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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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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之一,卢家烧造钧瓷只能秘密进行,而他承包的窑口,又是理和场出活儿最多的,他哪里来的工夫应付呢?不解之二,据老詹所言,卢家祖上是皇家官窑的工匠,卢家在神垕落户几百年了,想必这烧造之事从未停止过,那么为何几百年来都没烧成,偏偏到了卢维义这一辈,就给他烧成了?”

董克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胸口猛地一耸,又是几声咳嗽。董振魁压着突突乱跳的心,递给他一杯水,关切道:“慢慢说,别急坏了身子。”

董克温感激地看了眼父亲,饮了一口茶,略为定了定神,继续道:“孩儿这身子越来越差了,愧对父亲的期许!”

董振魁淡淡一笑,道:“父子之间,说这个做什么?你的两点希望呢?”

“孩儿这两点希望,其实也是由两点不解而来的。当前卢家烧造出宋钧,已是不争的事实了,那么孩儿以为,卢家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自家的窑口!按照神垕的规矩,东家出窑,伙计出工,产的东西都是东家的,卢家就算烧出来宋钧,也是咱们董家老窑的!这是第一个希望之处。第二,卢家既然祖上是皇家官窑的工匠,在宋钧烧造技法失传数百年后,又能有所成就,想必卢维义手里有秘籍、要略之类的传承之物。孩儿十年辛劳虽未能成功,其实距离成功也仅仅是一步之遥,如能将这些东西弄到手,无异于如虎添翼,咱们董家老窑烧出宋钧,也就指日可待了!”

董振魁只字不落地听着,心中惊喜交加。大少爷虽然开始慌乱了一些,但这番丝丝入扣的分析,无异于拨云见日,将当下一团乱麻的局面梳理得井井有条,就像一副似乎败局已定的残局,竟生生给他看出了败中取胜的玄机!如此的娴熟干练,以往竟是深藏不露,连当爹的都没有察觉。平心而论,大少爷这般心思实际上与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有的甚至还在自己之上,好一个两点不解、两点希望!看来十年辛苦的确不寻常,把个书呆子都历练出来了,今后圆知堂的生意不妨多交给大少爷一些,放手让他去历练,待二少爷也长大成人之后,董家有了这两个人才,何愁不能重振豫商?何愁不能与康家并驾齐驱?

董克温仿佛看出了父亲瞬息万转的心思,咳嗽一声,强笑道:“孩儿这点微末之见,想必父亲都预料到了。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想方设法弄明白,卢家究竟走了多远?究竟到了哪一步?才好作出下一步的决断。孩儿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就衰老如斯,又一直没有子嗣,孩儿此生并无他求,只求能在有生之年,烧出董家老窑第一口宋钧来,就是死……”

董振魁高声叫道:“我不许你说那不吉利的话!”

董家家风历来是举止有序,温文尔雅,董克温服侍父亲多年,从未见他如此高声言语过,自是一惊,愕然地看着父亲。董振魁缓缓站起,走到董克温身前,语气分外柔和,道:“老大,眼下为父已然老迈了,而你正当年。大敌当前,你怎能自暴自弃?你说得不错,咱们父子距离宋钧只有一步之遥!你放心,爹就是想方设法,也要弄清楚卢家的底细,若是真有秘籍之类,爹一定帮你弄过来。爹深信不疑,董家老窑的第一口宋钧,必定出自你手!”

董克温两眼满是热泪。自懂事开始,父亲在他面前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探求宋钧烧造技法的十年中,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只落得个顽疾在身,心病难去,连个子嗣都没能传下来。他一直以为父亲对他只有怀疑,只有不满,只有失望,焉知父亲对他尚有如此信任,如此重托,如此期许!董家老窑的第一口宋钧,这是董家子孙难以企及的荣耀啊!这是真的吗?可从父亲的目光里,又实在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董克温屈膝跪倒,将脸埋在父亲的衣襟里,他多想抱着父亲的双腿痛哭一场,哭这十年的艰辛,哭这十年的磨炼。他甚至想摘掉帽子,让父亲看看自己这十年间积攒下来的缕缕白发,他才是个不到三十的青年汉子啊。但董克温只是强忍住泪水,仰头对父亲道:“孩儿一定不负父亲,不负董家,无论如何也要烧出这第一口宋钧来!”

6万劫不复一念间(1)

卢维章踏进圆知堂的那一瞬间,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没进理和场做工之前,他在董家老窑的总号打零工,帮总号的人四处送货,圆知堂也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到了仪门就停下了。他顶多算个帮忙的伙计,既不是在圆知堂入股的董姓本家,也不是来拜访的达官贵人,连仪门都进不去。若不是前几天薛文举大相公让人来到他家,说圆知堂藏书阁要翻修,每个窑场都摊了出工的人头,他哪有机会走进这片大宅院?卢维章和一群窑工跟在老詹的身后,走进了这座宅院。他当然想不到,卢家已经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脚下青石板路看起来平平整整,却步步凶险,仿佛时刻都会迸裂开来,露出黑黢黢的陷阱。

圆知堂是神垕镇里最气派的宅子。藏书阁在后院,是个两层高的楼房,房顶有间阁楼,站在阁楼上可以俯瞰全镇的风貌,这在同治年间算是相当有气势了。藏书阁里全是董家历代流传下来的书籍,装了满满的两层楼。董家银子多,书籍也多,其中不少是有关烧瓷的图谱、技法的专著,来帮忙的窑工没几个识字的,搬运书籍跟搬运矿料差不多。不少窑工都暗暗感慨,董家就是有钱,这么漂亮的藏书阁,哪儿用得着翻修?真是钱多了烧得慌!不过窑工们心里这么想,面上可没表露出来,开工之前老詹放出话来,来出工翻修藏书阁的窑工一天有十个铜板的工钱,一天一结,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天晚的时候,得了工钱的窑工们个个笑逐颜开。给董家出工,窑场里的活儿不算,还能有额外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到哪儿找去?有老婆孩子的窑工指望着这笔外快养家糊口,没成家的窑工想法就更多了,禹州城麻六巷子里的窑姐儿虽说都是过了气的,比不上那些头牌姑娘,可人家价钱也便宜啊,照这么干下去,十几天的工钱就能去逛一回了。所以窑工们走出圆知堂的时候,全是一脸的兴奋。

卢家头天来出工的是卢维义,回家的时候他把十个铜板交给卢家大嫂,简单地吃了俩棒子面窝头,喝了碗黑糊糊的中药,便一头扎进了自家的窝棚。第二天也是这样。到了第三天越发出奇,连饭也不吃了,匆匆看了看酣睡中的卢豫海,转身便走,隔壁窝棚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到了第四天夜里,卢维义依旧是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去,连卢维章也看出不对劲了,和卢王氏不禁都是一怔。卢王氏还坐着月子,这个月里卢家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她家的窝棚里。卢王氏娘家也是贫苦人家,她十七岁嫁到卢家来就备受哥嫂照顾,月子里大嫂更是寸步不离,格外上心,让卢王氏感动不已,对兄嫂的尊敬日深一日。卢家大嫂收拾了饭碗刚一离开,卢王氏就小声对卢维章道:“他爹,你看出来没有,大哥好像有心事。”

卢维章在理和场这些天,天天累得都快散架了,每天回家只想倒头就睡,饭都懒得吃。尽管如此,听了媳妇的话,卢维章还是披上了棉衣,道:“这几天大哥在董家出工,怕是累着了,我去瞧瞧,你先哄着豫海睡吧。”卢维章看了看襁褓中的卢豫海,一双小眼睛圆圆地睁着,嘴角眉梢都透着灵气和笑意。父子四目相对,卢豫海竟发出一声轻轻的笑,那笑声虽短暂,在卢维章耳朵里却如同天籁一般。他叹了口气,自己没明没夜地做工烧窑,为的不就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吗?卢维章拍拍儿子的小脸,裹紧了棉衣,推门出去。

卢维章走到卢维义身后的时候,卢维义居然一点都未曾察觉。一旁的大炕上,大嫂搂着卢豫川早睡了,窝棚里寂静异常,只有油灯的火苗嗞嗞叫着。卢维章的目光掠过卢维义的肩头,悄悄落在一张草纸上,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卢维义手一抖,毛笔跌在纸上。笔尖的墨汁星星点点,洇集成团。这片墨痕宛如窗外的夜色,再难以化解。

卢维章屏住了呼吸,唯恐惊动了炕上的母子,低声道:“大哥,你这是……”

卢维义搓了搓冰凉的手,苍白的脸上泛出了笑意,他有些颤巍巍地起身,从祖先画像下的神龛里取出一沓草纸,递给卢维章,小声笑道:“这几天给董家翻盖藏书阁,给我瞧见一样宝贝,你瞧——”卢维章顺势看去,卢维义手指处,赫然写着“禹王九鼎图谱”六个大字。

禹王九鼎!

卢维章的脑袋“嗡”了一声,目光再也聚不拢了,他连忙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神看去。一张一张草纸上,画着各个鼎的图式,正面、反面、底口、旁边密密麻麻的全是蝇头小字,注释得非常细密。卢维义研着墨,滔滔不绝道:“禹王九鼎传自宋代,自古是中华版图的象征,也是皇族的象征。禹王治水功垂千载,又是家天下的第一位,皇家气度若上溯起来,非禹王莫属。这九字,乃数之极限,也蕴涵了九州之意。鼎乃传国重器,禹王曾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于荆山之下,以象征九州。国灭则鼎迁,夏朝灭,商朝兴,九鼎迁于商都亳京;商朝灭,周朝兴,九鼎又迁于周都镐京。历代历朝兴替之际,便称作定鼎,足可见禹王九鼎之尊贵。这九鼎原为青铜所铸,秦末天下大乱,九鼎不知所终。宋代钧瓷鼎盛,制成了九鼎,象征九州,被宋仁宗定为传国神器,永世不许再造。宋末钧瓷业凋敝,宋钧烧造技法就此失传,经元、明两代数百年,费了无数国力财力也未能恢复宋钧神技,这九鼎也越发显得神乎其神了。”

6万劫不复一念间(2)

卢维章忘乎所以地翻着手稿,卢维义继续道:“《尚书·禹贡》篇里记载了冀、兖、青、徐、扬、荆、梁、雍、豫,从北到东,到东南,到南,到西,到西北,最后回到中原,一共是九州。九鼎便是九州,九州即为九鼎。老二,你知道这禹王九鼎是谁家做出来的吗?”

卢维章自得了家传衣钵,早将《宋钧烧造技法要略》背得烂熟,焉能不知祖上这段辉煌绝伦的往事?他握紧了手稿,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哥。

“是咱们老卢家!这份《禹王九鼎图谱》本来就是咱们老卢家的,九鼎制成后,这图谱便被官府强收了去,几百年了不见踪影,偏偏在董家藏书阁里给我瞧见了!我不敢拿回来,只能白天拼命记在心里,晚上照样誊写出来,即便如此,也是挂一漏万……”

卢维义说着说着,一口气没接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忽然,一股鲜血毫无先兆地从他口里喷出,洒落在手稿上,点点滴滴宛如落下一片红雨。卢维章慌忙上前搀扶,卢维义看了看炕上,大嫂和卢豫川还在熟睡,就放心地抹去了嘴角的血沫子,笑道:“不妨事,窑场的人哪儿有肺上没毛病的?眼下九鼎的图谱还差荆州、梁州、雍州和豫州鼎,再干上几天,九鼎之数就凑齐了。等到有了咱家自己的窑,咱们兄弟俩头一窑就烧这禹王九鼎!你想想,那是啥出息?”

卢维章眼中不知何时已是泪水盈盈。古人云“呕心沥血”,大哥为了强记《禹王九鼎图谱》,耗费的心智和精血又何止是一番心血能概括的?不过几天工夫,大哥已经是形容枯槁,发丝斑白,与以前那个粗壮结实的烧窑汉子判若两人了。卢维章感觉到手里的图谱霎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大哥整个生命的重量都凝结在上面了,又有谁能握住这生命的重量呢?

到了第五天上工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卢维章就拿了把大锁,锁住了大哥家的窝棚。在卢王氏又惊又怕的目光里,卢维章简单地收拾好了上工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直奔圆知堂而去。

远远的,卢维章看见了那群簇拥在门口的窑工们,老詹拿着名册在点卯,窑工们纷纷报着自家的名号:“理和场一百号马贵!”“理和场一百一十号黄在天!……”

“咦,你兄弟怎么没来,换成你了?”

“黄老二昨天晚上去禹州城麻六巷子快活去了,还没回来呢!”

“今天上了工,该黄老大你快活了吧?”

“瞧人家兄弟俩,一个上工一个快活,商量得多周到!”

黄在天一脸通红,低着头不说话。窑工们中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卢维章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人群。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老詹看到他的时候居然一笑,仿佛是跟老熟人打招呼似的,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一点都没派上用场。卢维章顾不上体味这笑容中的深意,大声道:“理和场一百二十四号卢维章!”老詹诡秘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他重重地在花名册上涂了个圈,道:“人都到齐了,开工吧。”卢维章仰头看了看那块亚金色的“圆知堂”牌匾,随着干活的人走进深深的庭院。

一个上午的工夫,卢维章一边装出卖力干活儿的架势,一边抓住一切机会寻找那本图谱。按照大哥的说法,那本图谱在编号为“壬”的箱子里,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那口要命的箱子。卢维章变得焦躁起来。翻修的工程再有两天就完工了,如果到时候不能把图谱完整地记下来,这辈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然而这又谈何容易,圆知堂大小房屋不下几百间,到处都有虎视眈眈的家丁来回逡巡看守,要想找到那个箱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光过得飞快,卢维章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他的脑子里除了图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杂念。挨到中午饭的时候,老詹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院,一口大锅早已是热气腾腾,一片片肥肉漂在锅面上。不知谁叫了一嗓子“猪肉熬粉条”!窑工们便争先恐后地朝大锅围过去,各式各样的碗伸向掌勺的师傅。卢维章近乎麻木地跟着窑工们朝前挤去,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堆在墙角的一排箱子,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他的眼睛一亮。一个普普通通的柳条箱子上,贴着一张红纸,一个隶书的“壬”字分外醒目。卢维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死死盯着那个箱子。图谱一定在那里!

掌勺的师傅不耐烦道:“该你了,到底吃不吃?”

卢维章身子一耸,他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去,送过去自己的碗。师傅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勺滚烫的饭一半倒进了碗中,一半结结实实地浇在卢维章手背上。旁边一个窑工替他惊叫了一声,卢维章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他端着饭碗走到一旁,隔了好久,才发现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大片。他顾不上疼痛,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箱子那里瞟过去,他在等待着出手的机会。旁边几个窑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又涎着脸去缠磨师傅打第二碗。场面乱纷纷的,小院门口的几个家丁不无鄙夷地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地说笑,而窑工们交错的身影又正好挡住了家丁们的视线。

机会!转瞬即逝的机会!

卢维章不容自己再有丝毫的犹豫,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悄悄朝箱子那里移动过去。箱子盖没上锁,他轻轻掀开了一条缝,一本线装的古书安静地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封面上赫然写着《敕造禹王九鼎图谱》。卢维章的心骤然缩成了一团。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怎么办?眼下这种局面,想要消消停停地强记图谱已是不可能了,可是,难道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大哥口吐鲜血的场面又浮现在他眼前……后天就完工了,那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见到这本图谱,也意味着卢家彻底失去了重造禹王九鼎的机会,这会要了大哥的命!在那个瞬间,冲动终于战胜了理智。卢维章来不及多想,趁着窑工们和掌勺师傅的争执声越来越大,他轻手抓住了图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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