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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蔷薇(实体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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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地步了!他喊住要走的我,痛心地说:“续艾,你应付不了……”我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总得试试。是不是?”背对着他说:“你快回去吧,自己多注意点。”
检查完,拿了新型药物,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了,乌云翻滚,一道闪电“轰”的一声劈下,仿佛在头顶炸开。天地瞬间暗下来,仿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吹得人连连往后退,头发乱飞,打在脸上都觉得疼。听得旁边有人感叹:“总算要下雨了!这几天闷得简直快喘不过气来。”我站不住,眼前一片模糊,只好退回医院大厅,想着等风停一停再走。
没过一会儿,风势渐渐小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溅起一团又一团的水花。乌云散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帘,远处烟雾弥漫,高楼矗立。尚有余热的地气夹杂着冰凉的风和雨迎头飘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玻璃窗上汇聚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汩汩地往下淌。地上有淋淋漓漓的水迹子,从这头一直拖到那头。夏日里的暴风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干脆,没多久,只剩下飘飘洒洒的雨点,在空中交织成无边的银丝,天空依然阴沉沉的,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拿包挡住头,就要往外冲。
有人撑着伞迎面走来,我往边上一避,他喊:“木夕小姐——”我立马止住脚步,看着他,疑惑地问:“请问你是?”他将伞移到我头上,礼貌地说:“木小姐,你好,宋先生请你过去一趟。”我还以为是令韦来接我,一声不响跟着他绕过去,待看清楚车里坐的人,脸色刷地白了,迟疑了半天,并没有套近乎叫伯父,恭敬地说:“宋委员,您好。”
他点点头,没有像别人一样叫我木小姐,而是说:“林小姐,你好。”语气十分客气。打了个手势,请我上车。我将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好,注意到车上的地毯被我踩湿了一大片,头发尖也湿漉漉的,样子有些狼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说:“林小姐可有时间?愿不愿意去喝杯茶?”我轻轻点头,是如此的紧张,几乎称得上严阵以待。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
他打破沉寂,问:“林小姐是哪里人?”我说了。他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听在耳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还有些许感慨。他很久才说:“我也是那里人。”随即又问:“林小姐和宋令韦以前就认识?”似乎父亲总喜欢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儿子,我爸也是,叫我小艾,却从来都是一口一个“林彬”,硬邦邦的,不假辞色。是因为严厉的缘故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刻。
我回答:“是的,以前是同学。”他一定将我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问这些话?我仿佛受到羞辱一般,坐立不安。他平静地说:“林小姐离开家也有很多年了吧?”他竟然和我聊起家常来?我忽然觉得惆怅,暗暗叹了口气:“是呀,算起来,大概有十来年了吧。离开的时候,还很小,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家正闹得天翻地覆,一夕巨变。现在想起来还是钻心的痛。他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像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我的话,难道使得他牵动什么过往吗?
司机打开车门请他下车,自然有服务生领我们到包厢。师傅端茶到门口,由他身边的人接进来,躬身出去了。他喝了口茶,说:“今天请林小姐来,是有些话想说。”我做足思想准备,点头,小心翼翼地说:“是。”他不急不缓地说:“你和宋令韦的事,他已经告诉我了。”我身体一绷,低头不敢说话。他说:“上次我从非洲回来,他说了些话,我有些生气。他为请求我的原谅,在我书房门口跪了一个晚上。”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腿上的伤——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我心酸得想落泪,身体控制不住,微微颤抖!他这是何苦呢——我觉得骨骼都在疼痛!他转头看窗外,微微叹了口气,说:“宋令韦早已不是小孩子,他的私事我是不理会的。他以前也交过一些女朋友,这都是正常的。可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看着他,就想到宋令韦,眼睛有些湿润。他说:“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这样恳求过我,甚至不惜下跪。我虽然没发话,可是心里十分震惊。我不会忍心故意为难自己的儿子。所以,一直在犹豫。”
我一直恭顺地听着。他说:“看得出来,他是极其认真地想和林小姐在一起。前几天,他甚至瞒着我去找连首长,这才使得我下定决心找林小姐来谈一谈。”我轻声说:“他受伤了。”他微微点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是在怪连首长吗?”我摇头:“不是的,连首长一时生气也是有的。我只想说他受伤了,这里——”指着自己的额头说:“还没好。”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说:“林小姐大概不知道,宋令韦和连心不仅仅只是世人眼中所谓的门当户对,身世相当。”
我愕然地看着他,他的话中似乎大有深意。他说:“宋令韦大腿处有一处枪伤——”我知道那处伤痕,他当时云淡风清,不着边际地否认了,我后来再也没问,没想到真是枪伤!接下来的话更使我吃惊:“连心身上有两处,一处在胸口,一处在右手。”我手里的茶差点泼出来,心里空茫茫的,仿佛一切都远离了,什么都不在了,只余下手背上温热的茶水,只有这么一点感知。
他继续说:“曾经有不法分子妄想挟持宋令韦来要挟我,那时候他和连心在谈朋友。有一天晚上,他和连心一同出门,在停车场的时候,跟踪他许久的不法分子趁机抢上去,他以前学过一些拳脚功夫,那些人大概是大意了,百密一疏,让他挣了出来。那些人理智尽失,丧心病狂之下竟然开枪,混乱中他腿上中了一枪,跌倒在地,连心扑在他身上替他挡下胸口必中的那一枪。情况很危急,他当时竟然还能抱着连心扑进车里……连心失血过多,差点丧命;手上的伤伤到神经,致使手感迟钝,她后来由巴黎美术学院改到英国念文学去了。所以,后来,他就和连心在一起了。我们也很赞成。”连心之所以放弃热爱的美术,是因为宋令韦,是因为她右手受伤的缘故?我不知道,这其中原来还有这许多的曲折。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木然地听着,惶惶然不知此刻是不是宇宙洪荒的尽头!
他看着我,语气一转,郑重地说:“林小姐,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是想说,你和他什么关系我可以不管——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抑或是其他。但是,他不能这样对连心,不光是宋家和连家的问题,还有道义和责任上的问题。他不能因为你背上这么大的罪名。”我凄惶地站起来,瞬间有些晕眩。他说:“林小姐,对不起,可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语气在此刻听起来,是如此的咄咄逼人,如刀似剑。我凄惨地想,当然明白,他今天来找我,不就是想让我劝宋令韦娶连心,再逼我离开吗?他甚至不相信我对宋令韦的感情,说的是“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抑或是其他”。其他?在他眼里,还有什么其他呢?
我没多说什么,尽量维持礼仪,匆匆说:“宋委员,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帘外雨潺潺,夏意阑珊。我顾不得满川的风雨,快步离开。
第 50 章
第五十章蓦然回首
站在街头,茫然无绪。漫天的雨丝沾在皮肤上,冰冰凉凉,天色阴霾得仿佛即将是黑夜,再也不会晴朗。头发尖上的水珠滴在睫毛上,眼前一片朦胧迷茫。我用双手拍了拍脸颊,孤身立在公交站牌下,周围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乘客,大都撑了伞,无精打采。前边仿佛是堵车了,黑压压的车海许久才往前移动一小步,一停一顿。蜗牛一样慢慢挪动。雨势仿佛没有止住的迹象,雨丝渐渐变成雨滴,夹杂着冷风,从头到尾一股透凉。凄风苦雨,满心悲伤。
时间仿佛静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往旁边移了几步,站在高大繁茂的槐树底下避雨,稍微喘了口气。手习惯性插在口袋里,抬头看远处,行人匆忙,避之不及;车辆缓行,交通堵塞;身边的乘客叹着气,焦急而无奈;周围的一切因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显得有些狼狈,而我——尤其难堪,肩头已经湿透,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十分难受,寒冷透体而入。一阵风过,豆大的水滴砸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无垠的天地,茫茫的人海,纷繁的红尘,仿佛无立足之地,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正打算到路边上的小店子里躲一躲雨再说,一把天蓝色的雨伞撑在头顶。一个年轻的女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说:“雨下得大了,一起共用,不介意吧?”她好心帮助别人,还说得这么客气。我连忙说谢谢,刹那间十分感激,冰凉的身体涌过一阵暖流。她笑说:“一点小忙,举手之劳,你太客气了。天有不测风云,一时忘了带伞也是经常的事。”我感激地笑,是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料,谁能预料?
公车摇摇摆摆地开过来,仿佛沉重不堪。我对她道谢,说:“我要坐的车来了,真是谢谢。”提起裤脚就要往前冲。她将伞一收,对我一笑,说:“真巧,我也坐这个车。”我挑了挑眉,两人会心一笑,刷卡上车。非上下班时间,车上人不多,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并排坐下来。我掏出纸巾随便拭了拭湿漉漉的头发,问:“看你样子,还是学生吧?研究生?”她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平凡无奇的脸在此刻显得秀气端庄,说:“我看起来这么年轻?”
我点头,毫不怀疑地说:“当然,我刚才还在想,你是不是大学生。”而且是很严谨认真的学生。眼镜又厚又重,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长条形边框镜,鹅蛋脸小巧但并不精致,皮肤有些黄,但是很干净,脂粉不施,连唇膏都没涂;头发既没有染也没有烫,很随便地扎在脑后,而且有些毛糙;脚下是运动鞋配休闲裤,款式普通,可见,她不是很注重外表。她看着我笑说:“我是老师。”我“哦”了一声,说:“怪不得,看着就像,文质彬彬。是哪的老师?”当她说是大学部的老师时,我还是吃了一惊,笑说:“看起来不像,太年轻了!”
她说:“哪呀,可能是一直在学校里,所以老是被人误认为学生。我都博士毕业了,今年刚任教。”我笑起来,说:“原来你是博士哦,很厉害呀。”她摇头:“如今的博士一抓一大把,找工作照旧困难,实在不稀罕。”我问:“那你教什么?”她笑:“资历浅,教的都是些边边角角,学的专业是化学。”我一听,来精神了,笑说:“你是学化学的?”她点头:“是的,大连理工毕业的,应聘到北京来教书。”我感慨地说:“那很好呀,大学教授很不错的,薪水也很好。”我想到操曹,也是在大学任教,好像很有钱呀。
她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我只不过一小讲师,教的东西连专业的边都摸不到,只能教一教专业英语、文献检索之类的课程,年薪跟普通工人差不多。”我睁大眼,怀疑地说:“不至于吧?我们以前大学的讲师薪水就很不错的。”她笑:“地方不一样。像北京,所有大学老师,包括教授都是十五块钱一个课时,而南方一些城市,光是讲师就有七八十块钱一个课时,所以不能比的。”语气并没有不满和埋怨,像只是陈述一项事实,又说:“不过教授又不一样,教授可以有课题研究嘛。”原来在教师这个行业里,还是要分三六九等。
我说:“既然这样,你可以去一些公司工作。”她摇头,说:“学校也有学校的好处,环境好,氛围好,更加人性化,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的那段时光,将近三年,是那样的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那样紧张忙碌的学生生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充实幸福。回忆的同时,只有更加黯然,忽然觉得后悔不迭,当时真不应该那么意气用事,一走了之。如果再去求一求教授,跟学校将情况说明,是不是现在又是另外一个样了呢?就算是跟读旁听,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呢?就像死刑缓刑可以改判为无期徒刑,无期徒刑可以变为有期徒刑,有期徒刑还可以减刑。事情往往是一念之差,一旦错失,再也回不去了!
我站起来,对她笑说:“我要下了,很谢谢你。非常高兴认识你,真的。”她看了看外边,说:“还在下雨,你等会儿怎么办?”我说:“没关系,雨已经小了,等下打车好了。”她看着我下车刷卡,从窗口探出头来,用力向我挥手。我站在街道上,对她打了下手势,看着车子混入无数的车流中,转身离去。不由得感慨,人若浮萍,漂泊不定,聚散皆是缘,更何况是感情,那样的炽烈而艰难,到底该何去何从?
繁华的商业大楼,尽管天阴雨湿,依然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喧嚣热闹。以前天天朝九晚五忙着上下班,穿梭于此处,不过时隔半年,却仿佛隔了整整半个世纪,物是人非事事休。再站在这里,是那样的陌生。我打电话给宋令韦:“你下班了吗?”他说:“快了,怎么了?想我了?”我没说话。他又说:“去医院检查了没?下雨了,有没有淋着?”我说去了,半晌说:“我在外面。”他问在哪,我说:“在你办公楼下面的小店子里逛,下了班,就来接我回去好不好?”挂了电话,顺手推开旁边的玻璃门。
专柜小姐礼貌地说:“欢迎光临。”我抬头一看,眼熟得很,总觉得似曾相识。怔了下,发觉是品牌鞋店,这才想起来去年还在这里试过靴子,人家十分热心,最后还是没买。她一天到晚招呼那么多顾客,一定早忘了这事,笑说:“不用招呼我,我就随便看看。”她笑了笑,仍旧领我到架子前,说:“这是新上市的凉鞋,皮质的,样式新颖,材料舒适,要不要试试?”我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说:“我记得你是穿三十六码的。”
我抬起眼,很有些吃惊,说:“你还记得我呢!”她点头,笑说:“当然,像你这么漂亮的顾客,可不容易让人忘记。”一下子亲热起来,我说:“好久没来了,你还在这工作。”她笑说:“不在这工作干吗呢?到哪不是工作呀!”我点头,拿起台上的鞋子坦白说:“丑话说在前头,不一定买,你这里的鞋子实在是有点贵,吃不消。”她耸肩:“说实话,我自己也买不起。”同时笑出声。她说:“要不试试?穿得挺舒服的。”我摇头:“先看看,看中意了就买。”说实话,买东西凭的也是一股意气,买了就买了,心疼也来不及了,所以事后干脆算了。
转了一圈,发觉还是一开始她介绍的那双好看。我说:“鞋跟会不会有点太高了?又尖又细。”平常这样穿还不得累死。她说:“不高,一般嘛。你看这双,那才叫高,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我犹豫地说:“可是我平常不大习惯穿高跟鞋。”她笑:“你总不能一天到晚穿帆布鞋,虽然穿着舒服,可是高跟鞋显身材,前凸后凹,容易配衣服,多好看呀。我们家的鞋子不差,偶尔参加个宴会什么的,总用得着。”我被她说得心动,说:“行,那我就试试。”在软凳上坐下来。
刚脱下鞋子,门就被推开来。我抬头,是宋令韦,旧时场景旧时人,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忙踮着脚站起来,说:“你怎么找来了?”他上前几步,扶住我的身子,说:“想着你就在附近,一路走来,一转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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