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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上车的新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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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花,陪我玩。爸爸站在屋子里看着我们……”

梦中的景物依稀和贺家大宅有几分相似。她没告诉寰宇,梦中的小男生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相像得令她心慌——“听起来不像噩梦。”他捺下无奈的叹息。

凭他的力量,已经足以满足许多人的愿望。奈何她所需要的偏偏总是他给不起的,譬如说,她父亲。

“后来爸爸突然消失了,我很惊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回头向同伴求救。那个小男生却忽然发脾气,转头跑掉了,无论我如何叫唤他都不肯回来。”她几乎是自言自语的。“他们全都一样,自顾自走了,留也留不……”

记忆中所有关心她的人或她关心的人,最后总会离她而去,没有例外。为此,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带有不祥的命运,才会令每个接近她的人得到凄惨的下场。

“我是一颗灾星,接近我的人都会走楣运。”

他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胡说,巧合罢了!”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倒楣。”

“那倒是真的。”他不能昧着良心否认。“但是我不会离开你。”

慢着,他刚刚说了些什么?他当然会离开她,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你会的,一定会。”她低头把玩他的大手,眼泪不慎滴上他的手臂。“你们都会……”

他有些了悟。其实,谙霓并不奢求什么——只想握住一双坚定的手,一双不会轻易消失的手。然而她从没如愿过。或许便是这份自伤的情怀促使她主动向大哥提出解除婚约。毕竟早些离开他,也好过他日后抛下她不管,不是吗?

心头蓦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强烈得令他无法解释它的来由。他脱口而出:“我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永远不会!

她抬头,圆灵的眼神衬着泪珠,在夜色中反照出晶莹剔透的光泽,波光潋滟的眸色中晃漾着迟疑、犹豫、不安,和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

“真的?”

“真的!”

这一生,两人恐怕注定了纠缠不清。从他们初见开始,一根牢牢的绳索便绑缚住彼此;即使他们用尽力气拆解,困锁的红线依然强韧牢固。纵然外面的世界递嬗了几番千秋,红索仍会引领他们回到彼此身边,无论愿与不愿。

缘分,永远令人无法找到合理的借口推拒。

“我很黏人的,恐怕你很难丢开我了。”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眼与眼相对,唇与唇相贴——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奇异的浅笑,令她觉得安全,一如他的胸壑。冥冥中,两人仿佛交换了某种迷离的心誓,神秘难言,却再也拆解不开。

再也拆解不开了……

第五章

寰宇感冒了。

他也后悔了。

简直没事找事做嘛!无端端的揽个大麻烦上身,还答应她永远不离开,这下可好,他一辈子别想甩掉她了。

上个星期老大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台北,显然在梨山吃了某位小姐的闷亏。全靠他和谙霓插科打诨,外加奉送免费的泡妞秘诀才让老大的心情拨云见日。

眼看大哥打道回梨山,公司里风平浪静,谙霓又成天嚷着想学游泳,于是他特地拨出一个宝贵的下午教她。然而事到临头,姑娘她硬是站在池子边吓得浑身发抖,任凭他说破了嘴也不肯下水。

有没有搞错?是她主动提议学游泳的,他可没强迫她学,他率先“下海”了,她却干干爽爽地站在池子边耍赖。等到他站在泳池中央连打三个喷嚏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你感冒了。”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开心心地叫他上岸,把他用棉被包成一团塞进床上,替他张罗姜汤。

自从认识她以来,狄谙霓几曾对他这般温柔体贴过?他早该知道的,待在她附近他只有倒楣的份。

过了两天,他的烧热渐渐退去,谙霓依然不准他下床。

当然不准喽!她太太太了解他,泳池事件让他吃了闷亏,等他感冒痊愈后,肯定会坚持她下水赔还他一次。两相选择之下,她宁愿当女佣也不要变成落汤鸡。

“我要下床。”寰宇向她挑衅。

病中的他,百分之百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再等一会儿,下午医生会过来为你检查,除非有他的同意你才能下床。”换句话说,她可以把“落水典礼”延后半天以上。

“我已经痊愈了。”他扬高骄傲的鼻子。

“你不是医师。”她尽量以百般容忍的口吻开导他。

“我的二哥是。”仿佛他也因此而感染到神奇的医术似的。

“好,等医师来了,确定你没生病,我再让你下床。”她开始替他削苹果。

“哼!”他的嗤笑声充满不屑。

以往谙霓一直觉得病人就是病人,不管他如何坚强,病人永远不可能看起来像皇帝,即使生病的人是皇帝也一样,然而寰宇却设法办到了。他双手盘胸、靠躺在床上,傲慢的表情传达着一个讯息:“因为我认为自己没生病,所以我就是没生病。”

或许贺家兄弟之中,应该由他出面学医。

“医师来了。”陈管家进来通报。

“谢谢。”她起身走出房间,本以为会看见贺家专属的家庭医生上楼,结果提着公事包的人却是贺怀宇。

陈管家向她眨眨眼睛,狡黠的老狐狸神色令她有了几分了悟。哈哈!贺寰宇,显然生病中的你已经弄得天怒人怨。

“怎么回事?”怀宇一脸茫然。他才刚从高雄的医疗会议赶回台北,三魂累去了七魄,正准备先回老家大睡一觉再回新店住所时,老管家和小弟妹却用充满期待的眼神迎接他。“我做对了什么?”

他为何突然之间大受欢迎?

“寰宇感冒了。”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噢!”他明白了。“他让大伙儿的日子很难过,是不是?”知弟莫若兄,臭小子的毛头脾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人的时间到啦!“交给我!”

他的精神全数回笼,迅速回房穿戴好全身的披挂:白色医师长袍、听诊器、医疗箱,一副大医师巡房的模样,威风八面地走进寰宇房间。

“病人在哪里?”

寰宇正郁闷地咀嚼谙霓硬塞进他嘴里的苹果,猛然回眸,发觉二哥出现在他的房门口,还摆出随时准备动大手术的阵仗,苹果核差点哽在喉咙里。

“你想干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二哥在他最脆弱的时刻出现,通常只会让他变得更加脆弱。“落井下石、替对方的两肋插上刀”是他们兄弟对待彼此的一贯政策。

“你生病了。”怀宇神气的剑眉揪得紧紧的,眼瞳中透出无尽的关怀——所以才令他更担心。“我替你检查看看。”

“不必,我两天前就退烧了。”危险!最近的逃生出口在哪里?

“别胡闹,只有小孩子才怕看医生,你已经是大男生了。”怀宇捏了捏他的脸颊,爱怜横溢的表情令他全身的鸡皮疙瘩冒出头。“来,先量个体温确定有没有发烧。”

“我哪儿都不烧,你快滚吧!”

怀宇径自取出一个诡异的体温计,细细的身体配上超大圆球状的底端,不祥的预感立时在他体内泛滥。

“那——是什么?”他警觉地盯住不明圆柱物体。

“体温计。”怀宇的神情关切而无辜。

“测量哪里的体温计?”

怀宇挑高一边眉毛,不搭腔。

这种表情即代表着:有问题!即使他极少接触医疗器材,寰宇依然可以肯定,那种体温计绝对是测量肛温的。

“姓贺的,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敢把那个东西插进我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我保证和你拚命。”他们最好别当他在开玩笑。

怀宇想了一想,决定暂时屈服。

“紧张什么?测量哪里的体温不都一样?”转身拿出另一个“正常”的体温计射进他嘴里。

“是吗?”他开始怀疑有多少无辜的冤魂丧生于怀宇的魔掌里。

“三十九度半。”一分钟后,大医师抽出体温计宣布。

怎么可能?

“让我看看。”烧到三十九度半,他早昏睡不醒了。

“喏!”体温计从他眼前晃过去,他连水银的颜色都来不及看清楚,它又被丢回医疗箱里。“按照你的病情来判断,起码得打上一针。”

“你疯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或许吧!”怀宇回头,窸窸窣窣地摸索起来。“记得克制自己一点,大男人打针的时候又哭又叫的,会严重损害形象。谙霓?”

“来了。什么事?”她和陈管家站在走廊上竖直了耳朵偷听,不期然间听见自己的名字,连忙跑近贺二哥身旁助阵。

“我要打针了,替我按住他。”怀宇庄严肃穆地吩咐。

“喂,你们别乱来!”分明侮辱他!他何曾在打针的时候哭叫过?

“好好好,不压住你也行,只要你忍得住。”怀宇和颜悦色地安慰他,然后拿出针筒……

一根直径两公分宽的超大型针筒!

寰宇开始大叫!

他的脸色足以吓坏小孩。

陈管家和她偷偷交换一个视线,两人面对他的铁皮脸都是敢笑不敢言。她心头明白,寰宇的怒气中其实包含了恼羞成怒的成分,毕竟他在她面前叫得惊天动地的,颜面尽失。

还是贺二哥厉害,药到病除!中午才打了一针,下午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尽管那一针的内容物和必要性令人怀疑。

“是谁把我二哥叫来的?”秋后算帐的时机正式来临。

“没有呀!他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她刚刚学会三兄弟的拿手本事:撇清自己、落井下石。

“没人教唆他替我打针?”想到白挨了二哥的特级“毒针”,他的脾气马上卯起来。

“没有。”两人一致摇头。

他打量他们半晌,确定两人毫无任何隐瞒之后,暂时鸣金收兵。

“二哥在哪里?”转移作战目标。

“在楼上睡觉。”太好了!随他们兄弟去自相残杀,只要和他们无关,两人乐得看好戏。

“好。”他仿佛下定某种神秘的决心,起身走出厨房。

“他想做什么?”谙霓的瞳中盈满好奇心。瞧他咬牙切齿的表情,贺二哥显然快吃瘪了!

陈管家比她更了解三兄弟的手段。

“你等着瞧!”太妙了!虽然谙霓小姐是个大灾星,然而自从她搬进大宅子里,托了她的福,他再度见到不少三兄弟长久以来绝少再做过的恶作剧。

两分钟后,前门重重的砰然声告诉他们,寰宇回来了。两个人探出厨房门口,观察他的下一步举动。

严格说来,他的神色还算平静,光洁修长的手掌此刻却沾满黑色的泥土。

好端端的,他去花园里挖泥巴做什么?

他缓缓经过厨房门,侧头对两人冷静地微笑,继续登上他的目的地——二楼房间。匆匆一瞥之间,她隐约看见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一捧蠕蠕钻动的生物。他究竟想干什么?

谙霓带着满心的好奇尾随他上楼,只来得及看见寰宇的身形一闪,消失在二哥房里。

片刻后,骚动声从房内传出来。

“寰宇?”贺二哥困困的嗓音显得很迷惑。“你在干什么?”

三十秒的沉默。

“啊……啊——”

精彩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大宅,与中午时分寰宇的那声惨烈痛叫不分轩轾。凄厉的叫声像煞了恐怖片中遇见鬼怪的女主角。

原来贺二哥的嗓门不输寰宇!谙霓在走廊上拉长耳朵,想死了冲进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蛇,蛇,有蛇!”

大宅子里哪来的蛇?她纳罕不已。

喀喇!砰通!听起来似乎有人在地板上跳来跳去,并且拿起触手可及的物品四处乱扔。

“蛇——不,不是蛇……”究竟是什么东西?简直吊人胃口。

“不,不要,把它们拿开,拿……呕——”反胃的声音随之响起,里头的浴室门轰然被人撞开。

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在大宅子里造成惊人的回响。

发生了什么事?谙霓依旧一脸茫然地愣在走廊上。

半晌,寰宇再度走出来,手上的黑泥已然冲洗干净,俊脸上挂着与适才一模一样的平静微笑。

她傻傻地迎视他胜利骄傲的眼神。

“蚯蚓。”他经过她的身畔,顺便替她合拢垂落的下颚。

“蚯蚓?”她呐呐重复。

“他怕蛇!”他和蔼可亲地解释。

“蛇?”

“以及一切与蛇相像的爬虫类。”

“哦?”她尚未决定好自己该做何反应。

寰宇不等她回过神来,悠哉游哉地踱下楼梯,喝他的下午茶去了。

“呕——”

浴室里,贺二哥虚弱的呕吐声依然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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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终究无惊无险地过去了。

当然,这是比较保守的说法,必须扣除她害他开车撞电线杆、去老大的建筑工地巡视时被砖块砸到头、吃东西哽住、感染第二次感冒……不胜细数的大小灾难。

年底,在众人的期盼下来临。

贺家大小两位儿子经过协议,决定在同一天举行婚礼,既省时又省力。

于是,礼场的新娘休息室里,两位新媳妇首次独处,但并非首次见面。婚前,贺氏全家上梨山提亲时,她的嫂子秦紫萤演出一出“深夜坠入山洞记”,提供了众人子夜救人的娱乐。

“真是无聊。”秦紫萤打个呵欠,开始把玩桌上的新娘捧花。

“再等十分钟,婚礼就开始了。”其实她也觉得很无聊,只是不好意思说。

真难以想像,她要结婚了!嫁给一个似乎不太爱她的男人,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悲哀。

“你看起来完全没有新嫁娘的喜悦!”紫萤坐到她身旁,柔软的单人椅里挤进两个盛装的女子,一时之间显得狭窄局促。

“是吗?”她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你看起来也不比我高兴多少呀!”

“我有正当理由。”紫萤哀声叹气的。结婚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是,倘若婚后多了个牢头管她补习、上课、考试,那可就无趣得很。“鸿宇逼我考插大。”

这算什么正当理由?她噗哧笑出来。

“考就考嘛!如果你对大学没兴趣,顶多故意考砸,再顶着一张懊悔不已的哭丧脸回家,然后绝食几餐以加强效果,他非但不会骂你,反而会安慰你哩!”谙霓传授她秘诀。

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妯娌脑筋也转得挺快的,紫萤发现自己找到臭味相投的朋友了,心情稍微好过一些。

“这个你就不懂了。”紫萤解释给她听。“第一,凭我的智商,考上插大简直易如反掌,比结婚还容易,所以落榜会严重损害到我的名誉。第二,即使我当真名落孙山,他也会强力劝导我明年再考一次,那我的刑期又要延长一年了,多倒楣呀!”

有道理。

“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谙霓颇为同情小嫂子。毕竟被人强迫去做某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实在痛苦到了极点,她百分之百感同身受。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喽!”紫萤郁闷地扯出一朵白玫瑰。“你呢?你又在烦些什么?”

她耸耸肩,思量着该从何处启齿。总不能直说,她担心自己的新婚之夜吧?

当初她曾和寰宇讨论过同房与否的问题,他的回答却模棱两可的,她也弄不明白他究竟有何打算。眼见距离晚上还有九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她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

“我……我不想结婚。”她讨厌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寰宇想必也是如此吧?

他躲避她都来不及了,遑论娶她。

心头忽然酸酸的。

“为什么?”紫萤明澈如春雨的眼睛瞅着她瞧。倘若她猜得没错,小叔夫妇的婚姻应该挺有看头。

“他……他是被迫娶我的。”

“被谁?”强迫结婚?有意思!大眼睛直觉溜向谙霓的小腹。

“不是‘那个’。”谙霓胀红了娇颜。“是贺大哥和贺二哥逼他的。”

原来她老公鸿宇也参与其中!紫萤暗暗替自己的女性同胞叫屈。

“为什么他们逼寰宇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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