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暮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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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优柔寡断？要不是看你一个女孩子……”少年正要反驳，长刀再次抵住了他的喉。
　　一滴冷汗滑下，他悻悻笑道：“好好好……是我优柔寡断。我会好好反省的，这刀这么漂亮，沾了血就不好看了……”
　　收起长刀，女孩抬头。“喂，树上的那个，你给我下来。”
　　没想到被点到了，萨默怔怔地指着自己鼻子，“我吗？”
　　“就是你，换你来跟我比比。”
　　“算了。”萨默朝树下喊道，“我很困，要睡觉。况且我不会武器啊。”
　　训练台上的少年心里为萨默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他注意到了女孩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你如果不下来，我把这棵树砍了！”
　　听到这里，萨默眼里闪过不悦的神色。
　　他静静掏出自己的蛊虫球，嘴里喃喃念着，不一会儿，许多大大小小的毒虫竟冒了出来，沿着树干往下爬，直向女孩过去！
　　那些恶心剧毒的虫子，越来越多，如黑色潮水一样，蔓延至女孩脚下。
　　少年后退，以为女孩无所不敌。
　　“啊？这是什么？”
　　女孩脸色大变，惊叫。
　　“这是毒虫，一碰到就会七孔流血，严重的腐烂死掉。”少年好心解释，萨默就是靠着这个养毒虫的方法，这四年在地狱谷中一关关地存活下来。有时候他还挺羡慕萨默的，只是养养虫子驱赶虫子，就能活命。而他和拓羁却要没日没夜地加强锻炼和警戒，受了伤也要面临残酷对决，好不容易保下来一条小命。
　　这时，女孩低头看着快靠近自己的黑压压的恶心虫子，再也顾不得似的，往对面逃了过去！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女孩直接撞入了他的怀中！
　　“快快快，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弄走！”女孩着急地叫着。
　　软软的身子紧紧靠着少年，他脸色微红。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爬过来了啦——”
　　毕竟是女孩子，最怕的就是这种恶心虫子。
　　少年无奈抬头，“萨默，够了。”
　　“真无趣。”树上的萨默继续念动几句，那些黑色潮水就慢慢退了回去。
　　女孩深吸一口气，刚抬眸，和少年褐色的眼眸相撞。
　　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抱着他，她脸色僵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开，后退数步。
　　少年也不以为意，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女孩挺腰，豪气地宣布：“我就是地狱谷第十七层的负责人女娇！”
　　“额？”少年震惊。
　　一道冷冷的嗓音传了过来——
　　“幽天叫你来试探我们。”
　　女娇望向声音来处，突然怔住。
　　慵懒靠在墙上的黑衣少年，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袂，仿若世间的邪异恶魔。
　　“拓羁，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啊，我打输了你还在一旁看好戏？”
　　李若特抱怨。
　　女娇回头看着身边的人，“他、就是李拓羁？”
　　“是啊，我叫李若特。”少年换上迷人的微笑。
　　“幽阙是我的养父。这次叫我来负责你们进入第十七层地狱的训练！”女娇恢复神色，慢慢道，“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叫我师傅。”
　　闻言，树上的萨默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若特和李拓羁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第三部地狱谷（4）

　地狱谷的清泉，是从地底流出，顺着悬崖往下，形成一泻千里的气势。悬崖下是雪清泉，到了冬天水面会铺满雪花，但清泉水却依然缓缓流动。而到了夏季，清泉水凉爽如冰，成了被训练杀手最喜欢来的地方。
　　要到雪清泉，首先必须翻越地狱谷三道巨大裂痕深渊，顺着悬崖峭壁而下，再经过毒树林，才能见到雪清泉。
　　此时，清凉的海水顿时包裹了他的全身，如同无数柔软的手掌招引着他向深水潜去。光线已经越来越黯淡，眼前的深水区如同墨汁般越来越浓黑，最终将水面上透入的阳光完全隔绝在外。他陷身在这片触不到边际的黑暗中，伸手攀住水底一块岩石稳住身体，凝神分辨着四周纵横交错的洋流。
　　他闭上眼，感觉着周身环绕的水的气息。
　　仿佛千年光阴的沉寂，我在这个世界醒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我从黑暗中活过来，却不愿在黑暗中死去。我既盼望着生，也向往着死。我看不到自己的内心，却一直和自己心中的魔鬼在做殊死的搏斗……
　　“拓羁……”意识深处好似有某个声音在召唤。
　　他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水中。
　　黑暗中熟悉的身影，依稀又听见，熟悉的声音。
　　次日，三个少年于峡谷悬崖顶集合，在开始训练前，他们都打听过，地狱谷第十七层地狱，是传说中可以让人迷失心智的一关。之前难得几个被训练到第十七层的杀手，却死在了这一关，死因不明。在地狱谷成立以来，没人能突破十七层，真正走进第十八层。而他们三个，当年之所以在第十一层没选择去无思城成为黄金脚战士，而选择留在地狱谷，也是抱着冲破第十八层地狱的宏愿。因为一旦破了地狱谷十八层地狱，就能直接见到暗夜老大，成为自由杀手，不用受太多限制。
　　地狱谷每年都有人不堪忍受训练逃跑，最后下场极其惨烈。暗杀手遍及各处，随时追杀那些逃跑的人，而且手段凶残，根本没人躲得过八方绞杀。
　　女娇依然白衣胜雪，站在三个少年面前。
　　“我就是第十七层地狱的负责人，你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下面，就是地狱谷最危险也是最可怕的训练地。悬崖下面的瘴气林里，有着各种毒植物和蛇鼠虫蚁，不过这些对你们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第十七层地狱，会让你们渐渐迷失自己的心智。而能正常活着走出来的，才能进入第十八层地狱的训练。”
　　李若特听了，不由笑道：“你是要我们现在就下去吗？师傅？”
　　萨默在一旁打哈欠。
　　女娇正色道：“我是来帮你们训练的，自然不会现在马上让你们去送死。”
　　李拓羁从悬崖顶往下望了一会儿，表情冷漠。
　　“这个高度，直接跳下去只能剩半条命。”
　　他的话一出，旁边的同伴就不淡定了。
　　萨默目光四处搜寻，“没有锁链或者捷径什么的下去吗？”
　　李若特不语，目光投到对面的女娇。
　　“是可以下去的，我要教你们的，就是绝壁攀岩法还有避免瘴气的技巧！”女娇眼神坚定。
　　女娇不愧是幽阙从小格外训练出来的，身手敏捷灵活，在绝壁上翻越如平地。她依靠脚力踢碎岩石用手扎住固定，再飞登而上，从绝壁底下快速翻了上来！
　　三个少年眼中闪过一抹佩服。
　　“你，先来。”女娇指着李拓羁。
　　她刚想靠近他指导，他却冷冷避开。
　　“早就听闻你会是地狱谷的第一杀手，原来你的戒备心这么强。”女娇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妩媚。
　　李拓羁没有理会，走到悬崖边，脑海闪过刚才女娇攀岩的步伐和位置，飞身而下！
　　女娇有些紧张地向下观望。
　　“不用担心，从来就没什么事能难倒他。”李若特轻声道。
　　“谁说我担心了？”
　　“你的心意都写在你脸上了，怎么没有？”
　　“我哪有什么心意？你敢胡说八道我用刀砍了你！”女娇狠声狠气地说。
　　李若特失笑，“师傅你真偏心啊，对拓羁声音温柔得可以出水，对我不是吼就是叫，你们女孩子都这样吗？”
　　闻言，女娇死死瞪着他。
　　一直伏在悬崖上观望的萨默突然叫了起来：“来了来了！他上来了！”
　　果然，一个潇洒的翻越，李拓羁重新站在了众人面前。
　　李若特见他手脚完好，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应该也能成功。
　　“下一个，我来。”萨默抢着说。
　　女娇点头，给他指点了一些技巧。
　　于是，萨默纵身而下，立即先踩在突出的一块岩石上，再顺着李拓羁刚才开辟的一些据点纵跃而下，到了最下面的时候，差点碰到瘴气。
　　“要尽量快速，否则在绝壁难以长久固定脚步。”女娇刚才这样告诉他。
　　萨默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向上攀登，直到中间绝壁，悬空感令人的恐惧心理加剧，他闭上眼，一咬牙迅速向上翻越——
　　“呼——”萨默喘了一口气，平安保命。
　　“最后一个，你上。”女娇好以整暇地道。
　　李若特站在悬崖顶，静默。
　　“你怎么不跳？”女娇双手叉腰问。
　　他没有回头，回答：“我恐高。”
　　女娇诧异，头一回见到地狱谷的杀手会有恐高的人。
　　后面的李拓羁已经坐下休息了，望着天空发呆。
　　萨默则拿出自己的宝贝毒虫蛊球随意摆弄。
　　女娇白了那个没用的背影一眼，伸出玉脚一踢：“我帮你下去！”
　　李若特“啊”的一声就下去了。
　　所幸，李拓羁刚才跟他说了有留下重要据点。李若特刚到下面要往上的时候，衣服被身后的树枝一勾，整个人向后倒去。
　　“啪”的一声，他准确掉入了瘴气林。
　　无边的瘴气在缓缓将他包围，他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一点点失去。完了，师傅还没教他们怎么避开瘴气？
　　“怎么还没上来？”女娇开始着急。
　　李若特心想喊救命会不会太没面子，连萨默那个不练功的都做到了。犹豫间，已经有瘴气随着他的呼吸进入。
　　他勉强爬起身，想用力抓住岩石，但身后的瘴气似乎越来越浓了……
　　“李若特！”女娇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张口想应，瘴气竟趁机侵入了他口中！
　　“撑住。”女娇定住心神，很快来到了他的身边，扶住了李若特。
　　他微笑，表示谢意。
　　女娇没好气地翻白眼，一拳打向他的胸口。
　　“咳咳咳咳——”他猛地一阵咳嗽。刚才进入的瘴气从喉咙被硬逼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闭嘴，别说话，也不能呼吸！”女娇命令。
　　李若特眼里闪过一抹疑问，闭嘴可以，但不呼吸他会断气的！
　　而且，他很好奇，为什么女娇在瘴气林能说话呼吸，而且行动自如？
　　女娇扶着他靠近岩壁。
　　李若特憋住气，感觉头越来越重，身体使不出力气。
　　“李若特！”女娇回头发现了他的异样。
　　他实在坚持不住啊，憋气憋得脸开始红了。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嘴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恢复了神智。
　　他低头，发现女娇正用自己的嘴给他渡气。
　　一股温凉的气息直接进入了他的口中，还带着甜甜的味道。
　　不会吧……
　　他的脸刷得一下通红无比！
　　等气息平顺后，女娇马上退开带着他往上面用力攀岩，虽然有点吃力，但还是成功上了悬崖顶。
　　女娇累得把李若特一脚踢到一边去。
　　李若特深深吸了几口气，活着真好。
　　他刚回头，发现李拓羁冷冷站在悬崖旁。
　　“抱歉，刚才掉下瘴气林了。”
　　李拓羁沉默片刻，平静道：“我看到了。”
　　闻言，李若特顿觉来气。“看到了你也好歹下来拉我一把！”
　　李拓羁不语。
　　女娇看着他们两个少年的奇怪互动，忽然笑了起来。
　　夜里，无风。
　　新培养的杀手，都有各自住的地方。他们三个被分在西面区，东面区就是绝命悬崖，北面区则住着负责人和一些以前的杀手。房子有些简陋，但基本的应有尽有。
　　由于萨默喜食虫子，又养蛊虫，所以他是单独一间房。其他的都是两人一间。
　　女娇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房顶的身影。
　　那个身影，独自望着满天的星空出神。
　　李若特刚好开门倒水，见到来人，喜出望外：“师傅你来了！”
　　想起前几天训练的时候，女娇在瘴气林给自己渡气的一幕，李若特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
　　“这个是送给你们吃的，明天继续去训练。”
　　她的话一落，李若特眼中满是感动。
　　“怎么了？”
　　他说：“在地狱谷这四年，还是头一次有人送吃的给我。”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的！”女娇强调。
　　李若特会意，微笑：“他一般很少吃东西。”
　　“那他吃什么？”
　　“血。”
　　啊？女娇怔住。
　　“骗你的。”说完，李若特笑了起来。
　　女娇瞪了他一眼，然后，也不禁莞尔一笑。
　　看着那娇艳的笑脸，李若特开始庆幸，在这里能遇到她。
　　地狱谷总部。
　　“为什么要让他们三人进行第十七层地狱训练？”一个负责人问，“如果像往年一样，又迷失心智死于第十七层，那这几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幽天目光深沉，缓缓开口：“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想要培养最出色的杀手，势必就得让他们经历最残酷的折磨。”
　　他转向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养女，“你，可以行动了。”
　　女娇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知道了。”


第三部地狱谷（5）

　那是什么？
　　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道光，忍不住走了过去。
　　“有没有人？”他大叫几声，周围依然死一般的寂静。
　　前面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他遮住眼睛。
　　刹那之后，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身处孤儿院！
　　“你这个该死的杂交种，敢偷东西吃！”男人的暴吼传了过来，接着是小孩挣扎的大叫。
　　少年怔怔站在那里，“我、我怎么回来了……”
　　“好冷啊……好冷啊……”无数幽幽的声音喃喃念着，一群孩子相继从少年身边走过。
　　他们面无表情，但都紧紧抱着自己，嘴里念着同样的话，一个个向前走去。
　　“小鹏？小团！”少年惊叫道。
　　“好冷啊……好冷啊……”仿佛少年的存在就是空气一般，他们继续麻木地前进。
　　少年伸出的手静止在空气中。
　　“是啊，好冷……”他感觉体内一股莫名的寒意在慢慢升起，似乎要将他吞噬。
　　抬头，一道冲天的火光出现在孤儿院的上空！
　　“不——不要烧！”少年惊恐地反应，“快逃啊，大家都快逃啊！”
　　前面那群孩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火……是火……大火烧起来了！快逃啊！”
　　那群小孩齐齐回过头，看着少年，露出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他们竟慢慢走入了火海中！
　　冲天的火光，立即将他们所有身影吞噬，形成更大的火势，向整个孤儿院蔓延——
　　少年猛地急急后退，不料撞到了一个人！
　　来人目光冰冷，脚下躺着剩余的火把。
　　“你为什么要烧了孤儿院！院长已经被烧死了为什么还要烧了孤儿院！”少年眼里充斥着愤怒，再也忍不住吼叫出来！
　　无边的黑暗逐渐笼罩……
　　你害怕黑暗么？你在黑暗中醒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任你如何叫喊，世界还是你一个人，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你只能感觉到自己，而这个自己，却让你觉得莫名的可怕。
　　你看到自己了么？
　　幽蓝的双眸缓缓睁开，心脏隐隐跳动。
　　他低头捂着胸口，那里，一个六芒星的印记，清晰可见。
　　我从哪里来？又要从哪里去？
　　“你是谁？”有人问他。
　　“我……”他停顿片刻，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吃了藏獒，杀了牧民，还烧了天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那个声音继续说。
　　他听见自己回答：“他们的灵魂是肮脏的，必须死！”
　　“那你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