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蝶之翼-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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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哐！哐！”

　　满耳都是撞击声，我使劲地磕着，仿佛在那里面就能找到属于我的东西似的……“咔！”直到紧扣的锁环在内部脱落，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松了手，已经碎木参差的盒子摔落在地，脱落的盒盖滑开，最终的秘密终于出现在了我和他的眼前。

　　是一支注射器。在用黑色绸缎衬托的狭窄盒子里，是一支灌满了明兰色液体的注射器。

　　“呼哧……呼哧……”我瘫坐在地，双手攥成拳头按在了膝盖上。苍白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轻轻伸来，将它从盒子里拿起来。

　　“真是的，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来救我吗？……谢谢。”

　　这在我已经没有了的记忆里曾经听到过的声音，熟悉到也许会把我唤醒……谢谢……是那样的托付……我答应了的……

　　突然发出的破碎声把我恍惚的意识向回拽了拽。注射器薄薄的玻璃被他捏碎了，蓝色的液体与红色的鲜血流在了一起，在手心中，那是即便相溶也终究是不会顺从对方的对立的存在。流下……顺着握紧的拳头的指缝和手腕向下流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Chapter…终章　记忆的承诺。9
“喂，你！你在做什么啊啊！停啊！”我扑上去，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哥哥……”

　　少女的眼睛里泛着黯淡的红蓝光芒，隔过我，残留下来的力气只允许她望着天空轻轻唤着。

　　“哥哥，你不会忘记了吧……说好的，不会把离寻丢下……一个人……哥哥……”

　　“嗯，我记得哦。”

　　他忽然转过头来问我有没有刀子，我的手下意识就伸到了身后把闪着冷光的黑色折叠刀递了过去，然而下一秒钟我就后悔了——

　　他跨过少女柔弱的身体，注视着他，低下头轻轻地将刀子弹出。他拿动作却让我错觉地认为他是在拨着橘子皮，或是在撕着饼干盒的封口那样温柔……

　　“哥哥啊。……”少女举起一只手臂，露出笑容想要碰他的脸颊，但是她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了，只有刀子在雪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一霎那，我忽然间睁大眼睛，他的名字便脱口而出：“不要，离人，不要啊！！！”

　　而后我的视线里就如同溅满了鲜血一般，再一次堕入了纯白的空间。

　　※

　　我忽然间听到了一声嘶吼。

　　是我的声音。

　　可是我却一动没有动。

　　声音还在响着，在身后，痛苦地叫唤，翻滚，然后骨节都在咯咯作响。

　　“居然，居然……居然……！！”

　　紧缩成一团的人影呈现出我的样子，她对我抬起头来，异色的双瞳中涌出了透明的泪水，“居然……自杀吗……”

　　“Chapter……”我搜索着空荡荡的记忆中这个名字。

　　“咯咯咯……咯咯……”一边哭着，笑意却从它的嘴角中挤出，我愣愣地盯着我自己这副格外怪异与偏执的样子，出乎意料地平静。

　　“咯哈哈……不过我总算是把你……芊……分解到……所有的记忆……然后做出你的样子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低下头来望着我的双手，红色的血和蓝色的药水仍然倔强地并存着。

　　“哈，哈……那两个家伙，果然还是放弃了用这个杀我，然后自己把自己了结了咯……”它站起身，手心里与我留着同样的红蓝血迹，“喂，芊，我告诉你哦，你手心里的那个蓝东西，如果注射进身体里就会破坏掉我，然后他就得救了呢……

　　“但是，只是他一个哦，只是他一个人得救，你们都会保留着现在的这副摸样，死或者继续活着，带着无法弥补的伤口……继续活着……但是那两个家伙放弃了呢……咯咯……杀了自己……以为会有奇迹出现拯救你们吗？”

　　随着扬起的风，景物出现了，我竟然只身在了“最初”——海风与狭窄的小巷，傍晚的阳光投影在皮肤上……我明确地感到，是那一天，是一切的起源——我逃跑的那一天。

　　“你想做什么。”我问它。

　　“还有什么，”它一步一步向我走来，风撩动着我和它的长发，“芊，没有记忆有错吗？”

　　“当然没有了。”

　　“那么为什么会被人讨厌呢？你不觉得憎恨我的人类，杀死我的人类，好可恨……恨到骨头里去了？”

　　“是他们的错哦。”

　　“那么和我一起吧，芊，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一直是你自己，和人类不同……所以，忘掉他们，从这里再开始一遍，我们一起吃掉他们的记忆吧……我喜欢你哦，好吗？”

　　它已经走在了我的面前，抓起我的手举在胸前握住，我们两个人手掌中的鲜血贴在一起，它红蓝的眼睛对我笑着，头微微地歪过来等待我的反应……

　　“真恶心。”

　　别过头，我毫不犹豫就打开它的手，“变成我的样子然后和我告白，真没品位啊。我就是人类，变不成像你这样扭曲肮脏的东西。还有啊，如果让我从这里再开始一遍，我才不要，我已经认识他们了，谁愿意再一次从零开——”

　　“咚！”

　　握住手的动作变成了死命的掐着，我被一把按倒，Chapter骑在我身上，猛然增加的重量让我狠狠地扭过头来瞪着它，如此近距离地注视它的眼睛，似乎还是第一次，明亮的色彩中浮动着光辉，它咧开嘴巴，我看到了我嘴巴里长的獠牙，像一只野兽。

　　“她可一直……都在等着你呢。……”我咬紧牙齿对它说道。

　　“他？”Chapter仿佛要捏碎我的腕骨。

　　“Alice……”我居然还对他挤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来，这更加激怒了它，它的眼里一下子着起火焰，“不可能，不可能……Alice在那天就已经死了……”

　　“你这家伙……没有记忆没错，但是你走的路错了……你就是在疯了一样地吃着别人的记忆，心都被报复充满了……她一直都等着你能舍弃掉这些……”

　　“芊，你输了！”

　　这恐怕是我最后的时间了，手腕的疼痛简直让我窒息，它张开了嘴巴，锋利的牙齿切向了我的颈部——

　　“你终究只是一只蝴蝶而已嘛……”夕阳的拂动在我眼里变成了一长串蓝红色的影子。

　　……

　　※

　　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从地上站起身来，雪仍然不停，喘了口气，我发现我站在TAX酒店下，隔着一条街道，小念站在那里。他的围巾扬在风中，一辆轿车从我们之间驶过，带过一阵光华。

　　Chapter的牙齿终究在即将刺入我的皮肤之前停下了，空间的忽然崩坏，令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我没有输，单有我的躯壳的我倒在了我的面前，红蓝色的光芒黯淡，我终究战胜了这个夺走我很多的家伙。

　　芊年，我，不光记得我的名字，还找回了至少是一部分的回忆。

　　现在我隔着一条道路望着他，在午夜的寂静中，我奔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好温暖，是实实在在的温度，活着真好。

　　芊年，抱歉哦。

　　他对我说着，我抱着他的胳膊，一同走过这条雪中的道路。

Chapter…终章　记忆的承诺。10
小念，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在注视你。

　　你以后不许再离开我了，哪怕离开我一丁点……

　　是的，芊年，把我绑在你身上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ALice＆ALice仍然开着店，我们推门进去，厚重木门上的风铃在撞击中发出好听的声音。虽然半夜了，里面仍然很热闹，久违的轻松带给我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今天阿狸不在哦。

　　柜台后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叼着烟的酒保抬眼看了看我们。

　　管他呢，我们又不是来看他的。

　　那么二位坐吧，喝点什么呢？

　　喂，小念，像那次一样吧……

　　我知道了，就要两杯伏特加吧，一杯加绿茶，一杯加柠檬。

　　小念，有些事情挽回不了了呢……

　　嗯，的确是那样。

　　有很多东西都破坏了呢。

　　我们可以再把它们粘好，哪怕每天只粘一点。

　　有很多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时间还长，我帮你想，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念，我好困。

　　闭上眼睛吧，芊年。

　　可是我害怕你会再偷偷跑掉呢。你要发誓哦。

　　我发誓，不会再离开了。芊年，做一梦，再睁开眼睛就是第二天了。

　　那样……

　　一切都会好起来，哪怕你身边只有我了。

　　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嗯。

　　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耳朵上，我听着酒吧里人们的欢呼声和热闹的谈论，忽然觉得不必再用眼睛看到什么东西，就这样真好……

　　就这样……

　　离天亮，还有很久呢……

　　※

　　“芊年，我能不能再稍稍离开你一下呢？”

　　“诶？”

　　马上就要睡着的我忽然被叫醒，我睁开眼睛，小念移过身来拥住我，嘴巴就在我的耳边。

　　“就一下哦，就像是去了一趟洗手间。”

　　“……”

　　“可以吗？”

　　“去哪里呢？”

　　“有个家伙很讨厌，如果我不让他停下来，他就会伤害你。芊年，如果我能够让他不再给你捣乱，你会原谅我这样做吗？”

　　“小念，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啊。”

　　“但是还没有赢哦。Chapter还在，离你很近很近，我抓住他，不让他动弹了，但是想让他永远安静下来，必须要对他再开一枪呢。”

　　“枪？”

　　“这个，你能感觉到吗？”

　　我的手被引领着触摸到他的手，还有他握着的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枪口，枪身，保险栓，扳机……他握着我的手停在了扳机上。

　　“小念，你要做什么？”

　　“抓紧时间解决掉Chapter，不然他会很困扰你的。”

　　你的男朋友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呢……

　　枪口掉转了一个方向，缓缓地划过衣料，我的手腕由别扭的弯曲变成了笔直向前。

　　“小念……不是说……只离开一会儿吗？”

　　“嗯，所以我让你闭上眼睛啊，芊年，这样再睁开眼，就是第二天了。

　　芊，你输了！……

　　心脏的跳动顺着枪口，流进了我的身体里。我单手紧紧抱着他，追光灯扫过我的眼前，这里的气氛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芊年，我刚刚看的天气预报……”

　　枪口顶住了跳动的触感。

　　“明天……？”

　　放在扳机上的手机加大了力气。

　　“明天是晴。”

　　※

　　原来我还是输了。

　　忽然间明白，记忆之所以会突然崩坏，全是因为小念把Chapter压制在了他的身体里。

　　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七叔说的话，我早该意识到，Chapter所作的最后挣扎，那么歇斯底里的原因，我也早该意识到。

　　枪声响起，酒吧里顿时乱了一团，人们尖叫着惊慌四散，才做出一杯的伏特加扔在吧台上，一片绿茶叶子在液面来回晃动……我深深嗅了小念肩上的味道，残留的干净薄荷味，正在被血腥一点点地吞噬。

　　“晴的话，就可以看雪了呢。”

　　小念的头耸拉在我的肩上，我的身体正蔓延在他渐渐流失的温热中。

　　我松开手，再松开他的手，让冷冰冰的东西自己掉落在空无一人的酒吧地板上。我起身，把他挪到座位上坐好，让他趴在了桌上，最后的，撩开他额前的头发，轻轻地吻了吻他。

　　红蓝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可是最后，我也把什么都失去了。

　　※

　　在我弯腰把能吐出来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之后，我的手扶住了路边的消防栓，大口喘着气。

　　愈渐模糊的意识和无力的身体让我开始渐渐相信，我，芊年，似乎真的走到了人生的绝境。

　　一月份的深夜，街上到处都弥漫着萧杀的气息，很冷，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往哪里。向前走了几步，脚腕从未有过的绵软。

　　“咚”。跌坐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残留的意识告诉我不能坐在这里。但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我，只能任由意识漂流。

　　“啊哈哈……”疲累的大脑如今已经掌握不了任何，我放声笑了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啊。”

　　蓦地，我感到肩上覆住一只手。我停住笑，含满泪水的眼睛大睁着。前方一片灿烂的灯火。

　　“哎，难办，难道是疯了……？”声音响起在身后，少年一般带着活泼尾音的轻轻声音。

　　伴随着一阵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让寒冷中的我精神一点。我狠狠地扭过头去看这少年，逆着清冷的路灯看不清对方的脸。

　　“看来是喝多了啊……”那个声音继续，淡淡得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混杂着一丝轻蔑。　

　　我的头蓦地垂下，在哈出的白雾间看到他黑色大衣厚重的衣角。

　　“可艾，我还以为有一条狗在这里，原来是人……”

　　“啊啦，你每次都是这么过分啊……”

　　可艾？世界继续短路，我继续挣扎着，双手使劲抠着水泥地面，支撑着自己不会摔倒。真希望能从嗒嗒走来的高跟鞋声中听出些头绪。可艾……这名字好耳熟。

　　“可她这样子的确和一条流浪狗没什么两样……”少年的声音。

　　“嗯哈哈……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过分，倒也没错呢。”

　　我感到有人在身前蹲了下来。此时此刻我多么想睁大眼睛去看看他，或者给这两个污蔑我的人几巴掌，但是身体完全瘫软在地，我只能嘟哝不清地咒骂着。

　　“你啊，没事吗？”感到他在我面前说道，我抬手就抓住了他的围巾，毛绒绒的……我使劲扯着它。

　　“把小念还给我！你……你把小念还给我……把小念……还有他们……”

　　“可艾你快……哇靠这家伙……喂……”少年被我左摇右晃地声音像是飞起来。

　　“还给我啊！”

　　我死命挣扎着，却仍无助地感觉到身子脱了力。我哭了。……香水味道。但不是薄荷，所以不是小念……瞬间一阵恍惚。我闭上眼。

　　难道，这一切故事，都要再开始一遍吗……

　　突然之间，仿佛大脑与心脏中突然出现空白，立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似乎松开手，然后，听到自己摔倒在地的声音。

　　喜欢的人会不再认识，相识的人再一次回到陌路。

　　我不要这样的机会。……绝对不。

尾声
睁开眼时，是第二天。

　　对人类来讲，睁眼看到第二天的阳光，大概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是酸涩得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晴，可以看雪。

　　我躺在自己在临城旁边小屋子的床上，艰难地爬起身寻找着手机，已经没电了。用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开机，日期和时间居然需要重设……我抬头，日历挂在墙上，显示今天是12月11日。但是，很久都没有撕日历了……这个一定是错误的吧。

　　有人按着楼下的门铃，我拽了拽身上的长衬衫，慢吞吞地走下楼。昨晚的经历当做没有，我宁愿相信如今我是在每一个普通的早上，即将要去饿着肚子打车上学的早上……然而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