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十三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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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自由落体（上）（1）　　　　　　　　　

　　那天晚上陆庭送我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拉住了我，他问我，要是当年捡球的那个是我，是不是你就会喜欢我了？　　　

　　我说笑着说，我本来也是喜欢你的呀。　　　

　　而陆庭只是微微地叹口气，他摸摸我的头发，说是啊是啊，要是这样就好了，谁知道一个网球成千古恨。说着就来拥抱我，我被他抱着不敢抬头，我怕自己流眼泪。　　　

　　感觉陆庭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一样，或者是我们都长大了。　　　

　　我再也看不见我们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少年了。　　　

　　我以为什么都没变，其实早就变了。连我自己也是一样，我又怎么能保准自己还是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心境。　　　

　　我到底多喜欢简蔚。喜欢到他有了女朋友他结了婚我都不会哭，我都可以笑着敬他一杯酒，祝他们一辈子和和美美顺顺利利地往下过。　　　

　　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也只能这么往下过。　　　

　　后来我念研究生念到了第二年，还是要结束了，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早走晚走都一样。　　　

　　毕业的前几天又回了一次主校区的图书馆，我把我和简蔚曾经看过的书就找来重新借了一次。　　　

　　因为借的数目太多那个管理员死活不肯借给我。我跟他交涉了半天说明天一定还一定还，最后几乎要喊起来了，他看着我红眼眶的样子有些惊吓，磕巴着说那说好明天一定得还啊！我答应了一声抱着那一堆书转身就跑了。　　　

　　很多很多的书，书后面写着曾经借书人的名字。　　　

　　在翻看那些名字的时候我才发现很多很多本，因为借书的日子总是相近，我和简蔚的名字是上下挨在一起的。　　　

　　我摸着那些字迹有点想哭，我想哪怕在所有地方都忘记我们的时候，这里依然清楚地记着我和他。　　　

　　只有在这里我们两个人这样靠近，并列地挨在一起，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面，也会一直在一起。　　　

　　在我打算把最后一本书放好的时候，忽然发现里面有一行字，是简蔚的笔迹，〃与你一别经年企期再遇，流光追不及。〃我往后翻，看到归还的时间是我们喝酒的转天。我认得这句话，那是我和简蔚在电影院一起听过的那首歌，我当时困得睡着了没听清楚歌词，后来又找来听，还曾经没出息得为这个歌词哭过。　　　

　　我眼泪立刻就流下来，我把那本书用力地按在胸前，我能够感觉到自己胸口中的窒闷嘶哑。　　　

　　我终于都明白。我们永远不是什么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只是时间对不上。只有等到时过境迁的时候才能够坦白，才能够明了。　　　

　　有哪个童话里面，幸福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呢。　　　

　　而一切好像终于跑到了尽头，所有的力气都竭尽了。　　　

　　我转天就把书全部归还。　　　

　　我想自己所有的少年时光，感情都留在这所学校里面了，所以就让这个秘密和我们的名字也继续留在这里面。这样它就都算是完整的。　　　

　　那个管理人梳理书的数目的时候还在嘀咕，非要借那么多，一个晚上怎么看得完？　　　

　　我跟他说谢谢然后就出了图书馆，外面的太阳明亮得直射人的眼睛。我心想，怎么看不完？就在昨天那一天，我知道我所有的青春就都已经翻完了。　　　

　　柒>；>；>；　　　

　　后来我也就真的有了男朋友，是个老师。朋友问起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了男朋友。我在这边握着电话笑说你们懂什么，我这才叫做快狠准。　　　

　　我现在的男朋友有一次无意中问过我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笑着说，还真没有。　　　

　　他是个很实在的人，我说什么他都信。他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拍着胸口跟我承诺说一定会珍惜我的。　　　

　　这个时候我想起简蔚来。我想起那些晚上我流过的眼泪，转天早晨醒来，了然无痕。　　　

　　几个月，几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并没有欺骗我的男朋友，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我是爱过一个人。　　　

　　再后来，也就没有所谓的后来了。　　　

　　……end……　　　

　　自由落体（上）……喵喵　　　

　　（一）　　　

　　沙晓磊在围墙外面转了个圈，伸了只脚踏进校门，眯着眼睛四处望了望，第一个就看见林楠。她穿了件猩红色的短袖T恤，整个身子从五楼的窗子里探出来，一只手吃力地捏着抹布去探玻璃的边缘，姿势好似西伯利亚热带丛林里发情的大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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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自由落体（上）（2）　　　　　　　　　

　　这让沙晓磊想起几年前在家中目睹的一次坠楼事件，一天早晨起床后他和往常一样站在窗口的水池边刷牙，看到对面楼上一个穿围裙的女人在阳台上晒衣服，突然一阵风吹过把一条裙子卷起丢在阳台外的铁丝网上，那女人想都没想就把身子探出去捡。〃有点危险。〃他往水池里吐了一堆白色泡沫，再抬头喝水的时候，那女人不见了。当时没多想，吃完早饭背着书包下楼，还没出单元就听到一阵骚动，天空突然阴霾，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仿佛灾难的洪水即将来临。只往缝隙里看了一眼便把早晨吃的粥全吐了出来，那人早已摔得四分五裂，听到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声音，女人身体下面溢出的血，边缘已经开始干涸，又有新鲜的向外冒着泡。　　　

　　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再把视线挪回到那个窗口，大红蜘蛛还在，沙晓磊舒了口气，拎着书包往楼里面走。高三年级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正要敲门时，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怀抱高高的一摞练习册，重心不稳得就要跌倒。他赶忙让向一边，从那些练习册后面艰难地挪出一张女生的脸来，先是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带着感激地笑了笑。　　　

　　肖鹿鹿把练习册往讲台上一堆，就迫不及待地冲到走廊上找林楠。林楠玻璃还没擦完，一只腿跨在窗台外面卡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肖鹿鹿拉了好半天才让她回到地面。〃那个转校生来了。〃林楠还惊魂未定，肖鹿鹿就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朵上说。　　　

　　〃哪个转校生？〃林楠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是上个星期老师说的，从东城区转过来的那个。〃肖鹿鹿做着手势，〃刚才，我去拿作业本，正好看到他进办公室。〃　　　

　　〃哦。〃林楠应了一声，其实还是不知道她说谁。　　　

　　肖鹿鹿丧气地跑回教室去发作业本，林楠想追过去，却发现刚擦好的玻璃又被自己蹭脏了好几处，赶紧拿出干抹布做了几次修补，这才满意，进教室一看，肖鹿鹿都趴在桌上睡着了，整个教室里所有的凳子都四脚朝天竖在桌子上，唯独她那里陷进去了一块，靠近教室中心的位置好像一个反光点。　　　

　　（二）　　　

　　隔了一个周末。周一晨读的时候班主任果然就领着一个面生的男生进了教室。林楠一眼看见，想起大扫除时肖鹿鹿说过的话，于是侧过脑袋压低了嗓子隔着两个大组喊：〃鹿鹿，鹿鹿。〃肖鹿鹿没听见，台上的男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以后跑到教室最后一排正中间的单个座位坐下，全班同学同时收回注视在他身上的目光，等班主任走了之后又自顾自地聊起天来，教室一片嘈杂。这时肖鹿鹿又叫起了林楠，林楠却没回应了，眉头锁着看着自己左边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晓磊偷看林楠。他在讲台上的时候全班只有她没看他，歪着脖子嘴巴嘟成可爱的圆形，他认出她是前几天一进校门就看到的那个女生，因为她没有换掉那件猩红T恤，或者周末换下来洗了一水，总之颜色没有褪却，恰好被他记得。　　　

　　〃你是我那天遇到的那个男生！你叫沙晓磊？〃一下课肖鹿鹿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对沙晓磊说。　　　

　　沙晓磊笑笑，〃你是班长还是课代表？〃觉得不说话很尴尬，又多问了一句。　　　

　　〃语文课代表，我叫肖鹿鹿。〃肖鹿鹿觉得这男生比预想中的要热情，一激动便大手一挥把林楠也给介绍了，〃她是物理课代表。〃　　　

　　〃她？〃沙晓磊顺着她的指头看过去，林楠正埋着头做习题。　　　

　　〃林楠！林楠！〃肖鹿鹿喊了两嗓子，林楠回过头脸上写着个大大的问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林楠你过来！〃肖鹿鹿又喊，林楠只好合上作业本，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路上还很狼狈地被桌脚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脸憋得和她的衣服差不多红。走到沙晓磊面前依然觉得窘迫，看肖鹿鹿这么热心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扫她的兴，觉得总该说点什么，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倒是沙晓磊先说话了：〃你的物理很好吗？〃他问了这个更加冷的问题，使得林楠更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要你管。〃谈话不欢而散。肖鹿鹿奇怪地看了看林楠的背影，一边想她平时没那么冲啊，一边还是对沙晓磊笑笑说：〃不好意思，不过她物理是很好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和我语文很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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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自由落体（上）（3）　　　　　　　　　

　　不过几周以后她们就都明白了沙晓磊之所以会问那么白痴问题的原因，原来是他的物理差到极点，几次的小测验150分的卷子连75分都考不到，教物理的小老头总是在老花镜后用痛心的目光看着他，暗示着他早已拖了全班的平均分。可更奇怪的是他的其他学科成绩都一级棒，包括肖鹿鹿曾经大言不惭夸口过的语文，也在两次测评中被他抢去了第一名。　　　

　　唯独物理。就好像故意在和林楠作对。终于有一天小老头忍不住砸了黑板擦，冲着他怒吼到：〃摩擦力！知不知道什么叫摩擦力！〃瞬间又把炮火转向林楠：〃林楠你下课给我好好教教他！〃话音完毕满教室的灰飞烟灭，这时肖鹿鹿带着复杂的表情去看林楠，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下课的时候林楠垂头丧气地对肖鹿鹿说：〃今天不用等我了。〃　　　

　　〃你要给沙晓磊补课么？〃肖鹿鹿问。　　　

　　〃不然还能怎么办，〃林楠满是绝望，〃不然下次黑板擦就是砸在我脑袋上了。〃　　　

　　肖鹿鹿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情，林楠没看到，拉她去厕所，两个女生在厕所里唉声叹气了好久，却是为不同的原因。第二天早晨刚到教室肖鹿鹿就跑到林楠面前问：〃昨天补习得怎么样？〃林楠抬起头，硕大的两只黑眼圈挂在脸上，吓了肖鹿鹿一跳。〃眼睛怎么了？〃　　　

　　〃讲了半天没有一题听得懂的，〃林楠朝后努了努嘴巴，〃只好熬夜给他写了公式和演算过程。〃　　　

　　〃你真细心。〃肖鹿鹿眨眨眼睛，酸溜溜地说。　　　

　　〃当然是小老头交代的！你以为我傻。〃林楠再次绝望。　　　

　　〃太辛苦了。〃肖鹿鹿调戏地摸摸她的黑眼圈，想了想说；〃下次我帮你写吧。〃　　　

　　林楠高兴得跳起来。不过转而又低沉下去。〃他会不会告密？〃她担心。肖鹿鹿笑笑，心里却激动地在想，沙晓磊会知道是我写的吗？后来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会主动告诉他的人，又有些伤感。　　　

　　（三）　　　

　　晚上林楠回到家打电话给肖鹿鹿，拿着物理书告诉她今天要写第几页的第几题，肖鹿鹿也从林楠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沙晓磊的八卦消息，比如额头上有细微的绒毛，下嘴唇上有一颗痣，书本上没有笔记反而画了许多小人漫画之类，她听着林楠的抱怨反而觉得很开心，好像对沙晓磊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一般，突然又想起了那天从办公室出来遇到他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子吸引，于是安慰地想，即使当时匆忙而窘迫地忘记了问候，毕竟自己也是他第一个遇到的人呀。　　　

　　〃他连什么是自由落体都不知道……〃林楠还在电话里发着牢骚。　　　

　　〃什么是自由落体？〃肖鹿鹿脱口而出。林楠被吓了一跳，渐渐放下竖起的眉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接着寒暄了几句〃早点睡〃什么的，就挂了电话。林楠却并没有因为不用写物理习题而觉得轻松，她趴在写字台上用铅笔屁股敲着木板，发出铛铛铛的声响，敲着敲着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坐在最后一排中间位子的根本不是沙晓磊，是乔飞，还是乔飞，根本不是沙晓磊。　　　

　　乔飞是林楠的初恋，个子高高傻乎乎的一个男生，单亲家庭性格怪癖，但对林楠特别好，后来，就转学了。这样子叙述出来会显得很突兀，中间似乎少了点什么，但是林楠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一天自己耍小性子不理乔飞，晚上把自家电话拿下来拒绝听他道歉，那听筒在桌子上一搁就是好几天，谁都忘了把它放回去。而后来的几天乔飞也没来上学，等到林楠意识到的时候，肖鹿鹿却跑来告诉她他转学的消息。〃听说是他妈妈出了意外，他被他爸爸接到外地去了。〃　　　

　　他临走前一定有打电话找过我的啊，她追悔莫及。　　　

　　所以那时候林楠本来是要哭的，但是看见肖鹿鹿一脸沉痛而不知所措的表情突然觉得好笑，肖鹿鹿是个多乐观的人啊，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了。于是她就笑了。〃你没事吧？〃她一笑肖鹿鹿更害怕了。〃没事啊。〃林楠也不知道在安慰谁，〃不过是转学，又不是死了。〃　　　

　　从此以后那个座位就一直空着，那是乔飞留给林楠的最后印象，每每她梦见他，都是他坐在座位上，傻呵呵地在一张很小的纸条上写好字，再揉成一团丢给她，手臂长长的舒展着，好似张开一个怀抱。　　　　　　　　　

◇欢◇迎访◇问◇。◇　　

第35节：自由落体（上）（4）　　　　　　　　　

　　〃你为什么坐这里？〃有一天补课时林楠突然问沙晓磊，而一秒钟之前她还在和他解释动量定理动量守恒和动能定理之间的关联，〃以地面为参照物，假设摩擦力为零……〃她正这么说着，沙晓磊和往常一样昏昏欲睡，她就直直地问了出来。〃你说什么？〃沙晓磊惊醒。　　　

　　〃我说，〃林楠清清嗓子，〃你为什么坐这个位置，而不坐其他地方？〃　　　

　　〃这个啊，当时只有这一个空位置啊。〃沙晓磊挠挠头，一脸无辜。　　　

　　〃你胡说，肖鹿鹿旁边明明就是空着的。〃林楠反驳道。那天肖鹿鹿的同桌正好生病请假，边上确实空了一个座，而那时候肖鹿鹿还真的一心希望沙晓磊能冲自己直奔过来，可惜愿望落空。不过林楠并不知道，她只是随便翻出来做一个例子。　　　

　　〃我没看到。〃沙晓磊摊着手老实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觉得奇怪。　　　

　　〃算了。〃林楠拿起书继续念道，〃以地面为参照物……〃　　　

　　〃假设摩擦力为零，〃沙晓磊打断她，〃这句话你念了三遍了。〃　　　

　　（四）　　　

　　虽然潜意识里不喜欢放学之后还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补课这件事情，却还是因此而熟络了起来，〃猪〃、〃没脑子〃、〃缺根筋〃这种词也越来越多得被林楠用来称呼沙晓磊，但似乎真的有助于刺激理解力，他至少已经不会再考到低于平均的分数了，最近的模拟考试总分又是班级第一。而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拿了三个月考第一，包括物理单科远低于及格线的两次，真是神奇。　　　

　　肖鹿鹿提出去庆祝。〃就算是补习的成效，你们也该去庆功。〃她这么鼓动着。　　　

　　林楠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