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清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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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合着眼喘了喘，定了定神睁开眼朝着兄长虚弱的笑了笑：“哥哥莫要担心，颜儿的身子不碍事的。”
　　
　　“今日哥哥接你回去。”
　　
　　浅浅使劲的点了点头，莫初命侍婢将她的衣衫拿了来，屏退侍婢亲自一一替她穿上。又唤来侍婢为她梳洗一番便将她抱在怀中从后门离开了。
　　
　　靠在兄长的怀中虚弱的问：“哥哥，我们离开不需与王爷说一声么？”
　　
　　“宫中出事了，明王一早便进了宫。”
　　
　　听着竟觉得乏了，头一歪竟靠在兄长的胸前睡着了。再次醒来入眼的皆是熟悉的摆设，定了定神只见兄长做在床边痴痴的看着她。
　　
　　“哥哥……”
　　
　　莫初抚着她的面，轻柔的问：“是否是明王待你不好，你怎会病成这般？”
　　
　　她摇了摇头：“哥哥，梳妆台的盒子中有个小药瓶，烦请哥哥为我取一颗药丸。”
　　
　　莫初忙将药丸取了来，浅浅和着水吃了，又躺了躺精神略好了些，在兄长的扶持下坐了起来靠在床阑杆上。顿了顿：“哥哥莫要担心，颜儿不过是给自己下了毒，以此要挟明王放我回魅影楼。如今我已服下解药，再歇个三两日便可复原。”
　　
　　“浅浅你太胡闹了。”莫初不由的皱起眉，却又不忍对她说重话。
　　
　　想到在明王府的日子，以及望秋躺在床上的奄奄一息的模样，她鼻尖一酸，良久之后才拉着兄长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哥哥，我们不要报仇了，我们找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只有望秋姐姐和你。我们三个人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她累了，不想再报仇了。明王真的很可怕，与他独处便觉得心中发慌，何况那日他也说了若是敢违逆他就别怨他心狠手辣！
　　
　　莫初闻言，神色大变：“颜儿，不要天真了。退出江湖又怎是说退就退的，魅影楼已是江湖公敌，又何处觅活路？血海深仇怎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我玉府四十八条条人命。让你我生生分开十多年，这些我又岂肯善罢甘休？”
　　
　　他若能放下有怎会等到今日？这么些年来苟且偷生不就是为了报仇，若是连报仇的心思都绝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哥哥……”
　　
　　莫初不禁有些气恼：“不要再说了，你若不愿在我这魅影楼，我便派望秋将你送到一处没有纷争的地方，安生过日子。所有的一切哥哥一个人就可以扛下来，不会再让你卷进着纷争之中。”
　　
　　她泪眼朦胧的摇着头：“不，我会陪着哥哥，即便是死，我也要与哥哥死在一处。”这辈子她只剩下了这一个兄长，而兄长也只有她了，他与她相依为命，她又怎么能弃下他？
　　
　　莫初笑，她竟觉得心中暖暖的。半晌他从身后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她疑惑的问道：“哥哥，是什么？”
　　
　　“打开自然就知道了。”
　　
　　打开锦盒，躺在玉帛中的一串珠链在黑夜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她不解的看着他，莫初笑：“这是江湖上人人想争夺的黑玉珠链，价值连城。随身携带对身子也是好的，据说还是一个宝藏的钥匙之一。现在哥哥将它送给你，你随身带着。自你落崖后身子就不是太好，所以哥哥将它送与你。”
　　
　　将黑玉珠链从玉帛中拿出，触及掌心，光芒收敛下去。此时这一串珠玉躺在浅浅略显苍白的掌心显得更加黑亮，莫初接过珠链打算替妹妹戴在手腕却见到她的手腕处有一串羊脂白玉的链子，竟也是绝世珍品。
　　
　　浅浅不自在的收回手尴尬的说：“是自幼师父送与我的，一直随在我身边早已成了习惯。”
　　
　　他知道她的身上有这么一串珠玉，她从来没有说起过，他也就当做不知。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妹妹对神医箫子朗的感情，他不去阻止不过想让她自己明白，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的艰难。他盼着她能受伤，虽然是他的妹妹，受伤害后她才可以真的成熟起来。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陪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当年派出杀手围杀箫子朗与她，不过想让她知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即便是她挚爱的师父也会权衡利益去救人。
　　
　　是他亲手将她的天真抹杀了，他让她陷入绝境，让她被迫认识这个残酷的世界。却也让她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一年之久，但是他还是赶上了，赶上在别人没有找到她之前找到她，将她带回魅影楼悉心照料。
　　
　　“那就戴在另一只手上吧。”她颔首让哥哥将那串黑玉珠戴到了她的手上，那串珠玉落到手腕并未感觉到丝毫的凉意，反而与她身子的温度相差无几。珠玉落到手上的时候就收敛了所有的光辉，她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山中的竹屋里的奇珍异宝多了去了。
　　
　　莫初抚着她手腕处的黑色珠链，又道：“据传言，这珠链有解毒之效。你身体中的毒已有些日子了，只怕余毒不是那般轻易就可清除的。你将它戴在身上也可清除你体重的余毒，万不得已不要拿下。”
　　
　　看着兄长点着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手上的黑色珠链，半晌忙抬起头问：“哥哥，望秋姐姐身子可好了？”
　　
　　“好多了，这几日也可练武了。今日出门办事，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顿了顿又道：“你刚服下解药，快些睡吧。”
　　
　　点了点头，这才躺下了。莫初替她压了压被角起身吹灭的蜡烛也离开了。也许是乏了，她很快便睡熟了。
　　
　　莫初离开妹妹的房间站在院中，不由的想起妹妹方才的话来。今日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放弃报仇。可是他莫初如何放得下？当初忍辱负重，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报仇。
　　
　　长叹一声，提气敛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如今都回不了头了，就算他真的能放弃又怎样？魅影楼早已与天下为敌，树敌无数。即便他愿意放弃，那些人又怎肯放过他？
　　
　　什么放弃报仇，什么归隐山林都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虽然服食了解药，可是毕竟是毒，在王府中又吸入了龙涎香，余毒很难清除。又在床上躺了几日，精神却一天一天好了一起来，想来都是手腕上的黑玉珠的功劳了。
　　
　　哥哥归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晚的让她心生不安。每每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笑着说没事，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毒素在体内扩散终归是伤了元气，身子一直有些虚弱，走上两步路便有些喘，望秋又不在身边，更是不敢走远。
　　
　　有时在屋中看看书便是一日，有时坐在亭中看着手腕上的白玉手链便是一日。
　　
　　“师父，你说天离会永远陪着我吗？”那时天离还很小，那双大眼睛还是湿漉漉的，既无辜又可爱，总是在她掌心蹭来蹭去。她也喜欢将天离抱在怀中，喜欢被天离依赖的感觉，喜欢有天离在身旁。




☆、第二十一章　　偷窥

　　当时师父是怎样说的呢？师父只是看着她怀中的天离，半晌才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听了便露出大大的笑容，天离的小脑袋依旧在她的掌心中蹭：“那……师父会永远陪着我吗？”那时的她才多大？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竟然就知道向师父索取誓言了。
　　
　　师父只是看了她半晌，漠然的离去上山采药了。
　　
　　她很早便知自己是师父的负累，连舅舅都会丢弃的她，这一生只有天离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守在她身旁，只是最后就连天离也为了救她而离开了。
　　
　　师父将她养大除了感激不应再存其他的念想了，可笑的是她这个徒儿不但不知感激还宵想师父，如今她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失去了天离，失去了师父，如今就连自由也将没有了。也许她真的应该嫁给明王，做明王妃。若是做了明王妃，哥哥也就不必如此焦头烂额，望秋也不会惨遭横祸，至今生死不明。
　　
　　她一直是自私的，无论是浅浅还是玉染颜。无论做什么都只想到了自己，她救不了天离，留不住师父，让望秋姐姐身受重伤，如今为了自己竟不顾哥哥的安危。
　　
　　身子虚弱就连媚术与武功也搁下了，歇了数十日，天渐寒，晚间就飘起了零星的小雪，左手钻心的疼，晚间仍旧是没有等到哥哥回来就忍着痛胡乱的睡下了。
　　
　　一夜辗转反侧，疼的睡不着，天明也早早的醒了，躺在床上懒懒的不肯起身。
　　
　　从枕边摸出一把匕首，顺手朝着窗子那里丢了出去，窗子受到冲击而打开，而匕首也随之冲了出去。寒风携着几片雪花飘了进来，不禁朝锦被中缩了缩。
　　
　　还在茗山之时每到落雪的天气她便爱赖床，师父从不催促她起床，只是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她的屋中。那时的天离还是个幼崽，一直都是和她睡在一起，师父推门进来自然会带着寒气，用被子将自己和天离裹成个粽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嚷着：“师父，我冷……”
　　
　　师父一声不吭的取来一件白狐裘，将她从被中捞起，替她一件一件穿上衣衫，披上厚厚的白狐裘，将她裹得像个粽子。而后亲自为她梳洗，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即便是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安生，抱着天离跑来跑去，师父总要将她拎到凳子上坐好直到吃完饭才准她离开桌子。
　　
　　吃过饭便丢下师父与被师父喂饱的天离在院中玩耍，有时天离会将她扑倒在雪地上在她怀中撒娇，用爪子拨雪进她的脖颈中。
　　
　　她冻得直叫师父，却不舍得动天离一个指头，任由天离调皮的将冰凉的雪花拨进她的脸上、脖颈中，而后她便会抱着天离在雪中滚来滚去。师父在屋前负手而立，神色平静的看着她与天离在冰天雪地中嬉戏。
　　
　　门吱呀一声的被人推开了，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内室与外室之间隔着的珠帘本应该被束起来的却在昨夜被她放了下来，此时有珠帘隔着让她看不清进来的人究竟是谁。想来魅影楼中能随意进她屋子了除了望秋便是哥哥。浅笑着朝屋外唤了一声‘哥哥’。
　　
　　外室的人没有应声，听到铜盆放在架子上的声音而后就是人的脚步声，她又唤了一声‘哥哥’。珠帘被掀起，望秋神色平静的道：“时辰不早了，小姐还不起床么？”
　　
　　浅浅怔怔的看着望秋，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闪着波光粼粼的光泽，张了张嘴，半晌才暗哑的唤出：“望秋姐姐。”
　　
　　望秋从衣箱中取了一件大红的衣衫至前：“被小姐扔出去的匕首已经放在桌子上了。”
　　
　　“姐姐的伤好些了么？”她掩着唇咳了咳，扯了扯嘴角。
　　
　　望秋将衣衫展开淡淡的道了句：“好清了。”她掀开被子，只觉得寒气渗进了四肢百骸，忙将望秋手中举的衣衫穿了起来。望秋见状慢悠悠的道：“小姐的内力还不能运用自如吗？”
　　
　　看着望秋穿的甚是单薄的衣衫，不禁羞哧的笑了笑。望秋没有再多说为她取来了厚厚的披风，为她披上而后带着她去用膳。看着她用完膳望秋竟离去了，魅影楼白日几乎都已见不到人了，想来定是出了大事。
　　
　　她虽着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敢问望秋，只能独自揣测。看着望秋离去也从魅影楼的后门溜了出去，在偏僻的街道上闲逛。转眼间竟快到了年关，整个邬城都喜气盈盈，家家户户忙着置备着过年关，唯有魅影楼仍如往日般冷冷清清。
　　
　　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户高墙深院前，几个纵身便跃了进去，曲曲折折的进了一个院落，远远的躲在暗处看着站在院中的男人。
　　
　　那男人负手而立，漫天的白雪飘飘洒洒的落下，低首看了看自己的披风上早已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儿那个男人身上竟没有一片雪。
　　
　　不由的叹了叹，想来这三年他的武功定是大增。躲在暗处痴痴的看一了会儿，又来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上前亲昵的挽住了那个男子，浅浅不由的神色一暗。握紧的双手的指节有些发白，齿咬着唇，殷红的唇上竟渗出丝丝的血迹，而她仿佛并知道痛。
　　
　　这一年多来，这样亲昵的画面不知见过多少次，可是即便是见过千百次，可每一次见到心口处还是遏制不住的疼痛。见那华服女子踮起脚尖轻吻那淡漠的男子之时她终于撇过脸不忍再看下去，狠了狠心转了身循着来时的路离去了。
　　
　　这么些年她一直站在远处痴痴的看着师父，却怎样也看不厌。只是想着离师父近一些再近一些，她很努力也很小心翼翼的去靠近师父，却越来越远。
　　
　　自始至终她的心中只装得下师父，可是师父的眼中却只有云清师叔。落寞的回了魅影楼见望秋与兄长还未归，只是痴痴的坐在亭子中等着。寒气不断的侵入身体中，左手也颤抖的厉害，却还是不愿独自一人回屋中。
　　
　　懒懒的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深藏在心底的记忆慢慢的涌了上来。
　　
　　那一年也是即将年关，好些天都没有见到爹爹的面了，那晚特意嘱咐画眉姐姐要早早的唤她起床，她要去找多日没有见的爹爹。爹爹早就答应了她与哥哥会带着她与哥哥去集市玩，会给她卖好玩的玩意儿，可是答应过她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爹爹。
　　
　　睁开眼眸，天已大亮，忙朝着外室唤道：“画眉姐姐。”
　　
　　一婢女应声而入：“小姐醒了？”
　　
　　她嘟着小嘴懊恼的问：“画眉姐姐，颜儿今日又起晚了是不？”
　　
　　“夫人吩咐不要吵醒小姐。”
　　
　　她嘟着嘴：“爹爹又出门了是不是？颜儿不依。姐姐好坏，昨夜明明让姐姐今日早些叫我的。”
　　
　　“小姐都六岁了，如何还黏着老爷？”画眉轻笑，说着便上前将小主子从被窝中抱了起来。
　　
　　她吐了吐舌，紧紧的抱着画眉的脖子撒着娇：“姐姐好冷，好冷……”
　　
　　画眉没有应她只是问：“小姐今日想穿什么衣裳？”
　　
　　抱着画眉的脖颈嘟囔着：“姐姐知道的，何故又巴巴的来问我。”
　　
　　画眉浅笑着将挂在身上的小人儿拉开，点了点她的鼻尖：“知道了，今日穿那件大红的织金锦裙衫。”说着便去取来为其穿上。又取来披风将她裹成了一个小粽子，而后为她梳了垂云髻：“小姐看看可还满意？”
　　
　　仔细的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半晌才笑道：“姐姐的手越来越灵巧了。”
　　
　　画眉轻笑着摇了摇头：“小姐的小嘴越来越会说话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她委屈的撇了撇嘴：“姐姐是在嫌弃颜儿么……”
　　
　　“奴婢哪敢。”说话间已把青盐与漱口的茶水都端到了跟前。她用锦帕沾着青盐擦了擦贝齿，端着盘中的茶盏漱了漱口。
　　
　　“夫人在前厅为小姐备下了早膳，只等小姐去了。夫人还说就快年关了，已让先生回家过节了，从今日起小姐就不用听先生念天书了。”
　　
　　“真的？姐姐抱抱。”张开双手撒娇着。
　　
　　画眉往后退了退，浅笑着：“自然是真的，奴婢何曾诓骗过小姐？”继而敛了笑脸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夫人交代，小姐长大了要自己走，不许奴婢再抱小姐了。”
　　
　　撇了撇嘴：“姐姐——抱抱嘛，颜儿腿疼，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