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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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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娥带着刘保义走近祠堂的时候,见糊着羊脂①油纸的东窗上还亮着灯光,隐隐可以听到缓慢而低沉的诵读声隔窗传来。福喜舅舅三更半夜的还在用功呢!
月娥先敲了敲窗户,接着亲切地叫了一声“舅舅”。窗内的诵读声立即消失,问了一句:“是小娥吗?等一等,我给你开门。”说着,灯光掩映摇晃,刘福喜端着灯盏,走出来打开了祠堂的边门。
尽管刘福喜每天要开课教书,难得到吴石宕去,不过逢年过节还是要去走动的,因此跟刘教师有过一番交往,也请教过拳脚枪棒,谈论过古往今来。头一年春节,还敦请刘教师到石笋前做客,把村里那一帮子弟们全聚到祠堂前边来,刺枪弄棒,比武试箭,足足热闹了七八天,还带着刘教师分东西两路逛了两天仙都风景,倪翁洞胜迹和石笋、铁城的奇异景观都见识了。刘教师的热情爽朗和超群武艺,也给石笋前人留下了极深极好的印象。这时候刘福喜一拉开门,在半明不暗的油灯微光中,忽然看见刘教师站在月娥的身后,吃了一惊,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几乎叫出声儿来。月娥来不及细加解释,只说了一声“进屋说话”,就把刘保义让进门去,回头就把门儿给插上了。
福喜头上的伤并没有好,为了减少别人的疑心,自己上了点儿药,就硬挣扎着装得没事儿似的给孩子们开课讲书了,因此并没有露出马脚。几天以后,城里的消息传进村子里来,又有谁会想到:外甥的案子,会跟舅舅密切相关呢!
通过月娥的简介,使刘福喜欣喜若狂,虽然是初次谋面,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他们从刘教师的被害,谈到这一次大闹县城,然后对立本他们上山以后的处境和前途各抒己见。两个人说得正起劲儿,没想到月娥已经到厨下生火做好了点心,端着两碗面条进屋来,在每人面前放下了一碗。
爽快的人,饥饿的肚子,加上热气腾腾喷鼻儿香的面条,当然是不会推让客气的。两个人边吃边说,转眼之间,风卷残云,完全落肚。吃完之后,又聊了一阵子天,村子里已经鸡叫二遍。月娥催促舅舅快回村去把她娘叫来,以免天亮了人多眼杂,又生枝节。刘福喜明知难留,也就不来虚假客套,开开边门,进村去了。
不过一顿饭多点儿工夫,月娥她妈就和福喜一起回来了。听说是刘教师的弟弟千里来投,并且在千家岭救了月娥一命,见了面,深深地福了两福,先道过谢,再表示歉意。月娥只怕天亮了给舅舅招事儿,背上弓箭包袱,催着上路。
福喜看看他们三个,一人一个包袱,外加刀剑弓箭,不伦不类,非工非农,打猎不像打猎,拜年不像拜年,经村过店引人注目不要说起,遇上哨卡盘查怎么支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到后间取出一根竹扁担,两条青麻袋,把三个人的兵器行装连什物,统统装进麻袋里去。当地人正月里走亲戚住娘家,大都是这般模样。三个人走在一起,也就像是一家人了。用不着招呼,刘保义伸手就把担子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这点儿份量,对他来说,跟空手也差不了多少哇!
一副担子三个人,安步当车,消停自在,不慌不忙地往前走。到了问渔亭前,天刚拂晓,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一路上,月娥不停地给刘保义讲述沿途所见的风光胜迹及其美丽动人的神话传说,倒也不觉寂寞。从石笋前到白水山,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经下洋、周村,过官店,到五里牌,这里是去县城和进舒洪的分路口,先向东到船埠头村过渡,经双龙村到舒洪,才能折而向北经麻车店进白水山,全程三十里;另一条是小路,从下洋过溪,可以直接到双龙村,要近十里路。
小娥娘是石笋前人,当然不会舍近道而走远路。在下洋过了溪,就见两条东西走向的山脉蜿蜒而来,在一座馒头形的小山包前汇合,构成一个所谓“双龙抢珠”的地形。在“龙珠”与“龙头”之间,是一条狭窄的通路。穿过这个狭谷,前面就是“双龙村”。从双龙到舒洪去,中间还得翻过一条又高又陡的山岭,叫做“大玉岭”。山岭两边都是陡坡,怪石嶙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杂树。实际上,这一个山口,形势非常险要。山岭上,有一个宽敞的凉亭,有一个长年在此卖粥卖饭的小饭铺,还有一个烧饼摊、一个卖糕点杂品的吃食摊,因此也不冷清。
刘保义一边步伐稳健地走着,一边听月娥滔滔不绝地说着,两只眼睛却不住地东张西望,时而凝神,时而点首,时而驻脚,时而沉吟。月娥只当是他被这风景如画的江南景致所陶醉了,就更加详尽他讲述她幼年住姥姥家从小伴儿们嘴里听来的那些神话传说和遗闻轶事。可惜的是:一过了大玉岭,这里她从来没到过,可就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关于“双龙抢珠”的故事,尽管她以前没有到过这里,可听说过不止一次了。尤其是“龙珠”顶峰上的那座花坟,更是一个尽人皆知的笑话奇谈:南乡早先有一家最有钱的财东,听信风水先生的撺掇,把祖坟葬在这里之后,兄弟二人就为了争夺财产而不和,打了整整三十六年官司;县太爷换过六任,兄弟二人也相继去世,但是子孙后代遵守各自先人的遗嘱,当尽卖绝也非要把官司打赢不可。于是一任一任的县太爷高升时全都满载而去,为两家效劳出力的刀笔先生也都置了产业迁了新居,而两家后代已经变争夺财产为争一口气儿,可是各人的家产已经所剩无几了。后来有一位明公二大爷到两家去游说,说这场官司的根由是错把祖坟葬到了“双龙抢珠”的绝地上,风水感应,主子孙争执不休;要不把祖坟迁走,谁的官司也别想打赢云云。两家至此方才“恍然大悟”,急忙把祖坟草草迁走,官司也不再打了正确地说,是无力再打了。那时候,这显赫一时富甲一方的兄弟两房,早已经当尽卖绝,一家住进了词堂角,一家搬进了土地庙,早没有什么财产可争啦!
月娥讲完了这个真实的故事,见没有应景的话题可说了,就反过来问刘叔叔:这风水感应的事情,到底有没有道理。
刘保义微微一笑,意在言外地说:
“当初,要是有一家穷光蛋把祖坟埋在这个‘龙珠’上,没有什么财产可以争夺,兄弟两个绝不会为了一根打狗棍、一个讨饭瓢打起官司来。像你说的那两兄弟,他们的祖先就是飘洋过海翻了船,死无葬身之地,连个坟头也没有,这场连打三十六年的官司,也还是非打不可的。”
两句话,说得月娥娘连连点头,说得小娥格格格地笑个不住。
爬上了大玉岭,在岭上凉亭里喝够了不花钱的大叶茶,问明了路径,一溜儿五六里下坡路,就到了南乡的第一大镇──舒洪了。
第四十八回
舒洪街头,机灵鬼犯疑演假戏
雷家寨里,英雄汉怀旧说真情
在缙云县的东南西三个乡中,东乡的中心壶镇镇,是从永康到仙居通临海(台州)的孔道,西乡的中心新建镇,则是从永康到缙云通丽水(处州)的必经之地;独有南乡的中心舒洪镇,却是一条死胡同:它背靠南乡第二高峰白水山①,从县城到这里,道路就已经够迂回曲折、狭窄难行的了;要是从舒洪再往里走,那就是“重重山,层层树,茫茫云雾遮断路,羊肠小道难行走,深山密林无人住”的高山地区了。因此,相形之下,东南西三乡中,以南乡为最闭塞,最不开通,当然也最穷。
……………………
① 南乡的第一高峰大洋山,海拔1500米,比括苍山主峰米筛浪还高,是浙南的第一高峰。此外南乡还有一座越王山,海拔1172米。但这都是解放以后才测出的,当时当地的人及县志上都说南乡最高的是马鞍山,第二是白水山。经实测,马鞍山高海拔1007米,白水山高海拔1006米。
舒洪的街路,比壶镇的要短得多,除了必不可少的当铺和饭铺之外,还有几家布店、米店、南货店、杂货店,此外就只有各行工匠的小作坊了。至于深山冷岙里畲族聚居的寨子,则又更加闭塞一层,这只要看他们依旧保留着秦汉时代的服装款式,就可见这里是“居民未改秦时服”的世外桃源,也可见其与外界老死不相往来之一斑。
这一天舒洪不逢集,因此本来就不大热闹的舒洪街,显得更加冷落而萧条。就连新年里生意最好的南货店,伙计们也只是拢着两手靠在柜台上望着街心出神儿。唯一有较多人聚集的地方,是那块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当”字招牌的下面,比人还高的柜台拦柜前面,挤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穷措大,每人手里抱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包袱,依次踮起足尖把手里的包袱高举过头送上高栏柜里面去。他们当中,有的是年前交了租还了债,就已经所剩无几,勉强熬过了愁人的正月新春的;有的是家道小康,闭门家中坐,忽然祸从天上降,当家人凭白无故地被衙役抓走了的……总之,他们遭了祸,遇了难,非得“赵公元帅”和“孔方兄”出马来驰救不可了。但是“孔方兄”跟他们早就下了绝交书,于是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包袱里的几件旧衣服上。他们哪里知道,当铺里的朝奉,眼睛都是长在头顶心儿上的,良心都是长在脊梁背儿上的,哆嗦着双手递上去的包袱,多半儿只解开一角瞅了一眼,一声:“太破了!不当!”又给扔了下来。
小娥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舒洪,今天路过此地,反正时候还早,当地也没人认识他们,没必要从镇外绕着走,于是安步当车地在街上慢慢儿走着,观光观光。一条街路快走出头了,见是这般光景,也就兴趣大减,不打算再留连。正想找个老成可靠的人问问上白水山雷家寨该走哪条路,正好对面走来一个畲家装束的猎户小伙子,细长雪亮的猎叉上挑着几只雉鸡山麂,操一口浓重的南乡山里腔在沿街叫卖。
月娥心里想:雷家寨是畲家山庄,去问这个畲家小猎户,他一定会知道怎么走的。就紧走几步,到那人跟前站住,正要动问,两人都吃了一惊,全愣住了,月娥刚要开口,那小伙子瞧了一眼刘保义,把话抢了过去:
“好肥的山鸡呀!买两只吃不?”
月娥一迟疑,顺手摸了摸那一串野味的肥瘦问:
“雉鸡怎么卖,麂子怎么卖?”
“雉鸡一百文一只,麂子二百文一只。”
“什么好东西呀!野鸡卖得比老母鸡都贵了,难怪没人要你的哩!”“好肥的山鸡呀!买两只吃不?”
“自古货卖给识家,识货的,你就买,不识货的,也没人硬要你掏钱哪!再说,买卖买卖,两头情愿,许我要价,也就许你还钱嘛!你倒是说说,能出多少?”
“要我说呀,雉鸡五十文一只,麂子一百文一只。你要肯卖,我包圆儿了!”
“俗话说:买的没有卖的精,卖的没有买的狠。我们打野味的,弄不得虚,做不得假,精不精全部一样;可你这个小客人,还价还得也太狠点儿啦!”
“我给钱,你卖货,买不买由我,卖不卖不还在你么,你嫌钱少,另找给钱多的卖去呀!”
“唉!谁叫我市日不卖闲日卖,家里又等钱买米下锅呢!没奈何,就当是少打几只吧,拿钱来,全卖给你了!”
月娥娘站在旁边,听他们两个一来一去地讨价还价,没有开口,直到讲定了价钱,这才插嘴说:
“出门走亲戚,谁重甸甸地怀里揣三百五百钱哪!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有劳你多走两步路,到我家里去拿钱吧!”
那小猎户十分不愿地嘟囔了几句,挑起雉鸡山麂来,倒在前面带起路来了。
刘保义见母女二人一下子买了那么多野味,心里纳闷儿,不知道她们母女是什么意思,只为有言在先,经村过店,不许自己说话,又见那猎户一边跟月娥讨价还价,一边两只滴溜乱转的眼睛却在自己脸上身上横竖打量,不知是何朕兆,更不敢开口了,只好挑着担子,在后面跟着。
走出舒洪镇不到一里地,月娥娘见前后左右没有人了,紧走几步,指着那小猎户的鼻子笑着骂:
“好你个小猴子,戏演得真不错呀!你想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那小猎户站住了脚,转过身子来嘻嘻地笑着,换了一口壶镇腔回答说:
“大街上那么多人,我又是这身装束,大呼小叫起来,不是白叫人看了破绽去吗?再说,你们又是三个人……”
月娥娘回过头来,指指那个小猎户,笑着对刘保义说:
“这个小猴子,是我们吴石宕的机灵鬼儿吴本厚。才几天工夫,你所听,一口南乡腔!人没多大点儿,心眼儿倒不少,刚才在街上的那场戏,多一半儿还是冲你演的哩!”说到这儿,又指着刘保义对本厚说:“这是你刘师傅的亲弟弟,还不快给你师叔磕头!”
本厚憨笑着,只是扶着肩上的猎叉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笑着说:
“师叔恕罪!路上不便行礼,等到了山上,再给您磕头吧!刚才在街上,我不能不多存个心眼儿,师叔莫怪。我还当是有人装成刘教师的模样,押看她娘儿俩来赚我们落圈套的呢!”
大家边走边笑,月娥问起山上动静,本厚说:乡亲们待大伙儿可好了,吴石宕来的人都有了住的地方。这几天,雷一鸣不顾自己的伤还没好,就强挣扎着给几个重彩号上药治伤。为防城里派兵来打,立本正带着大伙儿撬石头修砦堡,把进山的几处险要路口都砌成了石头的寨门,以便层层固守。又说:二虎的伤还没全好,就在山上当军师出主意,他怕月娥娘儿俩进山来不识路,弄得不好,叫舒洪团防局的乡勇给截了去,特地派人装作猎户模样到镇上来接,都已经接了好几天了呢!
过了麻车店,山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险了。本厚从刘保义肩上把挑子接了过去,把山麂野雉也分做两堆儿挂在扁担的两头,却把猎叉递给了月娥娘当拐棍儿。
又走了几里地,在一处险要道口,吴石宕的石匠师傅正带着猎户们构筑箭垛、雉堞和滚木礌石。众人见了他们四个,纷纷围上来问讯儿说话。听说是刘教师的弟弟同来,早有人飞报上山去了。
月娥看见山里人憨厚朴实,热情好客,跟吴石宕人心贴心,已经做了不少防守的准备,十分高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多一半儿。经过几道这样的“关口”,上坡路越来越陡了,抬头看看白水山,依旧是层林叠翠,高入云端,连个村庄的影子也不见。月娥心想:莫非这雷家寨安在山尖儿上不成?要那样,上下出入该有多不便哪!
正想着,盘山小路在一座异峰突起的山峦前面急转直下,眼前立刻展现出一幅美丽的图景来:在一个平坦的山谷中,依着山坡高低有一片石头墙茅草顶的房屋,房顶的烟囱上面飘着炊烟,院子里栽着果树,鸡啼犬吠声中,夹杂着孩子们的呼喊。一条山涧,从峡谷中流过,水声淙淙,显得分外欢乐悦耳。村子口有一条堤坝,截住了流水,提高了水位,一个小小的水碓,咿咿呀呀地唱着。呀!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月娥正在赞叹,忽见村子口涌出一帮人来,领头的分明是二叔立本。在他身后,是十来个男男女女──他们听说刘教师的弟弟不远千里而来,简直是喜从天降,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起迎出村来。连二虎和雷一鸣,都拄着拐棍儿迎出来了。
两边的人都紧赶几步,抢先握手言欢,由本厚充任了临时介绍人。小虎则咧开大嘴,在一旁傻乐。小红和红梅见到了月娥姐姐,一齐扑进她的怀里,一个哭,一个笑,其实同样都是欢喜的心情!
一阵寒暄之后,把客人让进了立本暂时借住的一间稍大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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