两人。外面天光正好,房间内暖光如泼,香茶浅烟,渺渺而升,溢得满室弥漫清香气味。
我坐在她对面,凝目笑看,阳光扫过她的脸,一时间,眉目淡漠,看不出表情。
“妹妹,裕嫔在后花园遭袭小产,此事非同小可,后宫是非,向来尘嚣直上,越传越离谱,这些你也是知道的。本宫本是想一心在凤宫养胎,后宫琐事,全全交由容妃代管,可今日一早,有人找到凤宫来,如实道来,甚让本宫吃惊,便是本宫有心想帮你,实也无力,那人不愿善罢甘休。”
我手捧骨瓷浅杯,香茶暖手,只闻不喝,听她所言,抬头轻语:“是裕嫔吧,之前容妃娘娘也有到兰宸宫大闹一场,姐姐可有所闻?”
姚氏故作惊诧:“怎么,容妃还有闹到兰宸宫,这是究竟是为何?”
我心中自觉好笑,姚氏眼目细布各处,可谓数不胜数,昨夜的笑话,绝不会晚过半盏茶功夫,便会传到她耳中。不过后宫也有后宫规矩,不多看,不当面说清,知道了也要睁眼说瞎话,谁都要撇个一干二净才好。
“可不是,也是来问蓅姜裕嫔之事,蓅姜坦诚不知前因后果,遂惹怒了容妃。”
姚氏闻言,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可曾知晓,作何看法?”
“皇上并未有说法,不过,相信心中应该有自己思量吧。”
“说来,裕嫔来凤宫倒是说了一件事,事出有大有小,本宫自是多亲近你一些,听裕嫔一家之言,未免有些不公平。当时也未曾多想,可事后细细一思,甚觉此事非同小可,这不,一清早就来与你商量。”
我心微微一动,面上颜色不变,轻声问:“姐姐请指教蓅姜一二。”
姚氏微微探身,薄唇轻启,声色微弱可闻,以防他人旁听而去。“裕嫔说,当时她还瞥见另外一人在场,似乎是个已过弱冠,不及而立,着着浅衣色的男子。”
我略有一滞,微微挑眉,似乎惊奇:“之前裕嫔未曾提及此事,过了几日,怎么生出这种事端了?浅衣色男子?裕嫔当真看得清楚了?还是?”
姚氏目光浅淡,却是直直盯着我的眼,一动不动,企图从中寻觅,半分心虚,遂接口道:“本宫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这等事体,不是小事,但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不好说了。”
笑容浮上我嘴角,不露些许色变,只轻轻撩眼看她:“那姐姐看着怎么办才好呢?”
姚氏巧色,微微侧目,温和淡然,轻声开口道:“如今之计,也只有急于寻求事实真相,为妹妹洗脱栽赃嫌疑,此法可好?”
“那就劳烦姐姐操心了。”
姚氏离去,我站在窗前,细细思量前因后果,华韶嫄孤注一掷,以为用动胎气扯我下水,方可成事。遂前有谋害皇嗣之罪,后有淫 乱后宫之疑,便是我三头六臂,七魂九窍,落入这困瓮之途,也断然逃不出她这一巧势密局。
未曾想半路许绍未能帮她保全胎儿,生出差池,竟是真真成了小产,得不偿失。再加上凤御煊态度莫名,似乎并无追究意思,如此地步,与她,算是一败涂地,损人不利己。
这般所得,让她更是心急如焚,不折手段,恨不得立地铲除我,方能心甘。也不惜与姚氏谋计,还以为自己巧妙手腕足以扭转乾坤之势,实不知,却是羊入虎口之举。
那姚氏居心在何,谁人不知,就算她不稀罕凤御煊的宠爱,心有所属,就为着日后她身 下子女所处,也定不会留我长久。恰逢华韶嫄风向一变,之中最顺风得意的,不是那狡诈姚氏,还能是谁?
不过那华韶嫄也真是白白生了一副玲珑剔透心思,这般情势之下,与我之仇恨竟比对立仇敌还要不得容忍,这般下去,害了华家,成为陪葬的,只能是她自己。我正寻思,珠帘轻响,碎步渐近。
“娘娘,可用早膳了。”
话音刚落,一股肉香飘溢而来,沁入鼻尖,生出一股油腻作呕,胃部骤然翻滚抽搐,似乎有胀满感从胃底剧烈泛上,仿若一张口,便再收不住。我急忙掩口,蹙眉,气息不稳,只觉得胃中翻滚跃跃欲试,随时都会泛滥成灾。
“娘娘,您这是”邀月端着银盘,站在原处,表情莫名。
我挥挥手,掉过头,站在窗口处,吸入新鲜空气,隐忍道:“东西拿下去,我现在先不吃。”
邀月怔了怔,似乎突然明白过来,顿时欢天喜地:“娘娘,您是不是有喜了?算一算这个月的葵水,还未至,真是太好了,娘娘,这是天大的好事。”
再深吸一口冷气,我掩住口鼻,转身朝邀月走近,将手中帕子倾覆碗上,方才敢大胆呼吸。
“记住,这件事,暂且不要让刘东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
“娘娘,您这是?”邀月不解。
“你先别说,把刘东招进来。”
过了片刻,刘东随着邀月进了门,见左右没有人,方才走到我身边,俯身轻声问:“娘娘,您有事找奴才?”
我点头,房间窗户大开,面前莲池一片冰天雪地,空气馨冷凛冽。我轻声道:“即日起,肉类膳食,不要再给我做了,清淡一些就好,备些鱼和水果。”
刘东机警,听我这一番话,急忙下跪,恍然道:“奴才恭喜娘娘,娘娘保重凤体。”
我撩眼看他:“现在所处非常,我心有怀疑,却迟迟不肯让许绍看诊,自有我考量。如今一早皇后来访,更证实我当初所猜,便从一开始,我就不欲让其他人知晓我怀胎一事,也就只有你们两人知晓而已。这件事暂时隐瞒更安全一些,除你两人之外,我不信任何人,亦不能透露半分,失去长生是我此生之痛,如此错误,不可一犯再犯。”
“娘娘放心,皇嗣与娘娘一定吉人天相,大富大贵。”刘东叩拜。
我胸口还有闷意,不自觉伸手去扶,略有晃神:“有没有天相,成不成吉人,可不是单单坐等老天怜悯的,但凡大富大贵之人,又有谁,不是算计到最后。我们不是该未雨绸缪,天若有雨,陋室再修,也是无用,不如换个房檐避雨,岂不是事半功倍?”
“娘娘意思是?”
我转眼,带笑:“只要她肯出手,又怎会没有空子可钻?我就要试试,某一个人,到底能用情多深,摸到她底,就离我达成所愿之日,不远矣。”
“娘娘足智多谋,定能扭转乾坤,迎刃而解的。”
“速传传安远将军入宫,我有事情与他相商。”
“奴才遵旨。”
“对了,刘东,你细细去问宁王,看他到底丢了哪本纪要,若是可以,最好能仿制一本才是,总要用得上的。那裕嫔素影殿之处,不还有个雪菊在吗?也不是只有光明正大,才是制胜唯一途径,我们身处后宫,谁人都懂,这等地方,手段才是首要,谁有本事,谁就立地为王,不就是这个理吗?”
刘东似乎明白我意思,身子前倾,凝神品味刚刚那一句,模棱两可道:“娘娘这是,以其人之道揭其人之真身?可若是那本纪要就如娘娘所猜,原本便是被裕嫔盗走,引得宁王去而复返,流连议事房侧间,迟迟不得离宫,从而方便她们趁其不备,门口处留下信笺,套的宁王前来,可也不能保证,裕嫔手中那本真的纪要就已经被销毁了,若是两本同时存在,那不成蹊跷了?”
“怎么会两本都在?裕嫔之性子,盗得那本纪要,一定会亲自销毁,就算不曾销毁,便是他日出了仿本,量她也不敢站出来澄清,十分九成九,那本纪要早已毁尸灭迹。
后宫人多眼目繁杂,这种东西,不宜久留,毁了才最安全。既然如此,我更要造出一本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也不可缺,皇后那边迟早要有动作,我们必然要先她一步,不然,再难翻身。”
“奴才懂了,这就去办,娘娘尽管放心才是。”
约么下午光景,哥哥应诏入宫,时久不见,依旧倜傥英姿,卓绝超然。
“蓅姜,近日可好,又见消瘦,怎不好生养着身子?”哥哥笑言道。
我斟茶与他:“临平公主也应该即将临盆了吧,蓅姜在这里先行恭喜哥哥了。”
“就这一两日时间,应是快了。”即为人父的喜悦溢于言表,我也由衷感到安慰,这个与我血脉相连的温润男子,同我一时受尽鄙夷冷落,成为我人生之中,唯一那一道暖色,我总不能忘,每每想起都还是胸口存有余温,如是不幸中之万幸。
“对了,蓅姜,早先听闻韶嫄小产,似乎还牵连了你,可有此事?皇上如何说?你所处可曾尴尬?”
我略作点头:“本不想与哥哥说这般大煞风景话题,可如今似乎事发莫名,牵连必然甚广,蓅姜也不得不做好防范,便是不害人,也不等于不被人害,后宫之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何况妹妹如今许是怀了皇嗣在身,无论如何,也要为着孩子筹谋而生。这也是今日,我招哥哥入宫的原因所在。”
哥哥闻言,坚韧决绝:“蓅姜有话直说,与为兄所处,必定全力保全你与孩子,你不必太过劳心,安心养胎才是。”
我微微带笑:“如是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信,除了哥哥,我再找不到第二人选。如今,也只有哥哥,刘东,邀月,知晓我怀了身孕。之前自己也是心存不安,总觉此事不会轻易罢休,遂不敢早早公布怀胎一事,就怕有人陷我于囹圄,又趁机狠下毒手,方才一瞒再瞒。”
轻叹出口,我将事发娓娓道来,哥哥耳闻凝思,眉头愈发深蹙,我刚落言,哥哥紧忙接口道:“纯粹无稽之谈,本是半昏半醒之人,焉能认得这般清楚,分明是存心嫁祸,唯恐天下不乱。”
我点头:“其实问题关键倒也不出在究竟是不是我伸手推她滚落台阶,而是华韶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最终居然找到了皇后,还交待出所见之人许是宁王一事。就算皇上并不在乎她小产,可若是后宫有了淫 乱后宫的矛头,皇上必然不会再坐视不理,事情也就麻烦了。”
“那蓅姜说如何?”
“蓅姜需要哥哥出宫之后,拜访一位大人,宁王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牵涉其中,一来也算是为了蓅姜日后子孙着想,二来,临平公主那一面也需兼顾,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们一行人奸计得逞,只有那位大人,着实可靠,哥哥若是去见他,定会有解。”
哥哥甚是奇怪,轻声问我:“大人?哪一位大人?”
我浅笑:“御史大夫,沈廷筵大人。”
“他?我们不曾熟识这位大人,蓅姜怎知,他一定会可靠,且可相帮?”
“朝堂之上,官官相承,没有谁是真正不熟识的,哥哥只需走一遭沈府既可。你便问他,那日可曾在议事房见过宁王?又是否相谈甚欢?
他会答,的确如此,你便回去就罢了。如果不顺,你再与我联系,若是通顺,只捎口信便可。”
哥哥闻言,仍旧有些不放心:“蓅姜,此人当真的可信?虽然我们是为了摆脱嫌疑而固布新局,可总归是以假乱真,还需慎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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