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韵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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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中暑了，咳嗽的厉害。输了很多液，依然不见好转。蜡黄的脸庞越发消瘦了，眼窝深陷进去，在凹深中瞳孔茫然无光。看着怀喜，嘴角微动，半天的发出了弱弱的声音，小，我八成是不行了，不能看你娶媳妇了。怀喜强忍着泪水，爷，你不会有事的，再输几瓶液就好了，我还等着挣钱给你打酒喝呢！
　　　说完转过头，泪水润湿了眼眶！
　　　怀喜从小就和爷爷一个屋，睡在同一张土炕上。当清晨怀喜睁开眼睛的时候，爷爷的头已经伸到了炕沿外，两腮已经深陷下去，眼睛上翻着，半天的喘一口粗气。两腮瞬时鼓起，又深陷下去。
　　　怀喜潜意识里出现了一种不好的征兆，赶紧叫来了父母亲。
　　　王亚全进来东屋到王荣的身旁，脸色凝重，冲着怀喜说，小，你爷爷快不行了，快去把你大爷叫来。等怀喜叫来了王亚青，父母亲和几个邻居已经围在了王荣身边，亚青看着王荣大声的喊着：二大爷，我是亚青我来看你来了，你听见了不？王荣仰躺在炕上，眼珠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嘴角紧咬着，发出了哼的一长声。
　　　王亚全看着王荣，自己嘟囔着，还听得见呢就是说不出来了。王亚全，分明已经流了眼泪，只是那泪水不在眼里，在心里，而且可以被每个人看见，清清楚楚。一个儿子在父亲就要离世时心中所有的难过已经展露无疑。
　　　亚青对着亚全说，我看二大爷快不行了，也就下午的事了，你得准备了！王亚全眼泪汪汪的，恩了一声。
　　　王亚全找来了家安，家安是个很懂门儿的人，帮着安排！下午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陆续的来到怀喜家，个个提着东西，来看望王荣。东西放在柜子上，放了满满的一堆，每一个都会去王荣身边喊几声，都带着一副伤心的表情！
　　　到了晚上的时候，邻居们都陆续回家了。王荣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胸脯半天的起伏一下，和白天的状态一样。几个人开始商量着守夜，一有情况就马上通知大家。家安、王亚全、亚青、怀喜留下来守夜。
　　　半夜的时候，大家都开始睡着了，在炕上七扭八歪的躺着。怀喜在地上的凳子上，盯着爷爷的动静。夜静的出奇，充斥屋子的只有炕上几个人喘气的声音。怀喜看着爷爷的脸，用手摸上去，已经发凉了。爷爷发出了沉长的哼声，怀喜心里痛极了。爷爷一定知道自己在身边才用这样的方式回应自己。这张在平时看来慈祥的脸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黄瘦和凹小，就是这个一动不动的人在中考之后和怀喜一起上山采杏，卖钱供怀喜读书。那时的爷爷还很健康，还可以手提肩扛，笑声朗朗。如今才过两年，却要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刻！
　
　
　
　
　　第二章邂逅林可
　
　　　爷爷一辈子没有吃过好的东西，而此时柜子上放满了东西，却吃不到了！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祸福难料，一闭上眼睛再好的的东西也没有意义了。活着时就要高高兴兴的活，死了才不枉此生。活着时计较的再多，都只不过是些幻象罢了！
　　　怀喜翻看着相册，那是一些黑白照片，在黑白间散发着岁月的味道，一个清瘦帅气的士兵戴着军帽，昂扬挺胸，行着军礼！那是王荣在黑龙江当兵时留下的。怀喜看着这片，彷佛看见了一个健康活泼的青年，或许这青年比自己还小，十八九岁的模样。再看看炕上的爷爷，怀喜心里好不难受！
　　　纵然年轻时健壮高大，也有一天会慢慢的老去，老到憔悴瘦小，老到不能活动，等着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也许人真的应该趁着活着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多干几件大事！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经历，怀喜彷佛看见了爷爷的一生。
　　　第二天的时候，爷爷死了。
　　　在一片哭声中，王荣七十岁的生命结束了。
　　　办完爷爷的丧事过后，怀喜开始真正的思考起了人生。无疑，人的生命是短暂且脆弱的。应该趁着意外没有来临之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怀喜最想的就是离开山神庙，去远方闯一闯。至于远方，怀喜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总有一个地方，一片天空是属于自己的，而怀喜就是要寻找这片蓝天。不安的内心，已经完全安奈不住远行的冲动！
　　　可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人能去哪里呢？又能做什么呢？也许会去流浪最终找不到自己的归属。
　　　怀喜想，也许自己可以去读高中，然后去小城做生意。在以前，家里面确实没有钱，这样的想法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家里的收入比以前多多了有足够的经济去让自己读高中了。怀喜的这种想法像水中的皮球一样迅速的浮了上来，像怀喜这样的人，是执拗的，是那种撞很多次南墙才可以回头的人！也许这种执拗与生俱来，始终装在心中，终有一天会走向远方！
　　　怀喜小心翼翼的和父亲提了自己的想法，王亚全默不作声思索着。
　　　自从王荣去世后，王亚全也变成了一个沉默的人，没有再赌，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一个人呆着。当听见怀喜说想去高中时，半晌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怀喜，你真的还想去念高中？怀喜点点头！
　　　王亚全答应了。自从王荣去世后亚全就开始思考一个主题，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这个主题一直让他不明白，怎么想也不明白，起码的一点是钱没有那么重要。
　　　怀喜结束了卫校的日子，来到了大河中学。自己拖着行李一个人找到了教导处，在老师的带领下去财务室缴了费用。跟着老师来到了教室，在最后一桌坐了下来。窗外的阳光格外明亮，讲台上王永刚老师在讲着函数，怀喜打开刚刚领到的书，翻看着，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努力，这次读高中的机会来之不易啊！
　　　在大河中学的日子，怀喜的用功是出了名的。每天早上第一个起床，天还没有亮就第一个坐到教室里面，开始写写算算。中午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去食堂吃饭，到了晚上教室灯要关的时候才回到宿舍就寝。
　　　来之不易的东西，总是教会了人去该怎么珍惜。内心涌着燃烧的冲动，有人问过比尔盖茨为什么还去工作，这是生命的意义。人应该燃烧自己的生命！
　　　怀喜有个很好的习惯，每天上晚自习之前都去图书馆坐上一个小时，如饥似渴的读着各种书籍，怀喜最喜欢的还是文学，尤其喜欢路遥的《平凡的时界》怀喜觉得自己和少平很像，有种同命相惜的感觉。
　　　经历过坎坷的人特别容易满足，不会总去计较琐碎的小事，拥有海洋的胸怀！失去过的人特别珍惜重新回来的机会，会把过去所有的遗憾弥补回来。
　　　怀喜在翻看着《白鹿原》，怀喜看书的时候总是沉迷其中的，安静的图书馆里的东南角，总是坐在一个卡通般眼睛的女孩，终于轻轻的向怀喜走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怀喜觉得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肩。怀喜抬头，黑幽幽的大眼睛流出微笑的光芒，压低声音问，你好，请问你是王怀喜吧？
　
　
　
　
　　第三章　青涩往事
　
　　　怀喜怔了一下，露出了微笑，你是林可。林可微笑着，对！
　　　怀喜和林可走出了图书馆。林可微笑着，你的腿好了吧，哈哈！怀喜也笑着说，烫的伤疤还在哦！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林可半开玩笑的说，怀喜，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你是从县城一中转回来的吗？怀喜把自己的这两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下，林可听的发呆然后说，哦，那这么说，我成了你的师姐了哈哈。我已经高三了，你才高一。你的成绩怎么样啊，要不要我这个师姐给你补课呀？怀喜，爽朗的笑了，那好啊，我正愁有些题不会解呢，还有我的英语，上次只考了九十九，班里面好多个优生呢。
　　　说着说着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了，怀喜和林可不约而同的向教室里跑了起来，互望一眼，大家都笑了。
　　　周末的时候，林可来怀喜教室帮怀喜补课了。怀喜把一道道难解的数学函数题都找了出来，林可就一道道耐心的讲给怀喜听。怀喜认真的理解着，并做好笔记。两个小时以后，林可讲完了一周怀喜还没有懂的习题。怀喜感觉头晕晕的，就真诚的向林可道谢。林可，我请你打乒乓球吧。林可微笑，好啊，那你可得让着我啊。好说呵呵，怀喜笑着。
　　　林可的球技实在是不怎么样，怀喜就当起了循循善诱的老师，总是把林可打回来的球慢慢的接回。林可认真的说，不许你让着我了，你和我认真的打！怀喜心想，我要是认真你一个球都接不了。只好笑着，好吧好吧！
　　　有些人好像是天生就可以做朋友，有些人无论相处多久都不会推心置腹。
　　　像林可和怀喜，就像天生的好朋友一样投缘。
　　　怀喜是个爱好广泛的人，除了篮球和乒乓球，足球也让怀喜着迷。周末的时候除了林可帮助补课外，要么去和林可打乒乓球，要么就去操场踢足球。怀喜在独自带球中自我陶醉，突破后卫然后进球。漂亮的出人意料。每当这个时候，对手方的几个球员破口大骂。骂人的是几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他们都不是本校的，是一群当地不读书的和怀喜年龄相仿的孩子。
　　　每每怀喜想要发作，都被肖阳拦住，肖阳表情严肃的告诫怀喜，他们是小利子罩着的，咱们惹不起！小利子是山嘴街的地头蛇，据说连学校的老师都不敢惹，怀喜只好忍下了。
　　　怀喜踢完球回到寝室，赵海亮还在洗头，怀喜躺在了床上。过了一会，有三个人进来了，在前面的是个大个子，有一米七八的样子，后面跟着两个小子。大个子面目狰狞，冲着宿舍里面的人吼叫着，都给我下来，连怀喜在内的几个人都从床上下来了。大个子继续目露凶光，都他妈的站好。怀喜强忍着站好，几个人看了看出去了。
　　　怀喜继续回到床上，刚刚准备躺下，几个人又从隔壁的寝室回来了，大个子指着正在洗头的赵海亮，你过来！赵海亮用略微软弱的声音回答，我正在洗头，等一下啊。大个子冲过来一脚把赵海亮顶在墙上，连续扇了几个耳光，还洗不？赵海亮一脸委屈，我没有说别的，我就说我在洗头，没有说别的啊。大个子继续吼道，你他妈还犟嘴，我们哥几个没有烟抽了，你拿盒烟钱吧！
　　　怀喜悄悄的移动到了大个子的后面，大个子一回头，一块砖头已经向着自己打来。鼻子顿时血流不止。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后面的两个小子也要上来了，赵海亮也愤怒了起来，拿起暖壶就打了上去，其他的几个宿舍兄弟也开始动手了，三个地头蛇一看要吃亏，在大家的追打下狼狈的跳过了学校的围墙跑了。
　　　怀喜回到教室，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带头闹事的大个子带着自己的老子找到了学校的门卫，不一会怀喜也被叫去了。怀喜向门卫讲述了经过，门卫严肃的向大个子父子说，你们来学校闹事，我们不找你们已经不错了，你们还来让学生拿药费呢！大个子父子愤怒的走了，你们不管，我们就弄他们！
　　　林可帮怀喜补完课就回去睡觉了，听见外面吵闹，就出来看看。看见不远处的男生宿舍王怀喜和几个同学在和三个人厮打着，后来怀喜带着大家追出了学校。林可又去怀喜的教室等着怀喜，不一会怀喜回来了。看着怀喜胳膊上血迹斑斑，林可忧虑的问怀喜，你没事吧？
　
　
　
　
　　第四章　谈心
　
　　　怀喜笑笑，没事，暖壶划的，不要紧。
　　　门卫找到怀喜，这位同学，你伤的严重不？这样，你朋友的钱我们帮你要回来，这事就不要跟教导处讲了好不好？因为你讲了，学校领导会追究我的责任，毕竟他们来闹事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是我们的责任。怀喜看门卫露出了严肃且请求的表情，就笑到，没事，我们不说，今天还得谢谢你呢！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又到了周末。怀喜依旧不敢懈怠自己的学业，又去找林可补课，林可的英语很出色，高三的大小考试没有低过一百二十五分。怀喜总是把一个星期积攒下来的弄不懂的英语题拿给林可，林可就逐一的讲解，怀喜逐一的标记。
　　　讲完题后林可并没有起身要去打局乒乓球的意思，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也是在忙着各自的作业。林可低头伏在桌子上轻轻的问怀喜，你为什么要来读高中啊，是为了读大学吗？怀喜也把头伏在桌子上，其实不是，像我这样，读了高中就已经是件幸运的事情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去读大学。林可睁着大眼睛看着怀喜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努力啊？怀喜看着林可的大眼睛，已经不是当初的卡通的Q版了，却更加漂亮了。刘海往一头偏着，嘴唇红润好看。林可还在等着怀喜的回答，怀喜突然感到一种尴尬，觉得脖子不太舒服，扭过头来，好像脖子又没有什么事情。就在这一瞬间，朋友间轻松的感觉在怀喜的心里一下子消失了。怀喜似乎不敢看着林可的眼睛，仿佛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可以一下子准确的发觉自己的缺点一样，怀喜尽力躲避着，怕自己的缺点暴露无遗。
　　　怀喜低下头来看着地上，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读大学。我觉得我没有考上好的高中挺遗憾的，我想既然我又一次坐在教室里，我就应该珍惜，等以后我不读书时我就不会遗憾我的高中，也许我将来会去做点什么，读了高中要比初中好多了，工作都好找些。其实，现在怀喜心里想着的工作也只是指的是在县城里看见的招聘保安之类的。
　　　那你呢，怀喜问，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的。林可也低下头，笑着，我是上不了大学的。为什么啊？怀喜不解的问。
　　　林可没有回答。
　　　有些时候，我们就像命运的棋子。棋子有了思想还是被捏在别人的手中，眼睁睁的任由摆布。怀喜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双大手，一双自己和林可都摆脱不了的大手。
　　　怀喜回到宿舍，看见一群人正从墙外翻了进来，其中有上次打架的大个子。大个子也看见了怀喜，领着几个人冲了过来，怀喜吩咐赵海亮去操场喊回来正在踢球的同学们，然后再去找门卫。自己拿起了铁锨准备来一场恶战。几个人冲过来，怀喜抡起了铁锨，打在几个人身上，同学们从操场回来了，大家捡起来石头，混战起来！
　　　门卫保安拿着电棍赶了过来，学生的人数远远的超过了大个子带领的人数，大个子只好落荒而逃了。下午五点的时候，学校来了几个警察，把怀喜和赵海亮几个人叫去问话，并且做了笔录。怀喜把事情的经过和一个姓张的所长说了一遍，最后张所长和教导处主任握手，离开了学校。
　　　在十月一放假的前一天，学校举行了其中考试。
　　　考完试后已经是下午了四点多了，同学们都坐车回家了。山神庙的班车也在两点的时候就过去了，怀喜只好等到明天再赶班车了。
　　　校园里，学生们提着包包，陆续的出了校门，门外面的汽车来了，停下，然后开走。六点钟的时候学校已经寥寥几人了，怀喜自己一个人朝着后操场的方向溜达着，天渐渐的成了灰色，暗了下来。
　　　怀喜已经二十一岁了，这两年如果读高中也应该和林可一样高三了。怀喜觉得自己耽误了两年时间，不过想想又自己笑了。如果不去卫校，就不会认识秋棉和宝山那样的朋友。也不知道宝山和秋棉怎么样了，秋棉当初一心想做个护士，唉，世事难料，只读了一年半，卫校就关闭了。怀喜惦记起来秋棉和宝山，想起了在火车站送别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