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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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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记得别再像上次一样。”
“孟婆……”小小想回首求援,却被强架着前往来世的甬道前。聆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愈来愈明灿的光芒也令她渐渐睁不开眼。
“去吧。”
“不要啊……”小小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前往来世的光亮角道里。
孟婆在小小远去后,从抽里掏出了一本由牡丹花染印的诗册,在翻阅了几页之后,她嘴边缓缓逸出一抹笑意。
☆☆☆
天色方透微亮,草木犹沉醉在晨雾里尚未醒来,一颗晶莹的露珠,悄悄滑曳过翠绿的芭蕉叶,在叶尖处凝聚成浑圆的滴露,清脆地滴落在下方的叶片上,晨露飞纵四散的声音,但极了心版上熟悉的回响声。
自晨露中醒来的苗小小,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神志不太能集中地听着窗帘外的阵阵滴露声,迷离的梦境依稀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有些东西,就像一片片未拼凑完全的碎块,在她的梦里聚拢了起来,但又在后头散开来了,离离合合的,让她怎么也理不请她到底梦见了什么,混饨不明的纠扰着她的心头,同时也让她满怀惆怅。
那种每每在梦醒时就自她脑海里抽离的东西,好像是一种遥远的回忆,遥远得她不知那是从何而来的。每次,她都只记得在梦里她似是被人强拉着前往一处光亮的地方,而后她就梦醒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知那种令人想要仔细梦清,但又深恐梦清了后将会令她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总觉得,她好像遗忘了一项很重要的东西。但她不明白,为何每当她做了这种梦时,她会觉得那么地熟悉,同时也那么地神伤。
小小闭着眼眸,试着想起方才做了什么样的梦,窗外早起的黄莺,啼唱嘹亮的瞅瞅鸣声却打散了她对梦境残留的感觉。
她叹口气转看外头已然明亮的天色,意兴阑珊地起身,盥洗完毕后穿上一袭钟爱的丝罗儒裙,坐在妆台前整顺她那一头云蓬似的长发后便取来了搁放在门前的花篮,准备趁着曙色苍茫,人们尚未醒起的时分,赶赴位于城郊的花坊采撷今晨第一朵盛开的花朵。
步出回院、转过庭廊,小小拎着花篮跨出大门,未走几步,种种纷杂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令她皱眉地抬首看向身后这座雕梁画栋宛如宫廷的九萼斋。
苏州第一红访九萼斋,每日清晨的此刻,狂欢达旦的莺莺燕燕、满楼红袖,正在楼门前依依挽送与她们缠绵了一整晚还流连不忍离去的寻芳客们,而楼外的小厮们,也正搀扶着酒醉醺醺的醉客出门搭车,一时之间,清晨凉适的空气里,泛漫着浓浓的脂粉花香味以及冲天不散的浓重酒气。
甫送走一夜恩客的九萼斋花牌知情,厚厚的胭脂还残留在脸上,呵欠连天地走回大门前,正巧遇上了刚要出门的小小。
“小小,你今天这么早就要去花坊了?”知情揉着困睡的眼,很羡慕小小能够在这清晨时那么地有精神。
“嗯。”小小朝她点点头,很同情地看着她眼眶底下连胭脂也遮盖不了的黑影。
知情慷懒地伸着腰,“既然如此,可不可以麻烦你顺道为我采些我最爱的状元红来?”
“我也要,我要天香一品。”知情才说完,另一个花牌晓意也忙不迭地凑到小小的面前。
“我今天要插九蕊珍珠……”更多送完恩客的花牌们纷纷要求。
身为九萼斋的当家头牌,人称花冠姑娘的凝若笑,在众女围着小小东一声西一句的要求时,忍不住走出来将小小推至自己的身后,以杜绝她们尖锐的视线和她们的贪心。
凝若笑两手叉着腰,不客气地睨着她们,“你们别老是缠着小小要她帮你们采花,她又不是你们的丫鬟,根本就没有必要帮你们做这些事。她都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到现在你们还是搞不清楚这一点是不是?”
“我们……”
小小拍着凝若笑的肩,“没关系的,反正也只是顺手,帮她们带一点牡丹回来无妨的。”
“是很顺手没错,但花资谁要付?又是你帮她们代垫吗?”凝若笑更眯细了狭长的凤眼,眼光转到那些老是捡便宜的女人身上。
“没关系的。”小小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手轻推着她,“日头都出来了,你也早点回搂休息吧。”
凝若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自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银袋硬塞至小小的手里,“这些你拿去,就当我为我这些爱占便宜的姊妹们付的。”
小小忙摇着头,“我不能收你的——”
“你放心,这不是我的卖笑钱,这是我卖了某东西所赚的外快,你大可安心拿去用。”凝若笑打断她的话,如她别有深意地眨眨眼,伸手催促着她:“好啦,不要在这里跟我推来推去的,快点收下也好快点去办你的事。”
小小含笑朝她颔首,而凝若笑在与她挥手送别后,又转身瞪了那些花牌一眼,带着她们一块儿回到楼里头补眠,以准备另一回通宵达旦所需的体力。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银袋,小小漫不经心地走在处处垂杨的石板坡道上。此时清晨的初阳已爬上山头,远处近处的薄雾也渐渐消散,徐徐清风迎面吹来,带来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垂杨小道底城郊的花坊,一年四季遍植着各色花朵,属于盛夏的莲荷已在春天时分提前盛开,使得沿路夹道的两旁水泽,浮现了朵朵色彩缤纷的水中花,有些孤然在水中傲立,有些则是并蒂盛放,悠然在流动的水波里摆荡,而在小道的尽头处,则有一丛丛即使是到了春末仍不肯凋零的牡丹……
披星戴月,连赶了数天路程的宫上邪,自从昨晚赶至了苏州后,累积在他体内的疲惫,让他累得连去找间投宿的客栈的时间都没有,而他夜半里也懒得去分辨身在何处,只凭着灵敏的嗅觉来到了牡丹丛畔,就随意地在花丛间躺下,拥抱着漫天的馨香入眠。
悠然迷离的梦境伴随着牡丹恣放的香气而来,深深地潜过他的梦夜,缓缓地浸侵他的神魂。在他的梦中,有位怎么也看不清的女子,二十年如一日地,在花丛间柔柔咏唱着歌谣。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轻似柔风、韵似天籁的歌声令他舍不得离开梦境,只想再听清楚一点,再靠近她一些,好看清楚她的模样。而正当他想循声接近时,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却将他的梦境惊醒,凄美的梦境瞬时化为片片四散飘零。
不得不醒来的宫上邪,不悦地在花丛间坐起,一双剑眉紧紧地蹙着,对于这个打散他美梦的人忍不住有些恼人。
他抹抹脸,一骨碌地跃起,在拂去一身的花瓣时,他的眼里走进了一名姿容更胜花朵的女子,令他怔怔地定立在原地,无所设防的心急急地在他的胸口问跳动着。
在他所站的不远处,有名手挽竹篮的女子,正哼唱着歌谣在花丛间悠走。她那小小的脸蛋上,有着细雪般的色泽,粉颊边漾着两朵芙蓉似的粉彩,而在她烟黛的眉下,则有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像是泓潭地闪耀着光彩。清亮的心弦,那张可以炫惑神智的面容,让他缓缓地将他的梦境重叠至她的身上。
当与他梦境里相同的歌谣飘进耳底时,有那么一刻,宫上邪真以为他的梦中人自他的梦里头走出来了。但她是那么地真实,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在初阳下窈窕美丽的情影,他可以仔细地看清她那张令他无法移开目光的容颜。
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强风,募地自四面八方吹来,漫天花雨席卷了天际,宫上邪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抬起皓腕,取下沾在她黑缎般长发上的花瓣,霎时,大地万物仿佛都不复在他的眼中存在,有的只是眼前这缤纷的美景,以及眼前这名拈花而笑的亭亭女子。
有些不能解释的情绪,自他心底的最深处悄悄流窜而过,有些无法辨识的声音,轰隆隆地在他的脑际回响着。她的笑意,隐隐约约地勾撩起某种最深刻的想恋,一种他从来不知晓的悸动在心头翻涌着,令他讶然莫名。
小小仁立在风中,对如雪絮乱飞的落花怔忡出神之时,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投射至她的身上,仿佛灼烧着她的身体;她轻巧地在花丛间回身,一转眼,便看到了一双瞅着她不放的深沉眼眸,一双炯亮似星的眸子。
这里有人?原以为不会有人像她一样那么早就来花坊购花的小小,在他的视线下,两朵红晕消生生地扑上粉额。这个人,会不会是听到了她的歌声了?而她在花丛间沉醉的模样,他也全都瞧见了?小小愈想愈觉得脸上热热烫烫的,手棒着来了满怀的牡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双眼犹如一张深网,漫天盖地的撒了下来,网罗了她的心神、她的知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似她常在九等斋里见到的富家公子或是纨垮子弟们那般地文弱和儒文,他的身上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那张狂放不羁的脸庞,脸上的线条仿佛是一刀一刀雕出来的,浓密的眉、炯亮的眼,直勾勾的眸光像在勾诱她似地,直吸引着她的视线。
天地万物仿佛都在此刻停摆,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香味,静静回旋在他们两人之间,她听见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
官上邪凝敛着胸口的气息,生怕只是轻轻的吹吐气息就会让眼前的人儿消失。她的茬弱、她的风情令他心摇神荡,让他觉得似是在哪儿见过她,在那个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在那个他从不知道的过去里,似乎有着她的存在。
看守花坊的园丁,安坐在花垄间翻看一本由花汁染造而成的诗册,见他们两人一迳地枯站在花丛间凝望许久,忍不住出声咳了咳,中止了他们的俩俩相视。
小小恍如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慌急地想离去时,宫上邪募地捉住她的手,令她讶然地回过头来,而自两人的掌心里,此时却传来阵阵的颤动,直抵彼此的心房,带来一波又一波的荡漾,也在她的心湖里勾荡起朵朵涟漪。
带来夏日气息的南风再度吹来,将园丁手中由牡丹花染印的诗册吹得不停翻动,当风势停止时,园丁低下头看着手中诗册被风款至的页面,只见上头端正地写着四个字——莫忘初情。
☆☆☆
两个月前。
宫上邪满心恼火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但怎么也无法消化腹内那股被点燃的火气,他忍不住踢翻了桌椅,怒目横眉地对在一旁品茗的段凌波大吼。
“不管你怎么说,我说不去找虎翼玉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为什么他要去接这种差事?
自从端午那回云掠空与风指柔,分别放上了风云两块玉,接下来知道自己得去找到下一块八卦玉后,宫上邪的心头就有着满坑满谷的不悦,同时也对身旁这个表面上是来劝服他乖乖听命办事,但实际上却是来监督他的段凌波有着更多的不满。
“倘若你不在中秋之前找到虎翼那块玉,我们的主子可是会捏碎你的心。你若是不想活的话,你可以不去找。”段凌波泰然地搁下茶碗,无视于他的躁怒。
宫上邪重重地拍着胸口,“与其像个人偶似的供战尧修差使,我还不如让他把我的心捏碎!”
“你从没想过你会连累我们?”段凌波淡淡地抬首看他,打算对这头吃软不吃硬的火爆狮子动之以情。
宫上邪有些错愕,“连累你们?”
“为达目的,战尧修从不择手段。”段凌波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没把事情办成,不要说你的性命难保,就连我、贞观还有掠空也都难逃他的毒手。”
“我是我,这与你们何干?为什么战尧修要把帐也算到你们的头上?”对战尧修的了解不及段凌波的官上邪,完全不了解他做不做这件事与他那些死党们有何关联。
段凌波指着宫上邪胸前,“因为我们都是拥有八卦玉的人,我们别无选择。”
宫上邪的情绪顿时沉定下来,心思错杂地拿出搁放在胸口,那块自小就佩戴在身上的蛇蟠玉。
“八卦玉若是少了一块,八阵图便无法拼凑而成,你想,战尧修会要一个不能用的八阵图吗?而他又会要我们这几个拥有八卦玉的人吗?不要忘了,他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男人。”段凌波边说边叹息,不敢想像要是他们没照战尧修的话把事办成的话,他们四个将落得什么下场。
宫上邪咬着牙沉沉地问:“他想以你们来威胁我?”
“他不只是想,他是绝对会。”段凌波朝他摇摇头,目光突地变得尖锐又可怕,“因此为了战尧修,你即使不想去也得去找。”
在段凌波那种翻脸不认人的警告眼神下,宫上邪不甘不愿地拉来一张凳子在他的身旁坐下。
“怎么找?天大地大,我根本不知道虎翼玉在哪。”如果那块玉真那么简单能找到就好了。人海茫茫,也没半点提示,他要怎么把那块人人抢翻天的玉给找出来?“
“它在苏州。”段凌波的脸色突地一变,又恢复了和气的脸色,唇边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宫上邪讶异地扬眉,“苏州?”
“我这次会离京来此,就是因为战尧修要我来转告你虎翼玉藏在苏州。”段凌波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脸颊,笑看他的一张股愈变愈难看。
宫上邪阴沉地揪紧他的衣领,“既然你知道,你何不顺道去把虎翼玉找出来?”
“那又不是我的差事。”段凌波赖皮地耸耸肩,“何况我听说贞观已经奉命离京准备出巡到苏州,我躲贞观都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去那边给他逮个正着,然后被他大卸八块。”
“你和贞观的私人恩怨我管不着,我只问你贞观不在京里当他的刑部首辅大臣,跑到苏州去做什么?”他才懒得理这两个家伙这阵子是在搞什么鬼,他只想知道那个在朝中忙得不可开交的贞观,除了会为了战尧修的命令出征,以及追杀段凌波之外,还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能够请动他。
“战尧修好像是叫贞观去办某件正经事……”段凌波轻刮着下颔,“对了,战尧修说你到苏州后得帮他收拾两个人。”
“谁?”
“司马相国的相府太保,铁骑和藏弓。”段凌波刻意看着他的眼眉,等着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宫上邪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凭他们两个也想抢虎翼玉?”
段凌波也知道他绝对有办法料理铁骑和藏弓,“上回司马相国派四大待郎去抢云玉和凤玉,不但没得逞反而还被云掠空给废了。据我收到的消息,司马相国这回似乎是想再接再厉,准备派出相府太保来抢你的蛇蟠玉和那块虎翼玉,所以你若要完成战尧修的差事,最好是先摆平铁骑和藏弓。”
宫上邪低首看着佩挂在胸口的蛇蟠玉,这块玉,跟了他快二十年了,也因为这块玉,他效命战尧修也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只要战尧修的一声令下,他就得水里来火里去的为战尧修冲锋陷阵,只期能够完成战尧修交代的任务,而这些年来,因为战尧修与司马相国的敌对,他也不停的和司马相国的手下交锋。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两人的思怨要将他卷入?这二十年来,他所扮演的,就只是战尧修手中的一颗棋?
段凌波看他一径地陷入沉思,忍不住推推他,“上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告诉我。”宫上邪满腔愤怒的音调显得很幽远,“要到什么时候,我们四个才能够脱离战尧修的控制?要到何时,我才能够自自在在的当一个自由人?”
段凌波的气息猛地一窒,忍不住偏过头去。“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不再被战尧修握在掌心里。”
“但我看你这些年来似乎都很乐意听从他的差遣,被他握在掌心里,你不也还是过得很惬意?”宫上邪冷冷地跟着这个跟封贞观一样对战尧修忠贞不移的段凌波。
段凌波摊着两掌,“那是因为我太明白反抗战尧修会有什么下场。为了我自己,我情愿让他掌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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