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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愚若智(女尊)-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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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闻,象牙制品应以胭脂护理,但扳指纹理间清晰可见的猩红却并非残留的胭脂,而是……血迹,毒珊的血,或者可能还有其他人的血。

    毒珊死了,就在昨夜,她在地牢内自尽了,她的喉间插的正是我的一根针簪——乍闻这个消息,说实话,我并不吃惊,也许昨日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什么了。

    在地牢中,秋梅退了出去,我独自站在囚笼之外,毒珊就在我的眼前,五指成钩,从她腿部的伤口深处,硬生生抠出这枚扳指,连串飞溅的血珠,汩汩涌出的鲜血,滴血的象牙扳指,她的手因身体的痛楚不可抑地颤动,却异常坚定地将扳指塞入我的掌心。

    “故人的遗物,权当留个念想吧”——这是毒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又许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故人吗……药光从不离身的扳指,我又怎么会不认得的呢?!

    如果不是秋梅随口跟我提到毒珊,我几乎已经将她遗忘了。我不了解毒珊,也从没试图去了解过,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一个他人无法踏足的世界,但我想我该感激她的,毕竟她不曾劫持我逃生,也没有拉我陪葬——

    当时,由于太过震惊,我松懈了防备,与毒珊过于靠近,让她有机可乘,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要送我去陪药光喝茶,但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降临,只是发髻被轻微扯动,待我回过神,正好瞅到她将我的一根针簪反手握在掌中……

    墨台妖孽对毒珊的死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惜,不是可惜毒珊的死,而是可惜没赶在她死之前从她口中撬出掌门信物的下落,那个传说中承传了数百年的刻有门派徽章的物件——当然,尽管毒珊对这枚扳指的执着匪夷所思,但我笃定它不会是掌门信物,因为象牙扳指就算平日不常佩戴,并且一直精心养护,也绝对撑不过百年时间,一般来说,七八十年就会断裂残损。

    “……颜公子,你当真要随我们一同回堰都?”随轿的夏枫的话语一字一句传进我的耳中。

    “玄……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同样随轿在旁的颜煜软软地答道。

    我下意识看向墨台妖孽,他面色如常,只是指尖动作稍顿,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颜公子,我听说‘生死门’的弟子入门两年才能拜师,所以严格说来,你不能算是我们夫人的徒弟,更何况现如今我们夫人与‘生死门’已毫无瓜葛,你这样跟着我们夫人,可谓名不正言不顺,委实不妥。”夏枫言语得体,但态度冷淡。

    “我发过誓,奉玄为师,玄也答应过我……”颜煜讷讷地辩道。

    “我知道夫人承诺会照顾你,你为主子寻得了灵药,即是我们墨台府的恩人,所以墨台府自然会照顾你今后的生活的。至于誓言一说,你有尊师重道这份心就足矣。”夏枫三两句话就把颜煜跟我的关系断得清清楚楚。

    颜煜的语气偏急:“我发的是血誓,可不能毁……”

    “颜煜,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一把掀开轿窗的布帘,声音洪亮,阻了颜煜脱口而出的话语。

    我没跟任何人说颜煜是修行者的事,怕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至于颜煜来自骶族,更是我准备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刚才夏枫的一番话,说明墨台妖孽果然遣人调查颜煜的来历了,而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越是什么都查不出,就越喜欢往下查,这是人类的通病。

    在门派的这些日子,墨台妖孽对颜煜的存在不置可否,今天临行前,当我提出要把颜煜带在身边照顾的时候,他的表情也甚是平静,只是默默凝睇我片刻,就点头应允了,我彻夜准备的说辞居然全无用武之地,令我松口气的同时,又泛起疑虑,但应该只是我神经过敏了,毕竟颜煜与墨台妖孽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颜煜性子纯良,极易相处,所以墨台妖孽没理由不喜欢颜煜的。

    颜煜尚未答话,墨台妖孽慢条斯理地说道:“妻主,这儿可不能休息,附近时常会有‘生死门’的巡山弟子经过。”

    这里已是半山腰,而巡山弟子通常只会在门派附近巡逻的——我心里纳闷,但转念一想,许是冬杏改了药光定下的规矩。

    “我不累,不用休息。”颜煜接道。

    由于纱帽的遮挡,我看不到颜煜的面容,他不曾习武,身体底子薄,先前他陪我上下山,一路走走停停已甚是吃力,现在要他跟着夏枫他们的脚程跑,着实辛苦他了。

    我再三嘱咐轿夫放慢速度,放下轿帘,坐正身子,不经意间瞄到墨台妖孽冷然的表情,我不禁一怔,开口唤道:“夫君,身体哪里不舒服呢?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没事,只是剥石榴剥累了。”墨台妖孽霁颜笑道。

    “累了就休息一下。”我动手替墨台妖孽收妥匕首与剩下的石榴,然后将食盒放在一旁。

    “妻主,你对你的徒弟可真好啊!你知道我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想的是什么吗?”墨台妖孽喃喃说道,身子无力地靠了过来。

    “应该是惊艳吧!”我忘不了我在八角亭看到颜煜时的震撼。

    “是啊,一刹那的惊艳,然后我的心就慌了,我想啊,千万不能让妻主你看到他,一眼都不行。”墨台妖孽缓缓说道,几近一字一顿。

    我笑嘻嘻地说道:“真巧啊,我不但看见他了,他还正好是我的徒弟呢!”

    “妻主,你让我放了宇文景,我照办了,你让我不要为难药晴她们,我也依你,只是,有些时候,我要按我自己的意愿行事……妻主,你会不会怪我呢?”我无法读到墨台妖孽的表情,他与我贴得极近,几乎融为一体般。

    “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所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理所当然地答道,没作深想。

    既然说到宇文景,我不得不鄙视一下他差劲的性格,活该他想嫁却嫁不出去——

    我看颜煜没再提蛊物的事情,就跟墨台妖孽商量放宇文景自由,当我兴冲冲跑去地牢释放他的时候,他居然拿看白痴的眼神瞪我,然后很拽地哼了一句:“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去留。”

    当我甩袖欲离去的时候,他又冒出一长段拗口晦涩的话:“毒玄,前掌门擅观天地之相,通测命数之劫,你说她为什么要叫你‘玄’呢?‘玄’是你的名,也是你的命。你注定是药人,所以‘玄’注定是药人的名,所以‘玄’注定是药人的命,所以一切都是注定,真有趣,不是么?”

    老实说,我从没想过我的名的问题,一直以为前任掌门吃饱撑着给每个腌在泡菜缸里的……呃,人形生物都取了名字,而我正好摊上“玄”这个字——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

    “依你的意思,真相其实是,前任掌门吃饱撑着给每个泡菜缸都算了命并且取了名?”我试探地问道。

    宇文景不带善意的笑彻底僵在了脸上,然后又一次现出鄙夷的神色,他没再说话,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打发我离开……

    软轿平安到达山脚,前来接应的是三百名步军营兵士,为首的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眉毛浓黑,眼神犀利,腰圆膀粗,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夏枫悄声向我介绍,这女子是五营统领,官居从一品,至于这群步军营兵士,并非地方上调遣过来的,而是五营统领从堰都带出来的直隶禁旅,于是,其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打赌她们怀里还都揣有堰都墨台府的印信。

    我饱含着对武将的敬畏心情,正欲拱手行礼,却见这女子“唰”地一声就跪下了,然后“哗”地一声就哭开来了。

    “万幸啊,墨台公子您福大命大,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万幸啊……”英伟的五营统领全然不顾形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单是哭诉似乎仍然无法传达这位五营统领内心的激动,但又碍于墨台妖孽是男儿身,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站得离墨台妖孽最近的女性——也就是无辜的我。当五营统领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大哭之际,我不得不怀疑她只是想找个蹭鼻涕眼泪的地方罢了,譬如我的外袍的下摆。

    五营统领哭归哭,我倒是从她的口中获知了一些堰都的近况——墨台妖孽这次领兵来“生死门”,本是极为隐秘之事,连身为五营统领的她都不知情,而当墨台妖孽遇险的消息传回宫后,登时掀起轩然大波,懿渊帝惊怒交加,墨台皇太君忧虑成疾,冉燮左相在第一时间递上奏折,文情并茂地痛斥东南山区的匪患猖獗,并且顺带把“生死门”方圆百里的乡镇郡县的官吏全参了。

    懿渊帝下旨命五营统领全力营救墨台妖孽,直言倘若任务失败,让她提头来见。是故,五营统领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只是唯恐营救失败以后,懿渊帝迁怒她的家人,所以在离开堰都前,她遣散了府里的君郎,安置好了所有的子女——直到此时我方知,敢情这位五营统领哭了半天的“万幸”,不是为墨台妖孽,而是为了她自己。

    见礼之后,墨台妖孽被请上了四辕车撵,我正待爬上车,及时想到了颜煜——让我如何放心把他跟夏枫放在一起啊!夏枫有本事跟在墨台妖孽身边多年,足见城府之深,反观颜煜,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如果夏枫有意探颜煜的底细,估计连套话的手段都使不上,只要随便聊几句,颜煜就会说出自己是修行者,再扯几句,就能说到宫里当祭司的事了……

    “颜煜,过来。”我一把扯住跟着夏枫往后走的颜煜,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上墨台妖孽与我的车撵。

    “妻主,你这是何意?”车内的墨台妖孽双眸微眯,面容喜怒难辨。

    “人多说话热闹,反正车内位置大,多颜煜一个也不嫌挤。”我胡乱搪塞。

    良久,墨台妖孽没有任何反应,就在我以为他拒绝与颜煜共乘的时候,他缓缓扬笑,口中说道:“就依妻主的意思办吧!”

    我遂感安心,与颜煜一同在几案边坐好,其间墨台妖孽招来夏枫低声说了几句话,夏枫离开后不久,车撵开始前行了。

    车撵动得很慢,隐约能听到前方有皮鞭挥舞的响动,好像是在为车队开道净街。

    “我们要进‘白石镇’吗?”我疑惑地问道,一般来说,只有在城内才需要净街。

    墨台妖孽颌首,但笑不语,手中继续剥着他的那堆石榴。

    没过多久,车撵就徐徐停住了,我透过灯笼框槛窗向外瞅去——

    很好,这地方我还真来过,尤其眼前这座青琉璃卷棚顶的楼门格外眼熟,上悬草纹木雕横匾,内书“普云寺”三个大字。
73风吹幡动人心自清
    普云寺是一座地地道道的百年古刹;据说,先有普云寺,后才有白石镇。然而,许是地处闹市的缘故;明明是方外之所,却充满尘浪的喧嚣,平白少了几分静宜诵颂的淡泊。

    乍闻墨台妖孽要进庙上香,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重听——墨台妖孽成为善男信女,其匪夷所思的程度远超母猪上树,直逼河马爬树——我只能试着分析,墨台妖孽具备不良人格;所以属于心理易感人群,完全可能因某些变故而突然转换性格;只能说,此次负伤,对他的影响颇大。

    依墨台妖孽的意思,他只是顺道进香祈愿,毋须惊扰他人,可是,三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兵士进入寺庙不足片刻时间,我就看到数百名香客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之后一盏茶的工夫,整条街面人声不再,冷风飕飕——于是,我终于感受到了古刹的避世清幽。

    颜煜不愿进佛寺,我猜想是信仰的不同,也不勉强他,打算跟他一起留在外面,墨台妖孽闻言,笑容立敛,面色不豫,气氛登时变得诡异——

    就在此时,一位身披青绦浅红袈裟的师太从大殿迎了出来,她的五官清雅,身材高挑,步伐虽快但不见凌乱,而她身后的十来名沙弥尼,表情紧张,如临大敌。

    这位师太面带笑容,朝站在最前方的五营统领合什行礼,说道:“贫尼慈恩,乃普云寺住持。不知步军营诸位施主兴师动众地驾临本寺,有何公干?本寺是当地香火最为鼎盛的庙宇,签谶灵验,法事昭著,当然,如果施主有特殊需要,本寺亦能举办各类法会与祭典。”

    慈恩……抢“包子”比赛的常胜冠军——我可没忘记,普云寺之所以能年年承接金玉节庙会这个“肉包子”,慈恩师太功不可没。

    不过,眼前的慈恩师太与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一位擅以佛禅斗法的僧尼,居然如此年轻——此“年轻”,并非真的年纪轻,而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我猜不出她的年纪,不知是否由于长年礼佛、修身养性之故,她的面庞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其间蕴籍雍华贵气,带着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

    五营统领还礼,然后退开身子,向慈恩师太介绍道:“这两位是皇都来的墨台公子与墨台夫人,想在贵宝刹祈愿求签。”

    “墨台……”慈恩师太面露古怪,一眼望过来,随即整张脸皱了起来:“墨台……施主,您想先到哪个大殿进香?”

    这什么毛病啊?我暗自纳闷,顺着慈恩师太的视线扭头看向墨台妖孽,发现墨台妖孽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妻主,你陪我一同进庙上香,可好?”墨台妖孽扬声说道。

    既然墨台妖孽当众提出,我也不好驳他的脸面,正欲张口应下,心神忽动,目光重新落在了慈恩师太的身上——

    一位出家的僧尼竟识得步军营的军服,姑且称之见闻广博;她忽略我,直接询问墨台妖孽的意向,姑且称之心思灵敏,从五营统领介绍的先后顺序推断出墨台妖孽为众人之首;问题是,明明我身边站了两名男子,她是怎么一眼判定五营统领口中的“墨台公子”不是覆面的颜煜呢?

    “我对上香没多少兴趣,你自行前往就好。”我开口说道,眼见墨台妖孽面上现出冰寒,急忙续道:“我有一个问题悟不透,想向慈恩师太请教一二。”

    “这样说来,妻主还是肯与我一同进寺庙的?”墨台妖孽脸色顿缓。

    “这是自然。”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朝向慈恩师太,行礼道:“师太肯否为我指点迷津?”

    “既然女施主心存疑惑,就请随贫尼前往后院禅房吧。”慈恩师太面对我的时候,态度自然了许多。

    我安顿好颜煜,回身见慈恩师太已另外召来了两名比丘尼,由她们领墨台妖孽一行人前往大殿,而慈恩师太带着我走向后院。

    说是禅房,实际更像茶房,我一直知道佛学有“茶禅一味”,尤其是禅宗,讲求清净、修心、静虑以求得智慧,开悟生命,但一直没机会亲身体会——偌大的法堂,隐约可闻不远处袅袅的诵经之声,面前的圆炉上煮着一壶冒着氤氲热气的香茗,四周萦绕着清淡的茶香,一种深邃悠远的禅味油然而生。

    “墨台夫人,你有何事不解?”慈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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