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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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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看着那张脸,时间从他的眼角眉梢划过,却不留一丝痕迹。他真好看啊。除在这座巍峨大门前的惊鸿一瞥,他几乎从没对自己笑过,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是那么好看,比吴邪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好看。
  真好。吴邪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感情真是个魔鬼,有了感情加注,丑的会变成美,恶的会变成善,连一直冷冰冰的人,也显得温情生动。何况你的存在远不只是好看而已,你那么厚重,那么深沉,就像无垠的深海,像这座万年封冻的、遥远的长白山。
  吴邪挪过去,再次将他抱在怀里,嗓子里咿呀有声,却自己也不知想说什么。现在,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才好呢?
  小哥,你想听我说什么?
  尖利啸叫从极远处传来,隐约伴随羽翼震动的凌乱声浪。吴邪想自己一定又耳鸣了,无所谓,现在什么声音也无所谓了。
  这里没有时间吗?也许没有,至少吴邪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也没有心情再去猜度时间。似乎前一秒,他还在西湖边的铺子里坐着,守着不死不活的生意,面对悠然闲散的时光;后一秒,一切就都翻过去了,纷呈冒险和着血与火的隆隆声响,从他身体上碾压过去,十年光阴在他鬓边掠过,把人的眼角刻上细微纹路。他想,若一切都终结在此,本身也是很好的。
  鬼玺开始慢慢发光,吴邪冷眼看着,看它们从两个漆黑深沉的死物变得莹润剔透,像两个被禁锢在基座上的小丑,开始流光溢彩地舞动,它们似乎跳起来,唱起来,口中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与奚落。
  “嘻嘻,愚蠢的吴邪。”
  “软弱的吴邪,活该有这下场。”
  吴邪盯着鬼玺,哈哈干笑,眼底变换过好几种神色,他现在看这两个鬼玺上流动的光华,就像看着两个鲜衣戏彩的小丑,看他们用恶毒的笑容盯着自己。小丑们华彩雕翎,以青铜门为背景,跳跃着、舞动着,唤醒这座沉默古朴的巨门。巨门逐渐焕发生机,从岩石般的壁垒成为光芒万丈的舞台,青光奔涌,嗡鸣阵阵,就像除夕夜流转的漫天烟火,映照得四下斑斓舞动,光影恢弘。
  丝丝缕缕的幽蓝烟雾从无数虚空中漫卷而来,像西湖春日的轻雾,像长白山巅环绕的旗云,像塔木陀无边的雨,像张家楼致命的氤氲……
  吴邪抱紧怀中人,牙关打颤,他听见窃窃私语在烟雾中沉浮,嘈杂凌乱,远近高低,皆是他无法分辨的语言。他看见这些雾气汇聚起来,慢慢聚拢,又慢慢散开,拼凑出许多他似乎认得,却又从不真正认识的轮廓——是那些阴兵。
  盯着这些阴兵,吴邪心里是死一般的沉默,他觉得自己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生命似乎在飞速流逝,他就和怀中这具躯体一样已经冷透了。眼前的景物不时旋转,不时变得模糊,又再度变得清晰,这些景象和头上的剧痛相合,像几只大手拉扯着他,搓揉着他,让他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突然,他看见阴兵中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有结实的体魄,无畏的气势,他笑着朝吴邪步步走近,吴邪已能看到他肩头栩栩如生的麒麟刺青。这头麒麟伴随着他的大笑而露出狰狞面容,他的笑声是那么刺耳而疯狂,心满意足地释放出所有的恶意,他一步步走过来,高声笑骂,朝吴邪大叫:
  “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要被另外一个害死!”
  ……是盘马。
  吴邪紧紧盯住他,他的身影在烟雾中流动,他浑浊眼睛里倾斜着无边的恶毒,“哈哈哈哈,我没有说错,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要被另外一个害死!”
  我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要被另外一个害死……
  吴邪嘴唇颤抖,他想笑,他想像盘马一样大笑,可是嗓子像被一只巨手紧紧扼住,让他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像野兽临死前徒劳的挣扎。
  盘马的身影舞动着、扭曲着,逐渐消解为蓝色烟雾,一缕缕从吴邪脸边掠过。
  我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要被另外一个害死……
  原来是我。
  吴邪想起遥远的巴乃,沉睡着牌楼的湖底,就在那个进出无门的洞穴里,当他们第一次接触到诡异的密洛陀时,小哥和胖子拼命守护羸弱的自己,他们都受了重伤,小哥说,幸好我没有害死你。
  ……幸好我没有害死你。
  小哥当时的神情,他现在还清楚记得。
  吴邪终于发出嘶哑的笑声,原来是我。
  原来是我害死你……
  意识里那些雪花点开始重组,像旧电视又开始工作,模糊扭曲的图像在他脑海里拼接——那个晚上,他以为自己收到了上天馈赠的最宝贵礼物,打开家门,看见小哥坐在客厅里。
  小哥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儿?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本来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
  吴邪感到一阵眩晕,剧痛和模糊感遮蔽他眼前的事物。
  他提出住在自己家里,是因为他无处可去;
  他开口向自己讨要鬼玺,他似乎很紧绷,是因为他心里揣着这么可怕而无解的秘密;
  他见到黑金古刀时的喜悦,他没有任何行李。
  回来时的他,和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他抚摸青铜树枝,露出隐约的笑容说这样很好,这样就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总随身带着那枝青铜树枝……
  所有看似合情合理的东西,都在此刻指向了背后诡异的命运。
  原来是我……
  原来他不是上天的馈赠,而是自己的捏造。
  我是那样思念着你,小哥。
  “……你也做过。”那个深夜,在书房里,当自己同他谈到老痒妈妈的故事时,他叹息般的话语,他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其实早已昭示了事情的真相,是自己太迟钝,太天真,竟以为他说的是去张家楼的事。
  吴邪面无表情,最后的眼泪滑下来,落在怀中人脸上,顺着他优美的脸廓划过。
  老痒那几封邮件中所说的故事,心路挣扎,生存冒险,老痒那些话……
  ……那岂止是老痒的心声啊。
  对生存的坚持,对存在的疑惑,对自我的否定与彷徨,像无数荆棘缠绕在他身上,无时不刻折磨着他,这份痛苦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沉重。然而,即使这样他也要努力生存下去,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存在下去。
  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你了。
  吴邪从嗓子里发出嘶哑干涩的声音,声带似乎已被过于强烈的感受锁死,再也不能说话。
  “等我回来。”在那个明媚的初春,你说你要去很冷的地方,告别时你突然搂了我一下,原来……原来这又是一个诀别,如果你回不来的话。
  这就是你诀别的方式,也是你情感表达的极限,你是那么沉默隐忍、坚定内敛的人。我那么喜欢你,你一定看得出来,而你也喜欢着我,那么,你当时是用怎样的心境,向毫不知情的我说出那句话的呢?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自己默默承受,保护着我的安危,守护我的天真。即使我给了你这样恐怖而无解的命运,你也只是对我说——
  “我会回来。”
  小哥……
  还有……吴邪的目光移到怀中人的脸上。
  “我赢了。”
  吴邪浑身一震,脑中画面狠狠扭曲起来,头脑深处传来的剧痛狠狠击碎了所有思维,他被迫闭上眼,咬牙抵抗着排山倒海的痛楚。
  那一身伤……是啊,除了张起灵自己,谁还能把张起灵伤成那样呢?
  “我赢了。”
  吴邪紧紧皱眉,仍由蓝色的烟雾在他身周缭绕,带来让人呼吸不畅的压迫感。
  黑眼镜敏锐地发现到闷油瓶的细微不同,找上自己说这件事,只是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自己当时还沾沾自喜,认为小哥在青铜门里呆了几年,闭关修炼有提升。其实不是这样,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推崇和信任里,多少包含着一点点出自私心的美化。
  这是人的必然思维,没想到却造成这个死劫的到来。
  只要一丝丝,只要再强那么一点,张起灵就可能被张起灵杀死。
  怪我不懂……吴邪觉得头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浑身轻飘飘的,分不清自己已经消亡,还是依然存在。小哥在自己心里是那样厉害,神佛般强大的男人,然而强大是一种罪,是无法挣脱的悲剧命运中最沉重的枷锁,这些赋予他的,同样是沉重得让人窒息的惨痛结果。
  你发现了我和黑眼镜的见面,楼下那个人一定就是你,我没有看错,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当时你心里藏着多么巨大的恐惧和焦虑呢?所以那天晚上,你才会一反常态地问我去了哪里,并流露出那样深沉的悲伤来,对吗?小哥。
  “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你担忧的不是真相揭晓,而是揭晓之后会失去我,对吗?小哥。
  “我就是我。”在那个九死一生的墓室里,你曾这么说。
  没错,你就是你,就像老痒说的,都是你,不只是外表,不只是内在,不只是记忆,不只是思维,更是这些的全部总和——你是小哥,你就是小哥!
  但是现在……现在这个冰冷的躯体同样是小哥。
  是被吴邪害死的张起灵。
  小哥……我的小哥。
  自责、悔恨、痛楚、绝望,万般负面情绪像磅礴的大海,一浪高过一浪,朝吴邪扑过来,他被这巨浪打入深海,再无法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  


☆、永诀

  阴兵的队列聚集起来,身姿挺拔、盔甲凋残,蓝色烟雾染上它们死寂的面容。吴邪看见阴兵们开始行动,走着走着,又化成无数雾气消散周围,很快它们再次聚集,开始亡者的行进。吴邪看得出神,突然想起当年那人也混迹其中,随它们一起走入了终极之处……
  终极……吴邪呆滞的目光往上看去,青铜门已完全活过来了,其上似乎遍布着无数的灯烛,此刻它们先后亮起来,像在山峦深处升起了一颗光辉灿烂的太阳,它威威赫赫,遍照四野,华丽的九龙抬尸棺在它面前渺小如蝼蚁。
  吴邪呆望着眼前胜景,他脑中一片混乱,只朦胧记得上次似乎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耀眼恢弘……因为这次有两个鬼玺同时运作的关系吗?
  阴兵围拢过来,空洞双眼盯着两人,冰冷的死亡气息喷在吴邪周围。 
  构成这些阴兵的烟雾起起伏伏,像海上的流波,吴邪看见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一圈圈走上来,然后纷纷伸出手,指着他怀里的人,一言不发。
  “……小哥,他们要来接你回家了吗?”
  吴邪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脸上挂着微笑。他抱起闷油瓶的身体,就像在张家楼里那样,慢慢站起身,往前走了一小步。
  阴兵们退开,给他让出一条路。青铜大门发出幽远的轰鸣,像远古巨兽的哀泣,接着,门扉缓缓向后移,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呈现在吴邪眼前。
  门开了。
  吴邪朝前走去,慢慢踏入那片黑暗,脚下似乎没有东西,他正走在无尽的虚空深处,走在不存于世的异境里。所有光芒都湮灭,所有声音都消亡,只有这片黑暗本身还存在着,它是那样纯粹,那样端凝,那样无边无际,那样深不可测,像天地初生前的无限混沌,像万物终结后的无穷静寂。它是肇始,也是湮灭,它无始无终,不增不减,它似乎无所不在,又无从寻迹。在这样的地方,人的存在是那样渺小,不但肉体失去了感知,连情绪也不会有,恐惧、好奇、彷徨……一切都不再存在,连想要回头看看的欲望也被它吞噬,一步步前行,就是一步步灰飞烟灭。
  这就是终极吗?
  吴邪不知道。
  烟雾涌进来,在他身周浮现,形成一道绵密的墙,无声而坚定地制止了他前进的步伐。吴邪似乎听见冥冥中的警告,他知道自己的终点到了,他只能走到这里。
  眼前一切再度开始扭曲,时间似乎呼啸着逆流而过,他看到过去的自己,自己坐在铺子里,对着拓本研究得津津有味;一晃眼,他又看到自己忙忙碌碌准备装备,要开启历险的第一步——前往鲁王宫;很快,画面变成出发时的场景,自己站在大巴车旁,而那个人漠然地呆在一边,看着高远的天空。
  是你啊……小哥。
  闷油瓶的身影占据了吴邪视线中的全部,他看向远方,他沉默不语,他朝雪山跪拜,他双眼紧闭,他卓越的身手一次次救自己脱离险境,他在危险来临时挡在自己身前,他急匆匆寻找被猞猁围攻的自己……突然,这些画面全部碎裂了,变成粉尘,洋洋洒洒,散落消亡。
  蓝色烟雾汇聚,在吴邪触不到的前方聚出他的身影。吴邪看见阴兵们簇拥着他,和他一起走向无穷的黑暗。他闭着双眼,脸上表情是那么宁静安详,唇边还有隐约的笑意,他似乎已太累太累,累得不愿再朝纷繁的现世看一眼。如今,他终于抖落满身堆积的疲乏,卸下肩头所有沉重的职责,终结红尘里无尽的追寻,走向了属于自己的永恒。
  就在这一刻,他似乎再不是悲剧的张起灵,而是他自己——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喜怒哀乐,但的的确确存在着,有血有肉有感知的男人。
  冥冥中,吴邪听见一声雪崩样的轰鸣,浑身一震,眼前景象消失了,他发现自己只是刚刚进入青铜门,并没有往前走多远,大门就在自己身后。烟雾升腾,眼前的黑暗变得蒙昧难分,这些烟雾既像人,又像冥界的恶鬼,吴邪看见它们幻化成各种形状,又再度消散,最后恍若戏台上婉转的身影,浓妆艳抹,婉转迤逦,伊呀呀地唱起来——
  哦……唱的是霸王别姬。
  原来在这最后的离别时刻,唱的是霸王别姬——属于绝境与诀别的霸王别姬。
  都是戏台上的故事,都是诀别,吴邪放空的脑子里突然窜入另外一个声音,他想起在另一个霸王别姬的故事里,有句话这么说:
  “自古宝剑酬知己 ,程老板愿意做我的红尘知己吗?”
  “哎,我都忘了,有礼物送你。”小哥回来的那天晚上,自己曾这样对他说,然后将黑金古刀再次交到他手上。
  自己千辛万苦找回了遗失在塔木陀的黑金古刀,然后送给他。自己与他的相遇始于这把刀。这把刀原本就是张家的,后来辗转流落到吴家三叔手里,他从吴家得到这把刀,现在自己又再次给他,这轮转的命运,无限的循环……
  黑金古刀,自己千辛万苦找回的黑金古刀,却……小哥本来就比小哥强那么一点点,加上他还有黑金古刀。
  你可愿做我的红尘知己?
  吴邪微微一笑,这次再没有泪水掉下来,都已流尽了。
  头疼与耳鸣似乎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吴邪摇摇晃晃地跪下来,将怀中人放到地上,让他躺在门扉边。吴邪温柔地凝视着他,细心为他理顺每一缕头发,拉好衣领,将那个小小的锦囊塞回去,贴住他冰冷的胸膛,又替他把衣服理好,抚平衣褶,将他衣兜里的东西重新放好。他静静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眼光在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上流连了很久。最后,吴邪再一次俯下身,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才慢慢退了出来。
  退到青铜大门之外。
  巍峨的巨门再次发出嘶鸣,门边流光溢彩的鬼玺开始变换颜色,吴邪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片空茫。大门慢慢合起来了,就在两扇门扉合拢时,流动的光影交织,在巨门上织出了一副吴邪万分熟悉的恐怖画面。
  青铜神树的身影出现在巨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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