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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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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 dreaming of a white Christmas
Just like the ones I used to know。
Where the treetops glisten;
And children listen
To hear sleigh bells in the snow。
I'm dreaming of a white Christmas
With every Christmas card I write。
May your days be merry and bright。
And may all your Christmases be white……
听着歌声,梦雪心里暖融融的,乖乖地跟着云风往家走。走到雪桥上,Tristesse响起来,梦雪停下脚步像触电一样飞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翻开接听。
“小白兔,猜猜我是谁?”
“你到家啦?”
“还没呢,刚练完琴,正往南门走呢,你们呢?”
“我们快到家了。”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雪桥汉白玉栏杆上的雪说:“下雪了。”
“嗯,明天上午我过去,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啊?”
“我妈给你织了条围巾。”
“噢。”
“当然不是啦,现在保密,明天就知道了。”
“好吧,这么晚了公车还有吗?”
“嗯,预祝你们生日快乐!车来了,我走了啊,Bye!”
“Bye!”
“雪飞哥。”梦雪挂了电话看看站在旁边的云风。云风点了点头,拉着梦雪走过雪桥向左走去。
到了六楼,云风拿出钥匙开了门,两人进了屋打开灯。梦雪脱了羽绒服摘了帽子,回身却看到云风头发上落满了雪,连忙往跑洗手间跑,云风换了拖鞋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靠在书桌边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跑进洗手间。
梦雪拿着毛巾来到云风面前,“低头一下!”她看看云风,“我想起来了,上周下雪你的帽子给我戴了,可能在阁楼上。”
云风看了一眼梦雪低了头,梦雪踮起脚用毛巾拂去云风头发上的雪,然后包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
“好了。”梦雪拿着毛巾挂到椅背上,然后跑到阁楼上去找帽子。
等她拿着云风的蓝线帽子从阁楼上下来,却看见云风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见梦雪下来了就低了头。她见他不说话,走过去把帽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准备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明早儿一起跑步吗?”她忽然听到云风轻声问。
梦雪一愣,每天早晨他们都一起跑步,这还用问吗?她转回身看着云风,他微低着头,没什么特别。
“嗯。”她答应了一声。
“那我下去了。”云风看都没看她,换了鞋就开门出去了。
梦雪站在原地看着书桌上的帽子。真奇怪,以往云风都要躺在沙发上看书看到很晚才下楼的。她拿起帽子挂到门后面。
“这孩子,头发怎么这么湿?又忘了戴帽子。”云阿姨看云风推门进来,拿起一块毛巾要给他擦头。
云风一躲,“擦过了。”说完走到客厅的窗前,静静的望着窗外。窗外大雪纷飞,透过迷茫的雪,隐约可见对面楼里温暖的桔红色灯光。他就这样看了好久,然后走到钢琴旁打开琴盖儿,坐到琴凳上开始弹琴。
平安夜,其实并不平安。
一月 雪绒花 9
大雪已连下两天,及至清晨时分,更是狂风骤起,暴雪纷飞。只听咔嚓一声,燕南园66号楼外的一棵老槐树巨大的粗枝猛然断裂,带着沉重的积雪轰然滚落下来,沉重地砸到下面的一株樱花树上。瞬间,樱花树分崩离析粉身碎骨。远处,狂风暴雪肆虐燕园,校园里空空荡荡一片死寂。积雪已有一尺多深,一辆军用吉普车悄没声地从南门缓缓开进来。风雪迷茫,五步之内的景物也只是隐约可见。
突然,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自哲学楼方向传来,那声音穿透浓重的风雪,翻滚着传遍整个燕园,穿透北京上空的乌云,四九城的居民听到这声音战战兢兢地从恶梦中醒来,天亮了。这时,只听,砰的一声,燕南园66号大门开了,一个戴着红袖标的年轻人慌慌张张地冲出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哲学楼北京大学革委会司令部奔去。
“把秋雨荷带上来!”司令部内灯光刺眼,烟雾缭绕,书桌后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女人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扎……老佛爷!您别气坏了身子,奴才这就去。”一个奶声奶气的男人应声出去。
屋内墙角处,一位老先生已经晕死过去。只见他衣履阑珊,双膝跪地,歪倒在一边儿,头上已是血肉糢糊,一头白发已被鲜血染红,胸前挂着一块巨大而沉重的木牌,挂木牌的铁丝已深深嵌入他的肉里,木牌上面写着黑色的大字:卖国贼 反动资产阶级美学权威 蒋玄谒。后背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红笔画着一个大叉。
“蒋老,蒋老……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待恩师呢?!你们……简直是禽兽不如……”秋雨荷一被推进屋里就满含热泪的向蒋老先生冲过去,她一头蓬乱的阴阳头,后面跟着两名壮汉掐住她的双臂。
秋雨荷话音未落,“啪。”一记响策云霄的耳光飞过来,老佛爷从桌后跳起来窜到秋雨荷面前,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口眼歪斜。
“妈的!臭婊子!你丫还敢为这老王八说话?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老佛爷咬牙切齿的怒吼,狰狞地狂笑,“哈哈,大画家大才子云笑天的老婆,可惜你家相公是反革命,走资派,卖国贼!已经被彻底打倒了,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我让你猖狂!”
一个红袖标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小声说,“老佛爷,中央美院过来消息,云笑天刚刚提出离婚了。”
“怎么回事儿?”老佛爷关切地皱了皱眉。
“报告老佛爷,去江西青云谱外调的同志回来报告说云笑天到中央美院读书之前曾在江西老家结过婚,现在在他家帮忙的云阿姨就是大老婆,这娘们是他后娶的小老婆。”
老佛爷听罢喜上眉梢,脸上掠过一丝邪恶的笑意,“咳咳,你不就是这老王八的得益门生兼亲密助手吗?快跟老娘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他妈的什么关系?妈的,老娘自打来到哲学系就被这个老不死的压着,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你凭什么刚毕业就能当副教授?还不是靠这老东西给你撑腰!”然后她扭头看看蒋玄谒,冲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点点头走上去二话不说先朝蒋老的脊梁骨恶狠狠的踢了一脚,“他妈的,老东西,快起来!装什么死?”蒋玄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住手!我是蒋老的助手没错,他是我的恩师,也是你的老师啊。我求求你们放过蒋老,你们要打打我好了。”鲜血顺着秋雨荷的嘴角流下来。
老佛爷凑近了秋雨荷斜着眼儿看着她,“呦?还挺心疼这老王八的啊?怎么?这就流血了,瞧你这娇嫩的小模样儿,可惜被相公抛弃了,哈哈哈哈。”她说完哈哈大笑,然后突然一回身喝道:“给我打!”
秋雨荷一愣神儿的功夫,一群红袖标蜂涌而上围住蒋玄谒,一顿拳打脚踢,紧接着,只听到一声声凄惨无比的哀嚎声……
秋雨荷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喊,“住手!快住手!你们这是在犯罪!犯罪!住手!”
突然,惨叫声嘎然而止,红袖标们一阵唏嘘四下散去,只见蒋老先生怒目圆睁倒在血泊之中,满头鲜血,头发已经全部被拔光。
“老王八咬舌自尽了!”一个人走到老佛爷身边嘟囔着。
“这老东西还真他妈的不经折腾,真晦气!抬出去吧。”老佛爷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
“蒋老!恩师!蒋老!”秋雨荷满脸泪水双眼血红,挣扎着向蒋老冲过去。突然后背被猛踹了一脚,她摔倒在地,腿被死死的踩住,她伸出左手努力向前想够到蒋老先生。
老佛爷叉着手走过去,看着趴在地上的秋雨荷,一阵冷笑,“你他妈的是不是也不想活了?唉呦,瞧瞧这只手,多修长,多细腻。左手钢琴家,真他妈的名符其实……”老佛爷说着抬起脚向雨荷的左手恶狠狠地踩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满面风雪的年轻人冲进哲学楼大门,蹬蹬蹬几步上了楼。
啪的一声推开司令部大门,“报……报告!老佛爷!梦凌风夫妇服毒自尽。”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老佛爷愣了一下,把脚从雨荷的手上移开,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们他妈的都靠不住!让你们看紧点儿,一定要留活口!废物!他妈的一群废物!这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老佛爷气急败坏地骂道。
没人答话,屋里气氛异常紧张,老佛爷低头费力地喘了几口气,阴森森地说,“小顺子,明天你到200号把梦凌风的儿子给我提回来。”
“扎!”
她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挥了下右手,“我也懒得见这些个一脸丧气的家伙,直接把他塞到青年公寓吧,我也好给上司一个交代。”
“这秋雨荷怎么处理?”
“青年公寓扫厕所去!还愣着干吗?快滚!”
秋雨荷被两个红袖标推搡着出了哲学楼,重重地摔倒在门旁的雪堆里。她右手握着红肿的左手躺在雪里一动不动。大雪很快将她的手她的脸她的阴阳头她的全身染成雪白。放眼望去,此时的燕园幽暗苍茫,暗无天日。许久,她忽然坐起来,缓缓地抬起双手,放到雪堆上,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静静的流下来。她闭上眼睛,疯狂的弹奏起来。只听,波涛汹涌,大海咆哮,狂风怒吼,闪电霹雳……突然,一阵巨浪袭来,将她淹没,冰冷刺骨,黑暗窒息……
“啊……”梦雪喊了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心怦怦乱跳,恍恍惚惚听到,是短信。她长出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刚好六点,打开短信一看依然是那三个字:起床了。她翻了翻信箱里的几页短信,接收时间都是早六点,短信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放下手机,侧过身望着窗外。雪停了,园子里一片银白,雪桥边,高大的国槐披着薄薄的白纱坚忍地伫立在晨风中。湖边的小路上云阿姨围着一条鲜艳的红围巾提着两个菜兜子走进来。听到楼下开门声,她连忙爬起来穿好运动服从阁楼上下来。
“做噩梦了?”云风看着她走下楼梯。
“嗯,昨晚儿你弹到很晚啊?”梦雪看看云风往洗手间走,他脸色有些苍白。
“嗯。”云风跟着梦雪来到洗手间门口。
“没睡好吧?”梦雪简单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
“还成,走吧?”云风低着头往外走,梦雪挂好毛巾跟着云风出了大门。
楼梯上,她看着云风单薄瘦削的后背,不知什么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产生一种想保护他的冲动,“你……要不要多穿点儿?”云风摇了摇头。
出了楼口,正碰见云阿姨提着两个菜兜子从雪桥走过来。两人愣住了,只见她今天戴着两条红围巾,里面的一条是她多年一直戴着的那条红围巾,已经洗得发白,外面围着一条又长又厚色泽鲜红的羊绒围巾。两人跑过去接过云阿姨手里的袋子。
云阿姨笑呵呵地看看他们,“一大早你爸托一个学生送过来的。”云阿姨从袋子里掏出两个小盒子递给云风,“这是给你们的生日礼物,说是能听音乐。”云风看了看盒子没接,然后拿过梦雪手里的菜兜子转身跑上楼。
“小风啊,你慢点儿!别摔倒了。这孩子,倔脾气。”云阿姨叹了口气把盒子塞到梦雪手里,“小雪啊,你拿着,等会儿你给他吧。”
梦雪接过盒子,“阿姨,云伯伯今天不回来吗?”
“他忙,在乌镇画室呢。”云阿姨眼神有些凄楚,伸手捏了捏梦雪的胳膊,“刚下完雪,这天儿可冷着呢,你们俩怎么都穿这么少?”
“阿姨,我不冷,您快回吧,别冻着。”梦雪看了看手里的MP3。
“月月妈说你们今天中午去她家聚餐,你拉小风一起去吧,啊。吃完了记得回家吃长寿面。”云阿姨说着紧了紧梦雪的围巾。
“嗯,您一起去吃吧?热闹。”梦雪看着云阿姨鬓角的白发。
“我不去了,你们好好吃,好好玩儿,过生日了开心点儿。我上去做早饭了。”云阿姨拍了拍梦雪的手转身上楼了。
梦雪看着云阿姨苍老的背影和耀眼的红围巾,鼻子不禁一酸,低了头打开盒子拿出MP3,装上电池,戴上耳机,按了播放,刚好是那首,听着听着她眼圈儿红了。
云风跑下来看看她,“走吧?”
梦雪另一个MP3递给他,“音乐都存好了,鲁宾斯坦演奏的版本。”云风没接,双手插到裤兜里低着头往前走。梦雪没说话,快走几步拦在云风前面。他站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并不看他,把MP3放到他上衣口袋里,给他戴上耳机,按了播放。
“走吧?”她跑过雪桥,向校园跑去。云风低着头跟上来,跑在她的左面。
大雪后,天空碧蓝如洗,西门外的两只石狮愤怒的伫立着,一夜之间,满头白发,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跑过镜春路,放眼望去,未名湖已是冰雪世界,一片洁白,博雅塔戴着白色项圈在朝霞中沉默依旧,临湖路上,三三俩俩静静晨跑的学生。梦雪侧头看了一眼跑在身边的云风,他一声不吭,眼神格外忧郁。或许,云风和父亲之间的冷战在十二年前就开始了。
一月 雪绒花 10
那天特别冷,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灰蒙蒙的雪。一辆校车晃晃悠悠的停在蔚秀园门口。车轮有点儿打滑,颐和园路上旧雪早已凝结成了冰,新雪覆盖下的路面比镜子还要光滑。哗啦,车门开了,从车上陆陆续续走下来一群小学生,三三俩俩的往园子里走。云风和梦雪手拉着手走在最前面,每人背着一个双肩背书包,大书包背在他们瘦小的背上显得特别沉重。
梦雪笑眯眯地看着云风,“今天你答题真快,老师又表扬你了。”
“嗯。”云风只是答应了一声没有笑。他个子只比她高一点儿,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远看像两个小雪球。
雪桥上,风将雪吹成了两座小山堆积在汉白玉栏杆两边,中间只剩下一条狭窄的通道。刚走上雪桥,只听噗通一声,梦雪脚下一滑摔倒在旁边的雪堆里,云风连忙过去拉起梦雪,却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梦雪陷在雪里,想爬出来,后背的大书包像铅球一样坠着怎么也没爬起来。
同班同学胖子走过来抹了抹鼻涕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真逗,你们快来看,这俩小土豆走路还走不稳呢还上学呢。”几个小学生围过来,站在旁边也跟着笑。
云风终于站起来把梦雪从雪堆里拉出来,看着胖子几个大声说:“不许你们笑!”
“哈哈,你小子还挺厉害,我就笑,就笑,哈哈哈哈……”同学小贾越发笑的起劲儿了。
胖子上前推了一下云风的肩膀,“臭小子,你厉害什么啊?”然后转身对同学们大声宣布说:“我告儿你们,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他爸娶了俩老婆,他是小老婆生的。”云风使劲咬着下嘴唇说不出话来,眼泪在圆圈儿里打转儿,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梦雪抹了抹脸上的雪噌地站到云风前面把他挡在身后,仰着脸儿冲着胖子大声喊:“你瞎说!雨荷阿姨不是小老婆。”
“小老婆,就是小老婆!”胖子窃笑着看着大家,“他哥是大老婆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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