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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翦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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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把你一刀送终!’”

“把谁送终?”祖望问。

“公公呀!”小俞说:“他比小虫还凶嘛!”

大家又笑,何飞飞嚷著说:

“我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痛了,谁有散利痛,我受不了!骨稽得要死掉了!”大概是这句话给了纫兰灵感,她接著说:

“公公说:‘慢来,慢来,让我先吃片散利痛!’”

“什么?”小俞喊:“我看这一老一小都是神经病院里逃出来的呢!居然要先吃散利痛再来挨刀子!”

大家都已经笑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一面笑,一面胡乱的接了下去:“我发现公公原来是个老颠东。”

“真是太没用。”“我就向前冲。”“只听到一片声音:‘碰碰碰!’”

“我的刀子不管用。”“反而被公公打得浑身发痛。”翦翦风7/26

“还大骂我是不良儿童。”

“我只好跪在地当中。”“哭得个泪眼朦胧。”“那时候天色忽然变得烟雨蒙蒙。”

该何飞飞了,她边笑,边喘气,边说:

“从窗口爬进了一条大恐龙!”

“胡闹!胡闹!胡闹!”大家笑著叫:“这是什么故事,简直不像话!乱接一气,真是乱接一气,原来的蜜蜂到那儿去了?现在怎么恐龙也出来了!”

这故事接到这儿已经完全不像话了,真冤枉我一开始起的头,“窗外吹起了秋风”会带出这么一个荒谬的故事,真是出人意表。何飞飞这只恐龙一出来,大家更接不下去了,结果,还是柯梦南不慌不忙的接了一句:

“这一惊吓醒了我的南柯一梦!”

谁都没想到他会接出这么一句来,很技巧的结束了这个故事,而把整个荒谬的情节都变成了一个梦。更技巧的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嵌了进去,大家会过意来,不禁都拍著手叫好。柯梦南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开始弹起吉他,唱起一支歌来。

那是一支很细致很缠绵的抒情歌,大家本来都笑得过了火,是很需要调剂一下了,他的歌把我们带进了另外一个境界,大家都自然而然的安静了。坐在那儿,入迷的听著他的歌声,他唱得那样的生动,那样的富有情感,我们都听得出神了。他的歌唱完了,大家爆发的响起一阵掌声。水孩儿不声不响的走到我的身边坐下,对我低低的说:

“蓝采,你觉不觉得,我们这圈圈里有一半的女孩子都对柯梦南著迷了?”

我心里一动,望著水孩儿那张姣好的脸,如果有一半女孩子倾心于柯梦南,恐怕也起码有一半男孩子倾心于水孩儿吧!“包括你吗?”我笑著问。

“我?”水孩儿对我笑笑,反问了一句:“你看像吗?”

“有一点儿。”我说。“算了吧!”她摇了摇头。“我不爱凑热闹!”

“什么热闹?”何飞飞抓住了一个话尾巴,大声的插进来问:“我可最爱凑热闹了,有什么热闹,告诉我,让我去凑!”

我和水孩儿都笑了,水孩儿拉过何飞飞来,拧了拧她的脸说:“你要凑吗?这热闹可是你最不爱凑的!”

“真骨稽!”何飞飞大叫:“任何热闹我都要凑,连癞蛤蟆打架我都爱看!”“你真要凑这个热闹吗?那么我告诉你吧!”水孩儿拉下何飞飞的身子,在她的耳朵边叽咕了两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何飞飞的一声大吼:“胡说八道!”水孩儿笑弯了腰,大家都注意到我们了,柯梦南放下吉他,抬起头来问:“你们在笑什么?”“水孩儿告诉我说……”何飞飞大声的说著,水孩儿急得喊了一声:“何飞飞!别十三点了!”

“好呀!”无事忙叫:“你们有秘密,那可不成,赶快公开来,水孩儿说些什么?”“她说……她说……”何飞飞故意卖关子,一边笑,一边拉长了声音:“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

水孩儿跳了起来,做梦也没想到何飞飞表演了这样一手,不禁胀得满脸通红,又急又气,嘴里嚷著:

“何飞飞,你少鬼扯!”

但是,男孩子们开始起哄了,翻天了,又叫又嚷,要逼何飞飞说出是谁来。何飞飞则笑得翻天覆地,捧著肚子叫:

“哎唷!真骨稽,骨稽得要死掉了!”

“你别死掉,”无事忙说:“先告诉我们她爱上的是谁?”

“是——是——”何飞飞边笑边说。

“何飞飞,”水孩儿越急越显得好看,脸红得像谷风花园中的玫瑰。“你再要胡说八道,我可真要生气了。”

男孩子们起哄得更厉害,逼著何飞飞说,何飞飞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终于说了出来:

“是——是——是她爸爸!”

水孩儿吐出了一口长气,一脸的啼笑皆非。男孩子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著何飞飞又笑又骂,整个客厅里乱成一团,何飞飞又滚倒在地毯上了,抱著个靠垫直叫哎唷,一叠连声的喊:“哎唷,真骨稽!哎唷,真骨稽!哎唷,真骨稽!”

“什么中国鸡,外国鸡,乌骨鸡的!”无事忙骂著说:“何飞飞,你这样捉弄人可不行,非罚你一下不可!”他回头望著大家说:“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对!对!对!”大家吼著。“罚我什么?”何飞飞平躺在地下,满脸的不在乎。

“随你,”无事忙说:“爬三圈,接个吻,都可以!”

“接个吻,和谁?”何飞飞从地上一跃而起,大感兴趣的问。“和我!”无事忙存心要占便宜。

“好呀!”何飞飞真的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却歪著头先打量了一下他说:“奇怪,你怎么长得不像个人呀,我从来不和动物接吻的!”“去你的!”无事忙气得大骂著推开她。

何飞飞笑著一个旋转转了开去,她刚好转到柯梦南身边,停了下来,她弯下腰,毫不考虑的在柯梦南的面颊上吻了一下,抬起头来说:“还是你长得像个人样!”

大家鼓起掌来,柯梦南有些发窘,他仍然不习惯于过分的开玩笑。望著何飞飞,他摇摇头说:

“何飞飞,什么时候你才能有点稳重样子呢!”

“等你向我求婚的时候!”何飞飞嘻皮笑脸的说。

大家都笑了,柯梦南也笑了,一面笑一面不以为然的摇著头。何飞飞早已一个旋转又转开了,跑去和紫云、彤云抢牛肉干吃。就是这样,我们在一块儿,有数不清的欢笑和快乐,但是,谁又能知道,在欢笑的背后藏著些什么?翦翦风8/26



妈妈总说我是个梦想太多的女孩,虚幻而不务实际。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我常常会陷进一种空漠的冥想里,一坐数小时,不想动也不想说话。那年冬天,这种陷入冥想的情况更多了,我发觉我有些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我无法确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切都令我心烦,令我厌倦,连圈圈里的聚会,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了。

我把这种消沉归之于天气不好和下雨,那正是雨季,雨已经一连下了一个多月了,我自称这是“情绪的低潮”,认为过一阵就会好了,可是,过了一阵,我还是很不快乐。妈妈为我非常担忧,不止一次,她望著我说:

“你是怎么了?蓝采?”

“没有什么,妈妈,只是因为天下雨。”

“天下雨会让你苍白吗?”妈妈说:“告诉我吧,你有什么心事?”“真的没有,妈妈。”“可是,我好久都没有看你笑过了。”妈妈忧愁的说:“而且,你也不对我撒娇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你瞒著我。”“我发誓没有,妈妈。”我说,勉强的笑了笑。“你看我不是笑得满好吗?”“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呢!”妈妈凝视著我:“我觉得你是想哭一场呢!”不知怎么,给妈妈这么一讲,我倒真的有些想哭了,眼圈热热的,没缘由的眼泪直往眼眶里冲。我咬了咬嘴唇,蹙紧了眉头,说:“别说了,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有些心烦,你别管我吧,妈妈。”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妈妈看来比我还烦恼:“除了你我还有什么,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过得快乐呀!”

“噢,妈妈!”我喊,眼泪终于冲出了眼眶,用手揉著眼睛,我跺了一下脚说:“你干嘛一定要逗我哭呢!”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妈拍著我的肩膀说:“又变成小娃娃了,别哭了,去休息吧,我只是希望你快快活活的。好了,好了。”给妈妈一安慰,我反而哭得更凶了,把头埋在妈妈怀里,我像个小孩一般哭得泪眼婆娑,妈妈也像哄孩子一样拍抚著我,不断的,喃喃的说些劝慰的话。好半天,我才停止了哭,坐在妈妈的膝前,我仰望著她,她的脸在我潮湿的眼光里仍然是朦朦胧胧的,但她的眼睛却是那样清亮和温柔。我忽然为自己的哭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我已经二十岁了呢!于是,我又带著些惭愧和抱歉的心情笑了起来。

我的哭和笑显然把妈妈都弄糊涂了,她抚摩著我的脸,带著个啼笑皆非的表情说:“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吗,又哭又笑的!”

是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段时间里。就是那样没缘由的烦恼,没缘由的流泪,没缘由的消沉,没缘由的要哭又要笑。一连两次,圈圈里的聚会我都没有参加,没什么原因,只是提不起兴致。然后,怀冰来了,一进门,她就拉著我的手,仔细的审视著我的脸说:“你怎么了?”怎么又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呀!”我笑笑说。

“那么干嘛两次都不来?你不来,有人要失望呢!”

“别胡说。”“真的有人失望呢,”怀冰笑著,在我卧室的床沿上坐下来。“有人一直向我问起你。”

“谁?”我问。“你关心了?”怀冰挑起了眉毛。

“别开玩笑,爱说不说!”我皱皱眉:“你也跟著何飞飞学坏了。”“那么你不想知道是谁问起你呀!”

“是你不想说呀!”“告诉你吧,”怀冰歪了歪头:“是柯梦南。”

我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乱蹦了几下,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变白了。“乱讲!”我本能的说。

“乱讲的不是人。”怀冰说。“他——怎么问的?”我望著窗子,从齿缝里低低的说。

“你‘又’关心了?”怀冰的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不说拉倒!”我站起来,想走。

“别跑!”她拉住我。“他呀,他一直问,蓝采到那里去了?蓝采怎么不来?蓝采是不是生病了?他还问我你的地址呢!”

我看著窗子,我的心还是跳得那么猛,使我必须控制我的语调。轻描淡写的,我说:

“这也没有什么呀,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好,好,没什么,”怀冰仰躺在我床上说:“算我多管闲事!简直是狗咬吕洞宾!”沉默了一下,她又叫:“蓝采!”

“怎么?”我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望著她。

“谷风说希望和我先订婚,你觉得怎样?”她望著天花板说。“好呀!”我叫:“什么时候订婚?”

“别忙,”她说:“我还没答应呢。”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你们从高中的时候就相爱了,依我说,早就该订婚了。”

“本来是这样——”她怔了怔,说:“不过,这段婚姻会不会幸福呢?”“你是怎么了?”我纳闷的说:“难道你不爱他?”

“我不爱他!”她叫,眼睛里闪著光采,脸颊因激动而发红。“我怎么会不爱他?从十五岁起,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那么,你担心些什么?”

“我妈妈总对我说,选一个你爱的人做朋友,选一个爱你的人做丈夫。”她慢吞吞的说。

我噗一声笑了出来,拉著她的手说:

“原来你有了丈夫还不够,还想要个男朋友!”

“别鬼扯了!”她打断我:“人家来跟你谈正事吗!”

“你的事根本没什么可谈的,你爱谷风,谷风爱你,性情相投,门当户对,我不知道你在考虑些什么。”

“我只怕我太爱他了,将来反而不幸福,”她说,面颊红滟滟的,说不出来有多好看。她并非担心不幸,她是太幸福了,急得要找人分享。“你瞧,我平常对他千依百顺,一点也不忍心违逆他……”“他对你又何尝不是!”我说。

“是吗?”她望著我,眼睛里的光采在流转。

“你自己最清楚了,反而要来问我,”我笑著说,揽住了她的肩。“别傻了吧,怀冰,你选的这个人又是你爱的,又是爱你的,你正可以让他做你的丈夫,又做你的朋友,这不更理想了吗?”“真的,”她凝视著我,带著个兴奋的微笑。“你是个聪明人,蓝采。”“是吗?”我笑笑。“好了,给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她开心的说:“但愿每个人都能得到每个人的那份爱情,蓝采,你可别失去你的那一份呀!”“我没有爱上谁呀!”我说。

“你会爱上谁的,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呢!”“我知道。”她站起身来。“我要走了,蓝采。告诉你一句话,别躲著大家,我们都想你呢!”

“真的吗?”“怎么不是真的,我们前几天还谈起呢,大家公认你是最奇怪的一个人,外表很沉默,可是,谁跟你接近了,就很容易的要把你引为知己。柯梦南说,你像一支红头火柴,碰到了谁都会发光发热。”我一震,身体里似乎奔窜过一阵热流。怀冰走向了房门口,我机械化的跟著她走过去。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下星期日下午,我们在谷风家碰头!”

她走了。我倚著窗子站在那儿,窗外还是飘著雨丝,薄暮苍茫,雨雾迷蒙。我站了好久好久,忽然觉得雨并不那么讨厌了。翦翦风9/26



星期日,我准时到了谷风家里。

天还是下著雨,而且冷得怕人,可是谷风家里仍然高朋满座。最吸引人的,是客厅中那个大壁炉,正熊熊的烧著一炉好火,几乎二分之一的人都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完全是一幅“冬日行乐图”。我一走进去,何飞飞就跳了起来说:

“哈,蓝采,你成了稀客了。”

“怎么回事?”紫云也走过来问:“生病了?”

“是好像瘦了一点。”小俞说。

“而且脸色也不好,”祖望接口。

“坐到这儿来,蓝采,靠著火暖一点。”纫兰丢了一个靠垫在壁炉前,不由分说的拉著我过去。

“也别太靠近火,有炭气。”彤云说。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包围著我,简直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头一次,我发现大家对我这么好,这么关怀,竟使我感动得又有些想流泪了。他们拥著我,七嘴八舌的问候我,俨然我生了场大病似的,我私心里不禁喊了声惭愧,甚至很为自己没有真的病一场而遗憾。好不容易,我总算坐定了,水孩儿又拿了条毯子来,坚持要盖在我膝上,我不停的向她解说:“我根本没有什么,我实在没生什么病……”

“别说了,”水孩儿打断我:“看你那么苍白,还要逞强呢!还不趁早给我乖乖的坐著。”

看样子,我生病早已经是“既成事实”,完全“不容分辩”了。我只好听凭他们安排,靠垫、毛毯、热水袋全来了,半天才弄清爽。我捧著热水袋,盖著毯子坐在那儿,浑身的不自在,何飞飞笑著说:“这可像个病西施了。”

一直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我抬起头来,不由自主的在人群里搜寻,立即,像触电一般,我接触到了他的眼光,他坐在较远的沙发里,伸长著腿,一动也不动。但是,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却一瞬也不瞬的凝视著我。

我在那灼热的注视下低垂了头,大概坐得离火太近了,又加上热水袋和毯子什么的,我的脸开始可怕的发起烧来。我听到室内笑语喧哗,我听到何飞飞在鼓动大家做什么“三只脚”的游戏,但是我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对这一切都无法关心,脑子里只浮动著那对炯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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