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岚-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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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殿下，这是东国国君的定制，膳食要符合当政者的身份。”
　　就听若驹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这是规矩，还以为我骗你么？”
　　“酒鬼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我当然更相信郑太师一些。”
　　“就算我是酒鬼，好歹也当过好些年的大将军吧，凭什么不信我？”若驹的反驳当真是毫无说服力。
　　郑祈正色道：“还请祭司能够听我一言，您以前是将军，饮酒自然不算越界。但您现在身份贵重，又是第一次辅佐新主，有些旧习还是能改则改。饮酒乃是大忌，我不修法术也知道会损耗修为，还望您能为天下臣民珍重自身。”
　　若驹只好憨笑地举着酒葫芦回道：“旧习，旧习，一定改。”心里却是感叹道：看来这个太师不仅要去了庆岚的毛病，也打算连我一起收拾掉啊。
　　庆岚此刻当然是幸灾乐祸，忍不住落井下石，“太师训诫的是，这个酒鬼祭司是需要好好管教才对。”
　　“但是殿下也不能随着祭司一起胡闹，你二人多处都需要改正。”
　　一本正经的郑祈让庆岚跟若驹感到茫然无措，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她正式登基，国家渐渐进入正轨，只怕还是有更多的规矩在等着他们。就在庆岚头痛着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之时，郑祈已经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既然殿下尊我为帝师，那臣就不得不肩负起教导殿下的责任。有些规矩，不仅是我们百官要遵守，就连殿下也要遵守。有些仪仗和规模也许殿下不能接受，但这些都是天子之礼，万不可荒废。就如这一桌一十二道早膳菜式，五荤五素一汤一甜品就是东国建国以来的定制。再如殿下现在的衣着实在是不符身份，身边的宫人未能及时提醒，也是重罪。”他说完，只用眼神扫了一眼后面候着的宫人，那些人立刻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郑祈冷肃的眼神也是让庆岚不寒而栗，她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恐惧，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的意思，不关他们的事。”
　　“赏罚分明，亦是明君德行。”郑祈语调沉缓，看似不经意，还是一字一字地打在庆岚的心上。
　　“郑太师是觉得我不够资格为明君罢？”庆岚低着头，倒也看不到表情，“太师今日请回吧，过几日再进宫来教我为君事宜吧。”
　　郑祈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行有失，行了礼就退了出去。若驹见屋子里气氛凝重，对着那些仍伏在地上的宫人道：“收了盘盏，你们也下去吧。”脚步声匆匆退去，终于只剩下若驹与庆岚两人。
　　若驹也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毕竟这道无形的重担她是必须要承受的。如今……不过是一个开端，往后的那些权力交错，想必才是最难的。
　　“若驹大叔，我想出去走走，离开这雾茗殿去外面看看。”
　　“外面？”若驹有些为难，现在这雾茗殿中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他二人身上，生怕会再失去这两个依靠。“庆岚，我知道你现在会很茫然，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可以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可是我应该有说过的吧，只要君王在位，国家就会稳固，不会有动乱和危机，不会引来灾祸。所以只要你还拥有仙法的一天，这国家就不至于分崩离析。所以你也不必太勉强自己，如何做国君，做怎样的国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那郑祈虽然是太师，可一看就高傲的很，他的话你也着实……”
　　“你不是说过这世间也是有贤王的么？”庆岚倒没有如若驹所想的一般沮丧，“我不想做个庸王，也想做一个可以供后世敬仰的贤王。至少在政治谋略上我不想输给陵铭和安梓墨，郑祈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没有明君的德行。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东国的百姓需要的是什么？”
　　若驹看她无所畏惧的坚定的眼神，心中竟然有些欣慰。“既然殿下如此希望，那我们便微服一行吧。”
　　郑祈从庆岚的寝殿退去之后，并没有立时离去，而是站在殿外看着宫人们一个个端着盘盏退出，又将殿门关紧。他有些好奇里面的状况，可又不愿失了自己的身份，左右踌躇，还是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说实在的，面红耳赤的郑祈没了平时儒雅的样子，倒真是像个做贼的。
　　刚听了两句庆岚的声音，郑祈觉得肩膀上一紧，转头去看竟然是满脸堆笑的陆坤。
　　两人走到无人之处，陆坤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让郑祈忍不住地使劲翻白眼。
　　“你那做贼的样子真该让他们几个也见见。”
　　“胡言乱语，我才不是做贼……”郑祈结结巴巴的样子更印证了他的心虚。
　　“那你在殿下的寝殿外偷听什么呢！”
　　郑祈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陆坤，你也是辅佐过几代女王的，你觉得女王执政当真好么？女子本身就是柔弱胆小的，心智也是比不过男儿。新主一看就是没经历过风雨的孩子，我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有君王的气度。”
　　“那你现在的判断呢？”
　　郑祈的眼中透露出几许欣慰之色，“也许，她会不一样吧，她竟然说要做贤王。”
　　

☆、第一百二十章　微服

　　想微服出雾茗殿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至少若驹还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又是找来雾茗殿的路线图，又是弄清楚宫禁侍卫换班的巡查时间。这时他会不由得想起玉沁，她究竟是如何轻而易举地逃出烨华殿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的状况要去处理。例如要如何才能打发掉侍奉在侧的宫人，只要庆岚一踏出所在的寝殿，身后就会随侍至少八人以上的宫人。再比如，三公中的太傅和太保会不定时不经意地来向若驹禀告一些事情，若正巧他不在雾茗殿中，也不知会又起什么风浪。
　　思前想后，两个人同时出宫好像是办不到了。若驹只好留下自己，想办法送庆岚出去了。好巧不巧的，陆坤突然来访，身边还跟着郑祈。
　　他二人行了礼叩了头，一左一右的落了座。若驹见他二人一同而来，突然一计涌上心头。
　　“郑太师和陆将军同时而来还真是少见，不知有何要事？”若驹一边问话，一边向庆岚使了个眼色，又看看陆坤。
　　庆岚胸中也有几分明白他的意思，便起身道：“陆将军先随我出去走走吧，让郑太师与祭司好好聊聊可好？”
　　她的语气轻巧，可别人如何敢反驳，陆坤立刻起身随着庆岚一起往殿外走。若驹则唤来了宫人，为郑祈上了茶，两个人在殿中相对无言。趁着还未有宫人跟上，庆岚右手化诀，立刻变成郑祈的样子。
　　事情来得突然，陆坤一下子也是愣住了。“殿下……你这……”
　　“我现在是太师郑祈，别多说了，快带我出雾茗殿。”
　　“可是殿下你若是真的要出宫，也不必……”
　　“再不快些就要被发现了，若是误了我的正事，看我怎么罚你！”碍于君王威仪，陆坤只好奉命，带着庆岚一路出了雾茗殿。刚出殿门，正巧晋阳带着他手底下的几名心腹与陆坤正面相迎。庆岚一见是他，立刻低下了头，只怕四目相对就会穿帮了。
　　“陆将军与郑太师不是刚刚才入宫么，为何走的这般匆忙？不会是在新主的面前出了错处，被赶出来的吧？”晋阳的语调高亢，与庆岚平日里见到的谦和态度真是相差甚远。她稍一抬头，只看到晋阳得意的笑，陆坤却是行着礼，不多讲一言。
　　“今天还真是奇了，平日里话最多的郑太师今日怎么做哑巴了？只看着同窗被我们这般奚落。”
　　庆岚刚想开口，就听陆坤维护道：“郑太师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便与几位大人有所争执。”
　　“入了仙籍居然还会有凡人的麻烦，不过就是装的高傲孤冷不愿与人相交罢了。”
　　“太傅若是没其他的事，那下官就先告辞了。”陆坤向庆岚使以眼色，两人就匆匆离去。
　　终于出了雾茗殿的范围，陆坤也安下了一颗心，忙转身对着庆岚拜了下来。庆岚解了身上的法术，就去扶他起来。
　　“殿下这样随意的出宫若是被太傅他们知道，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浪。”
　　“快起来吧，出了雾茗殿还这样随便叩拜，等下一定会引人注意的。陆坤，我问你，晋阳太傅平时都是这般不可一世的态度么？”
　　陆坤起身回道：“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毕竟我们在朝政上是存在分歧的。若说句不敬的话，这朝中以晋阳的势力最大，完全比殿下您更能一呼百应。所以我们这群追随宰相大人的官员们，自然是要受到排挤的。”
　　“宰相大人？。”庆岚在脑中迅速的回想了一下这个传闻中的宰相大人，好像在雾茗殿中从未见过。“他是何人？如今在何处？”
　　陆坤心中暗叫不好，虽然想第一时间就告知庆岚一切的来龙去脉，可是这未免会妨碍到少杰肃清朝内的计划。可是话已到了嘴边，如何再转圜呢？但显然是他想得太多了，以庆岚对朝政的熟悉程度，她根本不能理解宰相这个官职在官员心目中的分量，刚才的问题不过是随口一说。若陆坤答不上来，她自然也是不会深究的。
　　见陆坤还在犹豫，庆岚只好摆摆手道：“陆将军别想了，我不过随口一问。现在我需要你带我去几个地方。”
　　偏殿里的茶盏又添了好几道热水，郑祈仍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半分想离开的意思。若驹见他如此配合，心下也是几分安稳。
　　“对了，还不知道郑太师今天来是为了何事？”
　　郑祈瞟了他一眼，缓缓道：“本是打算与殿下商量些事情，可现在这个情景，我想殿下一时间也是无暇抽身吧？”他结尾时的语气稍带揣测，仔细地观察着若驹的神色。
　　“太师何出此言，殿下不过是与陆将军出去走走，再过几个时辰一定会回来的。”若驹说的轻松，倒也看不出说的竟是假话。郑祈心中明了，自然是会心而笑。若驹见他不似平时的孤高轻狂的模样，也就想与他多聊几句，遂问道：“我曾听闻，从前允炀为祭司时是以晋阳的势力最大，以此推论，晋阳必定是允炀的心腹。可是当初国战之后假允炀带着假的储君入宫之时，你们竟无一人察觉么？还是说……有人察觉了，并且一步步地布置着什么，打算最后肃清这一切？”
　　郑祈听了若驹的这些话，面容没有丝毫波澜，仍淡淡地回道：“看来祭司什么都知道，就连前任祭司的假身份也是心知肚明。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任由晋阳掌权胡来？您想置东国于何地？”
　　“若不能掌控这背后的真相，如今当然只能与虎谋皮，我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庆岚，还有这一片东之岚国。晋阳如今把持着朝中几乎所有的势力，除却你与陆将军，我不知道还有几人是忠臣。郑太师，我今日与你说这些话无非是要表明我的立场，我是东之岚国的祭司，我的职责就是让国家正常的运作。如果你们这些肱骨之臣不能作为我的政治后盾，那我只好利用那些奸臣来达到我治世的目的。庆岚还是一张白纸，她看不懂那些政治的血腥，所以只有我先替她铺平了这条路，再让她一步步地踏上来。”若驹说这些话时字字恳切，他胸中似有无尽情怀，随着最后舒出的一口气，也表明了他的决意。
　　“可是殿下并不这么想吧，她大概更想做一个亲手管理天下的贤王，否则也不会想要离开这雾茗殿，去看看这世间到底在受着什么样的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岚四城

　　长岚关的布局是以雾茗殿为中心分出东南西北四条大道，四条大道将整个城池分为四个部分，左上为北城，左下为西城，右上为东城，右下为南城。其中西城与南城是官宦富人的聚居之地，北城与东城则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归属，其中北城的条件最为恶劣，常常有穷苦百姓饿死街头也是无人问津。
　　陆坤当然是对长岚关中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带庆岚去东、北二城的。两人出了雾茗殿就沿着东街大道而行，沿街上不过是一些田地农庄，看起来倒也富饶自足。再往内城走些就能看到高台楼宇，也是一片繁荣景象。谁知庆岚却突然转头往北方而去，陆坤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可也不能拦住去路，只好小声的喊了一声，殿下。
　　“陆将军，不是嘱咐过你了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么？”庆岚四处打望，还好无人经过，这才松下一口气，“这段时间你就叫我庆岚吧，别殿下长殿下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臣不敢！直呼殿下的名讳可是大罪！”陆坤躬身抱拳，一副等待受罚的架势。
　　“我说你这人怎么比若驹大叔还要死脑筋，现在不是不在雾茗殿里么？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而且你们一直称我为殿下，我也实在配不上这个称谓。我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还得靠你们帮我不是么？”
　　“可殿下是上天赐予我东之岚国的殿下，我们誓死也要效忠的。”
　　庆岚见他这般，只好放弃了说辞，退一步道：“这样吧，这几日我是微服外出，不能轻易暴露身份，陆将军负责保护我，就叫我庆岚姑娘。当然这是命令，不是在与你商量，你务必遵从！”
　　陆坤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对殿下不敬眼下已是小事，可这一出宫就是几天，雾茗殿中难道不会风波骤起么？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他该如何向少杰交代啊。庆岚看他仍不肯抬起头，声音重了几分问道：“难道陆将军还有什么不满么？”
　　他见木已成舟，如今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只好回道：“臣遵从便是。”
　　“那就有劳陆大哥照顾了。”
　　从东街大道向北而行便是东城，东城颓败，只有与东街大道的相邻之处尚有几座还算得体的高阁楼宇，可再往里走些就是清一色矮平的民房。偶尔有一两个建得极好的院落，用的也不过是土瓦泥浆，色泽灰暗。萧瑟的街道，哪里有传闻中长岚关的繁华景象，庆岚一边走一边寒心，最后望着东城尽头荒芜的耕地愣是怔在了原地。
　　“为何会如此？我记得我刚进长岚关的时候眼见的都是些繁华的景象，这一城之中竟是两番天地么？”
　　“因为这里是东城，不与城门主道靠近，也自然不用做那些表面功夫。”陆坤的眼中也是愤恨，语气更是惨淡的。
　　庆岚不解地问道：“表面功夫？”
　　“想必姑娘是从长岚关的正门而入的，长岚关共有三座城门，南部的为正门，因是长岚关的主道，所以两侧楼宇都是时时修缮，并且也是费了不少人力功夫。东西两侧各有一扇侧门，门迎东西两街的主道，刚才您也看到了，主道两旁是富足的耕田农庄，就算是最破败的东北二城，在靠近主道的位置上也多半是建了些体面的建筑。”
　　“这是旧时就有的传统么？”
　　“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记事起就是在这东城长大，当时的薇王虽然也是为不错的君主，但因为政事太多，底下的事情多半也是由官员来做。那些官员要比现在的风气好些，还会分发一些衣物和食物，又将农器农具及时补充，耕地不荒废，生活也就算得上自足。可是后来国战的发生让整个东国陷入危难，虽然允炀祭司带着新主而来，可是国家的衰败并没有停止。再加上官员的克扣和中饱私囊，如今的东城已经是再难支撑，会越来越向着北城的状况发展而去。”
　　“北城？还有比东城更差的地方么？”
　　“向西而去，便是北城。东城的百姓好歹还有屋瓦遮头，可北城，早已是残垣断壁，遍地行乞了。”
　　“陆大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