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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绒金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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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四处找停车的地方。林原说你急你先上楼去吧,我在这里找停车位。我知道,他自己也知道我的家人不愿意见他。我在医院门口的礼品店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东西好。胃癌的病人能吃点什么呢。从礼品店出来之后,发现对面就是一家寿衣花圈店,门口摆了一个被雨淋得一塌糊涂的纸花圈。我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费了半天劲找到了病房之后,我发现我大哥和嫂子都站在病房门外。我大哥看见我,借口抽烟转身就走。嫂子和我寒暄了几句,我问我嫂子我爸现在在什么地方。她愣了半天才说,爸已经去世三年了。

我当时的感觉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棍。那种感觉真实,却又不那么真实。我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去世”,然后弄清什么是“三年”,最后再搞清楚什么是“已经”。当我弄清楚这一切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们说的这个人是我爸。那一刻我的头像要炸开一样,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这时身后的病房门打开了,护士小姐探头出来,说病人问弟弟来没来。

弟弟。从来只有我妈这样叫我。我记得她这样呼唤我时的充满怜爱的神情。这个词让我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掉了漆的儿童车、戴假发的娃娃、玩具戒指、水果软糖和黄昏中空气里弥漫的炊香。当然,还有些别的事情,一些一接触到空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事情。

那时我几乎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走进了门,看见我妈躺在病床上。她还像以前一样瘦,但脸色很差,头发基本上已经变成了灰白。她的床头吊着点滴瓶,开始还是眯缝着眼睛,后来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墙角的洗手池旁放了把椅子,我笨拙地把它拉了过来,坐在了床头。迎面的墙上挂着面镜子,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烫了头发,涂着唇膏,穿着紧身皮裤和厚底高跟鞋的人。当我意识到那就是我自己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离开这间屋子。

我妈似乎看出了我的动机,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摇了摇头。

你坐下。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

我拉过了椅子,犹犹豫豫地坐了下去。

他呢?她问。

在楼下,他找不着停车位,他……

你能不能让他上来?

妈,我……

你就让他上来吧。我就是想看看他,没别的意思。我以前在电视里见过他,你爸总是换台,我也没看清楚过。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是母亲和儿子说话时的那种稀松平常的语气。

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回绝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原的电话。

找到停车位了吗?我问。

林原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回答说,还没有呢,车特别多。

那什么,你上来一趟吧。C区,406。说罢,我挂了电话。

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妈一直看着我。她怜悯的眼神让我心都快碎了。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从来没有打算向她解释什么。

我们就这么沉默的坐了十几分钟,病房的门开了,林原走了进来。门开的时候,我看见我大哥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外。我觉得如果那时候他手里有把刀的话,他也许真的会从背后捅林原一刀。

林原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进退维谷地站在门口,身上的孩子气一览无余。

我妈冲他的方向伸出了手。我示意他走近点。他于是走到了病床前,单膝跪在了地上,握住了她的手。

阿姨,我来了。林原小声说。

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地抽回了伸出的手。我看见她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林原,眼中充满了那种身为人母见孩子受到了伤害时独有的愤怒。她打着吊瓶的那只手开始颤抖,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像是要打林原的样子。林原没有躲,静静地望着她。那只手在落下的过程中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最后终于缓缓落下。我妈边抚摸着林原乱糟糟的头发边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当时在电视里看见你的时候,就总跟他爸说,这孩子头发那么乱,也不知道梳梳,做爹娘的看着能不心疼吗。

林原当时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眼泪刷一下地流了下来。

一个星期之后,我妈走了。医生说她走得没有任何痛苦。林原来看我。我哭不出来。

第六章 孤独的弦乐合奏
更新时间:2007…10…13 13:58:00 字数:5083

Neverthoughtyougetanyhigher,neverthoughtyoufuckwithmybrain。
——Mysweetprince,Placebo

火车缓缓驶出火车站。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息,这气息集合了香水、体臭、香烟、尘土、海风、鱼腥、腐朽的木头和发霉的食品的气味为一身。古旧的车厢似乎从三十年前就没有被更换过,凝重的日光从还算明亮的车窗透进车厢,细小的微尘在空气中不停的飞舞。鲍兰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车倒头就睡。她说要为即将到来的海边旅行作准备。我本来想找个地方舒服地靠着,但却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头放在什么地方好。

车窗外是逐渐远去的Katowice,那座充斥着涂鸦、教堂、酒鬼、精神病患者和臃肿的老妇人的工业城市。时间在那个地方如同陷入了泥泞的沼泽,空气也变的稀薄。具有明亮的色彩的事物在那座城市被沾染上尘土,整座城市寂静如同教堂外的公墓,一切喜悦和欢乐在瞬间都化为寂寞和恐惧。

一个习惯了离别的人在面对离别的时候心中不会有什么别的感受。这件事情来得理所应当,就如同人每天都在呼吸一样。当然,人一生也总会有一两次生离死别。每逢此时,人就会像窒息一样痛苦而无助,但我的无助更多来源于自己感受不到痛苦的这一事实。

午后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车窗外的景色变得开阔,像我小时候在画册上见过的那些风景画,一派绿意葱葱的中欧田园风光。远方的天空的色彩凝重而深沉,像是同时汇集了铅、银与铁,阳光忽然从云层的缝隙之中绽裂出来。几乎在同时,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旋律。那是我高中时听到的Lacrimosa专辑中的一个旋律。那是一个以撕扯和旋转为主题的旋律,强大且华美,如同天堂之光化为一把炎剑,化一切束缚之物为齑粉,不,是将它们以烈焰熔化,然后将炙热的液体倒入一个金色的容器。那是一个那样辉煌的旋律,一个以我的心脏为琴身、以我的根根血管为琴弦演奏出的旋律,一个一旦脱离了我的身体就会消失在空气之中的旋律,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旋律,一个在诞生之初就注定无疾而终的旋律。

每次都是这样。我在清醒的最后时刻努力往后坐了坐,让自己的身体更加接近身后的靠背,仿佛这样就能够更加接近现实。诸多的幻觉接踵而至,仿佛那时林原就坐在我的身边。我感到他的手臂紧紧地贴着我的。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总会让我产生异样的感觉,要么是因欲望而更加接近,要么就是因恐惧而退缩但,唯有和林原之间不会产生任何感觉。接触不会拥有任何的歧义。当我接触他被烟花和纹身侵蚀得伤痕累累的手臂时,就如同我的左臂在不经意间接触到了右臂那般自然。我们融为一体,如同一个硕大的、形而上的怪婴。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一张皮肤,一个思想。我们的感官接收到同样的信息,面对危险和恐惧我们做出同样的反应。我们是敏感而渺小的动物,在生命的重压下苟延残喘,彼此如影随形,唇齿相依。我们在共同的恐惧之中谱写彼此的恋曲,我们的默契是天生的。每一首歌、每一个乐句、每一个音节都可以拆分成我的一半和他的一半。当我的多一些时,他的就会恰如其分地少一些。那些我们共同谱写过的完美节奏,那些短促的切分音,绚烂的华彩,令旁人为之心碎,可望却不可及。

也许是经过一小截并不光滑的铁轨,火车忽然剧烈地震了一下。我的旋律伴随着林原的幻觉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侧过头,发现鲍兰靠在我的手臂上'奇。·书·…网…整。理'提。供',懒洋洋地、却又心满意足地揉着眼睛。

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臂。

怎么啦?她朦朦胧胧地问,几点啦?还有多长时间到站?

我抬腕看了看表,却根本什么东西也没看到。她可能这回真的是困了,没来得及等我的答案,就拉过我的手臂,靠着我的肩膀继续睡着了。

我扭头去看窗外,田野已经消失了,天空也被乌云完全占据。我绝望地想回忆起刚才的旋律,但一切都已经消逝而去,不留丝毫的痕迹。火车仍旧不知疲惫地以一个稳定的速度向着一个我所未知的方向狂奔。一种陌生的苦涩与回味的辛酸掺杂在一起,以一种源源不断的攻势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着我的身体。我感到出奇的疲倦、昏昏欲睡。本以为我早已沉浸在悲伤的最底层,早已被折磨得窒息而麻木,而此刻却又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痛苦。

我们要去海边。我们要去海边。那里的海水清澈,天空尽头有座白色的灯塔。海鸥在湛蓝的天空中飞翔,偶尔有喷气飞机划过天际。我们会在海边呼吸,手拉着手并肩死去。云朵是灵魂在天堂的投影。

We’regoingtotheshoreofsadness

Wheretheseagullsflyingabovetheivoryloneliness

Wherethelighthouseshiningtotheeverlastingpass

Wherechildrencryingouteachother’sheart

在Velvet“Piece”巡演的阶段,每次演出之前,林原的经纪人就派一个专业的摄影师到后台来。林原生病之后,面容日益憔悴,不化浓妆根本不肯见任何人,更视摄影师为大敌( |。。),只要见到摄像机就大喊大叫,有时候还会扑上去和摄影师厮打。他那经纪人跟他斗智斗勇三年多,早已经学会适度妥协的伎俩,当下放出话来说可以辞退摄影师,但隐私必须适当透露,后台的影像记录绝对不能没有。后来还是孙维不知从哪弄了一部拍立得,像哄小孩似的给林原拍照,拍着拍着他就对这种快速昂贵的拍照方式上了瘾,每场演出之前必须拍足一卷,否则绝对不肯出后台。他绝对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摆好了自以为很好看的Pose,然后再数秒按下快门。对他来说,拍照并非是一种亲近世界的方式。他说照片成像的时候是一种荒谬并且自命不凡,这个一过程是与周围世界的隔离,而不是接近。

所以除了官方的宣传照之外,我、孙维和林原,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过一张后台的合照。那时候一年二百多天呆在一个屋檐下,对未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预计,从来也没想过谁会离开,所以想没事儿照相干什么。但真到了孙维离开的那天,发现没有一张大家在一起的合影,这一发现令人尴尬,令人措手不及。那天林原把他存着的十多斤照片统统扔在地上,点了个火盆支在边上,一张一张地挑出有孙维的照片扔进火里烧掉,边烧边哭,谁也劝不住。所以至今我钱包里放着的,一直都是Piece巡演时期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宣传照,就像Velvet绝大多数普通歌迷一样。

之后我又见过孙维几次,他在女朋友赵澈的工作室当上了音乐顾问,做一些介于电影和音乐之间的事情。公共场合里,他看我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而且尽量避免与我同时出现,更不可能交谈。但在私下里,我经常和他见面。在林原的官司上,他给我提供的建议比律师事务所提供的那些建议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孙维要离开乐队?而且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无论是朋友、媒体或是歌迷,无一例外地都在潜意识中确定了这样一个前提,那就是孙维的离开完全是林原的过错。肯定是因为林原脾气太坏,要不就是因为他惹出的麻烦太多,以至于孙维不堪重负,不能专心于自己的事业,所以百般无奈选择了离开云云。可是用孙维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原的。他脾气怎么样,别人不知道,我孙维能不知道吗?

很多人都觉得孙维和林原其实是一样的人,至少他们在外人眼中看上去差不多——俊美、慵懒、模糊的性取向、偏执的性格和惹人嫉妒的音乐天赋。但其实,他们两个人完全来自两个世界,只是碰巧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相遇而已。音乐取代了其它的沟通方式,让两人产生了一种幻觉般的认同感,在这种虚构的认同感上,两个人的关系得以维持。那时候林原年轻,孙维对事业以外的事情又完全不管不顾,听之任之,所以这种认同感看似与日俱增,但其实比貌合神离的关系还要脆弱。

孙维断断续续地给我讲过他小时候的事情。他父亲是个画家,母亲是个芭蕾舞演员,两个人在德国学习的时候相识。他从小接受到的音乐教育都是很正统的,对待事情很从来都一丝不苟。他经常跟我讲起过他英年早逝的父亲,说他那时候完全不知道父亲过早的去世对一个男孩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角色缺失。那时候林原的官司陷入僵局,林原因为停止了美沙酮注射,每天都折腾得欲死欲活。我处于一种很焦躁的状态,进退维谷。孙维有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又跟我讲起了他父亲,说他记得有次他父亲跟他说,画画最重要的是耐性,你必须先想要画好一幅画,然后才有可能去完成它。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在你决定要做之前,必须选择一个对待它的态度。生命也好,画画也罢,如果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拯救你。

他的泰然自若惹怒了我。我想都没想的就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在林原最需要你的时候放弃他?

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后非常缓慢地辩解说,有时候劝别人是一件事,自己去做的事后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别人都说林原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但其实,真正不能坚持下去的是我,不是他。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根本不是爱……说着,他神经质地转起了手里的打火机。我知道他紧张的时候通常都会这么做。我能看出来,我的问题让他很难堪。这个发现让我既为自己的狠毒感到得意,又自责太过不近人情。但话已至此,我没有理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孙维,我现在唯一想问的一件事情就是,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他?你……

孙维的表情终究让我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他的额头开始有汗水渗出,手里打火机越转越快。

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并不是爱……他说。

我将半根烟拧灭在烟缸里,不耐烦地打断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劝我离林原远一点?

孙维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说,我想你一直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那时要你离他远点,包括之后我不想把他吸毒的事情告诉你,这些都是不想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着,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继续说道,其实,如果那时候你没有来乐队的话,现在这样心里憔悴为他奔波的人本来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原他是个很天才的摇滚乐手,能和他在一个乐队合作是所有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心中的梦想。但是,作为一个正常意义上的人来说,他的爱太过侵略性,也太危险了。这些都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承受得起的。我……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自愿或是非自愿地一直和他呆在一起,你不知道在你出现之前,我有多绝望。有时候半夜他躺在我身边紧搂着我,那种信任和依赖让我觉得自惭形秽。有时候我也想,不如就这么下去吧,能一起走多远就走多远。但我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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