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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技词-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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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瘦长的人,笼着一身黑暗,静静地立在眼前。

    “你是谁?”她颤声发问。

    那人不回答,却朝她慢慢伸过一只手来。月光下的手,苍白,惨淡,却坚决地向她伸来。

    不知为甚么,她怕极了那只手,于是慌忙向后退去。退了十几步,脚下忽觉一阵冰冷。

    后面不是一片湖水么?她突然醒悟。

    心中一紧,脚下一滑,身子便往后倾去。

    啊――

    郁竹惊叫一声,从床上竖了起来,抬手摸去,额上冷汗涔涔。

    原来,只是个噩梦――

    她茫然四顾。夜半时分,四周家具物事浸浴在银色月光里,灰黑的树影斜斜地映到墙壁上,正随风婆娑起舞。

    她披衣下床。

    走过一间小室,值夜宫女坐在木凳上,靠着墙壁睡得迷迷糊糊。郁竹没去惊动她们。

    挑开锦帘,她诧异地发现屋里笼在一片昏黄的烛光中。

    屋子那头的床上,有人闻声转过头来。

    郁竹轻轻移动脚步,走过去,轻道:

    “之临,你怎么还没睡呢?”

    晏之临的眸子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我睡不着。”

    说话的工夫,她已走到床边,蹲下身去。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郁竹立刻握住了它。

    她立刻惊道:“你的手怎会这么凉?”

    他涩涩笑道:“这半年来,每到半夜,我总会醒过来,浑身冷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就这么睁着眼睛捱到天明。”

    郁竹将另一只手覆到他手背上,期望用这点温度尽可能地温暖他。

    忽然――

    阿嚏――

    她小声打了个喷嚏。

    深夜里,寒意四起,渐渐侵入她薄薄的衣衫。

    晏之临轻轻拽她的手,柔声道:“上来罢。”

    郁竹脸一热,回头望去――黑漆漆的屋里,寂静无声。茫茫的黑暗给了她极大的勇气。

    她褪去披在身上的外衫,脱去软底薄鞋,轻手轻脚上了床。

    晏之临挪往里面,让出一块地方和半个枕头,又拉过丝被盖在她身上。

    于是,郁竹生平头次和一个年轻男子同床共枕。可是,她安安静静与他并肩躺着,心里没有半点紧张不安。

    被窝里果然冷得一丝温度也无。

    隔了一会,晏之临长舒一口气,叹道:“这样就好多了。”

    郁竹道:“为甚么不让翠澜多拿床被子呢?”

    晏之临仰面躺着,摇摇头,道:“盛夏的节气,断无冷得睡不着之理;我身子虚弱,即便再加三五床被子,也没甚用处。”

    郁竹不安地侧过身去,想劝慰他,但后者目光上移,直勾勾地盯住了床头幽幽的烛火。

    “每次醒过来,浑身冷得像浸在冰水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四周静悄悄的,又想你已丢弃了我,郁竹――大概死后躺在墓室里就是这样罢,孤零零的,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盏长明灯永远伴着我。”

    郁竹望着那几点微弱的烛火也出起神来。

    良久,她道:“你放心,我再不会离开你。无论发生甚么事,我都陪着你。”

    轻轻的细语一丝丝地潜入黑暗。

    “你去了,我就在你墓前搭座小屋,每天都来和你说话,直到哪天老去了,就由他们抬进墓穴里,葬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声音略略大了些。

    “我说甚么呢?半夜三更的我说甚么呢?之临,你很快就会好的,我们用不着去想七老八十牙齿全掉光后发生的事。”

    晏之临忽然翻过身来,瞅着她,道:“郁竹,我若能下地走动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永州,去寻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住下?”

    郁竹枕在枕头上,点点头,道:

    “愿意。”

    “没人能找到我们,好么?”

    郁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淡淡的烛光下,她肤色晶莹,眸子璀璨,乌发如波浪般披散在枕头上,又似一匹上好的绸缎。

    晏之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他俯下脸来亲吻她。

    被窝空间狭小,他们自然而然地拥在了一起。郁竹听到了他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声,她自己也紧张地微微发抖。

    “郁竹,你的身子好烫啊!”他含含糊糊道。依着本能,他占据了她身体的上方。

    两人都只着了极薄的睡衣。

    此时此刻,甚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然而,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一动不动了。过了许久,他道:

    “我们还没正式成亲呢。”

    说着,他挪动身子,又躺回她身侧,仍紧紧挨着她。

    “可不能让她们看轻你啊!”他道。

    郁竹明白他的心意,心中甚感动;她微微侧过身来。

    晏之临枕着枕头,闭上了眼睛,“我的母后还未嫁给父皇时,曾在云州住过三年;自幼年起,我就听人说,云州景色很美,尤其是云湖,方圆万倾,烟波浩渺,气象万千;可惜我腿不好,无缘得见。郁竹,你陪我一起去云州,好么?”

    郁竹道:“好的。”

    晏之临长叹一口气,将头靠在她肩上,不说话了。

    郁竹也闭上了眼睛,两道纤眉悄悄地聚拢。

    “之临,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或者明天再说,好么?”

    等了许久,枕边却没有回应。

    她睁开眼睛侧过脸去,发现晏之临双眼紧闭,呼吸悠长,竟已坠入了梦乡。她怔怔地瞧了他很久。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

    若是明早宫女瞧见两人同床睡了一宿,不知要惊成怎样呢?他们毕竟还不是正式夫妻。她毕竟是个大家小姐。

    下了床,她注意到他的脸上已泛出了些许血色,摸摸手背――也不似方才那般冰凉了。

    她替他仔细掖好被子,心想,今晚,他不用再苦捱下半夜了。
    
    盛夏的清晨,太阳早早地跃出了地平线,将隆福宫的屋宇染得灿烂如金。后园里正是佳木葱茏,淡淡的雾气在草间缭绕。郁竹挎着一大篮鲜花拾阶而上;花瓣上晶莹的露珠兀自滚动,偶尔又是光华一闪,轻轻滴落石阶。

    她走进晏之临的卧房,翠澜迎上来将她手中的篮子接过去。晏之临倚着床头的软垫,正由太医作每日例行的检查。郁竹推开窗,金色的阳光伴着啾啾的鸟语顿时泻入房中。

    她走到床头。

    董太医是太医院里资格最老、医术最精的太医,可是他出诊时,身边须保持绝对的安静,于是,两个年轻人只静静互使了个微笑的眼色。许是受了这扑面而来的鸟语花香的影响,晏之临原本苍白惨淡的脸上有了些生气。

    那天他在甘泉宫中突然晕厥,众人乱作一团,原已拂袖而去的皇上闻讯折返当场。他昏迷了很长时间,可是不管众人将他如何搬弄,他始终不曾放开那只紧握郁竹的手。皇上便要郁竹暂且在隆福宫中住下听命。

    于是,翠澜等在晏之临卧房附近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内侍又去赵府取了郁竹日常应用之物;如此,郁竹也断绝了去南郡的念头,在隆福宫里住下了。

    太医们的脸色异常郑重。郁竹清楚地记得,那天一个太医挽起晏之临的裤腿时,几个年纪轻些的太医把持不住,完全地惊慌失措。当时床头之人只廖廖几个,除郁竹外,只有皇上、袁太师和惠妃娘娘。但是,郁竹一直不太清楚他到底如何,因为太医们始终守口如瓶――他们只向皇上呈报太子殿下的病情。

    晏之临醒来后,皇上为他养病着想,下令除屈指可数的几人外,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隆福宫,因此,这座宫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不能再下地走动,郁竹便整日陪他说话解闷;晨昏天气凉爽时,他便坐进轮椅里,由郁竹推着到院里散会步,看大爷叽里咕噜地贫嘴,看小瘸子在花间蹦跳嬉戏。

    这样一来,郁竹倒也不太在意太医们的诊治结果了。再如何,不过是回到不能站立、不能随心所欲走动的旧时光。对她而言,这并不可怕,只要他不在意。

    这日午后,她守在晏之临床前,后者每至午后便疲乏不过,需沉沉睡过一觉才能续上体力。她怔怔地望着他俊逸文雅的侧脸,心中照例思绪万千。

    有件事,这些天来,其份量越来越重,终至沉沉地压在她心头,压得她胸间烦闷欲呕。

    如果回南郡,这件事会被她永远藏在心底,再不见天日,可如今,她回到了他身边。不愿去想,可总要面对,因为他迟早会知晓。

    说罢――说罢――今晚就说与他听――

    这时,屋子锦帘一动,有人走了进来。

    “赵姑娘――”绿衣宫女到她身边行了一礼,悄悄道:

    “贵妃娘娘请你立即去趟紫极宫呢。”

    郁竹一愣。然而,虽不知娘娘找她何事,但午觉时分突然打发人来传唤,想必是有些原因的。

    因此,她将晏之临床前的事安排妥当,出了房和候在外面的紫极宫宫女走了。

    宫女将郁竹领到紫极宫内殿。郁竹迈进门槛,发现赵贵妃已经坐在那里候她了。

    郁竹进去给姑母行礼,后者微笑点头,要她坐在旁边的椅子里。

    宫女上了茶。

    “你们都下去罢,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赵贵妃道。

    众宫女答应着退了下去。

    房中便只剩了姑侄两人。

    盛夏的午后,窗外浓绿掩映,蝉鸣聒噪,房内却是凉意森森,幽雅适宜。赵贵妃端起茶碗来,慢慢地喝了一口又一口,却总是不说话。郁竹望着她,心里没来由地开始不安。

    过了一会,赵贵妃突然开口淡淡道:

    “太子殿下身子好些了么?”

    自晏之临病倒,赵贵妃不过是应付场面,跟着皇上去瞧了两三回;那隆福宫里横竖有惠妃照应着。

    “精神还算好。”郁竹偷偷松了口气。

    难道姑母只是向她打探之临的病情吗?

    赵贵妃“嗯”了声,点点头。

    “皇上已经答应太子和你的婚事!”她忽将一双锐利的目光瞥向郁竹的脸,“当然,你会是太子的正妃。而且,袁太师也不再坚持他的意思。皇上说了,若你同意,内廷即会择选吉日,他将亲自主持册封太子妃的典礼。”说着,她微微一笑,“郁竹,我倒是要向你道个喜了。”

    郁竹静静地听着,到了这里,她仍是安静地注视赵贵妃。

    这些天来,她早已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发生甚么事,她定要与之临在一起。所以当孙岭海进宫来看她,她便请他将南郡来的人遣回去,并带话给外公请求原谅。

    “宫里的生活你能适应么?”孙岭海忧心忡忡,这样问她。

    是的,太子若身子康复,皇上很可能还要为他指一位正妃,即便郁竹当了正妃,太子宫中也不可能只有一名妃子。若今后他登基当了皇上,后宫更要充盈无数的美人。

    可是,既然之临为了她,历经艰难险阻,甚至连性命也可以不管不顾,那她为甚么还要执着于那点自由和自尊呢?的0b

    “一切都听天由命罢。”她是这么回答自己师傅的。

    虽然没有乍听之下欣喜若狂的感觉,但自己毕竟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之临了。想到这里,她终是盈盈地抿了唇角。至于太子妃、太子妃册封典礼,那真不是她在乎的。

    她凝视着赵贵妃。

    似乎――似乎有甚么地方不对劲――

    在郁竹的记忆中,自己的姑母总是举止适当,风度宜人,但是,她今天的表情有些奇怪――嘴角露着笑容,一条描画精致的眉却是蹙着的。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赵贵妃又开了口。

    “我今天找你来,其实了奉了皇上的旨意,一来听听你的意思,二来――是和你说清一件事。”

    郁竹心中的阴影在迅速扩大。

    “不知娘娘想说甚么?”她道。

    赵贵妃却转过脸去,将目光投向窗外花圃里一丛茂盛的萱草。

    “董太医已向皇上言明,太子身子根基极差,原该静静养病,可他为国事奔波劳累,整日烦恼忧虑,以至身子每况愈下,如今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他――活不过今年秋天。”

    一支破空而来的无形利箭,瞬间穿透了郁竹的心脏;她弯下腰,用手捂住了胸口。窗外蒸腾得令人窒息的热浪涌进来,将她围了个结结实实、水泄不通。

    她喘息着,慢慢抬起眼睛看着贵妃。

    赵贵妃望着侄女,目露怜悯,脸上却是神色不动。

    “你喝口茶提提神罢,皇上命我带的话还没说完呢!”说着,她端起茶碗自己先喝了一口。

    “皇上说了,那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原也不指望他活过十八岁,如今他不仅长到了二十来岁的年纪,而且还出息得很,可见事在人为,凡事没有定数;你嫁了他,他心境愉快,再由太医好好调治,活到五六十岁也不是没影的事,此其一。其二,倘若太子不幸――没了,你能给他生下一男半女来――太子留下的这点血脉,皇上自然极其眷顾,好生调教,以后你定能母凭子贵,安享尊荣。其三,倘若太子没了,你又没能替他留下子息,皇上向你允诺,你可以永远住在隆福宫里,一应的吃穿用度将按宫里最最上等的来。其四――”她忽然转回目光轻道:“皇上命我今天定要问你句准话,你――到底嫁还是不嫁?”

    赵贵妃目不转睛地看着侄女。女孩瞳色如墨,脸色却极苍白。她一双扶着膝盖的手,正微微地颤抖,拇指指甲被掐得雪白。可是,她的后背却挺直了。

    过了一会――

    郁竹轻轻答道:“我嫁!不管他活五十年,五年,还是五天,我都愿意嫁给她。”

    赵贵妃挑了细眉,似是受了些震动,然而,她终究是个不动声色的人。她端起茶盅抿了口,道:

    “那天董太医替太子诊脉后,立即向皇上禀明了实情――太子的病已回天乏力,那时我和惠妃都在一边。唉,太子临危,允王又去了西疆战场――听说也是战局不利,皇上忧心忡忡,毕竟是四十岁的人了,才几天的工夫就白了不少头发。惠妃便提了这个主意,按照民间冲喜的说法,让你嫁给太子――宫中有了喜事,说不定万事逢凶化吉。她又主动提出来找你。皇上毕竟是圣明之人,知道若是惠妃来找你,说不定隐去太子去日无多的实情,而只将喜事告之;你一个小丫头,高兴之下稀里糊涂谢了恩――亲事虽然成了,但纸包不住火,那时倒显得我堂堂皇家对你使了甚么诓骗手段。所以,他来紫极宫找我商议,并命我转告于你――你若不答应亲事,他绝不怪罪,你自行回转赵府即可;你若应了,那皇上也保你一辈子富贵无极。”

    说到这里,赵贵妃低头喝茶,又道:“我已将皇上的意思对你言明。郁竹,嫁人是终身大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莫要意气用事!”

    郁竹想了想,站起身,轻轻跪倒在赵贵妃面前。

    “郁竹多谢皇上和娘娘的好意!”她道,“请娘娘向皇上禀明,太子殿下既将玉如意递到郁竹手中,那郁竹也不能辜负他的心意!郁竹发誓,无论将来发生甚么事,郁竹永远守着他服侍他,终身不悔。”

    她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目光坚定而明亮。

    赵贵妃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终于,赵贵妃点点头,道:“你回去罢!回去之后不要和太子多说甚么,免他生疑。我们会去安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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