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走江湖-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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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啊，你是护卫当久了，思维都僵化了。”祖老头哂道。

　　　　“……也许吧。”唐忠笑笑。

　　　　祖老头没理他，自顾自地感慨起来：“原本是为了避开政局纷争才遁入里世，千年后却又为了避开江湖恩怨返回表世，嘿嘿，这世事还真是无常。”

　　　　唐忠听了心里一动，又问祖老头道：“对了前辈，既然北霹雳堂已经退隐江湖，那您又是怎么认识林炽煊的呢？”

　　　　“哦，那是因为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救过他一命。”祖老头的回答言简意赅。

　　　　“救他一命？他遇险了？”唐忠问道。

　　　　祖老头道：“还是江湖中的事。”

　　　　“不是已经退隐了吗？”唐忠不解地问道。

　　　　“退隐江湖就能避开江湖纷争吗？”祖老头反问。

　　　　“这个……”唐忠无言以对。

　　　　祖老头道：“还是当年种下的因，让后来去偿还的果。”

　　　　唐忠有些迟疑道：“前辈的意思是……”

　　　　“南霹雳堂。”祖老头的回答非常简短。

　　　　“南霹雳堂？”唐忠微微一愕，“他们是为了枪斗术的秘笈？”

　　　　祖老头微微颔首。

　　　　“这还真是当年种下的因，”唐忠点了点头，对老前辈刚刚说的话深以为然，又问，“前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祖老头想了想，说道：“得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了吧？”

　　　　“……都那么久了，南霹雳堂还没放弃么……”

　　　　“执念怎会那么容易放弃？”祖老头微微一笑，“这世上，就属执念最不怕岁月了——只怕他们到现在还没放弃呢！”

　　　　唐忠道：“您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祖老头略一点头，说道：“当时，北霹雳堂可以说是已经解散了，原本的门人隐居在北方各地，南霹雳堂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林家的下落，找上了林炽煊，把他一家人都捆了，逼问枪斗术的下落，刚好被我撞上，就把他们救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唐忠点了点头。

　　　　祖老头道：“前几年，小玉生日的时候，林炽煊专门打造了一把枪，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喏，就是这把啦。”说着冲那把奇形怪状的枪抬了抬下巴。

　　　　这时候，谢钦和祖予姬也拌完了嘴。

　　　　谢钦问唐忠：“忠兄，这霹雳堂你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的？”唐忠微微一愕。

　　　　“是啊，你怎么看他们的？”谢钦问道，“我听小玉说，他们的枪斗术好像只要练好了，就天下无敌了呢！”

　　　　祖予姬道：“我可没这么说。”

　　　　“也差不多啦，”谢钦道，“那么多洪门子弟都奈何不了一个枪斗术高手。”

　　　　“哦，你是说那件事。”听语气唐忠似乎也知道的样子。

　　　　“对呀，忠兄你是怎么看的？”谢钦忙问，本着兼听则明的心理，他想多方打听打听看。

　　　　“嗯……”唐忠略一思忖，说道，“确实，枪斗术要是练好了，就算说是十人敌也不为过。”

　　　　“十人？”谢钦一愣，反问道，“也太少了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十人？”谢钦一愣，反问道，“也太少了吧？”

　　　　心想当时被干掉的洪门子弟就有二十多人好伐，至少也是“二十多人敌”……怎么听着那么絮叨呢。

　　　　“十就是个虚词，不是说十个人，”唐忠解释道，“总不能说百人敌吧？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谢钦点点头。

　　　　唐忠又道：“但是，真正的枪斗术高手，却是百中无一的。因为枪斗术太难练了，不仅需要修练，还需要丰富的实战经验。热兵器的战斗与冷兵器可说是完全不同，那真是须臾间就能夺人性命，很多霹雳堂中人在枪斗术大成之前就已经死在实战的交火当中了。”

　　　　谢钦点了点头，要是枪斗术真的那么好练，那霹雳堂早就成了江湖第一大门派了。

　　　　唐忠又道：“在古代，霹雳堂靠着火器一枝独秀，到了近代，又依仗枪斗术在火器遍地的江湖中显赫一时，但是，这两个霹雳堂是不一样的，古代的霹雳堂，与其说是门派不如说是研究部门，其门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民国的霹雳堂，是帮派。”

　　　　“这个小玉也说过。”谢钦点头道。

　　　　唐忠道：“民国的霹雳堂，在全盛时期，堂口遍布全国，其门下子弟更是成千上万，当然了，人多就会良莠不齐，这么多人当中，能熟练使用枪支的就不多，练过枪斗术的更少，更何况枪斗术高手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洪门、青帮的底层子弟一样，没什么能力，遇事作为炮灰用的。”

　　　　谢钦点了点头，又问：“那霹雳堂有多少枪斗术高手呢？”

　　　　唐忠道：“二三十个以内吧，就跟那些大门派的武功高手一样多。”

　　　　这样才合理嘛，谢钦点了点头，他倒是想问问枪斗术高手和那些武功高手打起来谁胜算更大，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个问题自己都觉得蛮无聊的。

　　　　唐忠又道：“有道是物极必衰，霹雳堂也是如此，它在发展到全盛之后，就因为分裂而实力大损。”

　　　　谢钦已经听他们多次说起霹雳堂分裂，便问道：“为什么霹雳堂会分裂？”

　　　　唐忠道：“原因很简单，因为霹雳堂把手伸向了政界。”

　　　　“政界？”谢钦一愣。

　　　　“嗯，”唐忠微微颔首，“这并不奇怪，你知不知道‘会党’？”

　　　　“会党？”谢钦又是一愣，这词儿听着倒是挺新鲜，以前从没听过。

　　　　唐忠道：“在满清晚期，兴起了天地会、哥老会这些秘密结社，他们统称为‘会’，后来，革命党的一个派系，兴中会与天地会联络后，就有了‘会党’这个说法，洪门、青帮也是此类，而霹雳堂，也在其中。在革命党掀起的多次反清活动中，他们可说是主力。民国建立后，这些会党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谢钦感觉自己的历史观里涌进来了什么别的东西，一脸懵逼地看着唐忠。

　　　　唐忠又道：“但是，霹雳堂又不同于别的会党，洪门、青帮都是把宝压在革命党上的，但你也知道，辛亥革命后不久，出身北洋的袁世凯就与革命党分裂，他死以后，他的学生们长期把持着名义上的民国政府，也就是位于北京的北洋政府。”

　　　　“嗯，这个历史课上讲过。”谢钦心里暗道，不过讲得没这么细致。

　　　　唐忠又道：“在当时看来，北洋的势力更大，所以，霹雳堂内部就出现了一种声音，放弃对广州革命党政府的支持，转而去力挺北洋政府。”

　　　　“嗯。”谢钦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唐忠又道：“这种声音逐渐变大，逐渐就形成了一股势力，持这种意见的，主要是霹雳堂的北方堂口，说到这里，你也大概明白了吧？”

　　　　“是这些堂口分裂了霹雳堂？”谢钦问。

　　　　“不，”唐忠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这实质上是南北政局之争。而且，先动手的南霹雳堂？”

　　　　“南霹雳堂？”谢钦一愣。

　　　　唐忠点头道：“准确来说，是霹雳堂的江西总堂，在全国堂口的堂主齐聚江西总堂时，他们想要先发制人，把北方堂口的堂主们控制起来，以此要挟北方堂口乖乖听话。”

　　　　这倒是跟汪崇明控制五峰董事会，以此来控制董事会底下的人差不多，谢钦心想，看来这一类勾当的套路都差不多。

　　　　就听唐忠又道：“但是，总堂的企图早已被北方的堂主们看穿了，他们反将一军，大闹总堂，还顺便带走了霹雳堂的枪斗术秘笈。”

　　　　“那些北方堂主料到总堂不怀好意，于是带了大批的人马，而在总堂要动手的时候，他们就在总堂引发了一次大火并。

　　　　“在这场分裂中，霹雳堂南北同门刀兵相见，而那些枪斗术高手，大多在总堂任职，这么一看，似乎他们一出马，北堂的人马的战败似乎毫无悬念，但事实不是这样。这些高手，原本是都是各个堂口的精英。火并发生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要选边站队的时候。顺便说一句，我们刚才说的那个大名鼎鼎的‘火花林’林熺烁，他因为出身北方，就加入了北霹雳堂。

　　　　“在这场总堂大火并中，枪斗术高手几乎在一夜间成了濒危物种——南霹雳堂的高手都死绝了，而北霹雳堂的高手也损失惨重，就连那位大名鼎鼎的‘火花林’林熺烁也受了伤。而北方堂主们的人马，因为他们有备而来，以有备打南方堂主之武备，所以很顺利地取得了火并的胜利，消灭了南方堂主带来的护卫，击毙了几个南方堂主，甚至连总堂主都给击毙了。他们不但带走了北霹雳堂的秘笈，还拿走了各式枪械，最后他们放了一把火，把带不走的东西，都少了个一干二净。”

　　　　“把总堂都给烧了啊……”

　　　　虽然总堂主不义在先，但谢钦没想到北方堂主们会做得如此之绝，连总堂主带总堂全都给干掉了。

　　　　唐忠道：“北方堂主们就此宣布，从霹雳堂独立出去，也就是北霹雳堂，霹雳堂也就此分裂。总堂的大火并很快传到了江湖上，江湖中人将其称之为‘江西之变’。”

　　　　“霹雳堂一分为二，也由盛转衰，南霹雳堂不但高手尽失，而且连完整的枪斗术秘笈也丢了，手头仅有几本残缺不全的，以后只能倚仗精密的枪械来弥补枪斗术残缺造成漏洞。”

　　　　“这下，南霹雳堂跟北霹雳堂的仇可大了。”谢钦道。

　　　　“确实如此，”唐忠点点头，“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了。”

　　　　“那后来呢？”谢钦又问。

　　　　唐忠道：“后来，形势出现了变化，北洋政府，却因为派系倾轧，内战不断，虽然占有大块地盘，但却不是铁板一块。北霹雳堂也卷入了派系斗争，堂口间因为支持不同派系，而互相攻讦，甚至刀兵相见的情况屡见不鲜。于是，北霹雳堂，就和北洋政府，甚至他们的本家霹雳堂一样，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却因为政局纷争，自己衰弱下去了。

　　　　反观南霹雳堂，人心却很齐，他们同仇敌忾，时刻不忘总堂的耻辱，而他们力挺的革命党，也逐渐转型，成为为国民党，势力日渐强盛，终于，孙中山和蒋介石相继发动北伐，彻底打破了南方势弱，北方势强的局面。

　　　　“南北霹雳堂都参与了两次北伐，当时，北霹雳堂因为派系纷争，实力已经大大不如南霹雳堂，同北洋军阀一样，他们在战争中丢城失地，一溃千里。南霹雳堂则借着北伐的东风，一举夺回了大批北方堂口。”

　　　　谢钦暗暗摇头，心说这此消彼长的过程，听来可真是让人唏嘘。

　　　　唐忠道：“最后，北洋的奉系军阀张作霖退出关外，而余下的北霹雳堂也跟着张作霖的安国军一道走了。他们知道，这一走，怕是再也不能回来，更无法与南霹雳堂较一日之短长，想必是心灰意冷了，宣布从此退出江湖。

　　　　“而南霹雳堂呢，他们借着北伐，掌控了东北以外的全部堂口，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还是没有枪斗术秘笈——北霹雳堂虽说是宣称退出江湖，但秘笈他们还是牢牢握在手里。而且，因为他们确实不问世事了，枪斗术高手也就只在民国昙花一现，从此再也没有了。”

　　　　谢钦道：“南霹雳堂就不想找回秘笈吗？”

　　　　唐忠道：“他们当然想找了，没有枪斗术的霹雳堂，就跟青帮洪门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拿枪的，但人家还能打两手拳呢，他们却只有残缺的枪斗术，练都无从练起。不过，想找也没用，后来时局更加复杂，抗战爆发，去东北的路从此断了，虽然南霹雳堂派人前去寻找北霹雳堂踪迹，但北霹雳堂已经隐匿起来，所以派去的人手也一无所获。”

　　　　没有枪斗术，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当时南霹雳堂的人一定是这么想的，谢钦心说。

　　　　“所以说，江湖中人，真的不适合玩政治。”

　　　　唐忠感慨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所以说，江湖中人呢，真的不适合玩政治。”

　　　　唐忠感慨地说道。

　　　　谢钦闻言，点了点头，心下深以为然，如果霹雳堂不在民国的乱局中掺了一脚，也不会盛极而衰，不但一分为二，还高手尽失，甚至连独门秘笈枪斗术都丢了。

　　　　再一想，唐门不也是如此么？当初他们要没扶植军阀，怎会被攻破四堂，连唐家堡都被人围了，又怎会与哥老会结仇，被秋后算账？

　　　　这么一看，唐忠语带感慨是真的深有感触啊。

　　　　对面祖予姬摇头而笑：“尤其是现代政治。”

　　　　“是这样，”唐忠微微颔首，“会党政治本身就是过去的体制，所以……”

　　　　祖予姬对谢钦说：“到了建国以后，以为局势变化，南霹雳堂也势力大衰，全线缩回了江西一带，从此又变得行踪诡秘起来。到了这些年，又因为贩卖军火被乌衣社通缉，可以说是堕入邪派了。”

　　　　谢钦道：“不就是成了一伙犯罪分子嘛。”

　　　　“是呀，”祖予姬点了点头，“江湖中人成了犯罪分子，就可以说是邪派了。”

　　　　见谢钦愣了一下，她又补充一句：“现在的很多说法跟过去不一样，但本质是一样的，邪派就是指江湖上不守规矩，不按套路出牌的门派，当然了，这是说他们往不好的地方跑偏，旁门左道那样的。到了现代，武林盟瓦解，原本的江湖规矩崩坏，乌衣社与江湖门派的‘约法三章’就成了新的规矩，而不守规矩的江湖门派，自然就成了邪派。”

　　　　“哦……”谢钦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那现在邪派可有不少啊。”

　　　　“是呀。”祖予姬点了定头。

　　　　唐忠打量起了琴盒里那把形状奇特的枪，啧啧称赞道：“真是好手艺，看来林炽煊没把以前的手艺抛下。”

　　　　祖老头道：“都是他爹林熺烁教给他的，北霹雳堂的东西林炽煊几乎都会，林熺烁大概是存了让林炽煊复兴北霹雳堂的念头，但最终也没能如愿，因为林炽煊没有这个打算。”

　　　　“什么东西他都会？”唐忠有些惊讶地问。

　　　　“对。”祖老头微微颔首。

　　　　“那他也会枪斗术了？”唐忠又问。

　　　　“当然，”祖老爷子又点点头，“虽然不是高手，但也是挺熟练的。”

　　　　唐忠点了点头，说道：“我原以为，枪斗术已经失传了……”他的表情微妙，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过了他这一辈，应该就失传了。”祖老头道，“据我所知，林炽煊似乎没把枪斗术传给他儿子。”

　　　　“我还以为他会传下去呢……”唐忠摇了摇头，“看来又一门技法要失传了，真是可惜。”

　　　　“呵呵呵。”祖老头笑了笑，微微摇首道，“没什么可惜的，要知道，这整个江湖，都是旧时代的留存，终究是要逐渐消亡的。连江湖本身都是如此，何况那些技法呢？”

　　　　“前辈也不必如此悲观，”唐忠劝道，“如果江湖作出改变，我想，它是能够转型，并且逐渐适应这个时代的。”

　　　　“……但愿如此吧。”祖老头不置可否，慨然道，“我老啦，看不清前路啦。”

　　　　谢钦感觉，老爷子的语气有些苍凉，他活了这么久，一定见到了太多太多，所以才有如此深刻的苍凉。

　　　　祖老头看看唐忠，又看看祖予姬，再看看戚不二，又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江湖的未来，还是掌握在你们这些年轻人手里。所以，江湖的命运如何，全看你们的了。”

　　　　这段话里却又透露出了前辈对后背的殷切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