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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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离开无柳镇，他要前往遥远的省城。　　　
　　我们像并蒂的花蕾一样生活了十几年，第一次面对了如此痛彻心扉的分离。　　　
　　我知道，神曲对遥远的省城是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的。每个晚上，他都会坐在屋顶，静静地遥望那片我从未涉足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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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满地狼藉的成长印记（5）　　　　　　　　　
　　神曲说那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永远散发着招人魂魄的光芒。　　　
　　他就是要回去那个地方，寻找自己失落已久的荣耀。　　　
　　在神曲要走的那几天，我天天跟在他后面，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跟屁虫。终于，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乔安，你还让不让哥哥洗澡睡觉的呀？乖，自己一边玩儿去。〃　　　
　　只是想珍惜和他相处的日子，没想到却严重影响了他的作息。　　　
　　这让我十分惭愧。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还是听了神曲的话，乖乖退到一边自己玩。　　　
　　〃哥，到了帝伯尔高中后，你会不会想乔安的啊？〃终于忍不住，我问起神曲这个严肃的问题。　　　
　　〃傻瓜。〃神曲笑了笑说，〃我会每天都想你和妈妈的。〃　　　
　　〃哦。〃这个答案让我心安，也让我有点失落，原来神曲并没有把我放在内心深处最神圣的一角。　　　
　　〃乔安，这个给你。〃神曲把我招呼过来，然后从自己的脚踝上解下那个缀着雏菊的脚环，那个他从小到大一直不离身的脚环，把它戴在我的脚上。　　　
　　〃哥？！〃从来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最看中的东西送给我。　　　
　　〃想我的时候就和它说悄悄话，不许把它弄丢。〃神曲严肃地说，有点命令的意味。　　　
　　〃哦。〃我迷糊地点点头，但是我真的好开心，神曲竟然把他最珍爱的东西送给我。　　　
　　在石阶上站起来，我高兴得在院子里跳来跳去，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香气四溢的月桂花随风飘扬，落在我的发间，落在我比星空还绚烂的笑容里。　　　
　　回过头，在飘飞的花雨中，我看到神曲对我柔和地微笑。　　　
　　那天，我在院子里孜孜不倦地跳来跳去，比小时候跳格子还要开心。　　　
　　〃希望你永远不要发现它隐藏的秘密。〃在我蹦跳的时候，身后依稀传来了神曲幽幽的叹息声。可是，当我竖起耳朵细听时却什么听不到。　　　
　　刚刚是神曲在说话吗？　　　
　　疑惑了一下，我依旧沉醉在自己的快乐当中，幸福得无知无觉。　　　
　　神曲去省城坐的是火车。　　　
　　日子越来越临近，我陪他去镇上那个简陋的小火车站买火车票。因为不想看见正值更年期的售票员那些毫无表情的嘴脸，我没有进售票厅，一个人站在外面摇头晃脑地等神曲。　　
　
　　洛柯说的，里面那些售票员都像人家欠她们一屁股债似的，整天用着那张又黑又臭的老脸对着别人，严重影响我们的镇容。　　　
　　外面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辛苦地为生活劳碌奔波。　　　
　　如果有一天，神曲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这茫茫人海，让我一直摇头晃脑等待的人又会是谁？　　　
　　这个问题，让我无比茫然。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闷闷不乐，心像一粒渺小的尘埃，不知该落到何处。　　　
　　〃神曲是人中龙凤，终究要回到他的碧海蓝天去的。〃妈妈坐在院子里，对着璀璨的夜空幽幽说道。　　　
　　〃妈……〃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无比忧伤。　　　
　　神曲走后，又只留下我和妈妈，在无柳镇这片贫瘠的土地相依为命了。　　　
　　〃而你，自始至终都是这山沟里的泥鳅，好好地留在这片土地上打滚吧。〃妈妈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最后终是化成了苦涩的笑。　　　
　　心中那抹忽明忽暗的光，顿时黯然，如跌落地狱的十八层。　　　
　　神曲就要前往帝伯尔高中了，但就在他动身的前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省城的信，上面的落款人叫黎。那信是我从邮差手里接过来的，看那名字和娟秀的字迹，寄信过来的人一定是女生，但我不知道那是和神曲有什么关系的女生。　
　　
　　〃哥，以前在省城，你有没有认识的女孩子啊？〃我把信藏在背后，小心翼翼地问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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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满地狼藉的成长印记（6）　　　　　　　　　
　　〃有啊，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很多小朋友都和我玩的，她们穿着漂亮的裙子，就像童话里的公主，既美丽又骄傲，特别是一个叫……〃仿佛触动了神曲那段最美好的回忆，他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开心，发现我渐渐失落的表情后，他终于停了下来说，〃怎么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没有。〃我勉强对他挤出了笑容，然后把信递到他面前说，〃你的信，从省城寄来的。〃　　　
　　〃我的信？！〃神曲一脸惊讶，马上接过信。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既辛酸又开心，渐渐地，连那双漂亮的烟波绿眸子也湿润起来了。　　　
　　远方那个人一定是他日夜挂念的人。　　　
　　我吸起鼻子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不应该去打扰他那份久违的幸福。　　　
　　任何人都不应该。　　　
　　每个男孩都是喜欢公主的，连我最亲爱的哥哥也不会例外。　　　
　　看看自己，没有一身飞扬的骄傲，没有漂亮的裙子，永远这身粗布衣裳。　　　
　　怎么看，都只能算是众人口中的土包子。　　　
　　明天，神曲就要去省城了，没有他的日子，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习惯。　　　
　　〃哥，明天早上你去搭车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哦。〃无论多早，明天我一定要去送神曲。　　　
　　〃嗯。〃神曲笑了笑点头，然后说，〃哥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我低垂着眼睛，默默地点头。　　　
　　〃还有，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许惹她生气，知道吗？〃神曲继续吩咐道。　　　
　　〃嗯。〃除了点头答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把头压得低低的，努力不让哥哥看见。以后，闯了祸，谁来帮我善后；以后，挨了妈妈的打，谁护在前面为我挡竹条？　　　
　　〃哥……〃我缓缓地抱住神曲，给了他最深的拥抱。　　　
　　〃傻瓜，哥又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神曲愣了愣，然后拍着我的背安慰道。　　　
　　我悄悄把泪水擦干，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回屋：〃明天早上，记得叫醒我哦。〃回过头，对他再次强调。　　　
　　【我把天使跟丢了】　　　
　　神曲一如既往地对我微笑，然后点头。　　　
　　回屋后我觉得好累，所以爬到床上躺了下去，也许真的是太疲惫了，竟然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突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于是我起身找神曲，可是，找遍屋里屋外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妈，哥上哪里去了？！〃我跑到院子焦急地问妈妈。　　　
　　〃神曲他走了，今天下午的火车，他不是和你一起去买的票吗？〃妈妈被我问得一头雾水。　　　
　　神曲走了？他竟然这样悄无声息地就走了？！这个消息，把我狠狠打进了深渊。　　　
　　想都没想，我奔出家门，向火车站跑去。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　　　
　　为什么？为什么神曲要走得这么急？明明说好要叫醒我的，明明说好要去送他的，怎么可以食言呢！是不是那个繁华似锦的地方有人在呼唤着他呢？　　　
　　还有，昨天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给他的？　　　
　　我带着一系列的疑问跑到了火车站，不幸的是，在我抵达时火车刚好开始启动，轰隆隆的声音湮灭了我所有的希望，连找神曲把话问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了。　　　
　　穿过车站工作人员的重重阻拦，我冲到了月台，对着行驶的火车拼命挥手。　　　
　　〃哥……哥……〃我在长长的月台上，不停地挥手，不停地叫喊。　　　
　　风在耳边呼啸，泪水不停地翻飞，在几近绝望时，车窗伸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乔安……乔安……〃神曲高声喊着我的名字，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淹灭了我的哭声，淹灭了撕心裂肺的呼唤，无论我把手挥得多起劲，都无法听见有关他的一点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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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满地狼藉的成长印记（7）　　　　　　　　　
　　〃哥……哥……为什么要在今天走？你说过一定会叫醒我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因为跑得太卖力，突然，一个重心不稳，我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我听到了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也听到了心碎成瓦砾的声音，模糊一片，只剩下斑驳的血迹。我趴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苍白无力地看着那个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遥远。　　　
　　轰隆隆的火车，急速行驶，从未为离人的眼泪，作任何消停。　　　
　　就像神曲远离的脚步。　　　
　　那么突兀而迅猛，让我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无法追逐。　　　
　　〃神曲，我来啦！别走得那么急啊，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突然，身后响起了洛柯的声音。　　　
　　回过头，看见她提着好几只母鸡追着火车奔跑，那些鸡都被装在了网状的袋子里，从未受过如此惊吓的它们，咯咯地叫了起来，一只接一只，像响亮的回旋曲。　　　
　　这让一直集美丽与骄傲于一身的洛柯，看起来特滑稽，又特悲壮。　　　
　　我知道，她是来送神曲的，之前神曲还没走时，她就说，一定要把神曲亲自送上火车，并且送他几只身肥体壮的小母鸡，天天在学校给他下蛋吃。　　　
　　如今，我们连和他道别的机会也没有，他就那样随着火车一起消失在连绵的山峦背后。　　　
　　〃乔安，神曲不是说明天走的吗？怎么那么快就跑没影了！〃洛柯提一袋子的鸡，对着火车大叫。回过头，看见泪流满面的我，立即跑过来，〃乔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你的手都流血了！〃　
　　
　　洛柯急忙拿出纸巾为我止血，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呆呆地望着火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神曲他走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什么？！他怎么这样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洛柯把眼睛睁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来没想到，神曲会这样二话不说就我把丢下：〃终于，他要回到那个灯火通明的属于他的地方了，那里才是他成长的天堂。〃　　　
　　〃浑蛋！本来我还打算送他几只鸡的，没想到走得那么快……算了，这些鸡还那么小，等他寒假回来的时候，它们就应该学会下蛋了。〃洛柯看着袋子里那些惊魂未定的小东西，默默地自言自语。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里的，只知道我和洛柯离开火车站时都是灰头土脸的，并且回到家里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之后的日子，神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失去了音信，没有打电话回来，也没有写信回来。妈妈比以前更忙碌了，对于神曲的离开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伤感，但她也是想他的，吃饭的时候她常常都会摆上三份碗筷，然后对着里屋喊：〃神曲吃饭了。〃里面空荡荡的，良久没有回应，她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我和她一起黯然，久久不能把饭吃完。　　　
　　也许，在他决定去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帝伯尔高中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要从我的世界远离，所以，他出行的脚步，是那么的如火如荼。　　　
　　我以为自己会很快习惯没有神曲的日子，可是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我的生活根本无法自立。骑单车，我会莫名其妙骑到了麦田里去，摔得鼻青脸肿，浩浩荡荡的上学人潮看我和着满身的污泥坐在麦田里，号啕大哭；下雨天，我会在暴风雨中连伞都弄丢，就算连滚带爬都不能把被风卷走的遮雨工具找回来，眼睛模糊一片，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人们嘲笑的目光里，自己的一身狼狈。　
　　
　　以前的神曲，就像挥着翅膀的天使，永远为我遮风挡雨。　　　
　　如今，没有天使的脚步跟随，我的生活竟然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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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满地狼藉的成长印记（8）　　　　　　　　　
　　曾经，以为神曲手心里蜿蜒的生命线，就是我的一辈子，就是我混沌的漫漫余生。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地可笑。　　　
　　回过头，看看自己十几年来的成长印记，竟是满地的狼藉。　　　
　　哥，我为我的没用和自大感到可耻。　　　
　　从今以后，我会学会一个人上学，学会一个人撑伞，学会一个人在茫茫的夜色中，看清未来的曙光。　　　
　　神曲离开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成长，时常孤单，时常泪眼连连，却是真正的脚踏实地。　　　
　　上了初三后，学习任务变得异常的繁重，整天埋首各种模拟习题之中，什么都来不及细想。我必须努力，为心中那个小小的如泡沫般易碎的梦想。　　　
　　学习之余，有时会到洛柯家的养鸡场玩，她们家的养鸡场真的很大，一望无际。如果不小心，真的可能会迷路。她的爸爸妈妈人很好，完全不像小镇上其他的浅薄无知之辈，经常带着歧视的眼光看人。眼界开阔，不局限于眼前，是他们在富裕的康庄大道上畅通无阻的原因。每次我去她们那，洛爸爸都会鼓励我们认真学习，不是那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而是像说家常一样，让我们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内心多了满满的感触；而洛妈妈则会做上满桌香喷喷的丰盛饭菜，让我一饱口福。末了，还不忘让我提一篮子的鸡蛋回家，我死活不敢要，她便在我走后让洛柯提到了我们家。不忍心让洛柯一个女孩子经常走夜路，我只得硬着头皮收下。在养鸡场刚进小鸡的时候，我也常常过去帮忙，因为这个时候的小鸡特别怕晚上冻坏。这么做，既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又能让叔叔阿姨们不那么辛苦，何乐而不为？　
　　
　　洛柯也经常去我们家，早就混开了。妈妈也很喜欢她，不为别的，只为她真诚、没有架子，在我们家她几乎把煮饭烧菜洗刷等等都做了个遍，完全没有一个独生子女该有的骄纵。　
　　
　　后来，妈妈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乔安，跟洛柯学学，看你平时都懒成什么样子了。面子真有点挂不住，但我还是保持原状，让洛柯小朋友继续发挥，继续表现，最好是我要干的活全部揽上身。呵呵。　
　　
　　去洛柯家后，我才知道，原来洛柯的名字就是用她爸爸妈妈的姓氏拼成的。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洛妈妈要求孩子跟她姓，而洛爸爸则要求孩子跟他姓，双方一直争执不下，最后用两个人的姓氏组成了洛柯的名字，真是一对闹腾又有趣的父母啊。幸好洛柯的爸爸不是姓牛，她的妈妈不是姓史，要不洛柯就得叫牛史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整天享受与动物的粪粪同一个等级的待遇，多悲惨啊。　
　　
　　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我为洛柯感到幸运，同时也会没来由地辛酸。　　　
　　我和洛柯一起去上学的时候，妈妈常常都会站在门口，用微笑目送我们出门。每一次回眸，我看到的都是岁月在妈妈脸上洗刷的痕迹。她一天天地苍老，仿佛肉眼可见。　　　
　　别人都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只有我们，永远被践踏于命运脚下。　　　
　　爸爸承受着不明不白的牢狱之灾；妈妈在不见天日的劳碌中，垂垂老去……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神曲，每天努力让自己处于最忙碌的状态，在人前人后都那样。洛柯也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