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今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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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相望，林安却走的慢了下来。

　　　　说不上近乡心怯，只是在回忆过去罢了。徐家村，对林安来说有着很多不同的意义。在这里，莹儿死了，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妖狐手中。

　　　　莹儿和林安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但她是一个照顾林安的姐姐。依赖的情感，让当时的林安追出了古庙去救她。她的死，是林安不再归乡，回去书院的最主要原因。

　　　　林安并没有直接走进徐家村，甚至还绕过了徐家村，去了陈林与众人遭遇妖兽袭击的地方。道路上很冷清，主要是道路有了损毁，很多地方对凡人来说已经不通了，林安也能想到原因。

　　　　昆仑三派的清剿，让本来护卫凡人的修士都变得惶惶不可终日。有些连亲族所在的村落都不敢再待了，这些道路就更没人修整了。

　　　　林安的步伐越来越慢，他已然找到了曾经遇袭的地方，虽然隔了很久，但看到第一眼，林安就已然确定。无它，这里毕竟是决定他死生一瞬的地方。

　　　　林安并未多待，毕竟在这个曾经踩过的地方，也只是有过生死一瞬罢了，没有必须记住的事，也没有不能忘却的人。

　　　　再次迈开脚步，便直指徐家村了。一个比这里重要的地方，一步步迈出，林安脑中所浮现的，是在车中，自己梦中的那个场景。那时的他，还无法道出那个最强烈的情感是什么，但如今的他，已经知道了那个情感叫什么，那是——孤寂！

　　　　每次回忆起那个梦，林安总忘不了那个和他对话的声音以及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那个声音再没出现过，所以林安并不能确定说话的是谁。而对于那个身影，林安曾以为那个身影是安雨，但后来想了很久，却感觉并不是。

　　　　真正能和那个身影重合的，只有在救谢婉瑶前的那个梦中，出现的女子。但这些也只在脑中回荡了一会儿，而后林安就想到了一张笑颜，谢婉瑶的笑颜。

　　　　走在路上，林安脑中想着：“那时走在这里的自己，肯定不会相信，我最终的妻子会是谢婉瑶。”因恐惧过往，而放弃安雨，因机缘巧合，而错过林雪。这般的转换，还真是大呀！

　　　　林安的思绪，在此陡然停止。同样的道路上，林安又一次闻到了血腥味。闭目沉思了刹那，林安便奔跑了起来。

　　　　徐家村三个字刚刚入眼，林安就跟着越了过去，继而，他停在了村口。整个村落很死寂，但这仅是村落给人的感觉。

　　　　事实上，这有还有声音，女子的哭嚎声。让人感到死寂是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已全是尸首。很突兀的，在村子的中央，有一个男子站立的背影。他的剑上满是血，身上也是，而女子的哭嚎声，就是在他面前发出的。他只是站着，却让他对面的女子哭嚎，一切，似乎显而易见。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徐家村，上一次，陈林用跪拜和妖狐的鲜血来祭奠；如今，林安也已经拔出了破天剑。

　　　　男子手中的剑，动了一下。继而哭嚎声戛然而止，林安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先出手的意思。男子手中持着剑，所以即使他背对着林安，林安的突击也占不了便宜。

　　　　男子转了身，转身时，本是一个机会，但林安迟疑了刹那，所以，林安依旧没有动作。

　　　　林安的迟疑，只因为男子的那张脸——属于林萧的脸。而后的下一刻，林安也确定了他就是林萧，因为林萧的眼中也闪过了惊诧，显然，他认出了林安，即使他有伪装。

　　　　但两人的脸上也只有刹那的惊讶，然后就都变成了千年寒冰。林萧不可能放过看到他屠村的林安，林安也不可能放过知道他行踪的林萧。

　　　　决出生死的理由有了，两人却都没有先出手。林安知道林萧肯定会天剑术，却不知道他修炼的如何，林萧则既不知道林安所会的法术，也不知道他的修为。

　　　　但只要林安出手，他就可以确定谁更快，如果林萧更快，他便只需用出天剑术，就可以了。对峙了一会儿，还是林安开口了：“为什么要屠村？”

　　　　林萧答道：“为了杀人！”他笑的很诡异。林安接着又道：“为什么杀人？”林萧道：“他们都杀，我以前有资格不杀，如今没有资格了！”顿了下，笑着说道：“没资格后，为了活着，我只能杀的比他们更多！”

　　　　这一刹那，林萧的话语让林安乱了心神，但林萧的剑依旧在他手里，并没有飞过来，他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林安不敢再多想，问林萧道：“为什么不出手？”

　　　　林萧道：“因为我还有很多话要说！”然后道：“知道我为什么没了资格吗？因为我的父母在抓捕你弟弟时死了。他们死后的样子，和鬼头山里被木兽杀掉的魏青一模一样。所以，只有拿到幽冥剑的林天有杀它们的可能吧！”

　　　　“我喜欢林雪，喜欢了很久，那时的我已经让父母去帮我提亲了。凭借我结丹期的父母，我本以为肯定能成功，但说否的却不并是林雪的父母，而是旭阳。虽然失望，但那时的她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所以我没有绝望。可离开了宗门几个月后，她却变了，活泼这个词，竟可以用在她的身上了。而且，只有和你在一起的她，才能用上。”

　　　　“那是的她告诉我，她喜欢你，是因为前世姻缘。可我不信！”咬牙切齿的林萧，又说了一句：“我不相信！”声音如同夜枭。
第八十六章
　　　　林萧的话音刚落，破天剑就离开了林安的手，接着到了林萧的面前。但也只到了面前，便停了下来。

　　　　并非林安突然改了想法，而是因为在破天剑飞出的同时，林安的脚下，浸漫地面的血迹，陡然凝成了尖刺，刺向了林安的脖颈。

　　　　如此速度，可以确定两人是在林萧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起出手的。林安不想再被抓住机会，而林萧以为林安会又一次失神吧。

　　　　林安并不想死，至少不想现在死去，所以破天剑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林萧面前。尖刺也停了下来，但短短的刹那，已足够它紧挨着林安的脖颈。

　　　　“御血求吗？”林安脑中闪出这个念头，同时随意的给这个法术起了名字，也确定了这个术法的出处，“只能是邪修了吧！”

　　　　无论正魔，都有久远的传承，术法更多是从上古简化而来，更多是直通大道，有无限威力和潜力的。

　　　　一招鲜，吃遍天，便是正魔的理念。也只有真正的邪修，术法才会趋近于诡异。而林安的真实情况，却是他的见识和实战都极少，正被这诡异所克制。

　　　　于是，林安本来修为和术法上的优势，因此而被抵消。互相牵制着对方的死穴，此时的争斗，已是换了主题，已不再是斗力。

　　　　林安可以瞬间将林萧枭首，林萧也有能力在林安未察觉前刺穿林安的脖颈。争斗的主题变成了心理的较量，比较谁不怕死，或者说谁更怕死。

　　　　林安明显居于弱势，毕竟他刚才没有搏命，而凭借破天剑的速度，他也明显更有优势。林萧的优势也不明显，他并没有趁林安犹豫，一鼓作气的杀掉他。

　　　　看到这个结果，林萧的眼中有着笑意，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还未说完，就堵在了口中。

　　　　接着，口中涌出了鲜血。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眼中的光彩迅速消退，最终，都没有闭上双眼。破天剑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后，飞回林安手中。

　　　　只是刹那间的兴奋，林萧就失去了生命，或许在死前他会意识到这个错误，但他不可能再改正了。

　　　　看到林萧倒地，林安才舒了口气。林安很清楚，自己的错误同样致命，只是自己还有机会改过。

　　　　血液凝成的尖刺又变成了液体，回到了地面，没有了死亡威胁的林安，把已经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移步离开。

　　　　到了村口，林安站定，村庄的四周，一双双夜里发光的眼睛盯着村庄，血腥味引来的野兽早已盘踞，只是修士因为特有的气势，它们并不敢靠近。

　　　　林安目光一黯，叹了口气，双手结印，一个个火团围绕在他身周，也不见什么动作，火团四散，点燃了村庄。

　　　　林安还没走几步，村庄的火势就大了起来，一个火炬照亮了半边天空。野兽也因没有了盛宴，渐渐散去。

　　　　后面的几天，林安依旧走向书院，但林安的双眼已不再灵动。没有了回忆的惬意，也没有再欣赏四周的美景，享受自由的热情已经过去，林安开始木然的注视四周——这些生命的百态。

　　　　曾经印象里或许安宁，或许繁华的村落，如今，或许是残垣断壁，或许，在向残垣断壁发展。

　　　　哭嚎的声音，一路上从未断绝，因为林安正在跟着逃难的人们同行。四周哭嚎的缘由有很多，而最多的是因为被抢掠。

　　　　这里本来没有这么多的哭嚎，因为开始时，林安凭借修士的身份维持住了秩序，但如今林安的想法改变了。

　　　　改变的时间，是他帮助过一个被抢掠的女人夺回她的物品后，他那时只是让那个男人恐惧，然后让他自己交回，他没有动手惩处，因为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但结果却是，第二天一早，男人再也爬不起来了，和他一同躺在那里的，还有一个小女孩。

　　　　林安当时站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当他不再思索，准备将两人安葬时，无意识的回头，让他看到了围观的其他人的目光。

　　　　一双双没有怜悯，却满含**的眼神。“易子相食”，林安突然想到这四个字，然后他便用法术火化了两人。

　　　　那之后他便开始了又一次思考，男子抢夺女子的食物，侵犯了女子的私有财产，而被夺去食物后，女子也会死，所以也危及了生命。

　　　　而同时，男子没有食物，在会面临死亡，所以他必需抢。自然，这是对于受害者来说，它是强盗逻辑。

　　　　但林安不是受害者，他是仲裁者，所以并不认为强盗就应该去等死。接着他再一次裁决，首先是比较，比较私有财产与生命哪个更重要，很明显，生命远大于其它。

　　　　接着比较生命，林安脑中出现一个天平，一边是被劫掠的女子的生命，一边是已死的男子和小女孩的生命。

　　　　“两边是等价的”，林安瞬间确定，因为这是他对生命的认知。至此，他觉得自己裁决错了。

　　　　但其实，他并不在意谁对谁错，毕竟结果已经发生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那样裁决，毕竟他的裁决是错误的，那么他的认知必然有错误的地方。

　　　　错误的地方不难找，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原因——他那修士的优越感。接着脑中闪过了一个身影，一个跪拜的身影——陈林。

　　　　陈林的跪拜，陈林的忏悔仿佛魔音，在林安耳边响起，然后那声音变了，变成了问句：“为什么？为什么你轻易的决定他人的生死，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你到了现在，都没有真正去帮助这些人？”

　　　　“你所谓的仲裁，也不过是在抑制掠夺，但即便掠夺又怎样，这么多食物下，能活着到目的地的人本就是固定的，你的仲裁，不过是让那些有食物的人活下去罢了。”

　　　　“你知道怎么样帮助他们，只要你去林间猎杀妖兽就可以了！但你不敢，你不敢离开逃难的人群，你甚至不敢太显眼，因为你害怕被昆仑的修士发现。”

　　　　林安的手在颤动，但最后，他都没有离开人群。

　　　　接着，他便逃避般地不再思索，只是观看。然后贫民向他求助，他开始不再理会，接着，就没有人再来了。然后瞟过来的眼神，多了一种恐惧。

　　　　林安开始时很诧异，而今天，林安终于知道那恐惧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所以他准备离开。

　　　　只是很偶然看到一个女孩，林安的脸上多了些表情，然后就看到女孩的父母，拉走了女孩，回头看林安时，眼神就是那种恐惧，极为浓烈的恐惧。

　　　　因为力量，所以他们恐惧，既恐惧自己的厌憎，也恐惧自己的喜好。就如古时的帝王，因为权利，所以他本人爱憎，甚至于名字，对于他人，都是灾难。

　　　　只因，他们相互之间不对等。

　　　　林安不准备去书院了，他感觉那里已经没有意义了，回忆已经不可能升华他的心灵了。

　　　　只有出世与入世，才能达到目的，而能算是入世的地方，林安只想到一个——天都城。

　　　　一步一步，林安准备走到天都。他并非是想用身躯去丈量大地，毕竟他并不信仰宗教，也并非享受自由，其实只是他想走。

　　　　一个月后，长久的行走，已经让他变得衣衫褴褛。他想了很多，他也想通了一些事。原本他讨厌别人给他的东西，或者说，生来给他的。

　　　　无论对于谁，生来给的东西中，享受与财富都是可以厌倦，但得到这些东西时所附加的责任，却会贯彻始终。

　　　　林安从前的，那种讨厌更多，其实只是挣扎，挣扎别人给他的责任。

　　　　虽然不知道那责任是什么，但正魔两道的元婴修士对他的青睐却能显现出来，那责任的庞大。

　　　　而如今，连接着过往的逃避，林安思考的更深了许多，然后就到了一个新的天地。

　　　　一个不再是由挣扎或者逃避来描述的，能描述它的只有两个字：“超脱！”。曾经只是对责任的逃避，如今，则可以说超脱。

　　　　如今依旧是否决，但否决的却是，世界所给他的东西——别人所说的真理。无论是旭阳，还是幽寂，他们所说的东西都没有错，则都是真理。

　　　　林安的曾经，更多的也是想要从两者中找到自己的信仰。而抛弃了他人的真理后，但林安已然知道，自己的信仰找到了。
第八十七章
　　　　当山林在眼前消失，视野的尽头，天都城已然出现，城墙如同从远处去的看浪潮一般，与天相接。

　　　　林安静静的伫立，曾经来过的两次都是行色匆匆，但今天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所以他选择仔细观察这座城市。

　　　　不过也就看了一会儿，他就向天都走去。毕竟这座城市的精粹，不在城墙上。

　　　　看到了城墙，便只剩下两天的路程了。

　　　　第一天，走到了深夜，林安走近了一个镇子。这里曾经因为天都城而繁荣，如今，则因为天都城而安稳。所以即便是夜晚，灯光也没有熄灭。

　　　　镇子的四周都是麦田，而一望无际的麦田，安静的只要一阵风，就可以闹出喧嚣。但林安从田间穿过，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在镇子门口站定，林安凝视着镇子的牌匾。

　　　　如今的林安对眼前的一切都有着一种奇怪的好奇心，并不过于热烈，冷漠的只是审视。

　　　　虽然是镇子，但牌匾却显示它的名字却叫林家村。所以它引起了林安的兴趣，决定在这里过一夜。

　　　　无声无息间，林安走进了镇子，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因为没有任何人发现。即便在林安的感知中，门口有一个筑基修士驻守。

　　　　如今的心态，让林安的五行遁术更上一层楼，无论在行进间的速度，还是在隐藏气息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