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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季节-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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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个……”

“不要问!”也躲在门外窃听的郭蕴眉,在他一出声时,立即一掌打上他的头顶要他消音。

“可是咏童……”贺之谦迟疑地指指房门紧闭的女儿香闺。

“闭上嘴啦!”这下换脾气跟他很相似的儿子用铁拳敲上他的头。

贺之谦捂着头瞪向他们两个,“你们统统都不开口我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全家都变成了哑巴,连问一下也不行?

“叫你不要问你是听不懂吗?”下一刻,母子俩同心协力地将关心女儿过度的老爸给架走。

坐在床上屈膝抱着头的咏童,在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后,缓缓抬首看向房门。

夕阳下,他的轮廓,还近在眼前,他的发梢、每一寸肌肤,就这么轻贴在她的之上。

她一手扶着昏昏沉沉的脑际,仍是不能确定那究竟是她幻想过度所作的美梦,抑或是他所给予的真实。

抽掉了身体里长久以来做为动力的思念之后,她还剩下些什么?

她不堪的发现,即使是她的婚期已近在眼前,'奇+书+网'在失去了对于陆晓生的思念之后,自己仅剩下一具躯壳,曾经努力要忘掉他的那个自己曾认为,不管再怎么痛苦,长夜总会过去,终有一日,对于他的一切,她将会失去所有的感觉……

但在她心乱如麻的这当头,她却遍寻不着那时曾这么说过的自己,偏偏藏在脑海最深处里的记忆,像是被人重新复写了一遍,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愈来愈清晰,像是从没有离开过,她的心,她的身体,至今仍牢牢地记住了他。

该怎么办?

晚风徐徐吹掀起窗帘,带来了初夏的气息,她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只刻着罂粟花的小铜箱。

在抽屉最深处找来了铜锁的钥匙后,她将钥匙插进久未开启的小铜箱,释放出里头被积压了多年的过去。

一帧帧年少时他与她的合照,如今在灯光下看来,笑得好无邪,夏日的身影安静地停留在照片里,在每一帧的阳光灿烂下,她意外地发现,他们总是交握着彼此的双手,就像不能没有对方片刻,或是深怕另一半会走失似的,无论拍照是在何时何地。

一帧仰望着天空的方向所拍下的照片,紧紧引吸住她的目光,她以指轻触,照片里,种植在二楼阳台上的红色罂粟花,艳丽鲜活得像是可以摸到它花办上的纹路似的,在她拿起那帧照片后,另一帧被她压藏在最底下的照片就这么躺在小铜箱里,等着她再次温习。

云海的那一端,初升的旭日,将天际的黑暗全都逐走,映亮了湛蓝的天空,一颗颗露珠,就近在近处的草丛上,晶莹剔透得像是会滑出照片外,在看着它时,她仿佛又听见了当年的那对男孩与女孩,依偎着彼此,在朝阳下这么说着……

“对太阳许愿?”

“嗯。”

翻落的照片跌坠在地板上,远衬着咏童提着行李走出房门的背影。

手中拿着一张颜色已泛黄的学生照,独坐在椅里的陆晓生,看得出神之际,全然不觉眼前还站了个人。

“你有没有搞错呀老兄?”富四海一手按着作疼的胃抗议。“我是叫你们上去谈谈,可不是叫你们去上面滚来滚去不下来!”害他在楼下喝咖啡喝到差点胃穿孔。

陆晓生二话不说地自抽屉里翻出一瓶胃药扔给他。

再吞一颗胃药后,富四海瞄了瞄他那张像是掉了什么似的脸。

“滚出……不,谈出什么结果了?”

面色阴沉的陆晓生紧握着十指,“她没有给我回答。”

“那怎么办?”他刻意两手环着胸叹了口气,“人家可是连喜帖都已经印好了喔。”

陆晓生猛然抬起头,一把抓起外套冲向门外,快得像阵旋风似的,富四海笑了笑,将手上的药丸高高扔起,再张大了嘴,将它接个正着。

★  ★  ★

呜……打不赢人家。

某对贺氏父子,在陆晓生直扑至家门前找人时,本来是想联手教训一下这名迟到了十三年的负心汉,但当陆晓生在他们面前站直身子时,他们才赫然发现前头杵了座小山,而且当这座小山脱去了外套后,在衣服底下,还有着令他们流着口水羡慕的二头肌和六块肌,和他相比下,他们简直像是营养不良的两只饲料小公鸡。

“丢人现眼。”与这两个男人有着深层关系的郭蕴眉,在他俩没教训到人,只能动动嘴皮子骂骂,然后就躲到她身后去时,没好气地往身后一瞪。

“伯母……”来到这里却扑空的陆晓生,心急如焚地看向她。

“咏童去散心了。”她爽快地告知那两个男人不愿透露的消息。“她说结婚后就很难有这种独自旅行的机会,所以她就拎着行李去山上住了。”

他愣了愣,“山上?

“就你曾和她去过的那个地方。”她暗示性地朝他眨眨眼。

“伯母,谢谢你!”明白她话意的陆晓生感激的一笑,动作快速地冲出家门准备前去找人。

当停在巷口的房车再次远离后,郭蕴眉缓缓回首看了那对只会出一张嘴讲讲骂骂的父子档一眼,在经过他们的身边时顺口丢下一句不客气的结论。

“饲料鸡。”

驱车远离都市后,连夜开车南下的陆晓生,一手握着方向盘,直在脑海中上演着那从不曾遗忘的往昔。

她去了阿里山,那个他们曾经许过愿,也是他们最后一块牵着手去的地方。

为什么她要去那里?是想悼念,还是想温习?或者,即将结婚的她,就只是想在那找个让她放下所有过去的勇气?

他并不想在这其中揣测哪个答案才是她此刻心中所想的,浑身紧张的他,只觉得这一夜,通往她所在地方的路好长,就像当年在那个下着蒙蒙细雨的夜晚,而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分离的那条夜路一样,既深,且漫长,好似永远也到不了终点,他必须不时回首,看着站在路灯下一身朦胧明亮的光影,他才能觉得他不会在夜色里迷失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常在下着雨的夜晚想起她,想起那张也被他感染了害怕的脸庞,当阳光铺向大地时,他会想起她脸红偎在他怀里的模样,她也住在他的每一本书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每一个他曾在图书馆内陪她度过的夏日……

他还记得,那年的他们,手中有好多好多的梦想。

连夜开车从台北南下,抵达阿里山时已经四点多,当陆晓生踏出车门外时,四下一片漆黑,天际还挂着闪烁的星子。

位在山腰的车站里,准备前往祝山看日出的人们,在这清晨将至的时分,已将小小的车站济得人山人海,过冷的气温下,每个人纷纷自口鼻中吐出白色的烟雾。

当陆晓生挤进月台上时,车站的铃声已响起,欲搭乘火车的人们纷纷挤进为数不多的车箱里头,身形娇小的咏童也在其中,找了好一会后,高人一等的陆晓生终于看到她,就在车门欲关上前,他挤至她的身旁,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进车箱内。

心脏仿佛快从胸口跳出来似的,咏童愣愣地看着再次出现在她身边的他,在窄小的车箱中,他将她圈在怀里,避免与拥挤的人群碰撞,一如当年的姿态。

沿着蜿蜓轨道上山的小火车攀向山顶时,火车制造出来的嚣音直在她耳边轰轰作响,但在那其中,靠站在他胸口前的她,却清楚地听到了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清晨的冷风,在车门打开的刹那濯了进来,脑际昏沉沉的咏童任他牵着她的手,踱至月台上,再与人群一块移动到可以观赏日出的地方,自山底下吹窜上来的冷风将她的长发吹打得不停飘飞,带着她到人群较少的地方后,陆晓生侧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地打开外套,将她给拉进温暖的怀里后,再合上外套两手交握在她的胸前。

即将破晓的山顶,自远处山脉的棱线上出现了一层淡橘色的曙光,薄薄的飞雾自他们脚下快速飞掠而过,随着四下愈来愈明亮,咏童张大了眼看着眼前如同海洋般飘浮在山谷里的云层。

无论经过多少年,也无论多少人来来去去,云海始终冷眼无言,哪怕多少人曾心痛、曾错过,它只是守信如期,日日安静地待在山谷里,等待着晨光赋予它片刻的璀璨。

刺目的日光,在长久的等待中,终于像是上天放出的飞矢般,四处射向大地,咏童微眯着眼看了它好一会后,她缓缓侧过身子,抬首看向那张正俯视着她的脸庞,无法抑止悸动的她,抬起冷冰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那张,曾经让她思念到不知道该怎么让日子过去的脸庞。

此时此刻,在她以往的记忆里,全都是他对她的好,全是他满满的疼惜,她不禁想问,当她在等着他时,他是否也在等着她?他是否也像他一样,在鼓起了勇气等待后,却又因岁月太过漫长而感到害怕?

“我们重来过。”陆晓生握住她的指尖,请求般地对她低语,“我们重新再当一次十七岁时的陆晓生与贺咏童,好吗?”

她凝睇着他问:“只在下山前?”

“直到你喊停为止。”

在交缠的目光下,时光停顿了片刻,陆晓生浑身紧张地看着她那双漫无目的流转的双眼,等待了很久,在他几乎要认为她不会给他一个回答时,咏童的指尖来到他的唇上,细细地描绘过他唇上的棱线后,她伸出双手投入他的怀中将他拥紧。

失而复得的心情顿时占据了陆晓生的胸臆,他感激地俯下身子,将这十三年来没有好好守住的人儿紧紧拥住。

离开山头的旭日已经升得很高了,如同所有欣赏完日出美景准备下山的人们,陆晓生也决定拥着她,重回当年爱情最真挚的那一个季节,体味那时最纯粹的心情,与最剔透无瑕的爱情。

路旁野草上晶莹的露珠,在太阳愈升愈高下,逐渐开始消失,就如同岁月。

对他来说,岁月,只是寄物箱,他把他的爱寄放在十七岁,而后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的失主,再次将它提领出来。

第七章

她喜欢眼前的这幅画面。

手牵着手,就像在小铜箱里所摆放的每一帧照片一样,无论他们走到哪,永远都会陪在对方的左右。

自祝山顶上下山后,陆晓生跟着她来到她暂时租赁的小木屋里,称事休息后,他们便牵着彼此的手,走过当年他们曾去过的每个地方,在走回小木屋山下的那片森林时,身后远方的夕日,将他们两人的背影拉长纠缠在一起。

“他们要结婚了?!”才刚从他口中获知绚丽与永泰婚期的咏童,对这意外的消息显得有些错愕。

“嗯。”陆晓生专注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一时片刻问,咏童也不知该对这消息怀有何种心情,她还记得绚丽那张不愿服输的脸庞,也记得同学会那天永泰难以启齿的模样,她不禁要想,其实绚丽在多年前就已经放开了陆晓生,只是在她面前,绚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输家罢了。

但对于绚丽的欺骗……她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感到愤怒。

或许都不该,因为为此而痛苦的人,太多了,在这其中,有她,也有陆晓生和永泰,还有个作兰自缚的绚丽。

悦耳的铃声忽然响起,沉思许久的咏童抬起螓首,意外地看着陆晓生不情不愿地拉大了一张臭脸,咕咕哝地应了几句后,撇着嘴角收线。

“谁打的?”她很好奇是谁能让他的表情这么丰富,也对他现在的生活圈充满了好奇。

“同学会的主办人,富四海。”

“富四海?”她怎么想就是不记得有这个人名,“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啊。”

“他有个叫富大海的老爸。”他牵着她绕过地上一滩积水,顺便替她复习记忆,“以前我们放学时常看他家的私人司机来接他下课。”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她恍然大悟地拍着额,但不过一会,她又疑惑地蹙着细眉,“可是他不是隔壁班的吗?”那位先生他有没有跑错场子?

“现在他是我的经纪人。”陆晓生愈想就愈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坑了,“就在刚才的那通电话里,他老兄又跟我多敲了一个月的年终。”啧,明明就家大业大,偏偏放着少爷不干,反而跟他老爸嚷着要出来自立门户,还老拿着计算机算年终,他当每天都是过年啊?

听着他那抱怨的口吻,她忍不住掩嘴轻笑,他不经意一瞥,在见了她脸上那久违多年的笑意后,登时停住了步伐。

被他拉住不能走的咏童,回首纳看着他,林间掩映错落的霞光,在他脸上形成了忽明忽暗的片影,她靠上前想看清他的表情,他却松开了手以指抚向她唇边珍贵的笑意。

“晓生?”熟悉的轻唤,拓印在他那已经尘封多年的脑海里。

抚摸她消失在唇畔的笑靥,他屏住了气息问。

“能不能……再对我笑一次?”

近距离的凝视下,咏童在他脸上看见了她也曾在镜中见过的自己的表情,患得患失、难以置信,既渴望它能成真,却又害怕这只是另一个未醒的梦。

若不是爱得深,又怎么会怕失去?

若不是曾经失去过,又怎么会怕爱情再也不会出现?

她分不清此刻存在她心底的,是对他或对自己的怜惜,她只是深深的呼吸,再以一记他最是记得的笑意来回应,就像是他停在她脸上,微微颤抖的指尖一般。

如同漠地里久旱的旅人,终于获得了水泉的滋润般,陆晓生这才释放出胸腔内紧窒的空气,再大口的呼吸,盛在手边的微笑,他可以自他的掌心中感觉到它的弧度,他忍不住挪开掌心低首探向她,在她的注视下,小心地吻上她粉色的唇。

“这是温习还是缅怀?”太过呵护与慎重的吻,令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新的记忆。”不愿因太过心急而且吓跑她,这一回,他显得很小心。

咏童不语地看着他,半晌,她伸出两手揽住他的颈项,再主动跎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想我吗?”在他的两掌迅速环住她的腰际时,她在他的唇边低喃,把那些一直没有机会问他的话说出口。

“想。”

“会梦到我吗?”她再吻过他的眼眉,试着想抹去那份紧张的神色。

“你很少缺席。”

一直表现得很镇定的她,在接下来的问题面前,也忍不住有些退却,她没把握地迎上他那双瞬也不瞬凝视着她的眼眸。

“还……爱我吗?”

“从没有停止过。”飞快而坚定的答案脱口而出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她那如释重负的心情。

两两交缠的视线犹如蛛网,丝丝缕缕中再难以拆解得开,他们迎向彼此,叠合的唇瓣在半途中迎上对方的,在那一瞬间,无论是他或她,都像是恨不能再拉近彼此一点距离般地用力紧拥,哪怕是只有一丝缝隙,他们也觉得太过遥远,在极力想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时,在他们耳边,仿佛传来了风儿的低叹。

掠过山顶的冷风,顺着山陵的坡度下降,在夕阳西下后,山上的温度下降得更快,夜色不过多久就乘风抵至。

静夜里,睡了一阵的陆晓生小心地挪动着身躯,试着不吵醒睡在他身旁的咏童,喉际有些渴的他,自小木屋二楼来到了一楼找水喝。

当聆听着满山虫鸣的他才想返回温暖的被窝时,楼上一阵轻响后和颇为急促的喘息声,令他想也不想地搁下水杯赶紧奔回卧室。

自梦中醒来却找不到他,独坐在床上的咏童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两手紧楼着膝盖,不知该如何是好地茫然看着四下。

“咏童?”他一回卧室,见到的就是她孤零零害怕的模样。

自见到他后就一直躲藏在她心底的恐惧,令她的眼中蔓盛着一层薄泪。

“我以为……你又不见了……”

陆晓生飞快地回到她的身边将她拥紧,在她埋首在他的颈间里时,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

“我在,也永远都会在……”

如水的夜色中,他的保证听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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