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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之岚-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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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中早已党派更易，经历过假祭司一事，朝政大权也已旁落。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虽然现在祭司与储君都在雾茗殿中，可现在的国家也不过是一个假朝罢了。他二人没有实权，一切的控制权都在太傅晋阳的手中，如此一来，晋阳是不会轻易让庆岚登基即位的。”
西煜也大概听得明白了，他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不知道大人可有办法安排我们与庆岚秘密的见上一面？”
“那几位先在府中住下吧，下个月的初十新主会来我府上学习，到时自然就可以相见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朝起风云
朝会上，庆岚闭目听着底下的官员们在晋阳的安排下一个个进言。仍旧是那些她听不懂的冗长的奏报，不痛不痒的。
金殿两侧的高梁玉柱，从殿门顶端露出的一小片蔚蓝的天空，红毯两侧分立的衣着鲜亮的百官，还有她头顶的那些叮当作响的珠翠金饰。她忍不住想起了东北两城中惨败的现状，食不果腹的贫民，荒凉绵延的土地。她不知此刻的若驹是怎样的心情，但她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太傅大人。”
晋阳听到庆岚的吩咐，立刻摆正了姿势，双手叠放身前，“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若驹也被突然开口的庆岚惊到了，他投去质询的目光，却被庆岚忽视，她继续语调平稳的问道：“不知现在长岚关中是否一切安好？”
晋阳自然是不明白为何她有此一问，这个天天都坐在雾茗殿里的储君，难道真的会关心都城的状况么？晋阳在心中冷笑，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回道：“自然是一切安好。长岚关乃我东之岚国的国都，在殿下的治理下只会日益昌盛。”
“那……”接下来的话突然就断在庆岚的喉咙里，她紧攥着自己的双拳，让它们在袖筒里恣意地蓄着愤怒的力量。她面不改色，心里却是呼啸而过千军万马，她不能拆穿这殿上的任何一人，也不能透露出自己的喜恶憎乐。甚至连自己的所见所闻也不能公开，只能在锦盖华服之下做一个懵懂无知的君王罢了。“那便无事了，散朝罢。”
衣摆拖过红毯，沿着百节阶梯而下。身后的百官只能沿着两侧的窄道退避而去，若驹仍在金殿里站着。他遥看庆岚的身影如铅一般灌进他的眼里。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庆岚已经不再是庆岚了。那个酒泉河畔救起青轩，与陵铭一同上路，在西煜的茅屋中与他斗嘴的庆岚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低头看着身上黑色绣金的规整的官服，遥想过去的自己，放荡不羁的浪子。何止是庆岚，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终究是输给了命运，再也回不去了。
凤仙花的花圃外，庆岚久立不去。
“好在你刚才自己忍住了，要不然一定会乱了计划。”
“我本是忍不住的，可一想到会被郑太师骂，就逼着自己忍住了情绪。郑太师，我刚才的表现可还满意？”
郑祁往前踏了一步，离庆岚更近了些。“殿下还是要小心说话，万一被旁人听了去，只怕我郑祁的性命就要不保了。”他这句话半真半假，说话时还语带笑意，要不是庆岚已经足够了解他，想必又会被他这无关痛痒的态度给骗了去。
“太师没有在散朝后离去，不会引人怀疑么？”庆岚一边问，一边用余光扫过周围。花圃这里四周都是平地，没有任何障碍的遮掩。若是有心人靠近，立刻就会被人察觉。好在，一个人都没有。
“殿下放心。臣是奉着祭司的命令来向殿下教授为君事宜的，名正言顺。就算晋阳他们有什么不满，也不好为难我的。”
虽然郑祁说的轻巧，可庆岚心知肚明不会这么简单。她可是亲眼见过晋阳等人对他的奚落，那样的屈辱，任何一个男子都是难以承受的。但她也不能挑破，只能为郑祁保留最后的一份尊严。
“马上就要初十了，又要劳烦太师在殿中为我掩护了。”
郑祁本想纠正庆岚不必对臣子这样谦卑客套，可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多余。这么多日的相处，他也大概摸透了这位新主的脾性，有些习惯再怎么坚持都是无法改正的。
“到时臣与陆坤会在朝会之后赶往您的寝殿，您与祭司也要趁早安排好身边的宫人才是。”
庆岚点点头，突然对着花圃里五颜六色的花起了兴致，问道：“太师博学，我有一事需要请教。如你所见，这满园都种着凤仙花，听仆役们讲起，这凤仙花乃是我东国国花。太师知道凤仙花的起源么？”
郑祁深望了一眼庆岚，最后摇摇头道：“殿下容臣回去翻翻古籍，再来向您回话吧。”
随着郑祁退下，庆岚望了一眼花圃深处，“若驹，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学来的无赖本事，竟然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讲话。”
“我这是保护你好不好。”若驹收了诀，整个人立在凤仙花丛中。一个身着黑色的男子立在色彩斑斓的花丛中，真是看起来不太协调。“你下次要是想独处，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吧。这外面随时有多变的状况，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
“你别忘了，我自己也是术法者。就算是披上了这身宫装，我也没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在这雾茗殿中，真的有人敢伤我性命么？”
“狗急也会跳墙。只盼你下次能改一改你的脾气，不要把那些在暗处的狗儿们给逼得跳墙了才好。”
庆岚低头，她知道若驹是指她今日在朝会上的出人意表的行为。她抬起胳膊，撩开袖子，露出白玉一般的手掌心上，赫然显着几个红色的血印。“我已经在改了，至少今天是忍住了。”
“糊涂！”若驹蹙着眉，“真是倔得很。”
“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东北两城的境况，却无一人上表。我听着他们在下面装模作样的禀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就觉得刺耳。那弊端就在眼下，就在当前，就在王座之下啊！”庆岚说着几近喊了起来，她的双拳又重新紧握，红色的血印下开始沁出细小的血珠。
若驹平静地回道：“一国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君臣再会
初十。因有着上一次的经验，若驹早早的就安排好了宫人不必近身伺候。在庆岚下朝之后的半盏茶时间里，郑祈与陆坤一齐出现在偏殿门外。再离去时，已经是庆岚易装化身，悄悄的跟在陆坤身后出了雾茗殿。
少杰备好了茶，没过多久就听到侧门处咯吱一响，正是他二人来了。
庆岚对着少杰先是一拜，丝毫没因为自己是储君而有所怠慢。少杰扶她起身，将她请到桌上。“先不忙学问的事。我这里有几位贵客，一定要先见见你。”
“贵客？大人这里的贵客竟会认识我么？”
话音未落，庆岚就看见白衣的西煜从堂中而来，手中挥着折扇，仍旧是风姿绰约，仍旧是玉树临风。眼见故旧，她眼中酸涩难当。在水雾气中瞧着西煜的面容，露出一抹苦笑。
“月余不见，竟爱哭鼻子了。”西煜还是那副潇洒俊逸的样子，说话时语气温柔和煦，让人心中安定。“不是已经做了储君么？应该更稳重些才是啊。”
“只有先生……一人么？”
西煜回过头，指着身后的两人，“还有这两个冤家，我们办好了正事，就从司马本家赶来了。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未登基即位。这一月多时间，你们都在做什么？”
这时少杰上前，“还是先入内堂吧，这外面谈起事来只怕不太方便呢。”
内堂中，合上门，少杰与陆坤很识相地退了出去。庆岚拗不过几人的意愿，只好坐了上座。
“那么，先从哪里说起呢。”西煜并未就座，而是立在堂前，“紫铃兰我们已经送到司马本家，救起了陆灿华。还在那里遇到了陵铭，他……一切安好。青轩也是，身体渐渐恢复了，还做了北方政权的掌权人。至于安梓墨，他已经回到西之沧国了。”
在听到陵铭和安梓墨的名字时，庆岚的眼中一片黯然，只淡淡地回了句：“是么？这样也好啊。”
并没有在意庆岚情绪上的变化，西煜保持着语调上的平缓，继续说道：“我们办好了事情，本打算分道扬镳的。你也知道，我就是个闲人，到处跑着混些日子，在哪里都是一样过活。但亮麒坚持一定要到东之岚国辅佐于你，凤麟自然是要跟着他的。我一个人上路未免太过冷清，只好随着他们一同来了。”
“你嘴上这么说，可我知道，你心里只怕跟亮麒是一样的想法吧。我还太年轻，阅历太浅。以往都是与世隔绝，不懂人事。如今想治理国家，根本就是束手束脚，无法作为的。所以，你大概也是想要尽心辅佐我的吧？”
“确实跟以前有所不同呢。”西煜抿唇一笑，“不过我只能做你的幕后军师啊。以后大概是要长久的借住在少杰大人这里了，不知道会不会添麻烦呢？”他说着，不自觉的将目光飘向亮麒。
亮麒当然明白他画外之音，冷哼一声，回道：“你放心好了，我与这个老头是旧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还是乐意一天三顿的赏你几口剩饭的。”
西煜对着亮麒抱拳笑道：“那便承你美言了。”
亮麒才不在乎西煜这幅鬼样子，见他终于说完了，便接话说道：“庆岚主上，若驹那个家伙为何不陪着你一起出宫？”
“我可是偷跑出来的，若是两个人一起出宫了，要怎么跟那些大臣交代呢？”这是庆岚第一次听到亮麒称呼她为主上，她眼中无甚喜怒，只余平静。不过初遇时的那份熟络之感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逐步隔开，渐渐剥离。她虽然笑着，可笑中的平静敷衍，还是无法掩饰。
“难道他就不怕你在外面会遇到危险么？这个若驹，真是粗心大意！”亮麒一边说，一边嘟起嘴来。
“亮麒，你忘了我还是一个术法者么？若是轻易的就遇见了危险，还怎么做这一国之君啊。不过想想你跟若驹的想法还真是如出一辙，都怕我会遭遇危险，难道我真的毫无自保能力么？”
亮麒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正经地说道：“不是我们看轻你的能力，而是庆岚你没经历过朝堂上的风起云涌。虽说君王是承天帝天后授命由祭司择选，羽化飞仙，超脱尘世。但是这世上人心复杂，你作为一国之君，掌控天下大权。一旦背离有些人的利益，动辄就是你死我活。我和若驹看到的太多，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于你。”
“背离有些人的利益是么？”庆岚的脑中立刻浮现起晋阳的脸孔，那份深沉与心机，只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西煜先生是打算在少杰大人这里常住了。那亮麒，你与凤麟是要随我一同回雾茗殿么？”
“我们陪你回去比较妥当吧。不过不能这样一同回去，还是得等你回去之后，我和凤麟再投帖拜见，免得惹人疑窦。我听少杰说起，现在朝中是太傅晋阳独大，我们还是需要忌惮他三分的。”
“对了，亮麒你可知道长岚关中东北二城的状况？”
亮麒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欣慰一笑。“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这一月多的的时间里，你并不是傀儡一般的任人摆布啊。你开始渐渐了解这个国家的现状，并且想要改变了。长岚关中四城分化，由来已久。菡王、薇王、荟王在位时曾多次想要改革，破除西南两城的贵胄权势，可奈何臣民心中已成故态，很多想法根深蒂固，并非一时之间就可破冰而释。”
“若我坚持要改革呢？”
“你可想过朝中权贵的心思？先不提旁人，就说少杰与陆坤，他们是忠臣，可在平民眼中亦是权贵。你想要的改革不只是改善平民的生活，还会侵害到官商的利益。到时，只怕你会被全朝孤立，做个无甚权力的君王了。”
“可……”庆岚欲言又止，亮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想说，可你是天定的君王，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吧。庆岚，这是地上的朝政，与天帝天后并无利害关系。所以，这里你靠不得别人，只能靠自己。”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声
晋阳的府上，门客门生汇聚一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他端坐于正座之上，一身玄黑的织锦外袍，上绣龟鹤延年图，脸上的表情镇定自若，外人看来并无不妥。
可晋阳心中风起云涌，这几日的庆岚在朝会上渐渐话多了起来，有时更是斥责于他。若驹虽然嘴上劝阻，可他那风轻云淡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做做样子而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下座上春风得意的门生们，这些依附于他，听之任之的无能之辈，真是让他窝火得很。
他的手高高抬起，刚准备拍在案上，就被他仅存的理智所制止。他的笑仍挂在面上，谢了礼，自己退到了后堂。
褪去玄黑色的外袍，晋阳换上了一件金色的宽袖袍子。细看下，领口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与整体的金色混为一体，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要是换做平常，他会穿的更朴素些。要是换做人前，他一定显得更清贫些。可这里是他的家宅，他不必考虑的太多，只需要由着自己的心情，不用装出贤臣的姿态给任何人看。
他推开一扇暗门，里面被金器珠宝反射出别样的光彩，根本不需要蜡烛灯火。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合上门任自己看个过瘾。
“晋阳大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身着湛蓝布袍的武夫站在暗门外，小声唤着。
暗门轻启，露出晋阳不太愉悦的脸庞。他不情愿地走出暗门，将来人引向廊下，问到：“秦将军有什么急事么？”
此人正是温太保手下的右将军，秦惠通。他与晋阳一直连成一线，却是面上不合，保持暗线联通。如今，想必是有顶要紧的事，才会不顾身份地前来晋阳府上。他望了望周围，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说道：“我发现少杰府上最近有些异动。”
晋阳不满地蹙起眉头，“少杰？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油尽灯枯么？”
“大人怕是忘了，他今年不过才四十余岁，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不过，我看那只老狐狸大概是在筹谋着什么。近两三个月来，陆坤和郑祈频繁地出入他的府第。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半个多月前也住了进去。”
“陌生的面孔？是朝里的人么？”晋阳的目光一亮，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并不是朝中的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从别国来的术法者。我总觉得少杰此举颇有心计，是想卷土重来的样子。”
晋阳点点头，心中是满意，可脸上却阴沉着。“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该这样堂而皇之地来我府上。若是教他人发现了，你我这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不就是白费了么？”
秦惠通低下头，应承道：“属下知道了。”
“对了，齐寰的女儿还在少杰那里么？”
“一直在少杰府上拜师的，看情形，倒是情同父女呢。”
黄昏，齐珍珑从少杰府上回家，才到街头，就看到一顶红艳艳的轿子停在自家府院的门口。这样艳丽的颜色，再加上雕工不凡的设计，真是想不到到底是何贵客呢。
正堂外，齐珍珑好奇地打量着里面，还没看到人影，就被旁人拍了她的后脑。她哎呦一声，就见到一袭蓝色衣裙，还未来得及抱怨，就被拖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说过多少次了，爹爹在会客的时候，不许在堂外偷看！”蓝衣女子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目光狠狠地瞪着齐珍珑。
珍珑坐在凳上，两眼闪着泪光，一副娇小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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