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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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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汁了,她留给人们的,只是干旱,干旱,沙漠似的干旱,没有生气的干旱,吞噬着人间一切的干旱!

入夏以来,依旧是一滴雨点儿也没有掉落下来过。端午节到了,人们一边骂着天,骂着娘,一边把家里仅余的几斤糯米扫仓而出包成粽子,带到地里去日以继夜地车水,车水,玩儿命地车水!

开春以后,车水耕田,车水播种,车水育苗,车水插秧,车水种稻……。种一亩稻田,光是车水,用去了庄稼汉多少力气,有人能算得过来吗?到底是车到田里去的水多,还是庄稼汉身上流的汗多,有人能说得清楚吗?

缙云是个山区小县,这里虽然不是“天无三日晴”,但确确实实是“地无三里平”,大大小小的田土地块儿,高低错落分布在山谷里、山坡上,就是在溪边的稻田,往往也离水面几丈远几丈高,因此,每逢天旱车水的季节,需用两三部龙骨水车打接力,才能把清清的溪水车进稻田里去。车起水来,一车就是几天几宿。车架上挂着盛水的竹筒、装干粮的口袋,渴了在车架上喝两口,饿了在车架上吃点儿,困了就在车架上打个盹儿!说起来也许有人会不相信:长工接连几天几夜车水,困极了,扒在车架上车着车着就闭上了眼睛打开了呼噜,不过他的两只脚,却依旧机械地踏动着水车,让溪水通过水车乖乖儿地流到稻田里去。

为了取得水,为了让水流进稻田里先让禾苗喝足,从而再让人们吃饱,除了车水之外,祖祖辈辈的庄稼汉也曾经挖空心思想尽了办法。只要山沟里、小溪里、池塘里、湖泊里还有水,勤劳聪明的缙云人就会用人力、畜力、风力甚至流水本身的流力把水往高处提,往远处送,最终流进了稻田。可是一旦干旱到了池塘枯竭见底,溪沟点水无流的地步,任你再勤劳再聪明的庄稼汉,就再也无法叫没有来源的水流进田地里去了。

旱情越来越重,不但天上不下雨,地上水断流,连水井里也没有水了。不是见了底,就是打上臭烘烘的浑浊泥汤来,根本不能喝。流经县境的恶溪,早已经不流了,只剩下水门街对面的“面前潭”还有二尺来深的死水。为了保障整个县城几千张嘴的吃喝,金太爷当机立断,张贴告示,下令谁也不许再车这里的水,派了四名衙役,日夜轮班看守,各家各户每人每天只许取水一瓢,有敢多取者,格杀勿论!

按照当时人们共同的见解,大都认为天上是神住的,地下是鬼住的,只有人才住在地面上。天上、地下和人间,又都各有一名王者来统治自己的臣民,而广阔的水域,不论是江河海洋,还是湖泊池沼,则都是由互相没有统属关系的龙王、神君、水怪之类统辖,每一位水神,分管一方的雨水,共听一位天帝的号令。因此,当地面上的明水告罄,人力无法寻求水源的时候,就想到了神的身上,最后只好拜倒在龙王、神君、水妖的脚下,哀哀祷告,祈求保佑了。

求雨之初,先是禁屠,不论是鸡鸭猪羊,一律不许宰杀;继而斋戒,不论是官绅百姓、士农工商,一概素食;连夫妻也不得同床,以示心诚意虔;最后是锁喉,一个,两个以至于七个,八个,半自愿半被迫地从四方八处送到城隍庙来,跟城隍老爷对面而坐,一把银锁穿过脖子的皮肉锁着喉咙,还用链条儿连接着,套到了城隍老爷的脖子上。这种近似要挟的无赖行径,名为静坐等雨,其实是静坐等死呀!

当地有一句农谚,说是“大旱不过五月十三”。根据嘛,据说五月二十八是关公生日,生日之前半个月,周仓必须把关公的青龙偃月刀磨得雪亮的,因此,五月十三日的那场雨,俗称“磨刀雨”。但是,光绪元年的五月十三,依旧是万里无云,赤日炎炎,居然应景儿的“磨刀雨”也没下一颗!

过了五月十三以后,庄稼汉们急得要发疯,眼睛都憋红了。为了要雨水,要这活命的水,真是叫他们赴汤蹈火都会在所不辞;只要有人提出一个办法来,不管灵验不灵验,都愿意去试一试。

求雨的人群川流不息,这一拨儿刚过去,那一拨儿又过来了。从早到晚,县衙门前面几乎就没有停息的时刻。金太爷所最恼火的接雨跪香,每天都得操演个三番两次──这种苦头,他到缙云上任以来,已经尝过不止一回了。而使他更不放心的,还是求雨的人流如潮水一般涌进城门里来,万一雷家寨的匪徒们趁机混进城来乱中闹事,岂不是会无法收拾?除了责令绿旗营和新招的小队子天天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严加防范之外,金太爷也确确实实打心里希望甘霖佳雨及早沛然而降,从而大大减轻他如焚的焦心和不安的疑虑。

他把前年大旱时祷告苍天卓有功效的那篇祭文找了出来,唔唔呀呀地在县前跪读了不止三遍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先十分灵验的神咒,这一回任你再三催动,依然毫无效应,大有苍天气恼,充耳不闻,任你磨破嘴皮儿,仍是不理不睬那个劲头。自以为神通广大,入海能擒龙,上天能揽月的金太爷,这一回确实感到黔驴技穷,无能为力了。

灾荒之年谣言多,真是不假。天一旱,关于“老天为何不下雨”这个题目,一下子就冒出了几十种甚至上百种不同的讲法来,真是众说纷坛,莫衷一是。大多数老人们都说,缙云县是块风水宝地,每隔十一年,水旱一更替,这是百无一爽的。算起来,同治三年甲子发过一次大水以后,到今年光绪元年乙亥,应该是发大水才对,不论怎么说,总也不至于干旱到连吃水都没有吧?如今乾坤颠倒,水旱错置,一定是有不祥之物或是旱魃之类在本地降生了。要不把这害人的旱魃除去,缙云县可就要旱成不毛之地啦!

于是乎,关于旱魃的传说不胫而走,城乡远近,到处都在议论旱魃,寻找旱魃,人人都以除去旱魃迎来甘雨为至高无上的头等大事。但是旱魃究竟是什么模样,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把它除掉?则又众说纷坛,不知道究竟谁的话靠谱儿了。

于是,不识字的人就去问佛,识字的人就去翻书。因为佛是圣人当的,书是圣人写的,溯本穷源,本是一宗。一些愚夫愚妇们先后去问了许许多多的神和佛,可是神佛们大概不是跟旱魃有深厚交情,就是跟旱魃做了儿女亲家,大都是语焉不详,不肯细说。村夫村妇们不得已,只好到本村或外村的书塾里去请教学究先生。村学究们戴上了老花眼镜,捧出厚厚一叠书来,一本一本往下翻。《诗经》里倒是曾经说到过“旱魃为虐”这样的话,但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什么模样,都没有说明白,就是孔颖达老先生的疏文里,也只说“魃,旱神也,一名旱母”,仍不知旱魃此神究为何物。不过多少也泄露了一点儿天机,知道旱魃还有个表字,叫做“旱母”。既然是“母”,那么,一定是女身无疑。于是又有个老学究去翻开了《神异经》,找到了旱母一章,方才知道此神住在南方,赤身裸体,长仅二尺,眼睛长在头顶心儿上,走起来其快如风,度其意思,大概是个穿不起衣裤的穷家孩儿,而不是什么雌性的妖魔。

但是另有一位老学究却说是“此见不敢苟同”,他翻开了《南史》,说是梁代有个州牧叫做萧推的,历任淮南、晋陵①、吴郡太守,凡是他所到的地方,总是赤地千里,奇干苦旱,吴人都说他是旱母。由此看来,旱母似乎应该是个不替百姓造福的父母官。

……………………

①  晋陵──郡名,置于晉代,在今江苏武进县。

于是乎认定旱母是穷家孩子的老学究和认定旱母是父母官的老学究又争执起来,官司打到了学中教授面前。老教授沉吟再四,觉得这事与父母官挂在一起总不大好,于是也捧出一本书来,名叫《北史》,戴起老花镜翻了老半天,指着一行读给众人听:“尧逐女魃于弱水,北人赖其勋,舜命为田祖。”②据此,主张旱魃是女身,是个善神,不是凶神;住在北方,不是住在南方。三位老夫子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儿四溅,又都有书可据,各不相让,几乎老拳相向,动起武来。经人相劝,说金太爷出京之前是位翰林学士,读过的书汗牛充栋,有什么疑难之处去请教他,必能剖析疑义,得出笃论。大家一听言之有理,就扶定了三位老冬烘一齐来谒金太爷。

……………………

②  这一句的全文和句读应该是:“魏之先始均仕于尧,逐女魃于弱水北,人赖其勋,舜命为田祖。”这里指文理不通的老教授读了破句,曲解了原意。

今太爷问明了来意,不觉哈哈大笑,叫小跟班儿的到书房里去捧出一本书来,名叫《可谈》,随手一翻,就指着一页读给大伙儿听:“妇人有产鬼形者,不能执而杀之,则飞去,夜复归就乳,多瘁其母,俗呼为旱魃。亦分男女,女魃窃物以出,男魃窃外物以归。”众人看到了如此详尽的说明,皆大欢喜之外,全都心悦诚服,别过金太爷,一拥而出,四处寻找旱魃去了。

老天不负有心人,不出三天,果然有个南乡地保从乡下缚了一个其形似鬼的男孩儿到县衙来献。据那位地保说,这个男孩儿,就生在他的村子里,是个种田人的儿子,今年已经三岁了,身高约二尺许,生下来就是个丑八怪,当天就把他娘吓了个半死,往后是越长越丑:细脖子,大脑瓜儿,麻秸杆儿似的细胳膊细腿儿,却配着一个蝈蝈儿似的大肚子,两只蒲扇似的招风耳朵,脑瓜儿顶上还有两颗流脓的大疗疮,村里人都说他是恶鬼来投胎的。自从老学究们考证清楚了旱魃是什么样子以后,这位地保就琢磨到了这个小孩儿身上去,越琢磨越像:第一,他生在南乡,正是南方;第二,其形似鬼;第三,身长二尺,第四;身上赤条条一丝不挂;第五,两颗大疔疮长在头顶心儿,正是两只鬼眼;第六,他落生的这几年,缙云地界就连年大旱,越旱越凶。

有此六条证据,说他是旱魃,已经八九不离十,就差“窃物以旧”和“行走如风”这两条了。逮他的那一天,他正在马老爷家的地里偷生番莳吃,一看见地保来了,拔脚就逃,光着两只脚丫子,在野地里跑得就跟一阵风儿相似。地保抓到了最后两条证据,就老实不客气,把他从家里掏了出来,又怕他遁走了,当时就用铁丝穿了琵琶骨,送进衙门里来了。金太爷亲自审视了这个旱魃,也说是越看越像,找不出什么不是的证据来,就重赏了地保,吩咐在衙门前面立一根木桩,下面广积木柴,先把旱魃绑在柱子上示众,三天之后,点火焚烧,只要旱魃一除,缙云县就会甘霖普降,禾苗抽青,一县生灵,从此全都有救了云云。

雷家寨的军民在誓师祭旗宣布起义之后,经过一年多的整训,健全了规章军纪,苦练了杀敌本领,虽没有竖起招军大旗,但是威名所及,远近地方几乎每日都有人上山来要求入伙儿。举旗时候的二百多人,早已经翻了一番儿,有了五个整哨的人马了。他们在刘保义的策划之下,采用汉代军民一体的屯田制,亦军亦民,军民不分。全体将士,每天除防守操练之外,总有一半儿人分上下午换着班儿去从事狩猎、耕种、纺织或其他劳作。一年中,不单义军强大了,全体村民们也都富裕起来了。在这潜龙卧虎的一年中,他们不贪大喜功,不急于求成,而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地苦练基本功,除刀枪棍棒弓箭火枪之外,更主要的是训练攻城和野战,把一个一个单个儿的战士组织到一个战斗的集团中去,统一号令,首尾相顾,互相配合,从而保证战斗的顺利进行和最后取得胜利。

他们以雷家寨为中心,集合了附近一些村落中暗地里来投的骨干们,悄悄儿组成了一支暗中行事的军旅,以便一旦发兵出击或是敌军来犯的时候,可以此呼彼应,配合作战。人马的强壮,城里的空虚,不要说是军士们早就跃跃欲试,就是首领们中间,也有好多人认为攻城的时机已经成熟,嘴里虽然不说,暗地里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一试锋芒了。

入夏以来,少见的干旱把全县的百姓抛进了水深火热的活地狱中去。粮耗子们预见今年的秋粮将会颗粒无收,从旱情一露头,就派伙计们四出收购米麦黄豆,连番莳丝也不放过。随着旱情的加深,粮价一天天看涨,五月廿八壶镇的大集上,有人出四吊钱一百斤的高价籴米,还找不到粜主。小百姓们的生计,一天比一天艰难起来,穷苦人家里早已经吃糠咽菜,喝树皮子糊糊了。

雷家山寨里一下子增加了好几百人,春旱以后,夏粮歉收,还是举旗以前用李家的银子买到的粮食,眼看就要吃光。手里虽然还有从马家运上山来的大宗银子,但在舒洪团防局的层层围困之下,空身抄小路上山下山尚且不易,要想大批地输送粮食,就更其难办了。为了这个题目,首领们在五月二十一日的例行聚会上计议了一番,有主张就近找舒洪镇上马家粮栈借粮的,有主张进城去找官库借粮的,有说饥馑已经到了这般景况,官府里还不开仓放赈,不若由义军来替天行道,打开所有粮栈官库,赈济饥民的。人多主意多,一时间争论不下,当天没有得出定论。

第二天出操归来,杨村暗地里的义军头目带了一个三十开外的中年妇人来见吴立本。那女人穿着破衣烂衫,哭哭啼啼的,一进门就趴在地上给一众首领磕响头,拉了起来也不肯坐,只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狠心的地保独眼龙杨家骥,怎么把她的小儿子当作旱魃逮走,并送到县里要用火烧死。她的孩子是长得丑,但她相信自己的孩子绝不是什么旱魃──在母亲的眼里,最丑的孩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呀。她说她的孩子一生下来没吃没穿,就已经够可怜的了,饿急了在马家的地里挖块生番莳吃,也没有活活烧死的重罪呀!她又一次跪下给众首领们磕头,哀求首领们,帮她把她的小心肝儿从金太爷的手里夺回来。

吴立本和刘保义用好言慰抚了这个可怜的母亲,叫女亲兵把她带到后营去吃饭歇息。中军帐里,立本把一众主要头目全都唤了进来,即席商讨如何救人这个刻不容缓的难题。

多数人主张把救孩子、救本良、借粮、放赈这四件事情合在一起办。刘保义也说,经过一年多的准备,从力量上看,攻城的条件已经成熟。打进城去,把赃官豪绅杀掉,把钱粮仓库统统打开,让三星旗在缙云县城楼上飘他几天,再退回山寨里来固守,给朝廷送个“畲民又造反了”的实信儿去,也未始不可。不过这个仗到底怎么个打法,却得好好儿商量商量。无论如何,以能救出人来而又绝少伤亡为第一,油水大小倒在其次,不然就赔了本儿了。

初步计议,关键难题是从白水山到县城这三十多里阳关大道怎么个走法。

舒洪的现状是:马翰林在洪坑桥的老窝儿被烧以后,不敢再在那里住了。他藏在楼上的大宗银两虽经火烧却并无太大损失,经过清理,全部搬到舒洪镇上来,把几个买卖能并的并了,不能并的收缩了或是关张了,却把新的住宅修葺得铁桶相似,住在里面安全而舒适。马三公子的箭伤,先后换了三个大夫历时九个多月,方才排清了毒水,收敛封口。伤愈之后,他设誓立志,要把踏平白水山作为己任,每日里除了操练团勇准备报仇之外,还经常亲自带人巡逻,密切注视着白水山的动静。首领们都说,当时火烧洪坑桥之后,匆忙离去,没有杀他一个回马枪,把马家父子斩尽杀绝,是一失着。如今让马三公子盯住了,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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