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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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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讲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你喜欢这个地方,就让你坐在这里好了,我走!”说着,一把将那人坐着的席子扽了过来,转身就走。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只听得那人在背后又揶揄了一句:
“你要是想找又凉快又背静的地方,我带你去,保管你心满意足……”
瑞春没去理他,夹了席子,挤出人群,长长地透出了一口气儿,身上也觉得凉快多了。这时候,半弯新月斜挂在天边,已有亥牌时分。场上的观众逐渐把兴趣和注意力从台上转到台下,奇 …書∧ 網已经开始有成双成对的善男信女身背草席挤出人群越过吃食摊的闪烁灯火分散到广场外围的矮树丛下“清静凉快”去了。
瑞春一心想找到高脚灯台,先到周围几个茅房去看了看,自己也方便了一下,没有找到。又转到吃食摊儿上一摊儿一摊儿挨着牌儿找,还是没找到。晚饭只喝了一碗粥,两个多时辰过去,肚子里觉着有点儿空了,吃食摊儿上飘过来的阵阵葱油香味儿,引动了馋虫,顿时食欲大开,就找了一摊儿人少些的馄饨担,吃了一碗鲜肉馄饨。付过钱刚站起来,一眼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个白衣黑裤手拿蒲扇个子挺高的女人,一转身钻进一丛矮树丛背人的一面去了。看那样子,十分像是高脚灯台。瑞春来不及细想,一面叫着“小婶婶”,一面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过去。淡淡的月光下,只见矮树丛背人的一面就地铺了一张崭新的草席,一个面目不甚分明的中年男人正搂着那个白衣黑裤的女人滚在席子上摸咂儿亲嘴儿。猛可里见有人来到了跟前,那女人忙不迭地掩上了胸襟,背过了脸去;那男人下死劲儿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
“缺德的冒失鬼!瞎了眼啦?找坟地找到台基场上来了!不见这里有人了么?”
瑞春一见是这般情景,急忙后退不迭,也没听清那男人还骂了些什么难听的话语,夹着草席低着头,只顾往娘娘庙门口匆匆走去。
按照多少年来娘娘庙庙会自然形成的传统习惯,凡是带着草席看夜戏的女香客,无异于打出了一块“借种”的招牌:公开征偶。上山之前,高脚灯台没有告诉她这个底细;上山之后,瑞春也没有入境问俗,不知个中奥妙。当她看见高脚灯台买席子的时候,也曾问过她什么用处,她的答复是:“大奶奶已经有了地方过夜了,我还没有呢。买张席子,看戏的时候可以垫坐,困了,找个凉快的地方就可以眯一阵子。”瑞春正怕夜里要与她同床,见她如此“识事务”,也就不言语了。
这时候,她夹着一领席子在人丛中横冲直撞,早已经引起了许许多多“有心人”的侧目,渐渐地尾随包围而上,还没有走到庙门口,就再也走不动挤不开了。开始的时候,大家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夹着席子征偶,有几个自命风流模样儿也比较端正的青皮光棍儿就上前搭讪,待到一个个全都遭到她的白眼之后,一种“我吃不上谁也别想吃”的报复心理,促使一大帮青皮光棍儿团团转把她给包围了起来,有冷言冷语挖苦的,有说难听的下流话海骂的,有从背后动手动脚抓头髻摸屁股的,还有人扽住了席子不松手的,堵得瑞春欲前不得欲退不能,连找个人缝儿钻出去都办不到,急得她无法可想,只好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每逢这种恶作剧的场合,被戏弄的人越是生气起急,那帮青皮光棍儿就越是感到满足,越发肆无忌惮地高声怪叫起来。
正在难分难解左右为难进退不得的工夫,忽听得圈儿外面有人大喊一声,好像敲响了一口铜钟,嗡嗡之声,震得人耳根发麻;接着,一个腰悬宝剑的白袍小将大踏步闯了进来,吓得那帮青皮光棍儿们四散奔逃,腿脚慢的,早已经挨了几个脖拐,跌倒在地了。
瑞春定睛一看,认得就是晚间闯进普慈房中来的那个舒洪镇团防局姓马的帮办,连忙上前万福致谢。马帮办示意身后的两名随从驱散了看热闹的闲人,这才回礼作答说:
“这帮青皮,专爱欺负外乡来的单身女客,小娘子远道来寨上烧香,怎么不带个女伴儿一起来?”
瑞春心里十分感激这个替自己排解了尴尬局面的英俊男子,就如实回答说:
“我是跟我婶婶一起来的。一时走散,正四处找她不着,就叫这帮泼皮给围困在这里。要不是马帮办及时赶来驱散,就一定要受辱了。”
马帮办听她说话斯文,不是小家气派,故意问她说:
“听你的口音,好像是上角人。请问是哪个村的?尊夫贵姓?”
瑞春心中一动,话到嘴边,赶紧又改口说:
“我娘家姓赵,嫁在壶镇,拙夫姓吕,就住在大桥脚。马帮办有机会到壶镇去,请光临舍下拜茶!”
马帮办看到她胁下夹着一顿草席,会心地笑了笑问:
“如此说来,你来寨上烧香,也是为求子啰?”
瑞春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忙着分辩说:
“不,不是,我是陪着我小婶婶来的。”
两个人都没有话可说了,又不能就此走开。略一沉默,马帮办表示关切地问:
“要不要我帮你去找一找你婶子?”
瑞春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不用了。我已经转了一圈儿,场上这么多人,哪儿找她去?反正这戏我也不想看了,不如趁早回房歇着去,我婶儿她困了,自然会找我去的。”
说着,又向马帮办深深福了一福,就告辞转身进了庙门儿。马帮办目送她进门以后,这才带了两名随从团丁,别处转悠去。
瑞春进了娘娘庙,发觉大殿和两廊的空地上都已经铺满了席子,有许多女香客正盘腿坐在席子上用扇子使劲儿地搧着风。这些人,并不是为了睡觉才来到大殿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她们这是为了“求梦”──就是请求织女娘娘在梦中告诉她们:是否命中有子或应当如何办理才能有子之类。这些妇女大都属于还没有下定决心去借种的那一路人。因此虽然也买了草席,但却不是夹了去看戏,而是铺到了大殿上来,请娘娘的示下:要是娘娘指示“不妨借之”,那么她们的席子明天晚上就将铺到哪一丛灌木丛的后面去了。
她们之所以那么早就到大殿上来,并不是不想看戏,而是按照当时人们共同的理解,织女娘娘只有在子时正庙外台上戏文停锣休息的时候,才抽身回庙里来给信女们托梦的。因此,她们必须在子时以前朦胧入睡。不过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者门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二者殿上殿下到处躺满了人,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几乎片刻不停。而最最难于令人入睡的,还在于那难禁难熬的闷热:不要说是人挤人地面上毫无空隙了,单就神龛前面点着的几十支蜡烛和无数炷香,就给这小小的大殿增加了多少热度哇!
瑞春从人缝儿中踮着脚尖儿走进了后院儿。院子里四廊挂着好几盏灯笼,倒是不黑,但是静悄悄儿的没有人声,所有的香客,都去看天亮戏去了。这时候还不到子时,谁肯回来?瑞春走到普慈的房前,推了推,推不开,仔细一看,才发现门上挂着锁,不由得心里起急,正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普慈,忽听得库房里有响声,急忙走到那窗户下从一个窗棂的破纸洞里往里一看,只见普慈一个人弯着腰正在那里整理一堆一堆的残烛和供品,墙边的两个架子上,放满了一尺来高的泥娃娃,加上放在地上的,总数不下二三百个之多。大约这是专门用来供应女香客们临走时“偷”的。瑞春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又叫了一声“师父”,普慈听见了,手端烛台开门出来,生怕让人发现秘密似的急忙拉上了房门,又拿灯照了照,认清来人是谁以后,这才露出一个强装的谄笑,慢吞吞地说:
“林大奶奶这么早就回来了?进不了房门了,是吧?这都赖我,事先没把钥匙交给你。这地方,平常时候连个鬼都见不着;一年中,也只有这几天,山前山后都是人。一不小心就会撞进个什么人来,失落了小尼的东西倒不打紧,要是顺手掳走了大奶奶的东西,我们可是赔也赔不起的呀!”说着,放下烛台,从自己裤腰带上解下一个铜钥匙来,递给了瑞春。
瑞春怕老尼跟进房来唠叨个没完,接过钥匙来,说了声:“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吧!”就转身走到房前打开门锁,进了房间。
房内昏灯如豆,将次熄灭。掭了掭灯,插上房门,就轰蚊子、放帐子,上床和衣而卧。其实,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眼看着帐外的昏灯,耳听着庙外的锣声,心里却在想着这一天的经历。
在她短短的一生中,这一天的经历,可以说是既有趣,又奇特,既陌生,又新鲜,确确实实是她有生以来没有见过的另一个世界。她说不清这一天的经历是可喜还是可悲。要说长了见识,又烧了香许了愿,有得子的希望,当然是好事;但是遇见那帮青皮光棍儿一吵一闹,可就实在太煞风景,不能不说是坏事了。
一想到受了青皮们的气,立刻就迁怒于高脚灯台,埋怨她不应该一去不返,害得自己四处去找她,方才招来了这一场是非。从青皮们的吵闹,又想到了全亏马帮办及时解救,方才得免当众出丑。要不然,那帮青皮不把人逗哭了是绝不肯罢休的。一想到马帮办,眼前登时出现了一员腰悬宝剑的白袍小将,尽管林炳比他要年轻得多,但是没有人家英俊威武,特别是他那一副嘹亮动听的洪钟般的嗓音,林炳就没法儿跟他相比。想着想着,自己忽然又失笑起来:“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人家的男人,再好也是人家的,想他干什么?这不是邪魔迷住了心窍了么?!又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真想借种,这样的模子,脱出来的坯子,大概不至于太差吧……
瑞春正在想入非非,朦胧中忽然听见房门“呀”地一声推开,忙问:“是不是小婶婶回来了?”没听见回答,只听见房门“呀”地一声关上,又“卡嚓”一声落了闩。急忙掀起帐子看时,只见一员白袍小将腰悬宝剑笑嘻嘻地迎上前来,一揖到地说:“得知小娘子一人独宿,唯恐那帮青皮又来吵闹,在下是特地来保护小娘子的。请小娘子稍往里一些让我一席之地,好让我在此陪伴于你。”说完,除去袍剑,就撩帐子上床,像饿虎扑食似的扑上身来,紧紧地搂着,压得人动也动不得,叫也叫不出,只得任其轻薄。正在无可奈何间,忽然见他呼吸急促,两眼倒插,手脚冰冷,一动不动,分明已经死了。瑞春见是个死人压在自己身上,大叫一声,一觉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摸摸头上,冷汗淋淋;摸摸身下,湿了一摊;看看房内,昏灯如故;听听庙外,传来了喇叭的呜呜声,说明台上“讨添”已经结束,后半夜正戏开锣,正是子正时刻。回想刚才的梦境,不知道是凶是吉:猜不透织女娘娘托的这个梦,是叫她大胆地借种呢,还是暗示她将有性命之忧。这样的梦,又不能去请别人代圆,翻来覆去地左思右想,再也睡不着了。
一直到了天色微明,方才朦胧睡去。但是没有睡多久,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睁眼一看,窗户上已经大亮,急忙答应。门外高脚灯台拖长了尖细的嗓音说:
“哟!好我的大奶奶,合着你一直就睡到这早晚才醒,那么好的戏,也没出去再看看么?天亮戏的规矩,可是越往后越精彩的呀!”
瑞春下床来开了门,让高脚灯台进房来,埋怨她说:
“你说你过东司去去就来,怎么一去就不回头了?我等了你半天儿,不见你回来,干脆就回房来睡下了。要说那戏,不过是拿咱们女人散德行罢咧,也没见天下真有那么犯贱的女人的。”
高脚灯台噗哧一笑:
“大奶奶真会说笑话。不说我找了你一个大圈儿,倒说你找了我一个大圈儿。我过东司回来,碰见个熟人,说了几句话,回头去找你,就再也找你不着了。我还只当你到哪儿凉快去了呢,没好意思去找你。后来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这才前前后后去转了个大圈儿,哪儿都找不着你。想到你也许回房来了,进庙来碰见普慈,才知道你睡下都半天儿了,这才放心。回到戏台前,台上正演《双背凳》,大奶奶没去看,算是错过了。那两个怕老婆的死男人,才叫活现呢!可真给咱们女人扬了眉吐了气了。今天晚上七月七正日子,演的是全部《天河配》,这是他们新天喜班的拿手好戏,大奶奶可别错过了。”
瑞春看了看高脚灯台那并不太凌乱的头发,疑惑地问:
“要这么说,昨儿晚上你就没合一合眼,一直看到天亮散戏么?”
高脚灯台嘻地笑了:
“你还说呢!我买领席子,原打算困了找个地方眯一眯的。这倒好,转眼不见,你把我的席子拐走了,连房门也插上了。不看戏,你叫我上哪儿合眼去?昨儿晚上你睡够了,今天白天可就该我睡啦!”
正说着,老道婆端了一个铜盆儿,送进一盆儿洗脸水来。瑞春想起梳头还没有拢子,就向老道婆借。老道婆摇摇头说:
“这东西,我们出家人用不着,倒是没有准备下。”
高脚灯台闻言,打身边衣袋里摸出半截儿破木梳,炫耀似地说:
“到寨上来烧香,这东西可得自己准备。这山上,一杯清水比一杯茶还贵,那么多香客,有几个能洗上脸的?不过脸不洗不要紧,头发弄乱了,不抿上几抿,怎么见人?”
说着,高脚灯台帮着替瑞春草草地梳洗了一番,也没有胭脂香粉可擦,只得作罢。梳洗完毕,老道婆又端来两碗粳米粥,一碟萝卜干儿,把汤水端了下去。瑞春吃着,觉得倒还清口。高脚灯台吃了一碗,还不饱,自己又到厨下去盛了一碗来。一时吃罢,老道婆来收碗筷,瑞春见她已经七十开外年纪,老眼昏花,动作迟缓,衣服虽然破旧,倒还干干净净,不觉动了惜老怜贫之心,拿过准备布施的钱口袋来,抓了一大把铜钱给她,感动得老道婆满嘴上直念佛。
不久,一抹朝霞,染红了天边,房间里顿时明亮了起来。高脚灯台说:庙会已经开张了,趁这会儿天气凉快,先去上完了香,接着就去逛庙会。一过了巳时,天气太热,就出不去了。瑞春依言,打点了一份儿香烛,带着钱袋,锁上了房门,就相跟着往大殿上走去。
大殿上烧早香的香客熙来攘往,人头挤挤,好像全都约齐了这个时辰一起涌进来似的。其实,天亮戏还没有“团聚”,庙里的人就已经挤不动了。瑞春等了一阵子,见根本就抢不到拜垫,只好点起两支蜡烛一撮香来,就站在供桌旁边福了几福,默祷了一番──除了重复昨天说过的祷祠之外,又说了说“昨夜承蒙赐梦,弟子愚鲁,不解其意,乞娘娘明示”之类的话头,这才把香插进香炉,两个人一前一后挤出庙门儿来。
庙门外雁翅儿似的挤着两行叫花子,每人面前放着一个小笸箩,等待施舍。七月七娘娘庙庙会,是花子们的“丰收”季节,方圆几十里之内的大小花子们,不论是真是假是老是少是瘸是瞎,统统集中到这里来,准备发一票小小的横财,满载而归。他们大都席地而坐,把打狗棒放在一边,静等布施,只在拿到钱的时候,才拱手作谢,念一声“大慈大悲,功德无量”。就中有两膝着地,长跪不起的;有半蹲着身子,伸手讨钱的;也有一边打着竹板儿,一边唱着莲花落的。还有几个善于辞令的“丐中秀才”,大声念着自制的“劝善文”,诸如“前世不出手,今世学讨口;今世不布施,来世当花子”、“今天赍发一文钱,来日置下千倾田;今日出手多布施,明年准抱胖儿子”之类有腔有板、有辙有韵的词句,以广招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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