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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一种偶然-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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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爱过,可是她会在穿起紫色衣裳的时候、聆听胡梅尔的时候、走过那间音像店的时候,稍稍想他一阵子。
只是一阵子。
接近年底了,新旧交替的关头,工作量并没有预期的多。
闲情的工作日,每一天,她都是安安静静地过着,对世事的反应无动于衷,把澎湃的情绪藏于沉迷的样子下。
二十世纪末,让全球惶恐的诺查丹玛斯预言依然漫天飞舞,太多的人,神经被谣言腐蚀得有点脆弱,灵魂像芦苇一样摇摆不定。世界要灭亡了吗?在每一个日升月落的晨晨昏昏,丛小河淡定地笑,做着称职的“卖笑女郎”。
高若妍有次开玩笑地说:“小河,如果不是看你偶尔动一动,我以为你是死的。”
行尸走肉?不,那只是表象。她还会思想。想秦玄,想到心都痛了,拧在一起、痛成一团,深夜里哭泣无数遍给自己看。
别人看不到的痛是隐藏心底最真的泪。
? ? ?
结婚、嫁人,成了人们奔走新千年的一件大事。旅行回来后短短的十天,丛小河已经赴了三场婚宴席。这一天,是同事方兴卫与何青惠的结婚喜庆日。大概是一年多前,林婉仪曾把她和方兴卫配成对,现在,她却参加他的婚礼。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是酸,丛小河抚过眼角,原来是泪刺痛了眼。她并不热衷于嫁人,只是在喧闹的人群中,孤单的感觉并不好受。秦玄走了,她的心正在平复中。
她静静地坐于一旁,看着每一位满面笑意的人。现在,好像只有看人,才是快乐的方式。
这些人挂于脸上的快乐更甚于那对新人。自己寻找快乐吧,今天的新郎新娘也许不久后会成为怨偶、然后各走各路。
呵呵,如果方兴卫与何青惠知道她这样咒他们,肯定恨死她了。宴席上是认识男人的绝佳时机。樱桃红的礼服,樱桃色的靓妆,美艳的高若妍体态婀娜地在每台餐桌上周旋,比主人还主人。本来,在有男人出现的场所,高若妍就从来不会是配角,男人对面容姣好的女子总是趋之若鹜的。
只是丛小河没想到她这么个安分的小女子也能引起男人的注目,几个西装革履的先生走过来对她说东道西,很奇怪。有一位甚至递过一张名片自报门户:“我叫郭子林,方兴卫的校友,二十六岁,xx公司的电脑编程,年薪二十万。小姐,您能接受我的追求吗?”丛小河从未见过这样直率的人。周围有点吵,她把他的名字听成“郭子仪”,以为是历史人物,将他左看右瞧,确定他不是千年老妖的化身,反而有七分神似去年红遍全球的里安纳度·迪卡比奥;然后不知从哪来的俏皮,她掩嘴一笑,觉得很有趣。
第48节:有没有一种偶然(48)
接着,这个郭子林就一直出现在她身边,连上洗手间的时候,也守在门口,令她尴尬极了。
“郭先生,你总是这样守候别人?”用力甩干手中的水,她的语气并不友善。郭子林极不自在地,笑得腼腆,“对你才是,我怕你跑掉。”
“如果我要逃,你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那——你会吗?”他不安。
“我会。”她说,随即旋转身子去找林婉仪,留给他一缕紫色轻风。不知从何时起,紫色成了她四季衣裳的主调。
“何青惠竟能嫁出去。”大腹便便的林婉仪看见她就说,“小河,你得加把劲哟。”
“方兴卫可是黄金单身汉耶,他居然看上何青惠。以前婉仪还说要拉扰你和方兴卫呢,幸好没成呀,方兴卫品味这么低。”高若妍不屑地戳戳丛小河的臂膀说。她一向认为所有的美男子、好男人、贵公子都应该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对于那些没有搭上她的男人,她认为那是他们的损失。
林婉仪听了格格地笑,像只小母鸡。
美丽动人的高若妍喋喋不休地评价着新郎与新娘,这又不是那也不对,她这个样子使她外形的美逊色了许多。
丛小河想,如果让方兴卫或何青惠听到了,一定后悔请她们来。觥筹交错中,她注意到一双眼睛一直在看她,目光随她的身影而游移。
假装没看到,微仰起头,她的笑,清淡冷凝。这场晚宴直至深夜才是高潮。家底不错的方兴卫在豪华的新丽晶酒家摆设的婚席让女方的父母赚足了面子,却苦了来此庆贺的宾客。
还有三个小时才散席,许多人都困了,就着酒有一句没两句地打发时间。后来高若妍建议到底层的迪斯科厅跳舞,得到一堆俊男美女响应。
她也跟着一起去。
迷灯幻彩的迪厅有无数迷乱的灵魂。这些灵魂有的摆霍、有的失意,有的为情所困、有的在地狱里等待天堂,有的正玩世不恭却又无法深层堕落……狂野之城,十足西部的牛仔风,可以释放痛苦放纵快乐。
但后来,高若妍与一个男人搂抱着离开了。美丽,是女孩子猎获男人的强劲武器。而妩媚,是男人难以躲过的致命伤。男人和女人的纠缠,大抵不过如此。不断地纠与缠,不断地伤与被伤。
吧台的最角落,丛小河远离人群举酒杯。
一杯接一杯,她记不清给自己灌了多少啤酒。她没有要灌醉自己,她只是无意识地喝。朦胧的酒意,有人走过来,说着什么话。她没理会,挤在一群红男绿女中跳起舞来,贴近身边的每个耳朵痛快地笑,一曲接一曲跳,终于筋疲力尽趴在麻索围栏边喘息、咳嗽。
她开始干呕,全是酸水。
有人来搀扶她,她躲开了,抱紧肚子痛得撕心裂肺;有人问她一些话,她拿出手机糊里糊涂地在键位上点按,指头因腹部疼痛而无力;有人拿过电话,大声说着什么,于是她很清晰地报了串数字。她看着眼前人拨动号码的动作,电话通了,那个人在看她,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倒影,她长发直泻,一派颓废和迷茫。
第49节:有没有一种偶然(49)
好熟悉的一幕,这使她拼命地思念着某个人。迪厅里的所有女孩子都有人依靠,但她没有。她想找一个人靠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可是找谁呢?迪厅里的任何一个异性她都不想碰触,不是怕惹麻烦,只是单纯地不想。
她将耳朵贴紧声筒,对方是谁呢,浑厚的男中音似乎是电话录音。
电话录音,居然是录音,居然是她完全听不懂的录音。她摔掉手机,只想回家去,可是谁来带她回去?没有人。对住话筒,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痛哭着大喊:“任淮安!回来!”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就只有这个人了。这个时候,她所渴望的就是这个人了。胃很痛,是搅心搅肺的那种痛。
那个人又来扶她了。
她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一双眼睛,它们是温暖的,曾经她也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深深地包容过,可是那是多久前的记忆?
多久?斜斜地,她朝那双眼睛的主人靠过去。
07
眼前是白的世界。
洁白的被单、洁白的床、洁白的套枕、洁白的墙,连流动的空气都是白的。
这里是医院。醒来后丛小河这样告诉自己。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下午了。
暖暖的阳光从半掩的窗帘边挤进来,散落一室暖意。
四周静得有点吓人,她移动身子想找杯子;举起手才发觉手很麻。她的左手插着一支细针,白色的胶布在针头处贴成“十”字状,针的一端接了根长长的管子,管子蔓延而上,伸入一个密封的瓶口。一滴、两滴、三滴……注射液点点滴滴注入她的身体。
她病了吗?好像还很严重。正疑惑着,有人推门进来,是高若妍,她看起来颇为紧张和兴奋,“噢哦,小河呀,你终于醒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啊?”高若妍吓了一跳,“糟糕!你没失忆吧?”
丛小河疑惑地摇头。
“你喝了大量啤酒,医生说你好像是胃——胃什么的,反正幸好不是胃穿孔,而且及时送医,不然的话——”高若妍哼哼两声,“小河,你是怎么啦,平时看你烟酒不沾的,突然间又是喝酒又是抽烟,还疯癫癫学人家跳劲舞。单身女孩子在歌舞厅不顾形象地疯狂,分分钟都会出事的,好在有个好心的男人把你送医院。”
男人?“你知道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听说是歌舞厅的领班。”
“哦。”好生失望!那双眼睛的主人,她以为——她以为是——以为是谁呢?他不可能跑去当领班吧?头一阵裂痛,她呻吟了一声。
“小河,你没事吧?”探了探丛小河的额头,高若妍担忧地说,“没有发烧。”
“没事。若妍,今天几号了?公司方面……”
第50节:有没有一种偶然(50)
“十一号。公司已经批你病假了。”
“哦。这么说来,我真的睡了一天?”丛小河有点不太相信。
高若妍翻了个白眼,更正道:“丛小河,你是晕了一天,不是睡一天,你知不知道你好吓人耶,如果胃穿孔啊,那就有你受的了。对了,上午有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你的什么亲戚,高贵又美丽,吓得哭成泪人。哎呀,不跟你说了,医生嘱咐说你要多休息,瞧我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
高贵又美丽的女人?是“她”吧?是谁通知“她”的?或者“她”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从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躲不开“她”。
高若妍离开后,她又晕晕然地睡了。她不断地想那双眼睛,想要摘取它的温暖,但她靠过去时,温暖就消失了。
? ? ?
在一半清醒一半昏睡的梦境里,有热闹腾腾的婚宴场面,有异彩迷灯的舞台。笑声、鼓声、起哄声、碎裂声、尖叫声、呐喊声、救护车的鸣声、哭声……交织成一片,将她围绕,而旁边,始终都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她。
她看不到眼睛的主人。
是谁?到底是谁?她听到一声压抑的叹息,熟悉、沉重却遥远,越来越远,远了,远了,远到终于听不见——
不要。她低唤,伸手去挽留,手却被紧紧握住。
不要走。她挣扎着哭喊,不要!
“小河?”吵哑而沉稳的低呼,犹如梦中那缕温柔而迢遥的叹息。
丛小河悠悠地睁开眼,对上一双焦虑的眸子,看见自己的面容在其中映成倒影:脆弱而无助。就是这双眼睛吗?一直在看着她?也许不是,眼前的这对眸子盈动着的是满满的倦怠。
“小河,你还好吗?”变味的中文缓缓地吹在脸上令人微痒,漾过心湖又令人心安。
是任淮安,没错。
丛小河猛地弹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麻软。她的左手还插着细针,这里依然是医院。散淡的日光在台几的花束上浮动,黄黄的花瓣沾染着黄昏的色彩,整个病房的空气懒洋洋的。
丛小河环顾着四周,任淮安扶起她,轻压于怀里,问:“你要找谁?”
“怎么是你?”她无力地问,问得疏离,“我是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才于梦中出现的人,一下子便在眼前,太不可思议了。
“小河……”任淮安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眼神凌乱。他不太清楚她住院的原因,但她的憔悴让他心痛。
丛小河也在注视他。几个月不见,他似乎苍老多了,丛生的胡须,就像初见时那样遍布两腮。一身灰黑风衣的装束令他看起来风尘仆扑。
“你怎么在这里?”她继续问。
“小河,”不确定地,任淮安眼里尽是不置信的惊讶,还有一抹痛楚急速闪过,“我以为——刚才,你叫我的名字。我以为,你需要我。”
第51节:有没有一种偶然(51)
话音酸溜溜的,浮在空气里微微颤抖,听起来好像不是他的声音,但是微微隐含的痛楚又是那么的真实。丛小河抬头看他。
“那个叫秦玄的男人才是你想要的对吗?但你让我回来又是怎么回事?”他沉痛地问。
秦玄?怎么扯到秦玄呢?况且她让他回来?是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任淮安面朝着窗子继续说道:“我听到电话录音,我听得出来是你的声音,我查阅来电显示,是一连串数字,拨打过去却没有信号。可是我相信那是你的声音,然后我就打电话到你的公司确定,接线小姐说,那是你的手机号码,她说你住院了,所以我就买了回来的机票。”
是吗?丛小河拧眉,她给他打过电话?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在迪厅跳舞的时候吗?她当时非常娴熟地说了个号码,仿佛是藏于心底许久的记忆。如果那是他的电话号码,曾几何时,她将此记得那么深刻,然后在最伤痛无助时想起来?她渴望过他吗?在心底默默想念过他吗?所以把一个舞厅领班看成他?
“我的手机大概报废了,我也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虚弱的话语幻作长长的叹息。灯红酒绿,那晚的记忆开始铺天盖地般涌来,在她昏倒时,手机跌落,一群人将她围起,像看一出精彩的好戏。
“你说——”任淮安转身对着她,灼热的眸子紧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你在电话里说——任淮安,回来。”
她躲开他,看向别处,语气摇摆,“我这样说了吗?”
闭上双眼,记忆中,她曾疯也似的呼唤过一个人。是他吗?骰子、闪动的畸形图片、变幻的镭射灯光、强劲的DISCO、诡异的香水气息……然后有一声呐喊如雷贯耳:任淮安,回来!
“小河,”任淮安半跪着,揉弄她的长发,“小河,你是这样说的。当我从海牙洽公回到家里,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录音,天知道我有多振奋多惊讶。都两年了,从我们初识至今都有两年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即使你是哭着说的,即使你只说了一句话,但你知不知道这一句话我等了多久?”他的脸部涨红,眼里浮动泪花。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简直诧异兴奋得手足无措,而她的哭声更是揪痛了他的心,几乎等不及天亮就迫不及待地飞回来。
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她面前掉眼泪?丛小河伸出空着的手,拭去他眼角盈动的泪珠。不知是感动于他的深情,还是心底的波澜使然,她的眼角也有泪痕。也许她真的渴望过他,那是在苦闷尖锐得令人连生的欲望都没有的时候,也许她渴望过他。
“你不是要我回来吗?小河?”任淮安亲吻她的指尖,“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你,即使知道你不爱我,即使知道你身边有另一个男人。”
第52节:有没有一种偶然(52)
另一个男人,秦玄?她嘲弄地笑。秦玄!他何曾认为自己是她身边的男人?
陌生的情潮翻涌,忽略心底的悸动,她缓缓向他怀里靠去。她想她只是累了,而眼前刚好有个停靠的肩膀,“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她疲惫地说。
“小河!”狂喜于她的举动,任淮安环手将她拥紧,如守护生命最爱的珍宝般。
她就这样紧紧贴近他,像是找到了某种寄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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