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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之内-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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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顺利达到红牙,因为时间还早,酒吧没开门,有一个保洁员正在门口打扫卫生,见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齐昂直接到经理室,推门而入,里面竟然有人。

  李海躺在小沙发上,满身浓重酒味,一张脸蜡黄颜色。

  二话没说把门关上,齐昂转身招呼早班的服务生端杯热水来。

  李海昨晚醉得迷迷糊糊,被丽姐掺进经理室里睡了一夜,现在只觉头痛欲裂,胃里恶心欲呕。爬起来接过齐昂递过来的水杯,含一口,刚咽进喉咙,喉头竟然反射性的一紧,硬是反呕了出来。

  该吐的,昨晚已经吐得干净,现在呕出来的只是一口清水。

  人清醒了一些,心却好像还是麻木的,本来一片混沌的大脑中的迷雾稍微散开,胃就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绞紧,越来越厉害,直到他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去,扒着沙发边缘干呕。

  冷眼看着凌乱不堪的沙发上狼狈不堪的李海,齐昂只是接过他手中的杯子,等他稍微缓过劲来才又递过去。

  人痛苦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来的。

  “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齐昂冷冷的开口,看着医生一口接一口吞下玻璃杯中的热开水。

  李海表情木然,忽然喉头动了一下,却马上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忍住了。

  市局门口的无名男尸,正是谢博化的尸体。手法如此嚣张,看起来不像是沈匀的作风,应该是他哪个手下做的。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喝完一整杯开水,李海突然抬头望着齐昂说,目光却是虚无失焦的,“吸食冰毒过量,亢奋状态过后极度衰竭和抑郁,自杀死的。”

  静静听着,齐昂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或许是因为见过的死人太多,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死的时候,身上的皮肤软到轻轻一碰就会裂开……”医生声音轻得像梦呓,“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这样死的……”

  “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让别人产生怀疑。”齐昂伸手扶他起来,拉紧了李海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叫了个服务生进来,“送他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李海扶着桌子站定,头还是疼,针扎似的密密刺刺的疼。

  晚上红牙还是照常营业,丽姐看到自家久未出现的老板突然现身,倒是惊吓了一把,然后拉着齐昂说临近春节,酒吧生意没以前好。

  红牙的客源以外国人为主,春节中国放长假,很多熟客都回国休假,生意淡下来也很正常。

  其实齐昂不怎么在乎,他盘下这间酒吧,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在C市立足,掩人耳目。

  今晚红牙的生意还过得去,丽姐很会打理,最近又请了几个舞蹈学院的小妞,在吧台上装了钢管,配合着学生乐团的嘶吼,倒也弄出一股光怪陆离的氛围。

  “最近流行内衣外穿嘛,这种最受欢迎。”丽姐拉着齐昂在吧台喝酒,周围挤满了男客人。

  音乐声很嘈杂,他们几乎是咬着耳朵在说话。

  吧台上的女孩扭得像蛇,面对着底下一群喝得半醉的雄性生物,黑色蕾丝文胸挤出的胸部惹得人血脉贲张,下面的紧身短裙更是什么也遮不住,刚刚到胯部的长度,里面的丁字裤看得一清二楚。

  “给我杯牛奶。”齐昂拒绝调酒师递过来的威士忌,也不在乎丽姐讶异的打量。

  乳白色的浓稠液体不算甜,他几口灌进喉咙里,皱着眉头把杯子重重一搁。齐昂从小就不怎么吃甜食,这点倒是很得大人欢心,说是相对于有些软弱的性格,显出点了男性气质。

  有个小妞几乎在对着他狂舞,做了好几个M字腿,一头长卷发甩到齐昂脸上来,眼神也是极尽挑逗之能事。

  齐昂没有明显表现出拒绝,眯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她。

  “这个叫JOJO,才十八。”丽姐在一边介绍,以为老板有兴趣。

  “下次可以考虑找几个漂亮男孩子过来跳。”淡淡一笑,齐昂转过头去,对丽姐说。

  刚含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丽姐立即收敛起自己脸上的表情,笑咪咪的答了个“好”。

  酒吧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多数人都涌到吧台旁边。齐昂和丽姐让出位置,站在显得空荡了不少的舞池边缘。

  “马上到精彩节目。”丽姐盯着吧台,笑得有几分自得,“看过那个电影没,女狼俱乐部,想不到搬到这儿也很受欢迎。”

  几个年轻舞者开始摇香槟,浑圆的胸部随之大力上下摇晃,颇为刺激眼球。底下男人们的叫喊声更加狂野,无数双手举到半空中,准备迎接即将从天而降的香醇酒液。

  “嘭!”

  “嘭!”

  “嘭!”

  连接着三声闷响,人群猛然喧闹起来,教徒朝圣般对着吧台上的舞者顶礼膜拜。

  对眼前这物欲横流的一幕,齐昂只是冷冷旁观,再热烈的气氛也无法感染他。

  人群迷醉,台上的舞者更加放浪,动作愈加大胆惹火。

  一切都进行得如火如荼,人们需要在这种迷幻的氛围中麻醉自己,脱离那个残酷血腥的现实社会。

  整间酒吧忽然灯光大亮,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疯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几秒钟的诧异过后,开始大声叫骂。

  丽姐马上知道事情不对劲,白了一张俏脸,往门口冲。

  一列十几个警察已经走了进来,带头的冷着脸大声喊了句:“群众举报这里有色情表演,谁是负责人,过来。”

  丽姐满脸堆笑的走过去,举着素手递烟,却被毫不留情的挡了回来。

  穿着清凉的几个小妞逃跑不及,被人堵在后门,然后带了过来。

  “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配合点。”

  客人们开始骂娘,不情不愿的被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带着检查证件。

  “你是老板吧,不好意思,恐怕得去局里走一趟。”那人直奔齐昂而来,看样子是事先摸准了的。

  不仅是齐昂,还有丽姐等一干人等,甚至连看场的小混混也一股脑全网到了市局。

  其实按说这只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情,而且还算不是□表演,最多把舞女拘留几天,然后交点罚款就能了事。年关前严打,这已经是普遍规律,但是这一回明显不一样,是找准了来堵人的。

  第二次坐在市局的特讯室,齐昂有点哭笑不得,特别是坐对面的贺大队长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我说,没搜出违禁品吧。”懒洋洋的开口,齐昂故意装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来。

  “老实点!”坐贺又慕旁边的年轻警察又是一拍桌子,跟上回一模一样。

  “你们先出去。”

  齐昂差点忍不住自己的笑声,硬撑着。简直是完全相同的台词,只不过上次是为了验明正身,这回八成是寻求合作了。

  关门,反锁,然后拉下监控室的百叶窗,关上录音录像设备。贺又慕的动作很快,与上次在海边那种有些颓唐的形象大相径庭。

  “怎么,遇到好事了?”齐昂笑问。

  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往事,他现在面对贺又慕可以很自然的取笑打趣,就像个老朋友,特别是两个人有共同的目的时,相处融洽点对谁都好。

  站起身来,他活动一下身体,带着点慵懒的感觉。

  “齐氏和成联国际的恩怨,我知道个大概。”贺又慕在他面前站定,面色沉静,语调波澜不惊,“所以,你接近沈匀是另有目的?”

  “最近才知道的吧。”齐昂浅笑,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显得云淡风轻,“我想弄死他,其实跟你的目的差不多。”

  贺又慕蹙起了眉,不太习惯青年的说话方式,直接到近乎□裸,像是把自己丑陋的伤疤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了旁人眼里。

  “可是你在帮他做事。”沉吟了几秒,男人慢慢的开口。

  “不接近他,怎么掌握到他的命门?”齐昂轻轻摇头,面带微笑,“就像你往他身边安插卧底一样,我就是我自己的卧底。”

  他停顿一下,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直视着贺又慕的眼睛:“我知道你找个理由把我弄进来什么意思,那么好好合作,好么各干各的,你说。”

  贺又慕犹豫了那么一秒钟,然而立即释然,既然齐昂已经说出了这种话,当然会明白与公安的所谓合作,不会使自己全身而退。

  “你想明白了,我抓你的时候不会手软。”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只有贺又慕知道自己开口时几乎呼吸一窒,心脏所在的地方也突然猛烈跳了一下。

  “我不在乎。”齐昂轻笑出声。

  83抓住幸福

  齐昂在警局根本没待多长时间,跟贺又慕没谈几句,外头就催命般的砸门。

  “贺队,你开门,程局的电话。”门外是年轻女性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沈匀的动作不是一般快。”贺又慕苦笑了下,无可奈何的去开门。

  外面是上次见过的年轻女警,暗恋着贺队的丁影,一见门打开,立马紧张的往里头张望,见没出流血事件松了一口气似的,拖着贺又慕就走。

  两个年轻警察走进来,一言不发的带着齐昂出去,口气硬邦邦的让他签字走人,看来事情已经完美解决,被搜走的私人物品也都完璧归赵。

  之前第一时间关了机,这时候一开机,马上显示出几个未接来电。刚准备反拨,手机又不依不饶的响起来。

  “喂。”齐昂接起来,声音显得很愉悦,“没什么大事,别紧张。”

  “我已经让人去接你,现在应该到了,直接来白玫瑰。”沈匀的声音低沉,显然心情很糟。

  贺又慕这种做法,摆明是盯上了每一个跟沈匀有关系的人,而且做得完全不加掩饰,连最基本的面子也不给了,难怪他会大动肝火。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贺又慕有这个胆量与沈匀硬碰硬?

  垂下眼睛,齐昂坐进就在市局门口停着的黑色房车,脸色平静,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车上竟然还有别的人,扫了一眼,是那个白天见过的黑框眼镜男助理。不过几个小时过去,他的态度已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之前那种看金屋娇的眼神消失不见,换上了带着几分真诚恭顺的表情,看来是充分领悟了眼前青年在老板心中的不同地位。

  到了酒店,一路坐VIP电梯直达沈匀常年包下的套房,也是他这之前落脚的地方。

  进了门,一眼就看见沈大少正坐在沙发上,一个人面对着五十五英寸的液晶显示屏,面色不豫。

  “行了,不是没什么事吗。”齐昂走过去,笑着拍了他肩膀一记。

  对一个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几乎称得上呼风唤雨的人来说,心高气傲是必然的,被贺又慕这么下面子,脸面上简直难看到了极点,这让沈匀焉能不气?

  咬了咬牙,他没有口出恶言,脸色也温和了些,抬头对着齐昂展颜一笑:“今天没有上演全武行?”

  “殴打人民警察得坐牢的吧,我又不傻。”齐昂大喇喇的往他身上一靠,将头搁在沈匀肩上,言语间显出几分疲倦,“你前几天出什么事了,我在美国都联系不上。”

  “被人摆了一道。”沈匀简单的提了一句,然后开始转移话题,“我明天得回B市,家里太后催了好几次。”

  他不想在齐昂面前显露出哪怕一点弱势,一定要稳稳的操控全局,他才感到安全,才可以赢得对方注视的目光。

  “唔。”齐昂眼神闪了闪,露出一抹看起来有些落寂的微笑。

  “沈宁也太久没回去,元旦说是要比赛,现在也是拖着不肯走,我看是迷上哪个小丫头了。”沈匀伸手搂住青年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要是让我知道,非得扒了他一层皮。”

  “怎么?”眉梢一挑,齐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嘲弄一般。

  “我们家可是很传统的,别看我这么没正形。”沈匀笑着拿自己开涮,“让老头子知道了,没准得打断一条腿。”

  沈匀出身军旅世家,父亲后来从政,母亲一系也是军人出身,堪称名门之后。他自己性格放荡不羁,实在不适合部队那个大熔炉,而且书读得很好,因此选择从商倒是没遇到什么阻力。沈宁则不一样,尚未成年的男孩子有些固执,心思又不像哥哥那么深,家里都宠幺子,已经打定主意让沈宁报军校了,甚至连终身大事都早就安排好。

  “我怎么看不出来?”反问一句,齐昂瞥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都露出几分风情来。

  沈匀只觉心跳猛然加速,圈在青年腰间的手不由得更紧,几乎要把齐昂揉进自己体内才好。

  “去不去B市,你考虑一下,我在那边等你。”压低了声音,沈匀贴着齐昂的脸说。

  “我想想。”齐昂嘴边笑意不由扩大,反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一直独来独往,开始也没打算安定下来,给我点时间。”

  “我明白。”

  扣住了青年的后脑,沈匀深深吻住他,缠绵不尽。

  果然第二天沈匀就飞回B市,带着不情不愿的沈宁。

  幕后老板虽然走了,成联国际的运作却还是一切如常,年末的集体狂欢,还有大张旗鼓的慈善宣传,大笔大笔的撒银子,以挽回先前公司被立案调查的形象损失。

  虽然还是照旧住在白玫瑰,齐昂却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烦躁,浓郁的节日氛围中,平常没察觉出的寂寞感竟然加倍的涌出来。

  几年来,他一直出个人任务,可谓形单影只,根本没有朋友。

  沈匀一直想把他带进自己的社交圈,倒也颇有成效。沈大少一走,追不到B市的竟然约好一般冲着齐昂来,每天电话不断,扰不胜扰。也有不那么露骨的,比如看来五大三粗、粗鄙不堪的何秦华,实际上心思细密,总是从细微处着手,每天换着花样安排,尽管十次有九次半被拒绝,下回照样笑得花骨朵儿一般,绝对看不出不高兴。

  内心深处,有什么在叫嚣着。

  有一千个理由让齐昂不能做出冒险的举动,但是还有第一千零一个理由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几乎是每天,他都要千方百计的避过所有盯梢的人,独自一人去新华路。

  哪怕只是看看也好,他对自己说,却在发现那大片平房的红砖墙上出现巨大的白色“拆”字时,几乎压抑不住瞬间翻涌出来的感情。

  穿着套头衫和牛仔裤,齐昂就像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站在拐角处,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默剧。

  每天都有人家搬出去,因为被卡车无数次碾压,老社区陈旧的路面不堪重负,泥泞不堪。

  那些施工人员所穿工作服上的标志他再熟悉不过,在绿川公馆就见过,是同一家房地产公司。

  难怪沈匀对资金的需求量如此大,他的野心似乎无边无际,既要做亚宁湾的项目,竟然还同时吃下了新华路的黄金地段。

  拉低了帽檐,齐昂转身离去。

  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连回忆的地方都没有了。

  顺着曾经熟悉,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的破烂街道前行,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一直以来,他以为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仇恨,但是现在,高启怅的疏离让他疑惑而不安。

  到底为了什么而回来?C市到底有什么让他留恋不舍?

  猛地停住了脚步,齐昂插在裤袋里的手紧握成拳,嘴唇也抿得死紧,双眼盯住身前虚无的一点。

  “叭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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