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诡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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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晓风心思一惊，只见万俟十三撑着身子挡在她身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怪物受了伤开始发狂，龙清寒步伐诡谲在它来往攻势中穿梭，剑招极是狠厉，与先前已是截然不同。她修长的脖颈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缓缓滋蔓而上，银面下的眸光满是杀意和狠绝，霎时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她……她这是……”

　　　　龙清寒飘忽的身形宛若风吹柳絮，水送浮萍，诡奇得叫人用肉眼难以看清，不过眨眼间功夫那怪物身上便又被刺出三道伤口。

　　　　那怪物的道行也不容小觑，利爪在来回挥舞之间已将龙清寒身上衣衫划破数道，冷剑交锋的声音不断传到莫晓风耳中，听得她心惊肉跳。

　　　　莫晓风缩在万俟十三怀里，身子不自觉地发抖。突然间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寒光自壁障后闪出，坠在地上，莫晓风定睛一看，竟是龙清寒手里的长剑。她心思还没定下，眼前的壁障陡然回撤，舌鞭高高扬起，卷成数十道圈将龙清寒紧紧捆住抛到天上，作势就要砸下。

　　　　正千钧一发之际，后方遽然耀出一片灼眼的火光，与此同时传来阵阵轰隆巨响，莫晓风惊惶回头，只见被烧得火红滚烫的巨石自空中飞来，不偏不倚正朝那妖怪头顶砸去。飞走的山石带起的火光将暗沉的夜空照得透亮。

　　　　那怪物的长舌在空中陡然松开，龙清寒的身子倏地便从高空中坠下，莫晓风心思一凛，紧跟着眼前沙石飞走，半空传来马儿的咴咴嘶鸣声，莫晓风循声望去，只见白色骐骥踏空而来，马上的人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提着用藤条粗糙变成的网，另一手以揽月之姿一捞，方才还在半空中的人便落入了她的怀里。

　　　　莫晓风见来人接下龙清寒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朝上官流云大喊道：“混蛋上官流云，你刚才死到哪里去了！”

　　　　上官流云没有搭理她，兀自低头望着怀中的龙清寒，只见她紧闭着双眸，身子不断颤抖着。羸弱的模样让上官流云陡然想起上官府激战的那晚，她亦是这般脆弱地缩在自己怀中，叫上官流云心头怜惜酸楚百般交错。

　　　　她将龙清寒抱在怀中紧紧圈住，眼风扫过地上发狂的怪物，射出几分狠厉和阴鸷。她左手一抖缰绳，白夜四蹄撒开便径直朝那怪物奔去。

　　　　那怪物被方才的飞石砸中了脑袋，此时正抱着头哀嚎不已。上官流云一手捉住缰绳，另一只手抖动着手里的藤条框。

　　　　莫晓风不知那藤筐里装的是什么，只听见上官流云一声厉喝：“神祗降，诛魔伏法，急急如律令！”，那藤筐里立刻燃起火来。

　　　　那怪物抬头瞥见上官流云手中的藤筐，立时大骇起来。它一只利爪被龙清寒的长剑钉住，动弹不得，眼见上官流云步步逼近，当下抬起另一只利爪狠狠一削，扑哧一声将被钉住的爪子砍断，转身便跑。

　　　　上官流云哪里会容得它逃走，右手一送藤筐里燃火的东西纷纷飞出，宛若陨星朝那怪物砸去。

　　　　那怪物躲闪不及，被砸得凄厉惨叫，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一下一下刺着莫晓风的耳膜，莫晓风双手捂着耳朵朝那妖怪看去，只见那妖怪被藤筐里的东西压在地上。

　　　　上官流云骑着白夜踏空而下缓缓落到那妖怪身旁，她双手上下翻飞捻起咒诀，一声低喝，数十道金光刹那间贯穿那妖怪的身子，那妖怪挣扎了片刻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是……死了？”莫晓风颤抖着声朝万俟十三问道。

　　　　万俟十三拧了拧眉，脚步趔趄上前，只见那妖怪尸身倒在血泊中，看来的确是死了。

　　　　“上官流云，你个混蛋！这妖怪你明明能对付，早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本小姐的命差点就……”莫晓风瞧见那怪物死了，悬起的一颗心这才骤然放下，压着哭腔朝上官流云大声嚷道。

　　　　“莫晓风，你再吵我就拿傲因的舌头把你的嘴封起来！”上官流云不耐烦地低吼道。

　　　　“傲因！”莫晓风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叫，但上官流云眼风一扫又叫莫晓风吓得赶忙噤声。

　　　　傲因这种妖怪是上古的神兽在古籍里曾经数度提及，其外表通常长得像人，但是爪子及其锋利，舌头暴长，喜欢以人脑为食，寻常利器法术极难将其杀死。不过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有破绽，妖怪亦如是。像傲因这样的妖怪死穴极少，却不代表没有，这样的妖怪只有用烧烫的大石头才能砸死。

　　　　莫晓风本以为像傲因这样的上古神兽早该在众神入昆仑的时候也从阳间销声匿迹，断没有想过竟然有朝一日还会重现世上，而且还被自己给撞见。

　　　　只见上官流云将龙清寒抱下马，龙清寒颤抖着靠在她怀中，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回握住上官流云的手。

　　　　上官流云见她缓过来，拧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扶着她站起，低头回望傲因的尸体，扣起指尖轻道一声：“散——”

　　　　数十道金光连同傲因的尸体一起幻开，宛若萤火在山间飘开。莫晓风望着随风散开的点点荧光，心说这妖怪活着的时候长得吓人，死了倒是好看。她目光落回那妖怪的尸体上，突然间余光瞥见一道青光暗闪，她心思一凛，忙挥手招呼上官流云到：“上官流云，你来看这是什么？”

　　　　上官流云和龙清寒听见她的喊声走过来，伸手上前一探，竟是从那妖怪衣服的腰间摸出一枚玉珏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莫晓风凑上前去纳闷道。

　　　　万俟十三盯着那玉珏打量了片刻，只见那玉珏形如虎豹，泛着幽光，成色之地都是上佳的品种。

　　　　“看这玉珏的样式少说也是西周战国以前的东西。”

　　　　“这东西阴气湿重，只怕是成年累月积下的。这样的东西在阳间极少，我想可能是墓里的东西。”龙清寒低头沉思了片刻道。

　　　　“墓里？那不是阴府里的玩意儿？我说上官流云这傲因该不会是从你上官府的阴宅里跑出来的吧！”莫晓风小心翼翼地问道，像上官家这样的阴阳世家，阴宅里放些妖魔鬼怪镇守也不是不可能。

　　　　“这东西我也是头一回见到，总之先回城再说。”
第65章　寻妖【下】
　　　　俗话说阎王好送，小鬼难缠，还没上阴路就碰上这么多晦气的事，对莫晓风而言还是头一遭。婴孩通灵，幼童见鬼，在这只有尸体的坟场荒山听到婴儿啼哭，大凶。

　　　　莫晓风后悔出门之前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否则是吉是凶她心底都好歹会有个底气。不像现在，只能紧紧攥着万俟十三的手，任由她牵着自己走。

　　　　虽然，万俟十三的手很暖。

　　　　她跟在万俟十三身后，在山间行了一段路后，万俟十三突然停住了脚步。莫晓风心思一凛，只听得万俟十三用指尖点住她的唇，低声道：“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莫晓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腰身就被人紧紧圈住。万俟十三抱着她纵身跃上一棵大树，紧跟着便有脚步声远远传来。

　　　　声音是山道的入口处传来，莫晓风抱着树干站在树上，远远便瞧见又星星点点的火光，来人举着火把，在山林里穿行，一边走一边颤抖着声喊：“大哥，二哥，四子你们在哪里啊！”

　　　　莫晓风听见那人的叫喊声，心想这人多半不知道是哪个商队的，不顾宵禁闯进山来，在这山里走散了。眼下已经入了夜，这人要是再这么胡乱找下去，定然也会被那妖怪给吃了。这山里枉送的性命够多了，断不能再添一条。

　　　　她心思及此，松开手一个纵身便跳了下去，万俟十三见状大惊，赶忙也追着她跳下。

　　　　“小姐，那妖怪——”

　　　　“管它什么妖怪，先救人要紧，本小姐害怕收服不了一只妖吗！”莫晓风壮着胆子一路朝那火把的方向奔去。

　　　　万俟十三紧紧跟在她身后，屏住呼吸，凝神静气，将五感通透放到最大的程度，她眼下在意的不是那个举着火把的人，而是那婴儿的夜啼声，自己分明是循着那哭声追去的，但为什么半道之上那婴儿的哭声却乍然消失了。而且那个突然亮起的火把和叫喊声，似乎都来得太过蹊跷。

　　　　莫晓风的脚步越来越快，离火光也越来越近。突然那人手中的火把蓦地灭了下来，莫晓风心头一惊，暗道该不会那人已经遭了妖怪，背脊不由得冒出一股莫名的森寒来。

　　　　虽然她常走在阴阳道上，夜视的功夫不错，没了火光也能看出事物的大致轮廓，但是到底是白日里走过了尸骨堆，到了夜里回想起来仍旧觉得心慌。

　　　　她透过树丛的缝隙远远的看到前方站立着的黑影，是个魁梧的成年男人的身形，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甚至垂了不少碎布条下来，发丝散乱地披在肩后，背对着莫晓风仍旧大声喊着：“大哥，二哥，四子你们在哪里啊！”

　　　　莫晓风长舒了一口气心说还好还有声儿，没死。她扯着嗓子远远地朝那人喊：“喂，别叫了！你小心人找到来把妖怪喊来了。”

　　　　那人似是没有听到莫晓风的话，又扯着嗓子再叫了一遍：“大哥，二哥，四子你们在哪里啊！”

　　　　莫晓风暗啐一口步子又大了几分，那人没有听到声音，沉默了片刻，开始缓缓转身，他转身的样子很吃力，似是在用力拖着什么东西。那人一边转一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时发出那种极为尖细的婴儿哭闹声。

　　　　莫晓风心底猛然打了个突，后脊蓦地一凉，汗毛直立。

　　　　紧跟着那男人又开始喊叫起来：““大哥，二哥，四子你们在哪里啊！”

　　　　莫晓风这才惊觉那人每一次开口都只是说这一句话，用的也都是同样的语气，来回往复，不曾变过半分——这不是人，是妖怪！

　　　　猛然间惊醒过来，莫晓风才发现自己离那妖怪不过七八丈的距离，她慌忙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符咒捏紧，贯入咒力，一声低喝，符咒便在指尖燃烧起来。

　　　　火光将前方照亮，莫晓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面前的妖怪不仅身形魁梧，褴褛衣衫下的肌肉更是发达得可怕，它舌头极长，一直拖到地上，宛如铁鞭。

　　　　莫晓风盯着那怪物暴长的舌头，心道难怪刚才看见它转身的时候那么艰难，竟然会又这么长的舌头。

　　　　那妖怪的眼睛森然地盯在她身上，长长的舌头一抖，登时卷成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圈子，暗光闪动间那宛若鞭子的长舌便向莫晓风击来。那妖怪的攻势极快，舌鞭鞭梢朝莫晓风面门打来。

　　　　莫晓风知道它这一招攻势凶险，想来那些过路的旅人商队多是被这怪物这么给劈开脑袋的，当下急忙后跃避过。

　　　　“好你个妖怪，引本姑娘上当还想摸本姑娘的脸，想得美，看本姑娘用符咒崩碎你的舌头！”

　　　　她身后万俟十三也匆匆追上，手中几枚飞刀噌噌射出，刀光暗影虚虚实实之间磕上那妖怪的舌头，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莫晓风趁着万俟十三这一招上前的机会缓出一口气，这第一招交手她与万俟十三已然占得先机，断不可就此错过。她定下身形，从皮囊里一连抽出数张符咒，抬手一扬，随后双手上下翻飞飞快地结起咒印。

　　　　符箓在空中围成一个大圈，随着莫晓风结咒时低声的吟咏开始泛出明亮的光来。

　　　　“号以后土之力，伏四方诸鬼，急急如律令——”

　　　　飘在空中的符箓随着莫晓风的一声厉喝宛若羽箭一般朝那妖怪射去，万俟十三趁机又发出几记飞刀为莫晓风的符箓作掩护。

　　　　那怪物看见符箓飞来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抬起手来，手臂一挥像是几把锋利的钢刀划过，眨眼间就将莫晓风射去的符箓全部划破。

　　　　莫晓风心中大吃一惊，这妖怪远比她想得要难对付！

　　　　只见那怪物将舌头一抖，横向朝二人扫去。

　　　　翻身在旁的万俟十三见那妖怪的舌头扫来，立刻闪身抱住莫晓风就朝一旁滚去，莫晓风万没想到这怪物的招法这么诡异，本以为它只是用舌头伤人，但眼下回想起来能在那些人头上划出那样创口的只怕是它那双利爪！

　　　　那怪物的攻势变得极快，上一刻还是横扫而来的舌头，眨眼间便已半路弯将回来，几个回环卷曲，霎时将万俟十三和莫晓风紧紧捆绑起来。

　　　　莫晓风只觉后背一勒，紧跟着胸前便紧紧贴上一片相同的柔软，她的额头顶在万俟十三的鼻翼下，万俟十三温软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的激得莫晓风身子一颤，当下红了脸急道：“十三，你的嘴……”

　　　　“小姐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万俟十三紧紧贴着她低声一语，唇瓣启合间在莫晓风额头上印下几分湿润。

　　　　“你——闭嘴！”

　　　　莫晓风话音未落身子蓦地一个翻转，紧跟着被拉扯着向前飞去，莫晓风心下一惊，余光瞥见那妖怪依然伸出了利爪正对着自己和万俟十三飞去的方向。当下暗道不好，倘若再不想些办法挣脱这妖怪的舌头，只怕自己和十三的头上也要被开出两个窟窿来。可是眼下自己与十三被紧紧束缚着，半点动弹不得，又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去拜托？难道自己一世英名真的就要葬在这妖怪口中？

　　　　正当她心急如焚之际突然间听得一声炸响，紧跟着便是燃着火光的符箓贴在泛着寒光的飞剑上射来，剑身磕在妖怪的长蛇上发出嗤嗤的响声，那符箓上的火光随着剑身的刮擦蹿到那妖怪的长舌上。

　　　　电光火石间，莫晓风只觉衣角一热，竟是被符咒点了火，悬在半空中的身子陡然向下坠去。失重的无力感和蹿腾而上的火势让她心里恐慌极了，忍不住放声大声喊：“十三！”

　　　　她语声刚出，下一刻人就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万俟十三将她紧紧抱住，在半空中定住身形，落到地上后几个利落地扑滚将衣袖上的火扑灭了去。

　　　　莫晓风贴在她怀里嘘喘了几口气咕哝道：“吓死本小姐了！刚才还以为本小姐出师未捷，这一世英名就真要毁在这里了！”

　　　　方才那一瞬间，莫晓风当真以为自己的命就交在这里了，倘若没有人出手相救，倘若没有万俟十三……

　　　　“喂，莫晓风你和你的管家你侬我侬够了没有，还不过来帮忙！”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莫晓风慌忙站起身来，只见上官流云和龙清寒骑在马背上竟是踏空而来。

　　　　“上官流云你好意思说你差点烧死本小姐！”莫晓风站在地上冲半空里的上官流云气呼呼地嚷道。

　　　　“符咒本就不长眼，你要是真不想死就快点过来帮忙！”上官流云说完纵身从白夜身上跳下，拉着莫晓风跑到树林里。

　　　　莫晓风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紧跟着就发现上官流云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起来，她心下大恼伸手拍开上官流云的手大喊道：“上官流云你不去捉妖怪，在这胡乱摸什么！”

　　　　上官流云抬起头朝莫晓风严肃道：“你身上还有多少火行符，不想死就快统统拿出来。”

　　　　莫晓风被她这少有的严肃口吻一惊，心知她不是在同自己说笑，立刻掏出符咒来递给她。
第64章　寻妖【上】
　　　　堂下的四人围坐着交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