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生子)-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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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啊！”　

　　　　　　　　　　　　　　　　　　“不要答应的这么快，如果答应了，就认真的回答我！”　

　　　　　　　　　　　　　　　　　　她问的凝重，害得我也紧张起来，但我还是回答，“当然！”　

　　　　　　　　　　　　　　　　　　“你，是否还是恨着阿熙！！”　

　　　　　　　　　　　　　　　　　　我一惊，她果然问的刁钻，按捺下心里的慌乱，我故做镇静的道，“是啊……虽然他是你弟弟，但是我不想说谎……”　

　　　　　　　　　　　　　　　　　　“即使他现在变成这样，你也恨他吗？”　

　　　　　　　　　　　　　　　　　　“恩！”我反射的道。　

　　　　　　　　　　　　　　　　　　程影指着倚在轮椅上的程熙，有点哀伤的表情，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长期卧床的生活，让程熙的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在阳光下可以看到淡青的血管。　


　　　　　　　　　　　　　　　　　　我知道当着一个姐姐的面说这话，会让她伤心，为什么我还要这么说呢！……她说真话，我也没有必要真的说真话啊！反正程熙已经这样了，我安慰她一下也没什么啊……我懊恼极了，我还是欠缺人情世故啊……　


　　　　　　　　　　　　　　　　　　悄悄打量，程影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阴影，修剪的漂亮的手摸着程熙的脸。随着她的摸索，她吶吶道，“阿熙……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他恨你呢……我不怪他……阿熙啊……你发现的太晚了，如果你能早些发现自己的心意……再早些……阿熙啊……该醒醒了……”　


　　　　　　　　　　　　　　　　　　程熙的脸是一片惨白。　

　　　　　　　　　　　　　　　　　　说着，说着……晶莹的水滴从程影的颊上落下，她不自觉的仍低说着……仿佛这样真的能唤醒程熙一样……至于内容，我不想去深究，什么心意……我觉得如果我追根刨底下去，会让事情失控……　


　　　　　　　　　　　　　　　　　　我拿出手帕擦上她的脸，却被她按住。　

　　　　　　　　　　　　　　　　　　她缓缓开口，“我没事，有时候，只是想发泄一下而已……你下午不是有班吗？先回去吧……我再陪会儿阿熙……”　

　　　　　　　　　　　　　　　　　　我仓皇而退，远远看去，一脸悲怆的程影看起来动人极了，程熙本就生得好的脸也平添了阴柔，他们靠在一起的画面，就像一副画。我再也不能多看一眼，走出了医院！　


　　　　　　　　　　　　　　　　　　81　

　　　　　　　　　　　　　　　　　　整个下午我都是心不在焉的，甚至差点找错了钱，勉强撑到了下班时间。　

　　　　　　　　　　　　　　　　　　晚上回去，程影已经悠然的抿着咖啡了。　

　　　　　　　　　　　　　　　　　　幸好，幸好她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们都没有再提那天的事。　


　　　　　　　　　　　　　　　　　　终于，到了那一天！　

　　　　　　　　　　　　　　　　　　我收拾东西才发现，竟然只有一张存折是属于自己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程家的。两手空空也好，可以重新开始！　

　　　　　　　　　　　　　　　　　　“你要走了吗？”　

　　　　　　　　　　　　　　　　　　靠在房间门口的程影说道。　

　　　　　　　　　　　　　　　　　　我对她一笑，点了头。　

　　　　　　　　　　　　　　　　　　“陪我吃了早饭再走吧。”程影拉着我到了楼下。　

　　　　　　　　　　　　　　　　　　这顿饭恐怕是我在程家吃的最贴心的一餐了。　

　　　　　　　　　　　　　　　　　　程影却没什么吃。　

　　　　　　　　　　　　　　　　　　“你知道吗？……阿熙是怎么说你的？”程影双手交叉的放在餐桌上。　

　　　　　　　　　　　　　　　　　　我好奇的望在着她，对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我真的想知道，但若是程熙的话……我还记得他是怎么说我的──怪物！　

　　　　　　　　　　　　　　　　　　“……最初阿熙在他通电话的时候说遇到一个有趣的室友，他说他虽然是男的，但是性子却像兔子，他说他的室友怕他。当时阿熙的语气不太好，我还取笑他是他太凶了。……然后又过了几天，他说那个室友是个骗子，他没有洁癖……他说，那个室友和其它人不一样，没有迎合他……我说，人家怕你当然不会了。……　
　　　　　　　　　　　　　　　　　　之后，他说，他对他的室友有了兴趣，他是我弟弟，他在想什么我很清楚，我知道他贪玩，还像往常那样警告他注意安全……现在看来，我当时就应该阻止他……然后，他很长时间没有和我联系，我心里很怕，阿熙一向很有分寸，对外面的玩伴他都向玩玩具一样和我说笑……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阿熙再一次给我电话的时候，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在外面的事……　


　　　　　　　　　　　　　　　　　　那次电话，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本来，我已经觉得不会帮他的，我要他和你断干净。但是……阿熙对我撒娇……他的语气……我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听到了……他一直说只是玩具，要我不要担心……我也一次次告诉自己那只是玩具……和往常一样……心里又知道不一样……”　


　　　　　　　　　　　　　　　　　　她一鼓作气的说完，接触到她的视线我连忙低头，她为什么说这些……　

　　　　　　　　　　　　　　　　　　“直到，父亲和我都发现不对以后，已经太迟了……直到，那场祸事……听了这些，你还是要走吗？”程影的声音低沉的压抑。　

　　　　　　　　　　　　　　　　　　她的话回响在耳际。　

　　　　　　　　　　　　　　　　　　半晌后，我压下心里的一团团复杂情绪，“这是约定啊……一年到了……”　

　　　　　　　　　　　　　　　　　　……　

　　　　　　　　　　　　　　　　　　“我知道了……今天还没有过去，可以去看阿熙最后一面吗？！”　

　　　　　　　　　　　　　　　　　　“恩……”　


　　　　　　　　　　　　　　　　　　穿过熟悉的走廊，那间病房还是那么奢华！　

　　　　　　　　　　　　　　　　　　程影没有进去，反而将门从外面带上了，道，“再陪阿熙一会儿吧”　

　　　　　　　　　　　　　　　　　　木然的看着闭起的门，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白色大床的旁边，第一次将手摸上了程熙的脸，可能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吧，我的防线松懈了不少！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生得好。以后的相处，我总是因为惧怕，而很少直视他的脸。　

　　　　　　　　　　　　　　　　　　这次，“你果然很……得天独厚啊……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程影是个好姐姐，今天，她对我说了很多话，但是，我想我可能还是让她失望了……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即使是我，也希望能够……幸福……辗转几年……就好象一场噩梦……梦终有醒的一天……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也许当我睁开眼，就会发现和你相遇，被你强暴都是假的……我想，现在是我醒来的时候了……你明白吗？我的人生是我的……你不是我的主宰……”　


　　　　　　　　　　　　　　　　　　凌乱的话语，我的思绪也是乱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就算我坐到午夜等这一天真正的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该说再见了……”我起身，椅子被我快速的碰撞而发出了‘嘎吱’声。　


　　　　　　　　　　　　　　　　　　打开门，程影赫然就站在门上，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我的话，但是她的脸色很不好。　

　　　　　　　　　　　　　　　　　　“这么开就走吗？”　

　　　　　　　　　　　　　　　　　　“已经道别了……我想，早点离开。”　

　　　　　　　　　　　　　　　　　　房子已经在几天前租好了，只等着我进去布置。　

　　　　　　　　　　　　　　　　　　“好吧……以后，我可以去看你吗？”程影轻声道。　

　　　　　　　　　　　　　　　　　　“当然可以……”　

　　　　　　　　　　　　　　　　　　我虽然不想和程家人来往，但是，这一年来，和程影却像朋友般相处着……　

　　　　　　　　　　　　　　　　　　然后，程影笑着进了病房，看着她说‘再见’然后磕上了门，就像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黯然的离去……　

　　　　　　　　　　　　　　　　　　**　

　　　　　　　　　　　　　　　　　　程影突然怨起那人来，竟然怎样也留不住他吗？　

　　　　　　　　　　　　　　　　　　“阿熙啊……他走了……想来，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好后悔啊……我更怨自己啊……”程影说不出理由，说不出是怨自己让弟弟接近他，还是没能为弟弟留住他……　


　　　　　　　　　　　　　　　　　　呜咽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哽咽的哭声。　

　　　　　　　　　　　　　　　　　　弟弟用命救的人就这么走了，只剩下半死不活的弟弟……　

　　　　　　　　　　　　　　　　　　程影握住程熙细了一圈的手腕，而程熙那本应紧闭的眸子竟然是睁开的！　

　　　　　　　　　　　　　　　　　　“别哭了……姐姐……”　

　　　　　　　　　　　　　　　　　　程熙扯开嘴角，安慰道。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阿熙啊……你想要什么就说什么，从小你就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你反而不敢说了……阿熙啊……你要姐姐怎么办啊……”程影哭的更厉害了。　


　　　　　　　　　　　　　　　　　　“说？我要说什么……他恨我啊，姐姐……刚才……我本来是准备说的，说要他留下来，说我，我……可是……他说那是场噩梦……”　

　　　　　　　　　　　　　　　　　　82　

　　　　　　　　　　　　　　　　　　抚上额头的手微微抖动。　

　　　　　　　　　　　　　　　　　　程影安慰般摸了摸他的背。　

　　　　　　　　　　　　　　　　　　“噩梦……是啊……”闭上眸子，程熙道，“他说要幸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笑过……可是，当我躺在这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也会笑……耳边听到他和你说话时的笑声，姐姐……我想……这次……我真的错了……”　


　　　　　　　　　　　　　　　　　　当一个月前，程影推他去外面的时候，那转瞬间的错觉并不是错觉！而程熙之所以没有惊动他们，那是因为当他有了意识，而身体还无法随意支配的时候，他听到了程影的问话。　


　　　　　　　　　　　　　　　　　　……“你恨他吗？”　

　　　　　　　　　　　　　　　　　　……“恨”　

　　　　　　　　　　　　　　　　　　就像一个炸弹，将他萌芽的喜悦敲碎在壳里。当他知道自己可以为他做到哪一步的时候，隐藏的感情已经剥开了，而当他看着血红弥漫开来，了解到死亡的逼近时候，无法在一起的恐惧又让他心里的那一点爱疯长……　


　　　　　　　　　　　　　　　　　　所以在黑暗袭来的时候，程熙曾想，当再醒来，让过去过去，未来总会来临……　

　　　　　　　　　　　　　　　　　　可是这又是谈何容易……　

　　　　　　　　　　　　　　　　　　即使是程熙也无法骗自己，说一切可以重来！　

　　　　　　　　　　　　　　　　　　后悔没能让你了解我有多爱你……你说要幸福，这句话，摧毁了我一切的坚持……我想放你幸福……　

　　　　　　　　　　　　　　　　　　双手盖住眼睛，程熙的声音有些暗哑，“姐姐，暂时不要将我醒来的消息说出去。”　

　　　　　　　　　　　　　　　　　　“不用担心，我们对外面都说你出国了。只要说你留学归来，就可以了！”程影还是高兴的，阿熙毕竟是醒了。　

　　　　　　　　　　　　　　　　　　“不……什么也不要说……既然留学了，就多留几年吧……”　

　　　　　　　　　　　　　　　　　　“……阿熙，你……”　

　　　　　　　　　　　　　　　　　　“我没事，这一年辛苦你了……”　

　　　　　　　　　　　　　　　　　　这一句辛苦，道不尽多少心酸，程影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　

　　　　　　　　　　　　　　　　　　**　

　　　　　　　　　　　　　　　　　　新环境，应该有新的生活，这里和程家相比是云壤之别。　

　　　　　　　　　　　　　　　　　　小小的房间，几乎和程家的浴室差不多，但是，这里是属于的我家。　

　　　　　　　　　　　　　　　　　　价钱适中，位置也可以，而且离我打工的书店即使走路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日子过的很紧张，因为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现在的我禁不起外界的一点波澜。偶尔我也会想起程思。因为明白我们再也不可能相见，反而越发的思念。　


　　　　　　　　　　　　　　　　　　夜里几乎是最难熬的时候，失眠到天明是常有的事，我又不愿意去借助药物的帮助，听说那些对身体不好，现在，身体就是我的资本，健康才可以赚钱，而且生病对于现在的我是一件奢侈的事。　


　　　　　　　　　　　　　　　　　　对于失眠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不再需要那种压抑生活后的后遗症，也许是我的心里始终怀有一份茫然，也许是对程思的思念……也许……是程影最后的眼神过于深沉……　



　　　　　　　　　　　　　　　　　　当我在书店打工的第三年，我木然的看着旁边的杂志，上面赫然印着‘程氏少爷──程熙学满归来，新的接班人？！’　

　　　　　　　　　　　　　　　　　　算算日子……两年多了，他还是醒了……　

　　　　　　　　　　　　　　　　　　“老板，上个月的娱乐周刊有3本没卖出去……”　

　　　　　　　　　　　　　　　　　　“哦，知道了！”我机械的回道。　

　　　　　　　　　　　　　　　　　　这家店半年前就被我盘下来了，原来的老板去了别的城市，我手上其实并没有足以接替它的钱，好在平时够勤恳，老板愿意我分期支付，汇款给他们。当然并不是买下了它，这样一间书店我是买不起的，只是租下了门面而已。　



　　　　　　　　　　　　　　　　　　程熙……这两个字，我一直绝口不提，但是，不能否认它一直烙在我心里，就如同身上的刺青一般。　

　　　　　　　　　　　　　　　　　　从我看到他醒来的消息以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会再给我的生活带来变化，但是，一个多月过去，我发现是我多心了，是啊，程熙在醒来后，一定发现以前是多么的荒唐……撞车……昏迷……多么的可笑。　


　　　　　　　　　　　　　　　　　　我苦笑，他一定很快就会走出过去，我却一直要险在那场噩梦的后遗症里面……　

　　　　　　　　　　　　　　　　　　走在街上，看到可爱的孩子，我都会不由的停下来，看着他们，每个都那么像小思，却又不一样……　

　　　　　　　　　　　　　　　　　　每次洗澡，都不敢低头……记得最开始的日子，到了冬天买不气暖气，又不能去澡堂，瑟缩着搓着身体！　


　　　　　　　　　　　　　　　　　　回到家里，打开电视，新闻上报道着程家少爷进入家族企业，开始改革。　

　　　　　　　　　　　　　　　　　　当程熙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几乎是认不出来了。　

　　　　　　　　　　　　　　　　　　少年时期的影子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他已经成长了这么多了吗？　

　　　　　　　　　　　　　　　　　　只是一场车祸，他却几乎脱胎换骨了……　

　　　　　　　　　　　　　　　　　　83　

　　　　　　　　　　　　　　　　　　我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残忍了，只是一场车祸……这就是我的想法么……　

　　　　　　　　　　　　　　　　　　关掉电视，我看着外面车流不端，心里却是空虚的要命！　

　　　　　　　　　　　　　　　　　　他这么肆意的毁了我的一生，然后，轻松的撤去，这场游戏从来都是他的游戏！　

　　　　　　　　　　　　　　　　　　叮当……　

　　　　　　　　　　　　　　　　　　门铃声响起……也许是阿越又来蹭饭了。　

　　　　　　　　　　　　　　　　　　在门打开的瞬间，我嘴角的笑僵住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几十秒钟前在电视上晃若隔世的──程熙！　

　　　　　　　　　　　　　　　　　　我就这么看着他推门而入……　

　　　　　　　　　　　　　　　　　　他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我几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怎么会来这里，他怎么会来这里，我满脑子都是这些！　

　　　　　　　　　　　　　　　　　　“好久不见了！”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而我居然紧张到回道，“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