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大学的快乐女孩-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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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驾校，大姨父带我去见了那里的老板。驾校老板是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脸横肉，留着平头，健壮如牛，透过白衬衣，隐约可见身上的虎形纹身。他一见大姨父，原本几分凶狠的脸上，立马笑容可掬的，生了媚态，殷勤地给大姨父端茶倒水，连称金总。大姨父似乎与他很熟，亲切地叫他小马，但语气仍旧带着威严，说，我把孩子交给你了，好好教她。我和你约法三章，第一，对驾校的人，不许泄露孩子身份；第二，必须严格要求孩子，让她学扎实。第三，绝对保证孩子安全，磕了碰了可不行。驾校老板鸡啄米一般点头，额头渗了汗珠，忙不迭的，说，一定，一定……大姨父交代完毕，就上车走了。驾校老板如遇大赦，特讨好的，一口一个大小姐，请我在小休息室享用点心水果。他叫来了驾校最好的一位教练，脸上板着吓人的横肉，千叮咛万嘱咐的，这才把我这个烫手山芋，转手给了教练。驾校老板走了之后，教练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问，你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孩子吧？我急忙予以否认，不，我是一棵白菜。教练有些莫名其妙，不是才怪，不然，我们老板能这样？什么白菜萝卜的！你学过车吗？我笑眯眯说，学过，没学会。教练大喜，太好了，有基础！你学的什么车型？我腆着脸，自行车。教练呆了，被我气个够呛，你你你……你个笨蛋，连自行车都学不会？！

　　说真的，我的确是个大笨蛋。我来学车，纯粹就是残害这位教练的。除了刚开始的基础知识笔试，我靠着死记硬背，侥幸蒙混过关，其他的科目，什么桩试，九选六，路考，我的糟糕表现，逼得教练走投无路，险些自杀。我是个天生的机器盲，一坐进驾驶室，看着这拉杆那按钮的，就感觉眼晕。教练教的操作步骤，我总是丢三落四的，记不住。光是培训我起步要领，教练就花了一个星期，可我仍旧发动不了车子。坐稳，系安全带，一打转向灯，二挂档，三按喇叭，四放手刹，准备起步，松离合要一快二慢三联动……我好容易背熟了，偶尔撞大运，也能发动一次车子。只可惜，我手忙脚乱一阵忙活，车子仅仅咳嗽两声，纹丝不动。我急眼了，便下意识的，抱着方向盘，使劲向前推，心说，走啊，你倒是走啊。教练快气疯了，你这是开车还是推车？！就算是推车，也该下车去推吧！踩坏了三个离合之后，终于，我学会发动车子了。可是，一听到发动机的轰鸣，我就吓得两腿发抖，汗如雨下，死活不敢让车子前进半步。教练急了，跳下车子，跑到车前十米，远远地引导我，来，向我这儿开！我一咬牙，好！油门一踩到底，车子便像头小野猪似的，直奔教练冲去。教练大惊，撒腿飞跑，不忘回头喊，你想撞死我啊？！踩刹车！我慌里慌张的，脚底一阵乱踩，车子猛地，又开始急速倒车，向着围墙撞去。教练傻眼了，急忙又扭头追着我跑，大喊，快刹车！我一紧张，一脚下去，倒车又弄成了前进档。刚完成折返跑的教练，猝不及防，被我硬生生顶飞了四五米，幸好仅是皮外伤……

　　学到第二十三天，我总算是能开着车跑了。当然，我的技术，依旧粗糙得吓人，人送外号，十步撞一人，千里不留情的暴力凶残霸王花。我开的那台教练车，异常惨烈，两个大灯早被我撞得稀烂，一个轮胎也被我划破了，后备箱的盖子，更是张开了大嘴巴，仿佛在嘲笑我的笨手笨脚。不光车，教练也没逃过我的毒手。尤其是踩刹车的时候，我只顾看车前路况，不敢低头看脚底。结果，老是把教练的皮鞋当刹车，猛踩个不停。车子在我这个仅擅长急刹猛窜的笨蛋手里，跑得一惊一乍，再平再直的路，我也能开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过山车一般。过大弯道时，车子更是甩得像是冰上的砖头，七旋八转的。教练吓得老脸煞白，差点跳车，大叫，快！右拐！我忙不迭的，狠打方向盘，一个不小心，又冲进了驾校的小花园。教练又吼，要撞墙了！刹车！我早已吓得扔了方向盘，尖叫着抱住脑袋，听天由命了。教练急忙帮我刹车，这才保住我的小命。车子停下了，教练的腿都软了，心有余悸的，说，我怎么感觉，我们是刚从山上滚下来的呢？在培训结束前的一次模拟场地考试中，我又准确无误的，撞倒了所有的标杆。教练气得直跳，一屁股坐到地下，死命抽烟。他评价我说，韩雪佳，你就是坐车的料，根本不配开车！

　　不久，为期一个月的驾校生涯结束了。我吃惊地发现，这驾校纯粹是骗钱的。一些和我同一批学车的妇女，比我还笨，连方向盘都能打反，左右转向灯不分。可是，她们请各自教练吃上一顿饭，送一点辛苦钱，最后竟然也通过考试，拿到了驾照。我这个重点关照对象，就没那么幸运了。驾校老板有言在先，如果我以后开车出问题，拿我的教练是问。因此，教练一切从严，秉公执法，死活不给我这个撞塌了两次围墙的女魔头及格。大姨父无奈了，说，算了，以后再来学吧！便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宴请教练，以示感谢。教练听说我要走了，高兴坏了，陪我多喝了几杯。他感慨地说，你简直是个车匪路霸，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反动的开法！害得我被老板臭骂了一顿！我急忙给他老人家夹菜，嘿嘿，你们老板好像很凶呀。教练呷一口酒，话也多了，说，那可不，你别看他开着驾校，其实是个大痞子，有名的菜霸，这附近的几个大菜市场都是他的地盘。我不禁一惊，大姨父怎么和这种人有交往呢，难道说……以前，我与高干子弟们闲聊的时候，他们就曾不经意间提过，大姨父是个背景很复杂的人，与青岛的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我并不相信，大姨父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我想。

　　我的驾校教练，由于职业的关系，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不少，应该知道一些情况。我灌了他一杯啤酒，故意试探，傻笑问，你们老板好吓人啊，他就是黑社会老大吗？教练不屑，他算什么，青岛真正的黑老大，一个是谢雷，一个是陈文良。不过，最有名的要数金鼎辉了，在青岛，他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我们老板，以前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喽啰呢！我心中一凛，不动声色，说，金鼎辉不是大企业家吗？教练面露羡慕的神情，说，他也是青岛的三大黑帮头子之一，在青岛关系硬得很。大大小小的官儿，哪个没收过他的钱！听说，一般的局级干部，能跟他吃顿饭，就觉得脸上有光。我越听越害怕，木然地吃着菜，你见过金鼎辉吗？教练眉头一扬，掠过一丝得意，说，经常见！金鼎辉满脸的络腮胡子，大光头，鹰钩鼻，深眼窝，死鱼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就馋他那辆顶级的进口雷克萨斯，值两百万呢！教练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却听得哭笑不得，大姨父啥时候整容了？还剃过光头，蓄了络腮胡子？他也从来不买日本车的。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真可怕。教练被酒精刺激着，滔滔说，我就不怕！在青岛，到处是所谓的娱乐城，休闲商务广场和洗浴中心，哪个老板不是黑白两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隔三岔五的，也去他们开的夜总会和迪厅玩一玩。你不惹事，他们一般也不惹你，相安无事。不过，别以为我怕他们，咱会功夫啊！教练给自己斟满酒之后，便摇摇晃晃站起来，耍起了广播体操，大着舌头，说，瞧咱这身手，那些小痞子小流氓，哪是我的对手！我三拳两脚的，就把他们给收拾了，惹恼了我，我拆他们店！就算是金鼎辉，也得乖乖请我吃饭！教练明显醉醺醺的了，这个干瘦的男人在吹牛皮。不过，真让他说中了，这顿饭确实是金鼎辉请的。我可不敢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喜讯，免得吓出一条人命。我长出了一口气，真希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道听途说，都是瞎编乱造。我伸出三根手指头，问他，你看，这是几？教练趴到我手掌上，眨巴着小眼睛，瞅了大半天，这才很牛气地说，切，以为我喝醉了？四根！我心里暗骂，你奶奶个大狗熊，说话一点谱儿都没有！遂决定，对他今晚的话，不予采信。我付了钱，便收拾小包撤退。我刚走出没几步，扑通一声，这个醉汉就跌进了桌底。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去健身中心，办理手续，结束了网球课程。我的成绩惨不忍睹，名列全体学员倒数第三，仅比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小朋友略好。我回到大姨家，刚洗了个澡，凉快了一下，就听大姨父在花园叫我，小雪，帮我把水拿过来。哦，我赶紧答应着，端起大姨父的茶缸，就跑到了花园。大姨父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刨着坑，准备栽植刚买回来的几株花木。大姨父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用T恤，鞋子也是以前的解放牌黄胶鞋。这二十年里，他还是一直珍惜着这份曾经的荣耀，舍不得丢弃军人时代的任何物品。这个军绿色的茶缸，早已磕掉了不少瓷，大姨父也没有换过。他常说，拿这个茶缸喝水感觉特别甜。当初，在老山阵地上，大姨父的一个战友就是因为一桶水，被越南人的狙击手给射杀了。战友的尸体就倒在泉边，塑料桶则滚落到了山下，鲜血染红了那一汪清泉。大姨父感慨说，拿着这个茶缸，就想起了那些日子。

　　大姨父坐到阴凉里，谈笑风生的，给我讲起二十年前的旧事。他说，打越南的时候，你大姨给我寄了好多烟卷，我就拿出来分给战友们，谁知道，火柴在猫耳洞里受了潮，我们只好跑到炮兵阵地上，直接拿烧红的炮管点烟。结果，这个时候越南人的炮弹打了过来，当场就炸死了我们六个人，我也是这次负的伤。说着，大姨父就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我点点头，心里却想，原来老K抽烟不要命，纯属遗传。大姨父的兴致似乎很高，又继续给我讲他们在猫耳洞里的生活。他说，猫耳洞里的老鼠大得像小猪崽一样，经常趁着我们睡觉，啃我们脚后跟的老茧；还有碗口粗的大蟒蛇，也盘踞在猫耳洞里，每次发下来肉罐头，我们就先喂蛇，只要有蟒蛇在，蚊子就不敢进洞……大姨父绘声绘色地讲着，我也逐渐听入了迷，时不时被他逗笑。我真的不敢想象，笼罩着层层光环的大姨父，怎可能会是一个呼风唤雨的黑道人物。一定是那个教练胡说，我想。

　　大姨父正休息着，老K回来了。我一瞧他的样子，差点没笑死。这位俊俏的花花公子，做了一个月的苦力，早已被折腾得走了形。老K真的瘦多了，小白脸晒得黝黑，满身石灰和水泥，牛仔裤的膝盖处磨破了两个大洞，鞋子也露出了好几个脚趾头。哪怕是街上讨饭的人，都比现在的老K漂亮。老K一见大姨父，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开了腔儿，老瘸子！老子干了一个月，没死！大姨父却哼了一声，说，你有三天没干，回去补上！老K大怒，能怪我吗？！你的包工头，老拖欠我工资，我没烟抽，那三天，老子去赊烟了！大姨父冷冷说，不要找任何理由，没完成就是没完成！老K狠狠擤了一把鼻涕，黑的，全是泥，质问大姨父，他为什么不给我工资，不是说好了，五天一发吗？！大姨父喝了口水，说，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简单，更不会公平，人不能随心所欲。完成你一个月的工作，要回属于你的工钱，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指望有谁会帮你。老K一跺脚，瞪着红眼珠子，说，好，我这就去！老K悻悻走了，大姨父却稳坐钓鱼台，悠然笑了。他自言自语的，说，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这头犟驴快长大了。

　　但是，三天之后，大姨父就从沙发上跌落，慌了。因为，老K出事了。老K干完了最后三天，便跑去找包工头讨要剩下的600块钱。哪知，包工头是个喝人血的狠角色，只肯给50。老K和他大吵一架，结果，让人家给扎了两刀，险些丧命。包工头一听说，这个落魄小子，竟然是老总的二儿子，当夜便卷钱逃跑了。也正是这一天，大姨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兴高采烈的，从济南回了家。姥姥没能死成，大姨很开心。哪知道，大姨一回来，却目睹了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奄奄一息的，被推进了急救室。大姨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当即像一头发狂的母豹子，扑向了大姨父，险些把他给活活撕碎了。

　　转眼开学了，我回到学校，正好赶上了MIGO的庆功会。这个假期，MIGO三巨头，搞到了一些假门票，混入啤酒节会场，靠着贩卖土特产和荧光棒，硬是赚到了两万块钱。赵小乐得意洋洋的，说，荧光棒一毛钱进货，一块钱卖掉，好的时候，我一天就能卖掉三四百根！小药罐也向我炫耀，说，我们还贿赂了保安，连三十块钱的假门票都省了，直接翻墙进去，摇猴，泥老虎，布老虎，兔儿爷，平安葫芦，什么都卖，外国人可喜欢了！我听得煞是羡慕，心说，大姨父，你真该把MIGO收编了，十年之内，保准你的凯联集团杀进世界五百强！

　　吃了晚饭，我去抄了一份新学期的课程表，便想回宿舍，整理一下课本。在洗刷间门口，我遇到了熊猫丽丽，她刚从老家返校，风尘仆仆的，一脸疲惫。我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哪知，她却冷冷的，没有理睬我，躲闪着，闷头进了宿舍。我心中嘀咕，我也没得罪你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早在放假之前，这个熊猫丽丽就不正常。本已与我们开始交往的她，突然之间又哑火了，不说不笑的，不再与我们有任何瓜葛，连小药罐都一头雾水。小乐却言之凿凿的，说，曾见过熊猫丽丽和男朋友吵过一架，她咬着嘴唇不肯说话，男人拼命晃她，把她晃哭了。天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现在两个人似乎还是恋人，只是，在一起时很少再笑了。

　　9月12日早上，我们被小药罐的尖叫惊醒，她指着小电视机，快来看新闻，美国出事了！我们懊恼，又蒙头想睡，哼，新闻总是大惊小怪，美帝国主义的物价上涨1％，都要幸灾乐祸的，报道上一个星期，说什么美国佬吃不起饭了，要饿死了，快灭亡了。可我们自己呢，物价猛涨10％，新闻也瞎吹，说，老百姓生活不受半点影响，大家的日子更好过了，幸福得要死。切，这类新闻，不看也罢。再说了，4&；#8226；1撞机事件这才过去不到半年，我们310宿舍对美国佬的仇恨与封锁，远未结束。我们都已经160天没看美国大片了，意志特坚定。

　　小药罐见叫不醒我们这帮懒鬼，便把小电视机的音量放到最大，让我们自己听。啥？劫持飞机！啥？世贸大厦！！啥？全撞塌了！！！陡然，我们一个个从床上弹跳而起。原来，这便是震惊世界的9&；#8226；11事件。本&；#8226；拉登指使的恐怖分子，劫持了几架喷气式大客机，舍生忘死的，撞塌了纽约的世贸大厦双子楼，并摧毁了五角大楼之一角，给美帝国主义以沉重打击。当然，我们最初并不知道这是恐怖大亨本&；#8226；拉登干的，误以为是我党我军的报复行为。该不会打仗吧？我们吓坏了，人心惶惶，小乐更是断言，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我们急忙跑去超市，疯抢大宗面包矿泉水等战略物资，以备长期坚守310宿舍，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

　　当晚，后续报道很快出来了，案情大白于天下。我们松了口气，击掌庆祝，美帝国主义终于遭报应了。我们开心地想，撞得好，美国佬都是大坏蛋！我们又喜滋滋密谋，计划雇一个莽汉，开一辆运粪大卡车，再去撞塌狗日的白宫，臭死小布什。谁知，我们的一腔热情，却被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