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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咖啡半分茶-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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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

正在想事情,突然听见柜台前好听的男人声音。

抬头面对着子修,舒有一瞬间模糊,比起在车库里见到那晚,日光下的子修更显得面目斯文持重,窄框的眼镜添了他身上的书卷气,比起子律,这样的气息让人平静而亲切。

“不记得了?我是子修!”

他笑着又开口,舒才恍然自己对着他发呆了,局促的从高脚椅上下来,站在柜台里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是忘了他是谁,可面对子修,心里的感觉和子律灌输的东西完全排斥起来,她不知道该顺从自己,还是该按照子律说的那样不予理睬。

抚着柜台不仅不退,后边天才想出一句“你要买书吗?我去叫老板,他应该在隔壁。”

子修上前一步,影子打在她头上,盯着她发梢簪的银饰,他温和地口气:“随便看看,不用麻烦了,你也来看书?”

“嗯,随便看看。”

看了看她手里的画册,玩味着她脸上的表情,子修回身从旁边架子上取了本没拆封的书送到舒面前:“你看看,觉得这张怎么样?”

他问得很突兀,舒一愣,回过神才发现面前多了一本书。是一本之前没有留意过的云贵少数民族服饰手绘画本,封面是一个苗族女人耳环的特写,旁边配了编绘的两张插画,灰白的色调,典雅而精致,除了色彩暗淡些,其他刚好符合她平日的喜好。

“很好,很别致。”不方便做太多评价,舒支吾了两句,抱着书从柜台里出来。想到子律先前如雷贯耳的要求,立时打消了和子修单独相处的念头。“你看吧,我去叫老板,也该走了,还有好多事情。”

子修似乎早料到她这样的反应,并没有为难,主动让开款台前的过道让她过去。目送着她一直走到门口。书店老板回来了,她停在门口和老板说了两句什么,抱着书很快走远了。

目光追随了一会儿,子修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册,难以察觉地笑了笑,又放回到架子上,没多久也离开了书店。

骆驼回到款台里,阖上抽屉,没太在意刚才两个人的反应,直觉得舒离开的有些匆忙。他对子修并不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下午那男人又回来过一次,在书店里转了好一会儿,挑了挺长时间,最后买走了一本画册。

晚上子律带着舒回家,因为她手里的书特意绕到骆驼书店去付钱。其实并不一定要忙于一时,大家都是很熟的关系,就是不付钱也不会怎样。可一下午舒在屠岸谷提了好几次,磨到晚上回家了,他只好陪她又去了一趟。

一进门,舒并不急着去柜台找骆驼,反而在柜台前的书架上停下翻找东西。

凭着下午那一眼的记忆,舒努力在架子上找那本画册。可翻了好几次也没有,当时子修明明是从这个地方拿的,至于又放哪去了,她不好当着子律问骆驼。

“找什么呢?回家吧。”

子律又催促了一次,过去拉她,却见舒蹲着身子在书架下层认真翻找,手上刚给她买的画册递过去,她看也没看一眼。

“找什么呢?”再问,子律的口气就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拉着她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不许她再离开身边。

骆驼见机过来打圆场,东拉西扯两句,子律本来有些不悦,说说就过去了。舒因为心思在别处,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听,也没有留意他们话里暗示的东西。回家路上抱着书坐在车上,若有所思地回想着子修给她看的那本封皮,不知怎么,子修的笑容总是出现在她眼前,慢慢扩张,然后是他的声音。

他并不像子律说的那么坏,至少,不像子律那么冲动暴躁,周身给人容易接近的亲切感觉,他的声音,尤其好听。

“你刚才找什么书呢?”

子律一边开车又提起来,舒随便说了个名字,含糊了几句,把问题躲过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认真回想着三次见到子修的画面,一点点拼凑。每一次似乎都不一样,比上一次更清晰,也比上一次感觉更好更亲切。子律为什么那么芥蒂子修,她始终想不明白。

第二天到公社,子律依然把她直接送到一层书店门口。子律走后,舒跑进门直接去书架边找那本画册。

“骆驼,你记不记得这有一本银色封皮的书,大概这么厚,关于少数民族首饰的,昨天就放在这个架子,有塑封的!”

骆驼正在核对子律留下的资料,被舒猛地一问有点心虚,说话底气不足,把手里的资料放回抽屉里:“什么画册……大概,好像见过,卖掉了吧,昨天卖了好几本。”

舒听了有点扫兴,又回到角落里看书,骆驼趁她不在近前,继续核对护照和签证资料,偶尔停下来想想她要找的那本书,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那个男人。

中午舒去门神咖啡喝茶,顺带给子律捎下午的咖啡和点心。

刚进门,习惯性的往书架上瞄一眼,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宣传栏上贴着一张很精致的海报,色彩比对强烈,中间是一件手绘的银耳环草图,正是昨天子修手里那本画册的封皮。书架边放着印好的宣传小纸卡,舒抽了一张,越看越觉得喜欢,索性把卡片仔细收进了荷包。

——————祁门红茶(中)——————

舒抱着外卖袋,又从荷包里掏出小卡片仔细端详。很别致的设计,东方的线条,几个合著者的名字中间还有个中国人。在社区待久了,只是对圈子里的大人物略有耳闻,但是海外发展的华人艺术家她知道的很少,偶尔子律和国外的朋友打电话,即使说的中文,她听起来也是一头误解。

一起五年了,他的圈子她融入了一小部分,但大多数时间她还是自己,投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生活。这么一想,对双年展的期望又渐渐萌生起来,每年在社区办些常规展览,她也常常随他左右,如今是去欣赏全世界最顶级的艺术会展,自然是最难得的机会。

舒在电梯间等电梯,门开了,里面出来的是门神店里送外卖的工读生,瘦瘦高高的个子,肩上搭着围裙。已经是很熟悉的面孔了,猛地见到她,还是毕恭毕敬的停下来点头示意。舒微微笑笑,闪身进了电梯按关门键。回身才发现那孩子并没有走,站在电梯外面注视着她,若有所思地样子,直到电梯门关上了,依然一动不动定在原地。

有几次他到上官苑送外卖也说过话,更在门神那里看过他画的东西,舒从心里理解这样一个男孩,仿佛总能在他身上找到过去的自己。可社区里这样的年轻人见多了,她就是有资助的心,子律也会一概驳斥她的想法。以他的角度,人人都该白手起家起家去拼,趁着年轻把各种苦都尝尝。

电梯一点点爬升,想到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舒脸上有些无奈的意味。他出身名门,无论如何无法理解他们这些草芥凡人一路挣扎的艰辛,所以每次听到他如此的言论大道理,她从不苟同,也不去反对,就是当作没有听见,一如既往地按她的方式做事。

其实子律工作室里好几个学徒都是她变相帮他收的,盛情难却,她总是对那些苦苦在艺术门槛外挣扎的孩子发了恻隐之心,她张嘴要求他又很少拒绝,所以收了第一个,就有了后来的第二个,包括小波在内。屠岸谷里的学徒对她好,也不是没道理的。

把手里的卡片收好,站在电梯角想了下他可能在做什么。最近他总能的神神秘秘的样子,昨天在屠岸谷看他带着学生雕东西,她喜欢的竹兰梅菊马上就要完工了,子律却不是时刻在一边监工,反而把活交给了大徒弟,自己总在工作室里间打电话。

想想听到的一两通外文电话,舒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只是有一次她恰巧经过门口,似乎听他说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好久没有人提过她的姓,只是叫她舒,最近他叫她小乖的频率很高,此外就是公社里的朋友,甚至有叫舒舒的,但是她的姓却用的很少。澹台,很少见的两个字,带着她的过去,家庭,每次写起来,总是笔下凝神,想到很多。

好在电梯到了,门外是屠岸谷暗沉的走廊。舒紧了紧手里的外卖袋,两杯咖啡隔着杯子把温度印在她手掌里,出门时门神特别送了一客刚刚烤好的松饼打包让她带过来。想到最近病着,在家里也不下厨,都是子律在操持着,舒加快了步子。

走廊很长,接近屠岸谷墙壁上设的高光打在熟悉的门环上。很意外,屠岸谷竟然紧闭着大门,想不到他在干什么,一上午都各自忙,午饭都是他电话下来让她自己吃的。

走过去刚要开门,门突然从里面撞开,接着踉跄的摔出一个人影。

舒毫无防备,门环的金属部分正撞到提袋子的手腕,措手不及,外卖袋应声而落,咖啡撒了一地,脚面被烫到,人也踉跄着歪倒在门边。

根本顾不上疼,看清面前一脸凝重的子修,眼镜是歪的,领口被揪扯得很乱,好像刚刚和谁吵完,甚至动了手,舒心里马上有了不祥的感觉。

“你没事吧?”

子修只知道撞到了人,回身看清是她,马上跑过去扶。她身前一摊乱,两个纸杯里的热咖啡撒了一身,露在毛衣外的小臂上也溅了一大片。蹲下身,却见她紧张的往后错身,似乎想躲开。

迟疑了一下,子修还是抓起舒的手臂细细检查,握到她的手腕,他心里没理由的发紧,也体察到她不经意的颤抖。一大片烫红的皮肤下,她的手背温凉柔软,而他握着她的手,却比那些咖啡更行灼人。

——————祁门红茶(下)——————

两个人的视线相遇,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惊慌。

舒勉强站起来,手臂依然紧紧被子修握着,他搀扶的动作很小心,推高她的袖子检查慢慢扩展的烫伤痕迹。

触碰的感觉太鲜明,是她最无法适应的,仓促的向后躲,说话也变得吃力起来:“没事……我没事……”

“让我看看,疼得厉害吗?撞红了,别的地方撞到没有?”

子修没容她拒绝,已经从搀扶变成轻轻的搂抱,甚至蹲下身检查她膝上的磕碰伤口。

舒实在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跳着脚想从子修身边离开,奈何一只手扣在她背上,他眼神专注的在她身上游移,最后又停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声音带着几丝焦虑。

“没事吗?”

“我没事……你……”

话还没有说完,屠岸谷的大门又被撞开,有人冲出来,舒只觉得一阵黑压压的风,四五样东西不由分从头上砸过来。

几段很重的画框木料,之后是一本撕成两半的画册,子修毫无准备,被砸个正着,见状本能的抬手遮挡,想护着舒的头,可毕竟晚了一步,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画册已经重重砸过她头上。

舒根本反应不过来,没出声,疼就在头上爆开,整个人站不住又摔在地上,完全没察觉子修已经扑过来想保护。

“住手!”子修忍无可忍的开口,冲出屠岸谷的子律正喘着粗气,扫开面前七零八落的画框,看清坐在地上的舒。

刚刚砸下去用了全部力气,听见闷闷的一声,觉得不对劲已经收不回来。子修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抄起画框打,又激怒了子律,被猛地推倒在一边。

“滚开!”拳头很狠,重重砸在子修肩上,之后马上蹲下身到舒身边,怕她真伤到了。她样子很奇怪,自己撑着额头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地上,也不抬头看他。

有几秒钟,三个人就在门口僵持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子修,爬起来站直身子退到几步以外,他想过去帮着舒,可她早已不在他保护的范畴。子律把她捞进怀里,正推开额角的头发检查,子修看到了,她额头上一大片明显的红,正慢慢肿起来。

“妈的……”

咬牙切齿看着伤口,子律咒骂了一句,明明是自己打的,却又把怒气全归到子修身上,回身想起来再把他按到在地上。好多年的愤懑积压在心里,终于有了机会,他顾不得她在面前,只想殊死的打一场,把多年前子修欠他的讨回来。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只有舒从始至终好长时间一直懵着,因为疼痛一时没清醒过来,听清子律盛怒的声音,感觉他起身的动作,她本能的抱住他的腿,凭着一点仅剩的力气喊:“律!别!别打!”

手腕很疼,额头也很疼,舒睁大眼睛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牢牢箍住子律的腰,把头埋在他背后的衣服里,恳求地,劝解地重复着:“律,别去!”

兄弟反目的真实原因她永远也猜不到,但是仅凭着晕眩的直觉,她也要制止他们这么愚蠢的自相残杀下去,子修并不是坏人的话就卡在嗓子眼,终归不敢说出来。她不能在这时候不维护子律,虽然,她并不认为他是对的。

子律往前逼近,缓慢移动着步子,带着她半跪在地上的身子往前滑动,最终停在几步以外,面对着走廊里的子修,弯身抓起地上残破的半本画册砸过去。

“滚!滚远点!”

黑暗悠长的走廊里,只剩下子修阴暗的脸孔,这一幕,子律想过很多次,但从没想过哪天真会发生。叶枫竟然回来了,不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作品。当初她跟着子修离开,他就想像着有朝一日的重逢,如今看着画纸上叶枫的署名,那种被背叛的愤怒竟然无法平息,他以为已经忘了,其实没有,他只想把画撕个粉碎,重重砸向面前称为弟弟的人,再次斩断过去和他们分享的全部记忆,可就在这时,箍在腰上微弱的力量去提醒他,他背后还有她。

她在光线里发白的脸孔在眼前闪过,和另一张脸又重叠起来,竟然是一种久久无法痊愈的错觉。

不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是故意要做给子修看,子律把舒从地上捞起来,并没有检查她的伤口,而是扳起她的下颌,盯着看了几秒,继而重重吻下去。

子修退了几步没说话,远远盯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舒喊完就力竭地靠在他身上,手紧紧拉扯着他的裤脚,之后又被他提起来。很多年前,他就见过子律这么对待另一个女人,那时候他还叫叶枫嫂子。之后几年,他见过叶枫快乐,见过她哭,最后得到了叶枫,也看到子律眼里萧索的恨意。

子修本来觉得自己会有胜利的快感,但是他错了,他和叶枫都不快乐,虽然这是当初在一起的初衷。现在,他又看到另一个不快乐的影子,附庸在子律旁边,一切嬉笑怒骂被笼罩在子律的阴影下。想着她刚刚萎缩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手心里扶过她手臂的温度,子修心理没来由疼了一下。似乎,他永远比子律晚了一步,叶枫是,现在的舒也是。他想得到什么,发现什么,总是比子律晚了一步。

战争总不会休止,但子修还是先行离开了,什么也没带走。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渐渐削弱。子律也终于放开唇上对舒的钳制,扶正她的脸面对自己。

她明明额头还疼着,对他突然的进袭毫无反抗的余地,手里却抓着他臂上的衣服,拧成很深很深的皱褶,暗暗的抵抗他。子律知道,她生气了,不管是因为他鲁莽的动粗,还是刚刚的吻。她抬起手臂挡着自己的脸,却暴露出手臂上烫过的痕迹,嘴唇边他刚刚啃咬过的颜色一时也抹不去,但是还是使劲擦了擦,推开子他扶着的手,努力站稳了身子。

走到墙边,舒捡起了地上残破的画册,拍掉上面的土,看到残忍撕裂的痕迹感觉很可惜,书上银饰的照片,插画,都是她喜欢的东西,现在却被粗暴的撕碎了。

撑着额头,展开画册剩下的残页,舒努力想看清上面的字。她很喜欢这本画册,从昨天子修拿到她面前就喜欢上了。可刚刚看到他们之间的一番争执,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再喜欢的东西,变得不再重要,她看,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显然刚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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