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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堕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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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兄弟,这一刻,泠却让他产生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感。
「够了!这关你什么事!」
在泠眼前示弱是他最无法忍受的软弱,他伸手用力拍去那双力道强劲的大手,他掩饰不住迅速涌上心头的厌恶和惧意。
害怕,也许是他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煦。
这真的很诡谲。
从不曾因为任何事物而感到退缩的冰川隼,却无法坦然地摇头说他不害怕眼前的青年。
对他来说,泠一生下来就彷佛是他的天敌似的,即使他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也向来对他这个哥哥仰慕有加。但在他心底深处却始终无法真心接纳他,无以名状的厌恶总是在他天真无邪地跑向自己时从脑海里产生。
其实不论哪个人从哪方面看来,都能一口咬定冰川泠对他是既敬又爱,并且有份特殊的依赖,这是连冰川隼自己都否认不了的事实。然而,对泠的这份感情,不知怎地他非但无法有所响应,反而是避之唯恐不及,只不过两人同属一家人的现实是无法改变的,他只能在双亲面前演出和乐融融的戏码。
而当双亲留下兄弟两人到国外工作后,他这硬是撑起的假面具自然地逐渐崩溃。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回是在何时对泠真心和颜悦色过。
「这当然跟我有莫大的关系,哥哥,你到现在还不能理解吗?」
理解?冰川隼心忖。
泠说出口的话他十有八九想破头也无法明白,更不认为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值得自己花心神去弄懂。
「我受够你这些没头没尾的怪论了!」
说什么他有知道一切的权利、而他必须习惯这种想法,冰川隼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说泠是有意装神弄鬼,他还觉得事情可能比较容易解决,但他那种显然是意有所指的眼神却让他感到浑身不对劲。
无论如何,他已不想再继续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
冰川隼像是要明示自己这份意愿似地大步迈开脚步走过冰川泠身边,改变原本想到厨房找杯水喝的决定,朝客厅的方向走去,而在行经冰川泠身旁时手肘有意无意地擦撞他的手臂。
「别碍着我,走开!」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哥哥!」
冰川泠显然不准备让他就此遁逃,也不准备让他逃避这个敏感话题地似的猛然攫住他。
「放手!」
被下手不知力道轻重紧抓住的上臂传来痛彻心扉的疼楚,可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光火谈话的冰川隼却无暇顾及这份痛楚,上身使劲一扭,狠狠甩开那教人发痛的箝制,头也不回地快步朝通往二楼的螺旋梯走去。
本来想继续话题而再三强迫他停步的冰川泠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做出任何强留他的动作。
即使如此,冰川隼还是能清楚感觉到背后那两道直直盯住自己的执拗目光,彷佛强力胶一般久久不肯离去。
时间,似乎不如他想象中的充裕。
笔挺的身影倚坐在书桌前,冰川泠的双眼视而不见的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外边已到日落西山的时刻,金红带橘、璀璨如火焰的夕霞在无垠的天际蔓延开来。
被夕照染红的片片云朵看似近却远,随着傍晚的轻风而四处飘荡的红霞将天空渲染出五颜六色而且色调不一的层次,看得人既眼花撩乱又目不暇给,原本平稳的心情也跟着浮躁起来。
想着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事,轻置高级檀木桌面上的手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
原来他是打算让事情慢慢发展,毕竟按部就班的成功率向来最高,加上从过去的经验,他明白操之过急最后就只有惨遭滑铁卢,更是坚定他这回必须一步一步稳住阵脚进行计划的决心。
然而,这份细心策画的构想却在一夜之间崩溃,原因无它,只因为冲岚月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
「没想到他连这里都追来了。」
下意识地以指尖敲打桌面,实心木质反弹回来的声音饱满得令人惊讶。
冰川泠微微朝上方勾起的嘴角发出一声轻哼,在自己都没注意到之时,他那张原来如同花朵一样灿美、彷佛天使一般高洁的迷人脸孔,蒙上一层只能称作憎恶与嫉妒的乌云。
那个男人……
思忖之间,他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黑色的意念。
脸色一沉,他晓得过去十几年来自己的泰然自若已如过眼烟云般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
「还有,那个女的!」
一个冲岚月已经够他头大,为什么连有那艳儿都非得要出现参一脚呢?
厄运,果然是接二连三的。
秀丽的眉不知不笕中重重深锁,未曾预想到的麻烦人物一一出现后,他清楚地晓得自己不能只是天真的等待。
他非加快脚步不可!敌人一个个地出现在眼前,他绝不让曾经痛心过的遗憾再度发生!
接踵而来的意外事件打乱了他原先的步调,虽然整个事态的严重性已到令人堪忧的地步,但他这段日子来并非只是呆杵在一旁而毫无作为。该做的事他差不多都已弄好,该有的布局他也几乎安排妥当。
而时机,是必须等待的。
十二日前。
「哥哥,你在做什么?」
不经意瞥见冰川隼的房门半掩,才从炎热得几乎令人室息的外头回到家中,连一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打算回房的冰川泠,困惑地停在他的房门口,打量着回视自己的惊愕表情。
「你忘了有敲门这回事吗?」
停下手边的动作,冰川隼的神情从愕然转为不悦。
「门是开着的。」冰川泠静静地提醒他。
「那并不代表你就能大摇大摆地闯进我的房里。」
冷得足以媲美冰天雪地的语气,冰川泠记得他上回最后对自己和颜悦色是……四个月又十五天前的事,当时两人正和回国休假的双亲共聚他们再度出远门前的合家晚餐。
他并不是现在才注意到,而是从很久以前,他就晓得冰川隼只有在双亲面前才努力摆出兄友弟恭的假像。
自从父母因工作的关系远赴海外,将还在受教育的两兄弟单独留在日本后,冰川隼的态度虽然不是翻脸不认人,却明显将他当作透明人一般,对他视而不见到几乎不闻不问的地步。
那并非是见了面不打招呼这种耍脾气的冷淡,而是在感觉上彻底无视他存在的漠然。
即使他不曾深入探究,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受他排斥。
冰川隼或许容忍自己无论如何都坚持时时刻刻跟在他身旁的举动,也忍受自己执拗强烈的凝视,却也毫不掩饰的漠视自己的存在。
那是种无法以言语形容,却能深刻感受到的冷酷。
若非他强迫自己习惯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心底也再清楚不过他这份冷漠是其来有自,他早已被他刺得伤痕累累。
没错,他甚至比一头雾水的当事人冰川隼更了解他心中那份对自己产生的莫名恐惧和退却是怎么回事。
「你打算上哪儿去呢?」
冰川泠直接、犀利彷佛质问的口吻,听得冰川隼忍不住激动起来,不想为了小事跟他翻脸而影响自己将出远门的高昂心情,只是身侧用力握紧双拳的动作似乎对控制情绪完全派不上用场。
额角不知是因为被激怒或是感到不满而频频抽动着,冰川隼还不至于宽宏大量到把两天前的不愉快当作没发生过,尤其当始作俑者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逼问他的行动时。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手边整理行李的动作,没去理会泠那看似挑衅的目光。
他很清楚,当泠露出这种眼神时向来是不可理喻的,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起了争端,只不过是平白浪费精力而已。
然而,他不予理睬的模样立即引起冰川泠强烈的不满。
「哥哥!」
冰川泠快如闪电的速度让冰川隼一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正将轻羽看夹克塞入行李箱的那只手腕蓦地被攫住。
「放手。」不愠不火的平静声调连冰川隼自己听了都暗自吓一跳,「你没看到我在忙吗?」
情绪显然濒临崩溃,所以他很讶异自己的语气竟能平稳得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要去哪里?」
这话问得又快又急,让人很难将之和平时的冰川泠联想在一起。
一向给人温和沉稳印象,要不是亲眼目睹,恐怕没几个人相信处事稳健的冰川泠也会有失控的一面。
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反射性地挣扎着,但他怎么也摆脱不掉那像是磁铁般重重吸附其上的大手。
可恶!
冰川隼只好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正视那抓得自己腕骨发痛的弟弟,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泠那股异于寻常的狂乱气势,那种不该在他身上发现的强硬,冰川隼不由自主地朝后方退了一步,却分不清楚自己的举动是出自于反射性的动作,还是那几乎闷窒自己的气势。
「我是要去岚月他家在瑞典的别墅玩个几天而已。」
他原本就不打算瞒他,也不觉得这事有何不可告知他之处。
要是让冰川隼来解释,他会说自己之所以有这种过度反应,全是肇因于泠那来得毫无道理的质问态度。
若不是前天他就着有那艳儿的事对他穷追猛问不说,还自作主张发表些擅作主张的狂言,其中甚至涉及他个人的隐私及自由,这两天来他不会忽视他到这么彻底的地步,也不至于在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行程时蓄意惹恼他。
或许的确有那么一刻不想告知的念头曾掠过他的恼海,但无论怎么说,两人身为一家人的事实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改变。即使有着再怎么样的不满,出门前的报备仍是不可避免的。
「瑞典?」闻言冰川泠诧异地张大了双眸。
「没错!这样你可以放手了吧?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整理好。」
手腕用力一扯,这回竟轻易甩开那如同铁钳般牢不可破的束缚,冰川隼不由得惊讶地抬眼看着反应有些过度的弟弟。
「哥哥,你……居然瞒着我?」
冰川泠当然晓得自己和冰川隼之间的失和,可是他仍确信自己是这世上最能掌握他一举一动的人。
怎么会……
眼前紊乱的状况很明白地告知他一件事:今天他若是一个粗心大意让冲岚月有机可乘,那么事情肯定又会重蹈以前的覆辙。
差那么一点,他这次又要抱憾终生了。
不准备让这种懊悔的未来有出现的机会,他晓得采取行动的时机已成熟。
「谁瞒着你?我只是还没说而已。」一半是心虚、一半是不耐,冰川隼回答的语气没了之前坚定。
「何时出发?」冰川泠突然问道。
「什么?」
「什么时候的飞机?」
冰川隼实在弄不懂近来的泠在想什么,那瞬间千变万化的情绪让他想跟也跟不上。
「明天晚上。」
那还来得及。
「哥哥。」冰川泠没有一丝摇动的平静口吻,在那缓和镜面的平坦下,藏着他人看不出的重大决心。「在你跟冲岚月到瑞典去度假前,先陪我到轻井泽的别墅去休一天假可以吧?」
也许仍然早了一点,但眼前的情况迫切,逼使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干嘛突然提起这个?」
「这一点都不突然,哥哥,我们已经好久没去度假了。」
如果说度假的定义是离开平日居住的住所,到另一个提供休闲的居所小住个几天的话,那冰川一家四口的确有好几年没好好度个假了。
这几回双亲回国探视两人时都是来去匆忙,除了全家聚在一起吃几顿晚餐并且话家常外,就没有多余的空闲出游。
当然,两兄弟都这么大了,全家出游这种集体活动也许并不大适合。但当冰川泠用着比平时更加强硬的态度提出这份要求,冰川隼愣了几秒钟消化他的强逼。
「时间这么赶……」他喃喃地道。
「反正是明天晚上的飞机啊!」他的话被冰川泠打断,「现在出发的话三点半以前就能到达,明天也只要下午出门就能赶上班机。」
「爸妈又还没回来……」
「只有我们两个不行吗?」
那柔缓的语气中带着彷佛蔷薇尖刺般的锐利,当中也隐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伤痛,不过对于后者,冰川隼相信这只是他一时的误听罢了。
算了,不论他怎么找借口,泠都能轻易化解他的理由。
只有兄弟两人的度假听起来煞是古怪,但他也晓得任凭自己怎么推诿,泠一但下定决心是绝对不动摇的。
深深叹了口气,他可以继续想出一千一万个拖延战术,同样地,泠也能兵来将挡地化去他无数个借口。
在被衣物弄得一团乱的床沿坐下,冰川隼伸手将额前浏海全数拨到后方。而在毫无意义的挣扎后,最后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第五章
「崇青,对不起,拜托妳传话给南丽跟巧盈,告诉她们从明天开始,包括妳在内都不用再来了。」
避过尚在房中准备行李的冰川隼,冰川泠找到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餐的女佣,递给她三个沉甸甸的薪水袋。
「泠少爷?」年约四十好几、来自中国大陆的女佣崇青一时无法理解地看着年轻的雇主。
「短期内我跟哥哥都不会回来这里,这是妳们三人的介绍信和资遣费。还有,我已经和人力中介公司谈过了。」
「啊,是要和隼少爷去度假吗?」崇青笑问。
忆起早上无意间瞥见隼少爷在整理行囊,她上前表示要帮忙被婉拒,还在想隼少爷何必这么客气。
原来他是打算跟泠少爷一起出门啊!
「是的,这将会是一段很长的假期。」
「那您和隼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可以那时候再复工就好。」
这样一来虽收不到那笔看来足足有半年份薪资的遣散费,可是能留在这间高级洋房工作是三人的希望。
最初,冰川家的女主人是希望来帮佣的人能较有冲劲及活力,因此人力公司派了二位全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一开始做起事来的确比之前年近六十的老太婆利落许多,后来却因为一个可笑的「意外」而遭到撤换的命运。
原因无它,全怪这屋里三位男主人太有吸引力,导致正处于情窦大开的年轻外籍女佣们根本就无心工作,最后甚至还在三更半夜私自潜入两兄弟的房里,想来个能回忆终生的一夜情缘。
下场不用说,自是被女主人革了职并被遣送回国,匆匆结束这段连当事人的冰川家两兄弟想来还会啼笑皆非的单恋。
而后,中介公司又派来年龄均超过三十、并且是已婚的女子,想说这下子应该没问题才对,却又因为三人一碰到冰川家两兄弟就无法专注在工作上,活像初恋的小女孩般慌慌张张,因而被辞退了。
最后,冰川家的女主人终于死心剔除有活力这项要求,中介公司于是派遣目前正在冰川家工作的三名四十多岁已婚妇女上阵。
这个多风多浪的帮佣问题至此总算是尘埃落定,而这份平静则是要归功三人公私分明的人生经验。
面对眼前两个充满魅力的帅哥,就算他们的年纪足以当她们儿子,但欣赏这种感情可不会因年龄的差距而有所改变。但是三人能很清楚地区分工作与休息的时间,一直没出现足以构成问题的纰漏。
每天必须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三餐的菜色在一个月内不得有重复,以及要好好照顾庭园里的珍贵植物。这些来自已出国女主人的严酷要求,虽令人难以忍受,不过每天只要见到两位年轻的雇主,所有的辛劳皆轻松地一扫而空。
听了女佣表明想继续留任的立场,冰川泠先是苦笑一下,才开口劝道:「崇青,我想这真的会是一段相当长的假期,所以还是拜托妳收下介绍信,我想妳们的下一份工作一定会比现在的更轻松。」他相信自己已将立场表达得相当清楚。
不知其中原委的向崇青虽觉就这么放弃这份让人羡慕的工作非常可惜,但在雇主异乎寻常的坚持下,她也只能接下三个厚重的纸袋,默默接受这件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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