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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是海-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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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楠望着梁钟鸣,忽然感觉到绝望,因为她非但没能借助这次会面彻底粉碎心中的念想,而且她从他的脸上发现了另一个真实——他脸庞上流过的是最令她痴迷的留恋。可是,她清醒地知道,那种留恋绝不属于自己,透过她,他看到的是当年的景象。即使他不说,伊楠也能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没有资格了。”他终于喃喃地说。
伊楠猝然收回目光,在低下头的一瞬,眼角悄然湿润,心头传来一声喟然叹息,就这样吧。
这也算一个答案,即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直接,却殊途同归。
伊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更何况,梁钟鸣对她来说,终究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割舍是迟早的事情。
心,依然是痛的,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没着没落地煎熬。痛到最低谷,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她坚信这一点。
再仰起脸来时,她已经恢复了昔日明媚的笑颜,不是正午时分的灿烂光芒,却似雨后升起的那一轮红日,还沾染着晶莹与湿润,带着一抹婉转的凄楚。
梁钟鸣看得有些怔忡,觉得她陌生起来。
在与梁钟鸣的促膝长谈之后,伊楠撤回了辞职信,这让刘涛大大松了口气。他棋走险招,事先把伊楠想走的消息透露给了冯奕,没想到果然奏效了。至于内幕究竟如何,银WW狐书吧这不在他关心的范畴之内,目的达到了就好。
两周后,恒久如愿通过了审核,成为远大的产品供应商。
不久,在刘涛的推荐下,伊楠进入市场部,并破格提升为部门主管,专门接洽与远大有关的各项事务。
山:说服(9)
这样安排的用意显而易见。同事背地里难免有所议论,然而,当着伊楠的面却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她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某些时候,关系比能力更重要。
如今的伊楠,不仅恒久尽人皆知,名气更是传到了远大。谁不知道冯奕对她信赖有加,而冯奕又是梁钟鸣的钦差大臣,于是对待伊楠想不客气都不行。
当然,伊楠绝不是恃宠而骄的人。该做什么,怎么做,她都恭谦有礼地听从客户的吩咐,遇到不明白的和为难处也从不自作主张或是盲目应和,而是回去请教工程部的###整改的可行性,再加上她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无形中就成了两家公司间的最佳润滑油。许多老工程师都觉得,棘手、难处理的麻烦经过她几番沟通调解,也都能迎刃而解。连总经理李岩都不止一次在刘涛面前夸过伊楠,当然顺带也表扬了一下刘涛的伯乐潜质。
伊楠虽然粗线条,但绝对是个聪明的孩子。挫折对她来说,虽然痛苦,却也不失为学习的良机。她从梁钟鸣那里就学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忍耐,这缘于他简单的一句话,“如果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想着要走,你觉得普天下够你走几回?”
伊楠明白,别说普天下了,连大半个中国她都没有勇气闯荡下来,不仅因为能力有限,更关键的是她还有牵挂。她怎能忘记回报将自己养大的爷爷奶奶?怎能置他们的晚年于不顾,为了一己私欲任性而为?!
既然如此,她别无选择,跌倒了,再爬起来,拍拍屁股,舔舔伤口继续向前走吧。这个道理她是在一夜间明白过来的。年复一年的时间积累也许并不能顺理成章地使人成熟,但是,一个让自己彻悟的契机却能成全心灵的转变,伊楠便是如此。
对于梁钟鸣,撇开心头难言的情绪,她依然是感激他的,俗语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也只有他,能劝得住自己。他的理智自持也不得不令伊楠刮目相看——也许换个人,有漂亮女孩儿主动送上门去,欢喜都来不及,或者趁势先捞一把再说的也大有人在,但像他这样不但不落井下石,还耐心为自己解开心结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她一直将他视作良师益友,过去是,现在更是。
至于那份已经萌芽的感情,既然无法立刻磨灭,也只能悄悄压在心底,等待时间来化解。
尽管伊楠成了远大的常客,但并不能时常见到梁钟鸣。他是大忙人,要管的事实在太多了,而远大也不止C市这一个工厂。
虽不常见面,电话联系偶尔还是会有的,他跟从前一样对伊楠嘘寒问暖,尽“长辈”之谊。只是两人再怎么谈笑风生,都无法回到以前那种心无芥蒂的状态,彼此都有所保留和提防,这当然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有时甚至会猜测:梁钟鸣不再频繁来C市是否是在刻意避开自己?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对于他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她去远大的次数多了,也常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似乎每家公司都不乏这些让员工们津津乐道的关于高层的八卦题材。据说真正执掌远大的并非梁钟鸣,而是他的母亲许欣宜。这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长相美貌非凡,年轻时追求者不计其数,即使现在,已逾六十岁的她出入公众场合,仍能招来艳羡的赞叹,其美貌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她的传奇并不只是因为美貌,更多的是缘于她的聪明才干。许欣宜的父亲原是南洋著名的华裔富商,有三个女儿,许欣宜排行第三。虽然许欣宜年纪最小,人却是极聪明的,打小就深得父亲喜爱,常年跟随其父左右,深谙经商之道。如果不出意外,许家未来的掌门人非她莫属。然而,世事难料,她却因为自己的婚姻问题跟父亲决裂了。
山:说服(10)
许欣宜的两个姐姐所嫁之人非富即贵,而她却对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家世的穷小子情有独钟。如果这个穷小子有才华倒也罢了,偏偏身无长物,除了一副温开水样的脾气,几乎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这令许父既不解又恼怒,怎么劝解都无法改变女儿的心意,从此就将对许欣宜的期望冷淡了下来。
没两年,许父过世,家产也进行了相应的分割。许氏的大部分资财都落到了长女手中,许欣宜继承到的遗产跟两个姐姐相比少得可怜,可见父亲对她有多失望。她什么埋怨也没有,咬牙认了。
此后,许欣宜凭着手里仅有的那点儿资产和异常锐利的投资目光成为首批闯入沿海城市的淘金者。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她终于创下了枝繁叶茂的远大集团,在业内被广为称道,风头之劲,甚至盖过了两个姐姐。
不过,能见到许董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一来,C市的工厂只是远大资产的一小部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仍是一手创建了该厂的梁钟鸣;二则最近几年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拼命了,许多事正逐步转给儿子料理,自己则深居简出,常年待在四季如春的南方,乐得享清福。
伊楠印象里的许欣宜除了传说中的这些光辉特质外,却还有着另外一面,那就是许志远曾经跟她提过的——他母亲性格暴戾,脾气不好。不过,这似乎也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但凡有杰出成就的女强人,哪个不是雷厉风行?
但令伊楠奇怪的是,她所听到的这些传闻中,很少有涉及许志远的。当然,彼时他尚未踏足远大的运营,比起退居幕后的母亲,他更加神秘莫测。
对于这些拼拼凑凑得出来的小道消息,伊楠总是微笑着听过便算了,从不评头品足,毕竟无论是许董事长,还是那位曾经与她有过短暂友谊的二公子,都离她甚为遥远。此时的伊楠正处于向上走的时期,领导重视她,工作也干得如鱼得水,与之相伴的,自然是薪水的节节攀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恒久五年来的历史中,伊楠的升迁速度绝对是空前的。
这也令她常常有了福祸相倚的感叹。不久前,她还因为贸然的表白,几乎连饭碗都要丢弃了,又怎么会想到瞬息之间,峰回路转,前途无限美好?
这一切,除了梁钟鸣,伊楠知道自己还需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冯奕,是他协助自己度过了一场危机。
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是伊楠定点回访远大的日子,而冯奕只要在公司,总会亲自接待她,一点儿都不避讳旁人的议论。当然,供应商不比客户,待遇太高也容易招来非议,所以中午用餐时,冯奕也仅是在公司的餐厅里招待伊楠,而不是去外面的酒店。
即便如此,坐在贵宾席里的两个人仍能惹来数双眼睛的好奇。看着冯奕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伊楠有些按捺不住了,半开玩笑道:“冯助理,你不觉得咱们该避避嫌吗?”
短短半年,他们已经成为远大八卦排行榜上最惹人注目的一对,且褒贬不一。
冯奕抬头瞟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避嫌?有这必要吗?你越躲躲藏藏,人家越觉得你有鬼,索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还自在些。再说,”他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泛滥开来,“我看你也挺沉得住气的,任凭风浪起而能岿然不动,冷静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伊楠扑哧笑出声来,“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全跟你学的。”
山:说服(11)
冯奕眸中有光一闪而过,笑容依旧不减,“是吗?不知道对你来说,我究竟是‘朱’还是‘墨’呢?”
伊楠含着笑低下头,兀自道:“这可难说得很,得具体看什么事儿,不是有句话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吗?”
事实上,伊楠还是很佩服冯奕的,不仅有能力——C市的这家工厂从建厂初期他就参与其中,可谓有他一半的心血,而且他为人极为低调隐忍,据称梁钟鸣一度想提拔他当副总,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宁愿做个名头可大可小的助理,为梁钟鸣守护好他最有根基的一方。因此,梁钟鸣可以很放心地将工厂大部分的运作事务都交到他手上。
但是,伊楠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在他温文尔雅的笑容后面,似乎隐藏着些什么。就像他对她,在人前表现得殷勤暧昧,一旦两人独处时,他却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客气依旧,而亲昵不再。
冯奕听她如是说,遂扬声笑起来。他如此聪明,又何尝不知道她话里有话?他当然知道她对自己是感激的,同时也是疑惑的。
伊楠很希望他能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即使不明说,用一两句点化一下也是好的。但很遗憾,每到此时,他通常都会换一个话题,不再继续。
果然,他很快压低了声音,闲闲地提了另外一个话茬儿,“今天下午梁先生会过来,晚上……一起聚一聚?”
伊楠的心突地一跳,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冯奕对她的异样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不……用了吧?”伊楠本能地想回绝。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梁钟鸣了,思念是有的,可如今见了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会徒增尴尬。她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要放下,避开是最好的方式。
伊楠以前冲动和不假思索的脾气,也是在那次对梁钟鸣的唐突表白之后骤然收敛的,因为她发现有些事情当时脱口而出十分畅快淋漓,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后果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甚至可以说得到圆满解决,可每次她只要一想起当初自己的冲动表白,羞愧就会不请自来。
冯奕不以为然地说:“就吃个饭,不耽误你时间。况且,”他的眸中似乎含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这也是梁先生的意思。”
伊楠默不作声地扒拉着米饭,心里矛盾而纠结——去吧,总有些尴尬;但如果不去,又似乎说不过去,毕竟是梁钟鸣主动提出的,自己拒绝,是不是显得太幼稚小气,好像心里有鬼一样……
过了片刻,她听到冯奕轻声道:“下了班我去接你。”
伊楠这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故作坦然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告诉我地址。”
最终,去的念头战胜了不去,因为她不想当缩头乌龟。与此同时,一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欣喜正在偷偷地渗入她的心田。
伊楠是踩着点准时到达餐馆的。在前台报上名号,迎宾小姐遂领着她前往包厢。这里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餐厅,但因为离市区远,胜在清净,周边环境也尚可。
到了包房门口,迎宾小姐退了下去。伊楠在门外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这才走上前,抬手准备叩门。她的手指还没有触到门板,房间里赫然传出一声怒喝,“你放肆!”
伊楠吓了一大跳,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呆若木鸡。
这声音,她不可能听错,的确是梁钟鸣的。而此时,房间里除了冯奕,她想不出还会有谁。
山:说服(12)
伊楠认识梁钟鸣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暴怒的口气,他针对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心腹冯奕。很显然,她来得不是时候。
伊楠正在门口犹豫辗转,踌躇不定,门却哗啦一声拉开了,脸色铁青的梁钟鸣出现在门口,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门外不知所措的伊楠,脸上的阴郁顿时被惊愕所替代。
伊楠仓促之间,只得先挤出一丝笑容来,“梁先生……”
梁钟鸣连招呼都没打,只勉强对她点了个头,然后生硬地转过脸去,望向疾步走出来的冯奕,似乎在用眼神质问他。
冯奕对他的谴责视若无睹,也没有一丝被斥责过后的灰头土脸,朝着伊楠沉着地微笑道:“你来啦!”
看到这样的情形,伊楠很快就明白过来,今天把自己招来的人根本不是梁钟鸣,而是冯奕!
心情瞬间一落千丈!她磨砺得再有涵养,此时脸上也挂不住了。无暇去揣测冯奕的用意,她一句话都没多说,忍住一腔悲愤和沮丧,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冯奕只愣了两秒,就立刻追了上去,“伊楠,姚伊楠!”
梁钟鸣怔怔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那一头,不知不觉中,插在裤兜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今天是极为不顺的一天。
早上赶飞机前,他跟太太严景玲一起去探望母亲许欣宜,是为了一个新的投资项目而去的。
许欣宜这几年成了甩手董事长,很多场面上的事都不再轻易出头。然而实际上,凡是涉及大宗用钱的地方,没有她的同意是没法干下去的。
尽管去之前心里多少有了些准备,但面对她轻描淡写的否定,梁钟鸣还是十分心寒。事实上,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赢得母亲的信任和疼爱。然而,更令他难过的是,他在她面前连辩解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她不需要理由,只给出结果。
严景玲给许欣宜带去了几件从国外淘回来的新奇玩意儿,两人聊得甚为开心。景玲是许欣宜闺中密友的女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唯独跟向来温言软语的景玲没有翻过脸。
聊得正欢的许欣宜突然扭头斜睨着干坐在一旁的梁钟鸣,道:“钟鸣,我怎么听说冯奕最近跟个女孩子搞得挺热闹?”
梁钟鸣心头一震,本能地道:“哦?有这事?”
许欣宜冷道:“亏他还是你最器重的人,连这点儿事都不清楚!你小心那间工厂哪天被姓冯的连窝端了。”
梁钟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怎么可能呢,冯奕他……”
许欣宜打断他,“你不用急着为他开脱。他的事我本也管不着,只是听说他相中的女孩儿凑巧就是从前引诱志远的那个,所以你要奉劝他消停点儿,别给我捅什么娄子!志远总有回来的一天,他的状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希望再惹什么麻烦。”
这番话虽然她是笑着说的,却称得上声色俱厉。梁钟鸣的心头积郁,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妈,我不知道是谁给您说的这么不切实际的消息,但他跟那女孩儿根本没有……”
景玲在旁边屏息凝神地听了会儿,此时见丈夫还要申辩,忙插嘴道:“钟鸣,你少说两句吧!人家的事,你又怎么吃得准?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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