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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流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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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能把我一病号丢下不管,这是违反希波克拉底精神的。”
我哑然失笑,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淡漠地看他,吴孟洐,没有几个医生能够完整的背出希波克拉底誓言,我也做不到。
“自己去找个钟点工,或者想别的办法。我不是你家保姆,没义务照顾你的吃喝拉撒睡。你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是把自己弄得跟个小孩一样。”
阿达脸色立刻变了,指着门铁青着脸:“你走!我不求你!我是死是活是我自己的事!”结果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扯到了伤口,疼得整个人要弓下去。我急了,一面扶他靠好,一面骂:“谁让你乱动的?!你这么折腾下去,就是小伤口都被弄成大伤口。”
都这样了,他脾气也没见收敛,冷着张脸,声音阴恻恻的,原来你还管我死活。我气得七窍生烟,给他熬黑鱼汤时恨不得在里面下老鼠药毒死他。他大爷好,整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看外面的风景,耳边是BOSE音响传出的莫扎特的小夜曲。我冷笑,这家伙也听莫扎特?莫扎特是哪国人他都未必搞得清楚。
“丫丫,这鱼汤怎么这么淡啊,你在里面放点葱花看着也顺眼点。”
“你如果希望伤口痒的话,大葱我也可以帮你加。别废话,赶紧喝掉。不准吵我,没看我正忙着。”我一面快速地翻书,一面对照笔记,口里暗暗默诵。
“你们书怎么这么厚啊,带来带去得多麻烦。”
“吴孟洐,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看见我的书,麻烦你干你自己的事,不要打扰我。”“丫丫,咱俩能不能别赌气了。”他的手覆在我正在看的书页上,烦躁道,“你说咱俩这样有意思吗?”
“我也觉得特没意思,所以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折腾我了成不?你当我每天真闲着没事做等着被你吆来呵去。要不是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吴孟洐,我告诉你,我早翻脸了我。你现在最好给我闭上嘴,我要是考试考砸了,第一个死的人肯定是你。”
半晌没有声音,我安静地过了一遍书,心满意足地捶了捶后颈。抬头见他正落寞地盯着墙上的油画看。那是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的《小艾琳》。我疑惑地瘪瘪嘴,起身准备告辞。“丫丫,你过来。”
“干嘛?”
“你过来啊。”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磨磨蹭蹭地走到他床边。“坐下来。”
“吴孟洐,你搞什么鬼?我可没打算跟你秉烛夜谈。”我犹疑地沾了点床边,结果被他拽了过去。
“要过来一点才看的出效果。你看——”他指着墙上的那幅油画,下巴支在我肩膀上,说话的热气都吹到了我耳朵里,“像不像你?那次你在街上遇到抢劫。我去接你,远远的,素白的一张清水脸,下巴尖尖;乌黑的头发散开了,映衬的面孔尤其小。你蹲在摊主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慰,面容柔和而宁静。呵!就在这电闪雷鸣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油画都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因为她真的很像你。我当时觉得高兴极了,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我觉得这种姿势有些别扭,抑或者他说话的气浪冲到我耳道里让我不适。我看了眼那幅著名的人物画,淡淡地“哦”了一声,坦白讲,我不觉得像。她精致而柔美,像个纯净无暇的水晶娃娃;我要说自己像水晶娃娃,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会笑翻。
“都这么晚了,你别回去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从后面抱着我,怕压到伤口,没有太用力,像个小孩撒娇一般,“留下来吧,柜子里有给你准备的干净衣服,一应俱全。”
三儿砸下重金包装一新后踌躇满志去相亲,回来后却怒气冲冲,双手叉腰,在宿舍里晃来晃去的直骂娘。我洗了根她做面膜没来得及的用完的黄瓜递过去,顺便掰了一半给自己,盘腿来了个莲花坐赖在床上,开始盘问她的所见所闻。
“别提了!”她狠狠地咬了口黄瓜,嚼的蹦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都什么恶心的男人。拽不拉叽的,迟到半个多小时都不知道道歉,这么多年书全念到屁眼儿里去了。骄矜骄矜的跟个什么似的,开口就是,你这样的女孩儿我见多了,平常没机会认识我这种档次的男人吧。肛门里喷出来的有时候还是屁呢,妈的,他呢,嘴里出来的全是屎!老娘当时就火了,冷笑一声,回敬,你这样的男人我还真很难碰上。没什么实力还自以为是的莫名其妙的男人确实不多见。妈的,他优秀他的优秀,在我面前自鸣得意个什么劲儿?搞笑,博士了不起了?老娘念完以后不照样是货真价实的doctor。(注:我们学校七年制临床医学到后来的阶段大部分都自动转为八年,毕业以后拿博士文凭。)再说他哪优秀了?除了个斯坦福的博士帽子吓人。房子是贷款的,车子是公司配的,家里是不知道哪个旮旯的。拽吧个什么劲儿。我呸!”
《换流年》金面佛ˇ第十七章只是当时已惘然(下)ˇ
“喂!黄瓜也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别为着个垃圾男人糟蹋了你辛辛苦苦的血汗钱。”“我那吐的是黄瓜蒂儿。”
大姐叹气,恨铁不成钢,你丫怎么就不开窍呢,跟你说过多少次,那种在学校里呆了多年的高知青最容易变态。你又不是没念过书,干嘛有这种知识分子崇拜情结。你自己不就是一高级知识分子么,等工作后再熬个十年八年,人介绍你的时候,你就是专家了。
“照我说啊,三姐,你干脆钓个大款得了。反正结婚也就是找张长期饭票。”老四想从我手里再分食一杯羹,可惜黄瓜太短不好掰。我正庆幸自己的零食得以保全,她竟然明晃晃地抓了把水果刀过来,硬生生地切了一半过去。
“你以为我不想一蹴而就吗?我做梦都想发财呢。这不是因为有钱人更变态。你没看那些富豪征婚,自己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要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本科以上学历,不上网,不逛街,还得要求处女。他也不想想等到女人三四十如狼似虎的时候他还行吗!再说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必须是处女。”
老四大笑,在床上翻滚,三姐,你不正符合要求两件硬件指标。至于上网逛街,他结婚以后还能天天监视你,你用手机上就是了。逛街不就为了买衣服,到时候名店衣服送花上门,多爽啊。“滚!除非他是处男,否则没有资格要求我是处女。老娘有没有那层膜关他屁事!”我跟大姐也笑翻了,揶揄道,说不定人家还真是硕果仅存的处男呢。
“那更加不能嫁了。你想想看,这么一把年纪都没有正常的性生活,激素分泌肯定不正常,时间长了估计心理也不正常。我可不希望自己成为蓝胡子的尸体收藏品。”她恶寒恶寒地搓搓自己的胳膊,像是想到鲜血淋漓的场景,又赶紧摇摇头。
“这世道哦,老娘要是亿万富婆,就去征集处男当老公。”老四壮志雄心。大姐立刻怒骂,没志气的东西,你应当要求新鲜美男天天换!一点出息都没有。反正去征婚的都是冲着钱,狗屁爱情,连面都没见到,哪来的心潮澎湃。咱要求高是应该的,反正都已经物化了,商品自然应该挑选没有瑕疵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N个挤破头想上。哈哈,其实我最奇怪的是,这年头处女膜值几个钱啊。电视广告上天天播的不是无痛人流就是处女膜修补,想精益求精还有阴道紧缩术。为了钱途,这点小投资谁不愿意付出。
“说到底都是有钱人骚包闹的,哗众取宠,无事生非。征婚也是炒作的方式啊,没准这位大爷还能步入杨子后尘,进军娱乐圈呢。”
“所以说我的策略大方向还是对的,不打富豪的主意。中国没贵族,有的都是暴发户。”老三眯起眼,点头沉吟,“咱得做些小调整,主攻方向瞄准高级白领,小富即安。过日子,不是坐过山车,还是安稳点的好。哎呀,女人不禁老,咱得抓紧,要真等毕业了就二十六了,贬值。”
渐渐整个人基本上都泡在医院里。以前在课堂上听老师照本宣科,觉得诸病皆了如指掌,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病是诊断不出来的。可上了临床,见到活生生的病例才发现什么狗屁生理病理解剖,根本就是样板图,关键时刻根本就不能相信。一切都从头学起,引得我们哀怨不已,这些年辛苦黯淡的青春岁月就白白浪费了,其实我们什么都不会。枉费大一时就有高中同学当我们是医生,啥毛病都过来咨询。内外妇儿,从感冒发烧是用止咳糖浆还是用感冒胶囊好到姐姐的小宝宝拉稀该怎么办云云,不一而足。
忙,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我褪下塑胶手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要摘口罩。同在一个手术台上做助手的舍友大姐一面把头发重新绑好,一面痛苦地朝她哭诉:“我的胳膊。”
今天我们都排到了任务拉钩;左右开弓,三个小时下来,主刀的教授清凉无汗,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害得一旁的护士没干旁的事,只顾不停地给她擦汗。她算是好,戴着眼镜的大姐更惨,汗水冲的眼镜一个劲儿下滑,她偷偷自己扶了一下,被教授勒令回去写检讨。年过半百的教授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爱徒,都快要毕业的人了,犯这种低级错误(注:手术室里医生手不可以触碰到任何未消毒的地方,衣饰整理应当由护士代劳。),七年的医科全白念了!
大姐唯唯诺诺,在恩师面前,惟有乖乖领命受教。教授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对我做鬼脸,全然无身为寝室老大的自觉性。我觉得有趣,好像从小到大她结交的好友都是这般快乐的近乎没肝没肺,比方宿舍里的姐妹,比方叶子。
阿达过来接她吃晚饭,见大姐抓着黑色水笔愁眉苦脸,笑着邀约一起,并信誓旦旦,吃完饭就肯定有灵感。我在一旁打包票般的连连点头:“听他的,错不了,写检讨这事他最有经验。”他拉了拉她的马尾,懒洋洋地笑:“我怎么记得这事你经验也不少,写检讨就跟写八股文似的,下笔千言,洋洋洒洒,有板有眼。”
“啧,没我这等功力,你能滋滋润润地混完你的青春年华嘛。”我把眼白对向他,“怎么这么白眼狼?”
大姐眯起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皱眉,言简意赅:“贤内助。”
我正弯着腰在抽屉里翻找东西,闻声头一点就磕到了自己的下巴,疼得她登时就龇牙咧嘴。阿达探下身要给她揉揉,皱眉道:“多大的人了,还一惊一乍,像个小孩。”我被噎得瞠目结舌,心里直抽冷气,暗叹,世道变了,阿达这个不靠谱的居然也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充大头菜。被瞪的人毫无自觉,斜眼看她,一脸笑意。
他打电话给我时,她一面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一面比划着眉飞色舞地描摹舍友的愁云惨淡。隔着电话线,阿达也感受到了那份鲜活。他在秘书呈上来的文件上签名,突然叫住转身欲离开的秘书小姐,示意她帮他推掉晚上的应酬。然后对着话筒,漫不经心般邀请:“多可怜的包身工哦,我请你们吃饭吧。”怕她推辞,画蛇添足地加了句,“请你俩,你跟大姐。”
“阿达,你想干什么?”我陡然警觉起来,资本家的本性是唯利是图,没有无端对劳动人民产生同情的道理。
阿达哭笑不得:“请你吃饭又不是要拐卖你,你至于反应这么剧烈?”
被指责大惊小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嗤之以鼻:“阿达,旁的我不清楚,你的前科纪录就不良好。你自己想想,从咱们认识起,你什么时候对我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好过?小学初中请我吃雪糕肯定是为了让我帮你写检讨。大二时说要帮我改变形象,结果差点把我卖给白眼狼。”阿达语塞,苦笑连连,小姐,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仇。
“我要不记仇的话,估计你在我脑中早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大姐对他的突然示好倒是很欢欣鼓舞,还没有完全脱离食堂的人总是受不得美食的诱惑。精神振奋了三分钟后,她的理性思维开始回归,疑惑地问我,咦,阿达怎么有胆子跟我们同桌了。我大笑,小盆友长大了,大约胆子也跟着见长。
阿达拉我们去吃淮扬菜,清淡平和,略带鲜甜。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松鼠厥鱼皆是细致精美,盛在花纹考究的餐碟中,即使无味,亦是动人。大姐笑眯眯地道了句“破费了”,而后一门心思地对付三套鸭。我挑了点干丝,并不十分动筷。阿达见状笑道:“怎么突然有意识要节食了?”我挑挑眼,没好气道,谁说我节食的?
难得阿达没有跟我抬杠,只是一味的笑赞,那便好,节食不是好习惯,你的好习惯已经一只手指都数的过来了。
我刚诧异这小子何时改邪归正,口上留德了;听完后半句立时有冲动想拿筷子塞住他的嗓子眼。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特意叫服务员上了一小碗米饭,就着厥鱼慢慢地吃。(奇*书*网。整*理*提*供)两人不时说些彼此身边发生的趣事。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自己的手术室笑话,反正自己肯定是不明白风投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对我而言,经济最实惠的莫过于手上数的钞票和银行卡上多出的数字。看他兴致颇好的样子,我突然想到科室里医生护士近来常议论的话题“股票”,立刻勤学好问:“最近股市是不是特火爆,傻子进去都稳赚不赔?”
阿达夹了只狮子头放进我碗里,我她微皱的眉头视而不见,单眼皮眯成半弯月牙,不怀好意地笑:“怎么,你有兴趣投资?”
“嘁,穷人就不带关心一下国计民生?问问而已,谁叫我没钱买股票呢。”我扼腕,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越来越没钱。像自己这般的赤贫百姓,眼睁睁地看着天上掉钞票都没有能力去买个口袋捡钱。
阿达闻言点头,下定决心:“本来我还挺犹豫手上几只散股要不要抛,毕竟那些所谓的经济泰斗言之凿凿奥运会之前股市不会下跌。现在你这么一说,看来我是非抛不可了。”我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傻愣愣地狐疑:“什么意思?”
阿达大笑,抿着铁观音的模样好似一只奸诈的狐狸。
“股市上有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当所有人都知道股票大涨时,就意味着股市会大跌。”我知道这个道理,依稀还记得那位大亨的原话大概是“士卒走贩投资股市,股市必熊”。当年阿达还没从商学院毕业时,我被他软磨硬兼着,捉刀写了不少论文。可怜我一个市场经济跟计划经济究竟有什么区别都搞不清楚的医学生,翻了基本经济学专著后竟然煞有介事地议论起企业的要素。那时是二零零七年三月,股市全面飘红。我记得还个颇有名望的经济学家壮志雄心,一口咬定会突破一万点。隔着一年多的时光,成了笑话。当日阿达的调侃,竟是一语成谶。我气得牙痒痒,腿一扬,脚就踹上他的胫骨。阿达疼得忍不住后缩,咬牙切齿地控诉:“筱雅,你个女人怎么这样心狠手辣。”
大姐“扑哧”笑出声来,见我们都疑惑地看过去,连忙摆手:“你们请便。”而后继续专心致志地吃她的鸭腿。阿达不理她,没放弃用哀怨的眼神控诉我的暴行。我对他的贱样儿早已免疫,自顾自地吃饭。
“我说——”大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巴,难得正经的神色,“你俩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整天这么跟小孩子似的得个什么劲儿。”
我闻声马上表明自己的受害者身份,头也不抬,指着阿达向法官申诉:“是他先惹我的。”“我那是实话实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懂不懂。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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