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桃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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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的，如果我要让她们陪了一道去，早就不向你开口了。”听桃喜这么说，青澜显得一脸委屈，撅着嘴道：下人懂什么，一点见谛都没有，我是因为觉得在这方面跟你谈的来，才邀了你一块去的。再说了，我一个人去……你可放心？”



　　“二少奶奶，这……”桃喜显得有点犹豫，真是青澜一人去后台见红昌，她还真有点放心不下。



　　青澜见桃喜略有松动的模样，立刻挽了她往外走，欣喜道：“哎呀，桃姨娘，你就陪我去嘛，只一会咱们就回去了。”



　　桃喜无法，回身看了一眼金珠，金珠赶紧跟了上来。



　　“冯小姐，出来了，我给您带路，红昌正在后台呢。”在拐下楼道的口子处，她们遇到了进园时陪着上楼的小伙计。



　　“那就好。”青澜额着首，却忽然回头看到了跟在桃喜身后的金珠，有点不开心道：“桃姨娘，说好了，你陪我去，怎么还带个下人呢？”



　　桃喜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青澜对着金珠吩咐道：“那个谁……你去园门口，和碧水一块候着。”



　　看到金珠正无奈的望向桃喜，青澜嗤笑道：“不必担心你们家桃姨娘，我可吃不了她，而且有小春陪着去呢。”



　　被唤作小春的小伙计忙不迭的点着头道：“那是，那是。”



　　“金珠，你去园门外等我，我和二少奶奶一会就回了。”桃喜向金珠点了点头，金珠这才福身退下。



　　此时的青澜已经缓缓的踱了几步阶梯。她身上挥洒下来的气场和华光竟是如此绚丽，绚丽的连那半空中的白驹都在无形中成了她的幕景……桃喜俯身看了看自己，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缕魂魄。
第83回　叶素花儿红
　　茶园里三五一步的山茶花，开的绚烂多姿，夭夭绰约。嫣红娇媚的一片，却总让桃喜觉得太过浮夸。可青澜似乎很偏好，她边走着，还不忘左顾右盼欣赏这些浓妆绛纱的俏面。



　　青澜采下一朵开的正艳的血色茶花，来到桃喜的面前一展，又扬手将它别在了自己的鬓上，“瞧！好看不？”



　　杏白的重瓣上，一抹深红，像一个白纱女子被生生割开颈脖，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身裙袂。桃喜一阵眩晕，别扭的移开眼去，不敢直视。可这朵血色茶花却随着青澜的步履，似乎不停的在桃喜心中晃动。



　　察觉一路的景致越来越又幽静，桃喜纳闷的看了看身后，竟已绕了不少的路，一直以为除了那几间听戏的堂间便没什么建筑物了，想不到沐园这么大，简直是别有洞天。如果只身一人，说不定还会迷路。她有点疑惑的问着小春：“小伙计，后台不就在堂子附近吗？”



　　“这位小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们红昌几天才有一个早场，他这个人好安静，他就喜欢住在没人的地方。这不，刚下了台就回去了，再说了，他怎么可能跟别人用同一间化妆室呢？”小春堆着笑，回答道：“小姐许是走累了吧，前边那片子堂间就是了。”



　　青澜听着两人的对话，捂嘴轻笑，“桃姨娘你可得多出来和咱们走动走动，不然姨太太的架子端的时间长了，人也怠懒了，这可对身子骨不好！你瞧你的面色这么不好，大少奶奶就不这般。”



　　桃喜浅笑的额了额首，没有说话，她放缓了步子，静静跟在两人的后头。风拂起她身后的黑色披风，白樱色的裙摆若隐若现。这名为的春风，却依旧如啸风一般渗人……



　　“两位，到了，里边请。”小春急走了几步，来到堂前为青澜和桃喜开了门，将她俩让了进去。



　　青澜刚跨进门槛，便发现凌乱的屋内，不见一个人影，又踅出了屋，正跟小春在园内月洞门下说着什么。



　　桃喜并没有跟出去，独自缓缓的跨进了屋，四下里看着。



　　宽敞的通间，对着正门的方向有一张清式的浅棕雕花木床，白色的帷幔歪斜，被随意的束在一侧。褥被散乱在床榻上，有一处被角已垂到了床边的踏板上，而踏板的一侧还摆了一双男式的棉鞋。屋子的正中央并排摆了两架偌大的妆台，台上铺满了一大堆的油彩，妆笔，脂粉……毫无顺序。窗台下还放了一张八仙桌并两把太师椅，桌上的茶具七零八落……只一长排挂在壁上的五色戏服，整齐有致，丝毫不见褶皱。



　　一回头，见另一面壁上也挂的满满的。银霓，霜白，梅红，墨绿，青莲，绛紫等又鲜艳又斑斓的色彩，衣上绣满了云团锦纹，碎珠流苏编就的腰带，艳如流霞，飘逸灵动。这一切让桃喜忍不住缓缓走近，抬手抚上似乎带着暗香的华美戏服。



　　正当桃喜出神欣赏时，冷不防从身后伸来一双手臂，将她的腰肢轻轻环住，低沉动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美人，你是来寻我的吗？”



　　桃喜一阵心慌，仓促的转过身来，而身后的人也恰时松开手。他退到妆镜前的墩子上，翘足而坐，正支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桃喜。



　　桃喜不自觉的蹙紧了眉头，也盯着不远处一脸轻佻的男人看去。她已猜到了对方是谁，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但她不得不为他的容貌惊叹艳羡。修眉入鬓，凤眼慵懒，狭长阴柔，深刻俊挺的鼻梁下，两瓣光泽的双唇微微上倾，削尖如玉的下颌带着莫名的疏离和淡漠。桃喜从未见过如此绝美倾城的人，更何况是男人。在这种直勾勾注视的压迫下，她竟不敢再与他对视。



　　红昌只着了一身素白寝衣，那么冷的天，他竟还松松垮垮的半敞着，白净的胸膛隐约可见，桃喜尴尬的垂下了头，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像清泉淌过般幽幽，又像玉石相击般清脆，其中还掺杂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和桀骜。



　　见桃喜毫无迟疑的转身欲走，红昌并没有反应，他只是扬了扬眉，目光随她而动，脸上的轻浮早已一扫而过，表情淡淡的。虽然她长的蛮不赖，可这般病怏怏的，如白水一般无味的女人，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桃喜刚敞开屋门，差点与迎面而入的青澜撞上。她赶紧驻步，再看青澜，她竟一瞬不瞬的望着缓缓起身的红昌。他俩人的目光刚一交汇，桃喜似乎看到了青澜即刻被擦亮的眸子，像是燃上了灼灼的火光，眼中的痴迷更盛，这不单单只是好奇而已。



　　红昌双手抱胸，瞟了一眼桃喜，便快速的将目光移开，因为他的正主已经到了。这个光鲜明艳，娇美瑰丽的女人才是他要钓的鱼，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真正需要他这样的诱饵。她们从自己身上寻找的放浪，也正是他从她们身上所要得到的。青澜隐晦在眼中的欲忘也只有同样有欲忘的人才能看的到，于是他更加赤luo裸的看向她，而她也同样给了自己回应。



　　红昌轻狂一笑，站在原地，装模作样的朝青澜一躬身，带着唱腔道：“冯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红老板，真正是个绝色美人。卸了妆反倒是比台上还要美几分，这让青澜好生羡慕。”青澜抚掌笑着，缓缓向红昌走近。



　　桃喜立刻反应过来，轻轻扯住了青澜的胳膊，睨了一眼红昌，低语道：“二少奶奶，人你已经见到了，我们回吧。”



　　“桃姨娘，我还要跟红昌聊聊唱戏的学问呢，你刚才在这儿已经和他说了不少话，我可是刚来的，怎么这么快，就要赶着我走呢。”青澜的话虽是对着桃喜说的，可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红昌。



　　桃喜想起刚才那人轻薄的举动，心里忍不住生出了骇然，如果没猜错的话，面前的男人是个戏里戏外都厉害的角色。但看青澜这样子竟是对他的样貌没有任何抵抗力。青澜的话让桃喜很为难，自己既不想再呆在这里，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和红昌呆在一起，万一他做出出格的事，那该怎么办。



　　“这位娘子似乎很怕我？”那被青澜唤作桃姨娘的人，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危险的动物。既然这样，他便更需要肆无忌惮的瞅着她，这样她会不会落荒而逃呢？红昌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双含情的凤眼竟然能让一个女人害怕，这让他忽然饶有兴致起来。



　　“桃姨娘，你做什么要怕红昌，难道他吓到你了？”青澜关切的看向桃喜。



　　“不是……”青澜的话反而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再加上红昌眼中一片坦然的看着自己，也许刚才只是他认错人了，也许自己只是多虑了，桃喜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我有点不放心金珠。”



　　“奥，原来是担心这丫头啊，那桃姨娘就和她们在园外等我吧，我一会就出来。”青澜豁然开朗的点了点头，又朝外看了一眼，“小春在过道里，你让他给你带路吧，一会再让他来接我，如何？”



　　桃喜轻轻点了点头退出屋外。在掩上屋门的一刹那，她不小心又撞到了红昌看过来的目光，那眸光中不再轻佻，也不再妖娆，有的竟然是淡然……她猛地一垂首，疾步往园外而去。



　　站在屋内的红昌见桃喜已远去，便收回目光，径自走到墙边，取下刚才桃喜抚过的戏服来，摆弄着腰带上的流苏，低着头若有所思的一笑。



　　“真是漂亮啊！”青澜一直仰面望着他的侧面，对于红昌手中的戏服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她真正夸的是他的人。跟他站的近了，才发现其实红昌身量很高，青澜站在他边上只到他的肩膀。而在台上看下来，却感觉他仅仅比一般女子高一点罢了。



　　“想试试吗？”红昌忽然转过头来，富有磁性的嗓音中带着无限的魅惑。



　　“我可不想，因为……”青澜拖着声腔，故意卖着关子。她缓缓的迈着轻步，绕着红昌踱了一圈，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他半敞的衣襟，“因为这是给戏子穿的。再说，你穿的那么少，不冷吗？要不你穿上给本小姐看看。”



　　“既然小姐这么说，那我只得遵命。”话毕，红昌俯下首，勾魂摄魄的望着青澜，须臾之间，他竟扬起手将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寝衣缓缓退了下来。



　　青澜措手不及他会来此一招，可只一瞬间，她便镇静了下来。她怎么能着了他的道，被他笑话。



　　“戏子就是戏子，本小姐让你穿，你却脱！”原本以为红昌会像女子一般纤细柔软，却不想他居然有这般精瘦的身段，青澜忍不住探手抚上了他的腰际。



　　红昌轻轻的笑出了声，“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让你失望了？所以我觉得什么都不能光看表面，你说对吗？”



　　手中光滑紧致的触觉和他那双勾人的多情眼让青澜控制不住自己，渐渐有点意乱情迷起来。不知不觉中，她已软软的靠了过去，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娇媚：“是不是戏子都跟你一样放荡呢？”



　　红昌因着青澜的靠近，被她隆起的肚子触到，神情一顿，但只一会又立刻回过神来，他一把擒住了青澜的手，带着她不断往下腹滑去，唇角的笑意更甚，“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跟我一样。”



　　这下，青澜倒是被唬到了，她急忙抽回手，面上虽然还挂着笑，却已红霞满面，窘迫万分，这雷池她怎么能随意跨出去。她轻咳了一声说道：“桃姨娘该等久了，本小姐先回去了。”



　　“喏，拿去给那个娘子。”红昌并没有打算挽留她，只是缓缓的披上寝衣，随手拿起妆台上的戏本，递给青澜。



　　青澜一边接着，一边疑惑的看着他，而红昌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刚才可一直都在讨论戏本。”



　　青澜听红昌这么一说，扑哧的笑了出来……



　　目送着这朵傲然娇曼的玫瑰离开后，红昌的眼前竟忽然浮现出那抹淡雅素影来。他莫名的摇了摇头，真是素的尝不出一点滋味来……
第84回　凉情覆欲火
　　人群渐渐散去，原本立在拱门边的几个伙计也转身回了园内，桃喜已嘱咐了小春回去接青澜，却迟迟未见她出来。



　　时至晌午，白驹已经驶到了天空的正中，明晃晃的日光洒向桃喜来回踱步的身形上，将不停往复的影子投在苍灰的地上。



　　桃喜仰面望了望看天。站的久了，身上被阳光照的暖和了许多，可那份惴惴的不安却让她毫无舒适感。踟蹰良久，她终于决定自己去找青澜。



　　“碧水，你留在这等。金珠，你跟我一块去园里寻二少奶奶。”桃喜话音刚落，一转身便见青澜随着小春，款款而来。



　　青澜刚跨出园门，小春已向桃喜躬身打了个招呼，又向青澜作了个揖道：“冯小姐，您走好。是不是按老规矩，后天的沐春阁给您留着？”



　　青澜有刹那的沉默，不过只一会，便娇笑着挽过了桃喜的臂弯，问道：“桃姨娘还来捧红昌的场吗？你来我便来，反正你喜欢，我便陪了你一道。”



　　桃喜一怔忡，何时变成是自己提议要来的？可望着青澜热情友好的目光，忽然又觉得是自己多计较了。桃喜笑的有点牵强，回道：“不了，后天……我还有别的事。”



　　“那好，我们回吧，正好还能赶着去我院里吃个中饭呢。我和宝宝可都饿的走不动了。”青澜轻轻嘟着嘴，脸上微微淡红，鬓角有点毛躁，许是刚才一路走来的关系。



　　快到落轿的巷口，便见原本几个蹲在地上聊着天的轿夫正急急起身，他们拍了拍裤褂上的尘土，各就各位立了软轿旁，恭敬的等候俩人。



　　桃喜搀着青澜坐进轿辇，还未到自己的轿前便被她唤住，“桃姨娘，这个忘给你了。”



　　“什么？”桃喜应声又踅了过去，一眼便看到撩起的轿帘中，一本淡青的折子在青澜的手中晃动。



　　“先借你看，到时再还我。”青澜瞅了瞅折子上的标题，示意桃喜接着，心中却暗自窃笑。望着她那般杨柳佛风的纤弱清姿，青澜霍的放下了手中的轿帘，轻哼出口。红昌选了本孔雀东南飞让自己交给桃喜，是不是寓意了什么。她也真恨不得这个贱人能跟刘兰芝一样，“举身赴了清池”，再也不能在邵文眼前出现。



　　拿到手中后，桃喜才发现这是一折戏本，精致华丽的锦面上洋洋洒洒的题了名。随手一翻，卷卷淡黄的书页，皆是素兰的印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馥。这竟是一个手抄本，而最后一页的署名确是邹松堂，那慵懒飘洒的字迹像极了一个人。桃喜思忖着，缓缓踏进了自己的软轿，他和兰花的气质应该相差甚远吧……



　　华灯初起，华灯渐熄，只留明月对空楼……



　　以为晚些邵文会回前厅吃饭，却不想直到众人都散去，他也没有来。青澜平躺在床榻上，只眼一晃，便时过正亥，可她等的人却依旧未归。



　　门外有些许动静，青澜忙支起身来，问道：“碧水，是二少爷回来了吗？”



　　碧水应声推门而入，福身道：“不是，是我不小心……磕到了廊柱。”



　　“我要睡了，把灯给我熄了！你可小心点别再吵了我！”对碧水一番数落后，青澜又躺了回去，“真是笨手笨脚的。”



　　“是。”碧水尽量轻柔的走到床榻边，为青澜放下帷幔。手还未放下，便被突然睁张眼睛的青澜唬了一跳。



　　“死丫头，吓了我一跳，幸好屋里还亮着，不然我还真以为是见着鬼了。”青澜捂着胸口，似乎真的被吓的不轻，“行了行了，你吹了灯，赶紧下去睡吧。”



　　碧水不语，原本垂下的头埋的更深。



　　屋内的漆黑和静谧终于让青澜舒适的闭上了眼睛，今个儿一早出去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