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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禽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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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莺也在屏着气听,就听一个女人柔曼的声音在说:“英国的伦敦文学院很好,你想去那里念书吗?”
茗冷听到这里,将柚木雕花门一推,笑嘻嘻地便走了进去:“我早就知道,人有个‘缘份’,瞧瞧,我母亲一见你,就要资助你留学呢!”
徐夫人看见茗冷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孩子,银红的一条缎子绣花旗袍,水灵灵的一张小脸,徐夫人便笑道:“这一位,一定是梅小姐了。”
点莺的肤色偏一点苍白,这时候虽是羞涩拘束得厉害,透在脸上的不过是一抹极之俏丽的粉红色,正是恰到好处,点莺很腼腆地微微鞠了一躬:“夫人,您好!”
“怎么样?妈妈?”茗冷插进来道:“我说得不错吧?您一见他们包管欢喜得不得了。”
“我很喜欢看白先生和梅小姐的戏。”徐夫人说:“前儿略算了一下,总有两百来场呢!我瞧白先生和梅小姐的最好,还有一出,就是折子戏,白先生的吕布,梅小姐的貂婵,”徐夫人说着,掉头看看茗冷,“你不也爱听得不得了?还说吕布不够轻佻?”
“妈妈!”茗冷不好意思地将两手一绞,随即抬起头来看着羽飞道:“本来也是!克沉,你别把吕布处理得太含蓄呀!”
“这个,我还真不大好改。这折戏,我是和王固春学的,他就说吕布这个人,不好演,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花花太岁。” 羽飞说:“并且京剧讲究的,就是‘含蓄’,太露了,反而坏了意境。”
徐夫人“咳”了一声:“白先生别听她瞎捣鼓,她去年才开始听戏,不过听了十来场,她懂什么?并且从小就在法国呆惯了,只怕中国话都说不好吧!”
点莺听了,忍不住看着茗冷道:“你去过外国?”
“她是在法国生的。”徐夫人说:“长到八岁才回国,到的又是香港,也就是为了上大学,才跟着她父亲回北平来的。”
“这么说,你在北平只有三四年的功夫?”点莺问茗冷。
茗冷点头:“是呀!我不打算再走了,这里好得很。”
羽飞说:“怪不得我听徐小姐说话,口音有些不同。”
徐夫人用手搭着女儿的手背,笑着说:“她比我还好一点,我是更说不好北平话,本来我是南京人,后来又到广州,再到香港,哪里还能说得好北方话?象白先生梅小姐是北平人,学的又是京剧,说得一口顺溜的京片子,我们只好看着羡慕了。”
“哦,您是南京人?”羽飞微微地吃了一惊。
徐夫人点了点头,神态有些黯淡,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不易觉察地叹了一口气。
很快临近黄昏,茗冷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高兴地说:“我父亲快回来了!请二位务必留下来用点便饭。”
点莺听见这么说,慌得直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茗冷直摇头,又坐下来用手暗暗地牵羽飞的袖子,羽飞见她委实不想留下来见徐总统,就起身告辞。茗冷说:“我不勉强梅小姐,但是你大可不必也走嘛!至于梅小姐,我可以让刘副官送她回去。”
羽飞说:“我师妹不惯见生人,还是我和她一起走。请转告徐总统,就说抱歉得很。好在同住北平,还有来日,这次就不打扰了。”
徐夫人自从刚才说了从南京到香港的一些简历,就隐隐地有些哀伤的样子,所以也不很相留。茗冷送羽飞和点莺到总统府门口的时候,忽然对羽飞说:“我母亲是个很不幸的女子,她和我父亲在南京过江的时候,把一个五岁的独生儿子丢了,当时,我父亲还只是一个参议长,到香港以后,托人去找带小孩的一个女佣人,她说小少爷在过江的时候,自己淘气,掉到江里了。我母亲听见这个消息,很难过,也不肯相信,可是我父亲力量又实在有限,找了八年,还是没有音讯,所以就在小儿子丢掉的那一年,把我从法国接回来了……”
“你父母亲为什么会把你一个人放在法国?”点莺不解地问。
“我是我父亲的第一位太太生的,父亲从法国回来以后,才知道太太在法国病故了,当时他也很拮据,又要干事业,当然只好把我托给教堂的神父。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位太太,就是我现在的母亲。”茗冷的叙述很慢,“我的小弟弟丢了以后,我就回国了。所以,我母亲实在是一个很不幸的女子。她失去了她最钟爱的唯一的儿子,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过得很舒适,心情却非常不快乐,尤其是年纪渐渐大了,更感到没有什么依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今天,实在是我所看到的她最快乐的一个下午。因为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常来,我相信你们一样会很爱我母亲的。”
点莺的眼睛里,已闪出了点点的泪光,轻轻地说:“既然你把我们当做好朋友,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们,那么我们也会象好朋友一样,答应你的任何请求。我和小师哥,都会常来看你和你母亲的。”
离开总统府的时候,点莺才发觉羽飞不对劲。她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徐小姐在说那一段故事的时候起,羽飞就一直没有作声。点莺回过头,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不仅脸色苍白,神色亦是万分疲倦,就似大梦方醒一般,陷在一种不知所措的困惑里。
点莺吓了一跳,又不敢贸然去问。只得扭头去看车窗外的街景,心里却是一直在疑惑。眼睛对着外头看了好久,只见是花花绿绿的一片,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于是将脸又扭了回来,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羽飞一眼,便不声不响地垂下了头,双手交替地捏弄着小手绢,望着那小手绢上绣的小小一朵虞美人不语。
等闲只语平微澜
万华园自从贴出了大海报,果然把别的班子玩的小花样给比下去了。十二生肖合作戏连轴唱,差不多能把京剧里所有的行当都亮个遍,况且三辉班是名角烩粹,谁也不甘心落掉这一次绝好的机会,所以戏票抢得十分厉害,多半为着将来在人前吹嘘,说自己十二台看了个全,故而连最后一场的《猪八戒盗魂铃》都把六百张红票卖光了。
头一出《访鼠测字》,是《十五贯》的折子戏,很好看。承鹤上况钟,章学鹦上娄阿鼠。一开场,坐无虚席。郭经理自己都觉得新鲜,掇个凳子,坐在台侧看戏。
章学鹦是名丑,演娄阿鼠自然是绝活。锣鼓一响,娄阿鼠先出台。郭经理一看,那章学鹦不知是怎么回事,全没照着平时的套路演,按剧情,娄阿鼠亡命荒庙,仓惶惊恐之极,一出台就该是倒退上场,同时躬背缩颈,四处观望,既有“贼”态,又有“惧”状。章学鹦是上台了,可是不是倒退上来的,而是大踏步地“走”上来的,并且昂首阔胸,若非是面谱的确涂着白彩,倒象是武松打虎的架势。
郭经理一看不对劲,不由一惊,再看时,章学鹦就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当台一坐,念着科白道:“真乏!我在这庙里,权且歇他一歇!”
郭经理早蹦起来了!哪有这么一句台词?!不等他回过神,却见承鹤一步一步地出来了。按道理,还该不着况钟出场,锣点也不对,可承鹤出台了,张开喉咙就唱,词倒是没改,可是最后一个字,却又有异味出来了。
郭经理又急又怕,转到后台去找羽飞,谁知到了后台一看,并不见几个人影。因为下一出是《小放牛》,只有牧童和村姑两个角色,扮牧童的是尚小鹏,早躺在道具木箱上睡着了,身上盖的是村姑的大红斗篷。郭经理想去找张老爷子,谁知开了角门,屋里只有赛燕坐在那里,头上戴着村姑的大斗笠,十分娇俏,正歪着头在照镜子。
郭经理看了半天,见她并不回头,只得咳嗽了一声。赛燕这才看见了他,“哟”了一声:“郭经理呀!”
“梁老板,你见着小白老板没?”
“我小师哥?”赛燕口里说着,对着镜子理帽缨,好半天也没有下文。郭经理耐下性子等了好久,正想转身走开时,她却又开口了:“他在楼上。”
郭经理往楼上走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妙了。前台寂静异常,既无喝倒彩之声,亦无喝彩之声,只有承鹤慢吞吞地在唱,二胡有气无力地跟着。郭经理恍然大悟,将牙齿紧紧地咬着,却又无计可施,立在楼梯上半晌功夫,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撩起袍子接着往上走,到了羽飞的门口,先敲了几下门,再一推开,见羽飞又是背对着门,靠在那紫檀木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在看。
郭经理轻轻地走到跟前,哈着腰一笑:“小白老板!”
“哟!郭经理!”羽飞欠了欠身,伸手示意:“请坐。”
“我说我的小白老板呐,您总得给人留条退路,是不是?”郭经理几乎是央求的口吻。“往后,谁还来听戏呀?我这园子非得玩完不可!”
“您说什么呀?我不明白。”羽飞向后一靠,又开始看书。
“您会不明白?章老板在前台编词儿,余老板都唱跑了调,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是?”
“编词儿,唱跑调,那有什么稀罕的?唱戏的,谁能担保十来年不出差子?或者是心境不好,或者是身上不痛快,这一台戏下来,真格儿唱做,好好儿的还唱不好呢!”羽飞将书翻过一页,接着往下看。
“小白老板,那您总得出个头,把这事儿给摆干净呀。”
羽飞眼睛都不抬,还在看书,过了一会才说:“我也很难办。这退路,还得您自己想法子。”
郭经理听了这句话,好久不说话,最后才低低地道:“我明白了。小白老板,你多担待,您多包涵。”
说完之后,郭经理便后退几步,一转身下楼去了。
承鹤和章学鹦由台上下来时,就见化妆台上放着两个端端正正的红纸包。承鹤将那纸包拿起来一捏,正好赛燕走过来,承鹤就问:“成了?”
“成了!”赛燕答得极脆,同时一扬手,原来她的手心里也有一个红纸包。章学鹦就说:“还真是哩!将来,咱们哥几个吃饭,还要靠小嫂子照应!”
赛燕“呸”了一声:“谁是你嫂子!”
“哟嗬!你还拿架子?正好,我就去喊副总司令太太来,这个好座儿空下了!”
“撕你的嘴!再贫,叫你一辈子跑单帮!”赛燕甩下一句话,便上楼去了。走到楼梯口往下面一看,见章学鹦两手交叠着放在腰间,一双眼睛直眨直眨地瞅着自己,嘴瘪着,眼神又是斜的,赛燕见他这副怪里怪气的样子,不知他又要做什么,便伸头看着,那章学鹦便突然逼尖了嗓子,娇滴滴地道:“小师哥,我一直都好喜欢你。” 学鹦又将一根手指头衔在嘴里,垂下头道:“可就是不好意思说!小师哥,唔唔唔……”
“闭嘴!闭嘴!”赛燕红着脸拼命跺脚,“大师哥!你帮我抽这小子!可恶!太可恶了!”
他们两个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说着一样的话,又是一样的神态,所不同处只是一男一女,那笑料就在这一点上,承鹤和小鹏前仰后合地在笑,却没有谁上来劝,赛燕又气又恨,就要冲下楼来,想一想,到底划不来,便对着学鹦嚷了一句:“一件件儿地报应在你丑媳妇儿上!”
嚷完之后,不待学鹦回嘴,飞快地将房门一推,“啪”地又碰上了。赛燕转身在屋里一看,这里和外面又是两个气氛。仅仅一板之隔,这屋里就静得出奇,羽飞靠在躺椅上,头枕着椅枕,不知在想什么,一只手懒懒地支在太阳穴上。因为眼睛半垂着,所以又密又长的两弯睫毛,一动不动地翘在白净的面颊上,乍看几乎如两只小小的黑蝴蝶。
赛燕便唤:“小师哥!你不管他!又在乱讲!”说着就走到羽飞身边来拉他的胳膊,羽飞淡淡地道:“别闹,我在想事儿。”
“想事儿?什么事儿?”赛燕搬了个凳子,在他身边一坐,很关心地问:“是副总司令太太?”
“你得了吧!”羽飞将脸转了过去,有些不耐烦。
赛燕连唤几声,羽飞并不答应,赛燕便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珠用力向上一转,头也背过去了。
羽飞转过头来看着她:“干嘛呀?我不对还不行?”
赛燕立刻便将脸回过来,很热心地又问:“想什么事儿?”
“没什么。”羽飞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天意不可违,人算不过天。”
“你说什么哪?”
羽飞沉默了一会,神态如常地问:“郭经理把戏份都还足了?”
“还足了。”
“还算好,只砸了一折。你去和大师哥说说,找个机会,再把补一场,虽说和听戏的打了招呼,总不能让人家花钱看‘泡戏’。”
“这个我知道!”赛燕答应了一声,满眼里都是甜甜的笑,嘴角一弯道:“小师哥!你好久没陪我玩儿了。”
“都这么大了,还玩!”
“那不成!你不能光陪她玩,不陪我。”
“谁陪她玩了?那是徐小姐要请她去。”
“徐小姐?”赛燕娇憨地道:“还有一个呀?”
羽飞见她肆无忌惮的样子,便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案前将书插回书架里去,嘴里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是不是几天没骂你,头就疼了?”
“小师哥!”
“叫你别出去瞎胡闹,为什么不听?都知道你和那些人玩牌,我是替你捂着。可是到了捂不住的那一天,你等着师父来请教你吧。”
赛燕嘟着嘴道:“我没打牌!人家造谣!”
羽飞去开书桌的抽屉,也不作声。赛燕又说:“我就去了几次跳舞场!别的又没什么!”
羽飞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来,往赛燕面前一递。赛燕一见是自己的当票,便不再言语了,低着头在玩腕上的镯子。
过了一会儿,赛燕半抬起头一看,见羽飞将一只首饰匣递了过来,赛燕双手接过,垂首道:“谢谢小师哥。”
“下次不许再这么闹了。”羽飞说:“当票我替你收着,你要是再和不三不四的人乱混,我就告诉师父,算我没能耐,管不了梁老板。”
“小师哥!”赛燕嗫嚅了半响,才嗡嗡地道:“别人管不了,你还管不了我?哪怕师父管不了我了……你要管我……我还得听着。”
“你别尽在这里给我戴高帽子。”羽飞将桌上的柬子一张一张地打开来看,都分成几堆。赛燕也走了过去,用手来理柬子,说道:“我说真格的!”
“那好,我就信你,反正我这个人好糊弄。”
“小师哥!”赛燕嘴唇都撅起来了,眉头也拧在一起。
羽飞一笑,“要不怎么说你这人开不得玩笑呢?行了!我信!总可以了吧?”
赛燕面色一松,却又要装做恼怒的样子,几下一装,到底忍不住笑出来了,急忙用手去掩住嘴唇,但是那一排胍犀般的贝齿,早如樱桃绽破一般,露在人前。依住桌沿,拿两手绕着手绢角儿,道:“小师哥,如今外头跳舞场里唱的曲子,俏皮得很,比咱们戏里的调子有趣,我新学了一首最流行的。你听听!”也不立正,将小手绢扯在下巴边上,歪着脑袋,糯糯的音调唱道: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她的眼睛正是心灵的窗;透过这扇窗;可爱的她仿佛一朵轻轻绽放的小桃红。不是庸媚;谁不爱那一抹清新粉丽与娇美? 歌声婉转动人;如笙簧;如横笛;如黄莺出谷;如清澈小溪。亮丽清澈,令人陶醉。一曲既毕,笑吟吟的道:“好听吗?”
羽飞被她那歌声撩得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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