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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少年都会远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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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上有星,地上开花
她看起来不像一个贼。
五月这个普通的下午,天气很好。她穿着苹果绿的连衣裙,裙角处是她自己绣的一朵白色小花。看得出来,她虽然会女红,显然手艺不够精致,却自有朴拙的可爱。她的头发短短的,像个小男生,眼睛很大很亮,习惯性地弯着,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笑起来更是洁白可喜。
她背着一只白色的小背包,脚下是绿色的人字拖鞋,走在一条马路上。路的远处有一排排栅栏和树,更远一点,是蓝得辽远的天空和骑单车的男孩子。
路的尽头,她拐个弯,往前继续走,走过一条又一条或安静或嘈杂的街道,来到云城一所中学的门口。
正是放学时分,校门口堵满了来接孩子们的家长,自行车铃声、摩托车的发动声混成一团。一些孩子背着书包,快乐地扑到爸爸妈妈怀里,走掉了。更多的孩子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寻找父母的身影。
她注意到有个小男孩,脸上的肉嘟成一堆,眼睛因此小得像条缝,是那种痴肥,胖得一点儿都不可爱。他大约刚念初一吧,还淘气得很,穿着一身海军服,踢踏踢踏地走,吃着泡泡糖,不时吹出一个个泡泡,又吞回去,如此再三。他跟在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身后,眼睛一转,扮个鬼脸,四下望望,招呼同伴过来,挤眉弄眼地拿根指头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吐出口中的泡泡糖,啪的一下,粘在女孩的头发上,并使劲地揉了揉。
一伙小男生哄的笑开了。
女孩闻声扭过头来,随即往头发上一摸,感觉有异物,着急地想拔下来,越急,那泡泡糖粘得越厉害,麻花辫都被弄散了,头发也拽掉了不少,仍无济于事。
〃没用的啦!那可是泡泡糖!嘿嘿。〃小男孩拍手笑。
那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黑眼睛在黄昏渐弱的阳光下,依然如葡萄般晶莹透明。她的头发散开了,皮肤很白,鼻梁高高,下巴尖尖,一张脸很古典。她没有哭,冷静地怒视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小男孩和他身边几个幸灾乐祸的同伴。她说:〃我又没惹你,你干吗欺负我?〃
小男孩叉着腰,斜着眼睛,笑嘻嘻地说:〃本少爷高兴,怎么着?〃神情如同古时恶少调戏良家妇女。
哄笑声更响了。
人群里匆匆走来一名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上前拍拍他:〃儿子,你又调皮了!〃
〃爸,你都看到啦?〃小男孩兴高采烈地问。
〃那当然,我儿子最勇敢了。〃中年男人对儿子的恶行丝毫不以为然,牵着他的手离开了。
女孩立在那儿,瞅着这对父子的离去,嘴角忽然浮起一个跟年龄并不相称的嘲弄笑容,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指甲剪,摸到被泡泡糖粘住的那几缕头发,毫不犹豫地、一小缕一小缕地剪下来,然后握着它们,走到校门外的垃圾桶里扔掉。
她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朝那中年男人望去,暗想:好,今天就是你了。主意已定,慢慢靠近。又感觉女孩有点面熟,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背影。她想,她多么像当年的我啊,不哭,我们不哭,我们只有自己,我们不哭。
父子俩走在大街上,周围人潮汹涌。她和他们擦身而过,表情淡漠。
半个小时后,她在一处偏僻的拐角掏出得手的钱夹,数了数里面的金额,百元大钞、拾元票子、钢嘣、毛票等,一共五百八十七块四毛。夹层内是云城某著名酒吧及桑拿城贵宾卡各一张,在此消费可打七折,此外还有身份证和杂七杂八的票据小纸片若干。放置照片的地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依稀可辨就是那个小男孩。
她把钱整理好,塞到自己的背包里,身份证和票据扔到垃圾桶里,处理贵宾卡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丢进背包。
钱夹是黑色的,方方正正的一块,八成新,牌子是鳄鱼。她撇撇嘴,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货。〃
路过银行,她走进去,把五百块钱存了个活期。又顺便查了一下卡上的总金额,屏幕上打回几个残酷的数字,她算计着,得做回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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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一章 天上有星,地上开花(2)
出来时,她呼出一口气,整整背包,把裙子上的褶皱弄平整。
她看起来不像个贼。
她就是个贼。
已是盛夏了,她仍然感到由衷的寒冷,她想也许需要一杯白酒,烈烈地穿肠而过,浑身燥热。她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小瓶云城本地产的劣质白酒,坐到一家大排档里,要了一碗炒面,吃到一半,胃里有点儿不舒服,停下来抽烟。
离开大排档时,她顺手牵羊,窃走了邻桌一帮正在划拳的人搁在桌上的两部手机。
时间太晚了,旧货市场早就关门了。可是明天一早就需要钱。好在最近的当铺还开着门,她走进去,当掉手机。价格有些低,她无所谓。
出来后,她撕掉当票。她清楚自己不会过来取。
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正是华灯初上。隔壁房间的姑娘媚儿打扮停当,过来唤她:〃梅妮,我又没有衣服穿了,陪我去百盛吧。〃
她〃哦〃了一声,走进卧室,踢掉脚上的凉拖鞋,坐在梳妆台面前仔细化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换了一双俗艳的尖头红鞋子穿上,挽着媚儿走出门。
她看到媚儿阔绰地出手,花掉上万,换回一只Gucci的皮包。她想自己是不会这样做的。
夜间人流如织,媚儿看中了一件旗袍,拿不定哪种颜色好,进进出出于试衣间,反复比较。
她趁这个当口出了百盛,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旁边的伪名牌一条街,挑了黑色的裙子,露肩,露胳膊,露出半个胸,妖娆性感,和她脚上的鞋子很配。
她需要浮华来衬托自己的脸。除了金钱她没有任何别的意图。
她回到百盛,媚儿扬起一张妆容深浓的脸庞娇嗔:〃人家等你半天了,你干嘛去了嘛?〃
没待她说话,媚儿看到她的新行头了,一迭声地说:〃呀,真好看。〃扑过来一翻她领后的牌子,叫道,〃啊,还是Morgan的呢!〃
她淡然一笑:〃不是在这里买的,旁边的魏街。〃魏街就是云城闻名的那条伪名牌街。
媚儿继续感叹:〃哎,身材好就是好,几十块也能穿出名牌的效果。不像我……〃一席话没说完,又开心起来,〃哎,你看看我的嘛,怎么样,怎么样?〃说的是身上黑色绸缎面料,暗红碎花的旗袍。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嗯,很好看。不过……〃她坏坏地一笑,〃恐怕到时候就不方便解开了,嘿嘿。〃
〃去你的!〃媚儿推了她一把,〃我才不会心急呢!〃
她凑到媚儿耳边,促狭地笑,小声说:〃我是说……别人会着急,一急之下,把你的旗袍扯坏了,怎么办?〃
〃那老娘就让他赔!〃媚儿笑。又问,〃梅妮,真的好看啊?〃
〃好看。〃
媚儿喜滋滋地刷卡去了。
其实媚儿不叫媚儿,她知道。她自己,自然也是不叫梅妮,这只是圈内的一种叫法而已,这年头,谁还拿真名出来混?
媚儿和她一样,是小姐。隐晦的说法叫〃流莺〃。呵,流莺流莺,多么美丽的字眼,漂流的夜莺,从一个男人身边,漂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她和媚儿不同,媚儿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从不敛财,她生得美,人又媚,客人们都很喜欢她,给的钱不少,她倒好,流水一样地进来,流水一样地挥霍,手上并无多少积蓄。可七七珍惜每一分每一毫,吃最便宜的饭菜,穿便宜的衣衫……好在到底青春,穿什么都像样,天生的衣服架子。
她的本名叫沈七七,随妈妈姓。十八岁。十五岁时她离开家乡新疆,再也没有回去过。她记得在火车上,穿着灰色的棉袄,男仔发型,头发乱蓬蓬,没有座位,吃两块钱的盒饭,和十七岁的华北蹲在抽烟室的角落里,分享一瓶冷开水。
她还记得火车外流动的风景,田野,村庄,池塘,群山,有些地方铺着薄薄的雪,没有新疆的大,也没有新疆的白,更没有新疆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她知道自己要投奔的城市叫云城,华北兜里揣着一张地图,标明了火车的沿线,她看得懂这一路的走向,可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轨迹。就像她明白幸福的来源,却无法预料其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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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一章 天上有星,地上开花(3)
饶是如此,她不觉得惶惑。看到华北干净的面容,一颗心就沉寂下来,像窗外的白雪般宁静,铺展得极浅极淡,柔软得随时会被融化。
十四岁认识华北……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愿同尘与灰。
十四岁那年,在新疆石河子市,七七天天背着15斤重的大书包,穿洗得发白的T恤,顶着一头横七竖八的愤怒头发,摇摇晃晃地去上学。她的后背上、手臂上、大腿上,时常有青紫色的伤痕。好在始终有一张清净的脸……爸爸从来不打她的脸,他只会看着她的容颜发呆,一口接一口喝闷酒。
七七清楚地记得,认识华北那天,她穿了件白色的衬衣,爸爸无暇顾及她,她自己也没有钱添置新的,衬衣有点嫌小。放学的时候,天阴得可怕,看看天色,她想,只怕是一场大雨将要来临了,赶忙挽起裤腿,往家里跑去。
半路上雨就下了起来,不得已,她钻到一家商店的屋檐下躲雨。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她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倦意上来,伸了个懒腰,不料,衬衣中间的扣子随着她的动作,绷开了。正是胸口处的那颗。旁边有人拿眼瞟她,一眼,又一眼。她脸孔发热,窘得厉害。
窃窃私语中,注意她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个小青年吹起了口哨,不怀好意地朝她靠近。她百般尴尬之际,一件蓝色格子衬衫披在她身上了。她扭头一看,一张含笑的脸庞正瞅着她。那是个英俊的男孩子,皮肤很黑,眉心宽敞,眼睛很漂亮。
他说话了:〃你也是民族中学的吧?待会儿雨停了,你把衬衣穿回去。〃他说的是不大标准的维语。
七七感激地依言穿好他的衬衣,一边扣扣子一边问:〃你是汉人吧?〃
〃呀?你懂汉语,那太好了。〃男生讲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嗯,我父母和云姨都是汉人,因此我们家是讲汉语的。〃怕男生不明白,补充了一句,〃云姨是……是我后来的妈妈。〃
男生怔了一下,点点头:〃我初三,你呢?〃
〃我也是。〃
男生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赴库尔勒做研究了,长年不在家,男生和奶奶相依为命地住在租的房子里。奶奶年老,又宠他,他就这么散漫下来了。忘记那天讲了些什么,只记得彼此都很快乐,笑啊笑。
雨小了些,男生望着她:〃那群家伙还等着我去打乒乓呢,先走了。你早点回家吧!〃说罢,冲进雨帘中。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雨中的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黑亮的皮肤,青春逼人。她微笑着目送他走远,才惊觉两人聊得太投机了,竟然忘记问他的名字。她大喊:〃喂,你叫什么啊?〃
他头也不回:〃雷锋!〃
雷锋原来是个帅哥。她扑哧笑出声。笑过后又为难地想,尽管是一个学校,可是怎么找他呢,这衣服,该怎么还给他呢?
那天回到家,她将男生的衬衫洗干净,怕爸爸发现,特地晾到这幢单元楼的楼顶上。可不知怎么的,爸爸还是知道了,照例结实地打了她一顿。骂她年纪轻轻就学会勾引野男人,骂她和妈妈一样,是个祸害女人,骂到最后,扔掉木棒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哭。
爸爸是个货车司机,跑长途运输,非常辛苦。他暴躁如兽,骨子里流淌着血腥猛烈的血液,他患有虐待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七七的妈妈往死里打。妈妈不堪忍受,想去幼儿园接回七七,离开这里。
可那天,七七被刚赚了一笔钱的爸爸接到南山风景区去玩了,妈妈只好抱着才一岁的小女儿小九,悄悄地走了。爸爸总是怕她离开,控制了她所有的经济,她根本就走不了,她人又自尊,知道如果开口向邻居借的话恐怕很难还上,这次是运气好,碰到愿意带她离开的好心司机,事不宜迟,尽管舍不得七七,还是走了。
那年七七五岁。很久后她才知道妈妈去了一个叫做云城的地方。她不知道的是,妈妈在次年回过新疆,想带她走。可那时,七七已随爸爸离开克拉玛依,来到石河子定居。妈妈没能找到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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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一章 天上有星,地上开花(4)
七七念初一的那个寒假,她偷拿了爸爸的钱,回了一趟克拉玛依。旧日邻居告诉她,早几年,妈妈每年都会回来找她,许是失望了,这几年,就没有再回来了。
邻居说:〃听你妈妈说,她现在云城,我想她生活得大概不坏,衣服穿得很漂亮。没见着你,抹着眼泪走了。〃
自从妈妈走后,爸爸的脾气更加坏,常常带不同的女人回家过夜,七七从未中断过挨打,生活的面目可憎,她从小就认识。
七七六岁时,爸爸认识了叫云的女子,他娶了她。那年运输公司改革,实行分片包干,爸爸和云姨商量了许久,东挪西凑地借了十万块钱,包一条线路,租了两辆大货车,开始自己干了。
那些日子,两人很忙,没时间接送七七,干脆不让她上学了,拿一根绳子拴住她的胳膊和腿,限定只在方圆几米之内活动。如果不听话,就被罚关禁闭,关在堆放冻全羊尸体和土豆的、光线幽暗、老鼠横行的菜窖。成年后的七七只要闻见羊肉的气味就忍不住呕吐。
爸爸的运输生意并不如当初想象的那样好,他亏本了。十万块的本钱赔得一干二净,还扯了一身债。他开始酗酒,动辄就把云姨打得死去活来。
有一天,七七放学回家,发现家徒四壁,仅有的家具都不见了,开水瓶、碗等玻璃瓷器全被砸掉,云姨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满脸血迹,看样子又被毒打了一顿。爸爸坐在一边喝闷酒。
她走过去,刚问了一句:〃爸,怎么了?〃
〃有人追债来了。〃爸爸答了一句,又发作了,一把抓过七七,将她推到墙壁上,一拳头打在她的太阳穴上。七七拼命地护住头。她知道爸爸不会打她的脸,那张长得越来越像妈妈的脸。
那天挨打之后,又被罚跪,一抬头,看到窗外的天空黑了下来,黑了下来。她在这里,她始终在这里,可是妈妈和妹妹小九,早已成了一个叫〃云城〃的概念模糊的地方。
而这个晚上,因为一件男生衬衣,七七又被打了一顿。夜里,待隔壁房间的爸爸睡下,她起身,去狭小的卫生间里冲洗,不小心碰到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站在卧室里的镜子面前,一寸寸翻着伤痕。以前,还会有云姨偷偷地过来,给她涂药,两个人的眼泪流到了一处。可现在,云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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