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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之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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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我正在教室里做数学题。彼时乃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时代,学校教育以理科为中心,数学乃是中心的中心,省一中参加奥数培训班的数学尖子,颇有点CENTER CLUB的意思。平日里老师宠爱,数学自习教室从来没有人那么猖狂地砸过门。
结果那天砰地一声就给人砸开了。寒风一下涌进教室,教室里正在自习的家伙头也不抬地就开始骂,不会轻点啊,结果没有听到任何回音。我抬头一看,是蒋峰吊丧着脸,走路带风直奔我座位,到我跟前就说了一句话:老王把李海洋打了。
我腾地就站起来了,这才发现教室里的人都盯着我俩看。把书一合,跟着蒋峰就出了门。
那天我从学校车棚出来,带着蒋峰,只骑了二十分钟就到了李海洋家。老王正蹲在门口晒太阳,狗在他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声音里充满了委屈。老王斜着眼看着我们,神色藐藐。我拉着蒋峰没理他,绕着进了门。进去就看见李海洋坐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也看不出伤的轻重,手里拿着他老爸的盒子炮木壳。李海洋一见我们,眼泪就下来了。我上去一把打掉他手里的枪匣子,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我操,扯着蒋峰就出了门,李海洋见状,跳下床来,跑到厨房拎出一把菜刀也跟了上来。
楼栋口的老王是背对着我们坐的,那会儿香港电影里坐在大班椅后面的老板都喜欢亮个背脊给人看,显得牛逼。蒋峰没理老王这一套,从楼梯口一出来就拨开我抢上前,拉住老王的躺椅就往后一扯,老王没来得及回头就哎哟一声仰倒在地,蒋峰对着他脑袋踹了一脚就去抓狗,我看他要爬起来,跳上去对着他的小肚子狠狠踏了一脚,免除了后患。
此时蒋峰已经拽着狗腿开始往地下摔,老王的狗拉直了快有一人高,给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刚晃着脖子要反抗,就给蒋峰重重地踩了一脚。那天他穿的是一双3513的“巡洋舰”皮靴,第一脚就踩在狗脊梁上。老话说,踢不烂的狗头,打不断的狗腿,但狗鼻梁却很脆。蒋峰跟着一脚蹬在狗鼻子上,鼻梁脆骨就碎了。
蒋峰提起断了鼻梁的狗扔到墙角,李海洋从后边冲出来,提起菜刀对准狗脖子狠狠地剁了几刀,狗血喷了一地。这时候老王正爬起来,给这一幕看傻了,李海洋狠狠踹了死狗一脚,老王的腿一软,扑通坐在了地上。李海洋提着菜刀,大口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我和蒋峰,稳了稳心神,提起菜刀走上前去,连扇了老王十几个耳光,正手一个反手一个,不紧不慢压着节奏,每一下都是掌心微拢,鼓着风平展展地扇上脸颊,响声清脆。苦主脸上看着就一条条青肿起来,眼泪,鼻涕,狗血糊得到处都是。
我至今仍然记得1994年年初的那个场面。那天中午,太阳正暖,我傻愣愣地站在死狗旁边,心里一片空白,蒋峰估计也差不多。李海洋提刀指着满脸是血的老王,想说点什么,喘了几口气,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没头脑和不高兴(1)
1994年春节前的一段日子,后来我知道那是“软着陆”前夕,是大家都比较有钱而物价需要更多的钱的日子,路上的人熙来攘往,都在揣着钱办年货。车床厂的保卫科干事们满院贴纸条,提醒大家年末防盗。贴到李海洋家门口的时候站住了,看见我和蒋峰站着抽烟,一边抽一边用脚把地上的狗血擦淡。死狗还趴在我们脚边,李海洋去屋里推车了,剩下一个躺椅翻倒在墙角,老王满脸是血扒在椅子上哭。
蒋峰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递了两根烟,指着老王解释了几句,两个保卫干事看看老王,又看看我,我冲他们笑笑,两人啥也没说,又把蒋峰扯到一边说了几句,就走开了。蒋峰踹了老王一脚,回来和我继续抽烟。
没一会儿,李海洋推着车子出来了,蒋峰把死狗扔在他的车后座上,说是“劳动成果”,边说边回头看老王,估计心里还是别扭,蹦上我的车,说咱们另找个地方把这成果给做个火锅。
当时通货膨胀,物资却不紧缺。我们自立以前在家并不缺吃穿,但偏偏对自己“搞”来的成果兴致盎然。说来惭愧,这些成果要么是从小卖部摸的汽水,要么是摘的别家葡萄,有时还偷点废铁卖钱,偶尔自己逮回蚂蚱烤着吃,虽不卫生,却也是少有的正当来路。
那天我第一个想起飞哥,说狗是飞哥出主意打的,拿去给他收拾吧,收拾好了一起“咪西”。蒋峰和李海洋都说好,决定骑车先去职院找老秋,完了再让他带我们找飞哥。
从车床厂到职院,中间还隔了一道长江。小学时看话剧《江姐》,那里有个国民党特务得意洋洋地说:“隔了一道天险扬子江。”我们就在底下哈哈大笑——武汉的孩子从小就在长江大桥两边走,夏天还在长江游泳,一旦熟悉,畏惧就全部消失了。那时我们课文里讲南京长江大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老师告诉我们,这个话是毛主席夸武汉长江大桥的,让人觉得很自豪。我和安谈朋友的时候,有个保留节目就是日暮时分,我骑车带她去江滩看日落。有时是干脆就靠在大桥人行道边上聊天,后来想想,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好聊的。我和她讲我爸当年是守卫大桥的省军区独立师,她不爱听,后来我和她说“*”时候几个恐怖故事,一只绣花鞋,绿色尸体,特务在婴儿肚子里塞炸弹阴谋炸大桥之类的,反反复复给她讲了不下十遍,她居然每次都吓得花容失色,也算是个奇迹。
2004年春节,我去蒋峰家拜年,他还住在车床厂的老房子里。儿子正是死调皮的年纪,我给他塞了压岁钱,他居然回头塞给我一个镚。我张开手一看,是个蓝色的塑料圆牌,上面印着长江大桥的花——那竟然是一个90年代初长江轮渡的船票,十几年没看到了。
初一那天,街上满是拜年串门的人,连一辆出租车都拦不到。我把公司的车借出来,带着两家人一起去李海洋家。到了他家楼下,蒋峰改了主意,说想起李海洋的事情心里难过,叫老婆牵着孩子上去,自己说什么也不肯进李家的楼。我叫他在车里等,自己陪着夏滢(我老婆,太座!)带着他老婆孩子一起上去了。李海洋家只有杨蓉蓉一人在,三个女人碰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把我晾在一边。我只有逗蒋峰的小儿子玩。
后来夏滢看见了杨蓉蓉的风铃胸针,连夸漂亮。我在边上听得脸红,找了个借口跑下了楼。蒋峰还在车里,我问他去哪儿,他说随便转转吧,一会儿还来接老婆。我说原来你这么怕老婆啊,当年可不是这样,蒋峰啥也没说,靠着座椅傻笑。
没头脑和不高兴(2)
我点着车,一边倒车一边问他,你能找到水晶的玩意么,要真的那种,不要人造的。蒋峰说那可得跑一趟东海,你要是不急,等天气暖和了我有批货正好从那边过来,我送你一串不就完了么。
蒋峰当年顶了他老爸在车床厂上的班,后来厂子里效益不好,就真真假假地四下倒些文玩挣点钱。不知这算不算是他的兴趣所在,早在90年代初,我就知道他跟着别人捣鼓恐龙蛋的事情,不过一晃十来年过去,重操旧业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在这方面的眼力似乎长进很小。有一回兴冲冲地给我们打电话说他捡了个大漏,叫我们去他家参观,我和李海洋气喘吁吁地赶去,看到这家伙已经神色沮丧地坐在了沙发上,看见我们就哭笑不得地说“吃药了”,面前摆着一颗蚕豆大的“红珊瑚”,已经被火烧得现出了原形。
看景况蒋峰也混得不是怎么样,否则也不会一直住老房子了。聊天的话虽然说得豪爽,我却不好意思叫他白送,嘴上却说我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蒋峰笑,说这个玩意才不值钱呢,你给我一张红,我倒请你吃顿饭还有赚的。我说那你卖的是玻璃吧,我要的是真的。他又笑了,如果是奥地利做望远镜那个名牌,人造的可比真的贵,我拿不到,拿到了也送不起。
我想起当初李海洋和我一起买人造水晶的事,他最后送给了老婆,我却送给了安,觉得有几分惭愧。蒋峰看我不说话,凑上来问,你是送给谁啊,要是送给“小情人”,这个玩意最好了,便宜,小姑娘不明白,还觉得好看。
我苦笑,说哪有“情人”啊,我是买给老婆的。蒋峰想了想,说那不合适,夏滢人清爽,佩这种透明的大珠子不好看,倒是你以前那个情人张建安,蛮有味道,戴一大串叮叮当当的肯定好看……
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的记性真他妈好,还记得她?蒋峰嘿嘿淫笑,你和张建安前前后后处了七八年,哪那么容易就忘了?这次给老婆买东西,怕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吧。
我被蒋峰顶得说不出话来,只有转头问他,便宜的不要,你帮我想想,我给夏滢买点什么好。
蒋峰想了想,给我提点子说,犀牛角的小珠子手串夏滢带了应该好看,她人白,又素净。
我点上一支烟,说好吧,犀牛角几个钱。蒋峰说二百八。我给气乐了,说你他妈就不能有点追求啊,怎么成天像个挖地脑壳(摆地摊)的破烂王,改天我带你去见见老秋,你们探讨下小商品批发的业务。
蒋峰得意地笑了,从后面探出手来,从我的手边拿了瓶矿泉水,说你懂个屁,老子说的是克,一克二百八。我骂道奸商,那不是比铂金还贵。蒋峰得理不饶人,说是啊,铂金算个屁。如果是透明的亚洲犀,要三个二百八。一小串东西看着不起眼,价钱得上万。
我说好,你终于牛逼了。我有钱了就找你买。蒋峰嘿嘿干笑。这时候,车子堵在大桥上了,我指着下边的轮渡口问,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这里游泳么,边说着边把他儿子刚给我的老船票递给他。他接过去说我靠,前几天在家扫出来的,怎么到你手里了。我说是你儿子给我的压岁钱。蒋峰哈哈大笑,说这个兔崽子比我们小时候都贼,你记得不记得,李海洋个苕货当年拿着他老子的盒子炮来桥上照相,还被守桥的武警给没收了。我也笑,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队,点上了一支烟,说你还记得1998年情人节那天么,你非要我们一起带女朋友去汉口玩。要不是那天李海洋和杨蓉蓉吵架,拖得我们没过江,搞不好都得在桥上升仙。
冰山上的来客(1)
1994年年初,武汉的几所学校之间开始流行互相问电话号码。车床厂子弟家里,就李海洋家在他爸去北京前办下了手续安了电话。初装费要了好几千,等了几个月,拉线那天,李海洋上窜下跳,快乐得像过节。当时尽管很多人家还没装上电话,但几乎人手都有一个小本子,记着有电话的人家。用后来的话说,这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车床厂这一片,大家就记李海洋的电话,要在这边找人,就先找这个联络员,完了再由这个联络员跑腿送信。
当时我们在汉口还没有发展出完善的通讯网络,所以直接骑车去职校找飞哥是有很大风险扑空——我在省一中上学尚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飞哥他们在职业技术学校的出勤率就可以想见了。当年武汉的小伙子们像鱼苗一样,以极高的密度放养在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里,“饮马顿河畔,跨过乌克兰草原,翻过乌拉尔的峰巅,踏着《国际歌》的鼓点,驰骋在欧罗巴的每一个城镇、乡村、港湾……”像一群害虫一样,或敌或友,随时可能碰头。随便选条大街上打架,十分钟之内,就会有参战双方朋友逛街到此偶遇,然后加入战团。这种惊人的概率一方面说明了我们朋友多,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同志们确实爱逛街。
我们三人带着死狗去找飞哥那天,我提醒李海洋和蒋峰,眼睛睁大点,说不定飞哥就在街上晃,给我们直接碰到呢。结果下午4点到职校门口,远远就看见老秋往外跑。李海洋隔着马路开始叫老秋老秋,老秋抄着手跑过来,笑嘻嘻地踢了一下我的轮胎。
我还没说话,倒是蒋峰眼睛尖,从我身后探出头,一眼看到了他的鞋子,叫了一声,我日,秋秋你发财了,穿“迪多”?老秋哈哈一笑,得意地把肥大的六五式军裤的裤脚提起,露出白面黄底的“迪多”旅游鞋。蒋峰撇嘴说,搞条牛仔裤才配嘛。我心想老秋家境一般,这双鞋子怕也不是自己买的,上去岔开话题,你干吗去呢?飞哥在学校么,我们搞了条狗子,找个地方烧火锅吃。
老秋绕到李海洋车子后面,伸手按按死狗说,完了,飞哥不在,今天没见他人,我刚准备去渔猎门市呢,给你们堵上了。李海洋回头插嘴说,你去买竿子钓鱼啊,大冷天哪有鱼,还是吃狗肉火锅去。老秋笑笑,说这个狗子我们怕是没地方搞,得找人弄。今天人不在,估计是吃不成了,我和飞哥在汉阳的朋友有锅灶,要不要丢给他们去弄?
蒋峰一听就泄气了,跑了一下午,吃不成,还得去汉阳?算了算了。我回头拍了他一下,老子骑车带你没说累,你叫个屁啊。
老秋说也是,要不我们去青年路那边,飞哥有个熟人在那边开餐馆,我就见过两次,不太熟。李海洋听说不远,马上就表示同意,做毛主席的战士状朗诵曰,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不熟怕什么,见两次就熟了。1993年是毛主席诞辰一百周年,全国唱东方红唱了快两年,我们初中天天都背老三篇。老秋听我们逗乐,也笑了,拍了李海洋一把,说好吧,那我们就去找找,说着蹦上了李海洋单车的前叉,指挥他往青年路骑。
冬日里骑车穿街过巷,难免比拼一下车技,自行车轮从满地枯枝落叶上碾过,我们互相比较撒把抬腿等难度动作,颇有“满街红绿走旌旗”的意思。可等到李海洋到了老秋说的餐馆,一点豪迈乐观的精神都没有了。我叫蒋峰从后座上跳下车,自己立住单车,也有点发怔——这不就是上次和张建安她们吃饭的地方么。馆子的门脸很小,从里边隔着玻璃窗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况。看见我们来了四个人,馆子里迎出一个人,光头布鞋。老秋和他打了招呼,那人笑着看骑在车上的李海洋。。 最好的txt下载网
冰山上的来客(2)
李海洋后来和我说,当时他脑子就乐了——这不就是上次吃饭时边上的“劳改犯”么。劳改犯的造型太惹眼,光头布鞋,在全国经济建设取得小高潮的1994年十分另类,想不被认出来都难。李海洋心说还真凑巧,竟然是老秋的熟人。这下算是攀上关系了,看外形如此剽悍,下次打架又多了一个强力外援。
现在想来,那是我们年轻不懂事,盲目的乐观往往不可取。多年后我去上班的第一周,头头就告诉我,如果手头的项目一旦有情况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那么多半是坏的发展,而且是最坏的发展——他们管这个叫“墨菲定律”。如果早10年让我知道这个道理,当时的正确反应就是提单车掉个头,然后飞快地跑。
老秋不知内情,开始介绍,这是孙军,飞哥和他很熟,这是李海洋,建明,蒋峰……光头孙军哈哈大笑,拍拍李海洋说,小伙子我们认识,楷楷是我弟弟。李海洋脸腾就红了,像猴腚。我一听老秋介绍说他叫孙军就知道不妙——和孙楷的名字就差一个字,不是亲兄弟也是堂兄弟。
老秋和孙军把我们让进店里,孙军看我们拖来的狗,说今天工人不在,怕是弄不成了,要不你先把狗扔我这里,收拾好了再叫你们过来吃。老秋笑着说怎么都好,又不是馋着吃肉,主要是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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