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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志(08-2)-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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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跟他搭腔，走过去从抽屉里拿了书就走人。
身后，他悠悠地问：〃这周要去见你的家教对象吧？要小心哟～〃
她的脚步顿时停住，半晌，回头，阴沉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他笑着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她跟前，唇如沾了水的凤仙花瓣，异常鲜红，〃你给人当家教的事情？还是，奖学金被取消了的事情？亦或者，你家里的事……〃
话未完，她已愤怒地叫了出来：〃闭嘴！这些都与你无关！〃
他仿佛被针扎到一般，表情有一瞬间的刺痛，但又立刻恢复了正常，耸着肩膀说：〃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下，那个小孩子鬼着呢，别被他骗了。〃说完取过旁边的毛衣穿上，他的外套擦过她的手臂，她像碰到什么不洁的东西似地往后一避。
他见了，表情变得有点诡异，忽然靠近她，停在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呼吸的距离里，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你很怕我？〃
她顿时觉得浑身的细胞一下子都紧绷了起来，那两道分明闪亮却又幽深的目光游走在她的肌肤上时，便开始一片一片着了火一样生辣生辣地灼疼。她垂下眼睛，逼紧了嗓音：〃让开。〃
〃为什么怕我？〃他在笑，用她所听惯了的轻佻口吻笑。每当他这样对其他女生说话时，那些女生总是显得羞答答的。一想起这个她就觉得懊恼，他这个样子！他一直这个样子！难道就不能稍稍正经一些？
〃让开！〃她加重声音的力度，手臂却被他扣住，难掩慌乱地抬起头，却撞进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你怕我？也是，反正现在四下无人，又孤男寡女，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的反应是立刻放声尖叫，将手里所有能扔的东西通通砸了过去，然后一把推开他，冲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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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桔子男孩（4）
身后传来他格外张扬的大笑声。她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却只能落荒而逃。事实再鲜明不过地摆在了眼前，面对他，无论她表现得多么孤高多么傲慢多么从容，但，还是弱势的一方。
这种弱势，令她觉得格外屈辱，以及难堪。
那份家教的对象是一个名叫齐放的10岁小男孩，父母都是外交官，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为了节省费用而会选择一名高中生老师的家庭。并且，从教他的第一课她就发现了，那个男孩其实聪明得可怕。他的考试成绩一塌糊涂，只是因为他不肯好好在试卷上填写答案。
她开始收拾东西：〃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家教。〃
他不做声，直到她走到门口了才说道：〃你的自尊心值多少钱？〃
她怔住，狐疑地回头。
手脚还未长开的少年斜靠在桌边，眉宇间，有一种她所熟悉的嘲讽表情：〃我的确不需要什么家教，但是你需要这份工作不是么？〃
她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抬腕看了下手表，〃现在是10点15分，请你再坐上45分钟。喝杯可乐，听听音乐，干点其他什么事情都好，总之，11点再走。〃
〃为什么？〃
〃我答应过别人。〃
她的瞳孔在收缩：〃你答应的那个人，是不是言烁？〃
房间里，一段死寂般的沉默。而在那样的静谧中，她听见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来自幽幽的心底，像是谁受了伤，开始压抑地哭泣。
从齐放的表情里她看到了答案，是那般清晰。仿佛有暴走的马群疾驰而过，她看见自己的自尊心就在那样的骤乱蹄声中，碾落成尘。
她将房门打开，指尖在铜制的门柄上发白，脸色却比指尖更苍白：〃我的自尊心不值钱。〃身后的男孩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湿漉漉的，如同清晨盘踞在林中的雾气，幽薄而凄迷，〃但即使是这么不值钱的自尊心，我也想尽量留住，不愿失去。再见，齐少爷。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言烁的表弟？〃
齐放的母亲姓言，齐放用眼睨人时的表情和言烁有多么的相像，而言烁又提醒过她这个小孩有多么难缠……
当把各种各样的线索叠加起来时，事实就那样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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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桔子男孩（5）
谢思仪骗了她，不，不能说是骗，只能说是隐瞒了某些东西。这必定是言烁的安排，然后经由谢思仪传达给了她，而她就那样乖乖地跳了下去。
因为她，别无选择。
而他，吃准了她的别无选择。
这样的施舍，真是可恶啊……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戏弄她的机会，让她看清自己的渺小，只能像棋子一样任人摆布。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就算失去这份工作，就算她真的非常需要钱，就算回到家后会有如何的刁难……这一刻，她只想离开。
外婆说，只要坚强，就可以克服一切危机。但是外婆却没有说，这克服的过程，如此倍受煎熬。
寒风呼呼，17岁的少女穿着因年代久远而已经不再保暖的羽绒服，在公车站牌下，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感到一种隐隐的绝望。
活着，真的好辛苦……
four
外婆说，人类总是会被魔鬼引诱的。
学校开始收高考练习卷的资料费，160元/人。
班长意有所指地说：〃请某些同学快点把钱交上来，不要再拖了。〃她坐在座位上，两耳绯红。
下一节是体育课，她觉得胃疼，便向老师请了假，回教室休息，满心苦恼该如何去赚那160元钱。160，于其他同学而言，不过是一件名牌衣服的袖子钱，却是压在她世界里的一切的一切。她捂住脸，胃还在不停抽搐，疼得难受。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只HELLO KITTY的钱包。钱包就放在班长抽屉里，斜对着她的座位，从她这个角度看过，粉红妖娆，像是种无声的诱惑。
那钱包里装着收来的资料费，还有身为千金大小姐的班长自己的零花钱，如果她抽几张出来，也不会有人发觉……
不，不行！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人穷也不能丢了志气，如果她拿了这里面的钱，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可是，现在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不是吗？钱包就在这么近、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她一伸手，就够得着……
像中了什么魔咒般，她慢慢伸出手去，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外婆明亮的眼睛突然出现在眼前，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然而那目光是那么明锐，又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令她几乎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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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桔子男孩（6）
……我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指尖距离那个钱包已不到一公分。正准备收回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脸唰地变白了。回头，教室后门口，言烁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和她尴尬地停在钱包旁的那只手。
多么奇怪，他的目光竟和之前她所看见的外婆的目光一模一样：分明明锐，却又温柔。温柔得不像指责，更像怜悯。火烧般地缩回手，她撞开椅子飞奔而逃。因为被撞见自己最丑陋的一幕，更因为那样怜悯的目光。
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会怎么看待她？他肯定认为她是想偷钱了，而事实却是她的确有那么一瞬想拿里面的钱……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偏偏被他看见？
这下子……什么都毁了！都毁了！！
她逃到校园的焚烧炉旁，因害怕和羞耻而全身颤栗，冬天的风呼啊呼地吹在她身上，冷得血液都似乎要凝固掉。
恨不得就此死去。
活着……太过痛苦。外婆，为什么你不带我走？外婆，除了你谁也不肯要我，为什么你当时……不带我一块走呢？她抱住自己，握着戴在毛衣里的那条外婆留下的桔子造型橙色宝石链子，像受了伤的小动物般瑟瑟发抖，再难停歇。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下一节是自习课，她必须得回去，因为有好多作业要做，她不能留在这里。总考第一名，并不是因为她天资聪明，而是她比所有人都要勤奋。如果连学业都失去了的话，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于是她拖着僵硬的肢体强迫自己回去，面对那个少年，面对他明亮得过分的眼睛。
一进教室的门，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但等她一靠近，又全都噤声。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满是猜忌和怀疑。
难道说……言烁把刚才那件事说出去了？她连忙寻找言烁的身影，但却找不到他。这时班长站了起来，说：〃苏文雪，你去哪了？〃
〃我……我去哪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人报备。〃
周围一片嘘声，班长红着眼睛说：〃我的钱丢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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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桔子男孩（7）
她心惊肉跳：〃什么？〃
〃收上来的资料费全都没有了！就在上体育课的这段时间。〃
于是她明白了为什么同学们的目光会那么奇怪：〃你……你们认为是我拿的？〃
另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因为体育课只有你一个没有上，所以问问你这段时间去哪了，这个不过分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焚化炉边。〃
〃你去那干吗？〃
〃……想事情。〃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声。她知道自己的答案并不能令人信服，而最不堪的事情是，她真的曾想过要偷钱。
〃有没有人可以给你证明？〃见她摇头，班长说，〃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班长转头看向那个站起来的女生，〃李冰，怎么办？〃
李冰冷冷一笑，苏文雪直觉地意识到，那个冷笑是冲她而来。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想问问我们的尖子生。〃李冰走到她面前，拖长的语调怎么听都怎么不怀好意，〃苏文雪，我记得你好像曾经说过，你父母双亡，是跟外婆一起住的，对吧？〃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问题是陷阱，可是，明知道是陷阱，她仍不得不跳。于是她沉默，当作默认。
〃那么真奇怪，现在关在东山监狱里的那个持枪抢劫银行的劫匪，姓苏名向海的人，又是谁呢？〃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继续又问，〃那么，那个曾一度是当红舞女、后来嫁给了苏向海却在他坐牢后立刻席卷全部家当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周盼，又是谁？〃
果然。
同学们开始哗然，议论纷纷。而那些话，苏文雪一个字都听不见。外婆说过，只要足够坚强，就能应付一切危机。所以，现在，她听不见。
〃还有，你在家庭档案的监护人栏里填的是你外婆，叫莫小花，是街道办事处的职工。不过不好意思，据办事处里的人说，那个莫老太太三年前就死了。你跟个死人一起住到现在吗？〃终于说到了……她最畏惧的事情。
〃我外婆没有死！〃她的声音异常地尖锐，〃你不要胡说！〃
〃胡说的人是你，她已经死了，三年前，被大卡车压死的！〃
轰的一声，血液全部往头上涌了过来，她直直地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像个旋涡一样，就要把她吞噬掉：〃我外婆没死……你胡说！她不会死的，她那么健康，比年轻小伙还有精神，她怎么可能死掉？你为什么要咒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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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桔子男孩（8）
她终于崩溃，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喷薄而出，嘴里只是不停地反复念着，〃她没有死，我外婆不会死的，她没有死，你胡说……〃
班长有些莫名的愧疚，同情地说：〃别再纠缠这个问题了，李冰，这跟钱被偷的事没关系。〃
李冰却在微笑，笑容里有很残忍的东西：〃怎么没关系了？我说出来，就是要告诉大家，苏文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被她骗了！她一直在说谎。她的爸爸是劫匪，现在关在监狱里；她的妈妈是舞小姐，已经下落不明；她所说的外婆，根本就不存在；她现在是跟姨妈住，而那个姨妈家里有3个女儿，还不停地超生想要儿子。所以，她根本没有钱！
〃到今天为止，全班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没交资料费吗？再加上体育课只有她一个人在教室里，那钱不是她拿的难道是鬼拿的？！〃
一字一句，利如尖刀，活生生地剖开她的身体，将内脏曝露在大众之下，让所有人都看见里面的东西：肮脏，丑陋，阴暗又残缺。
她想她就快承受不住了。外婆，你在哪里？你说过只要足够坚强，就可以应付一切危机，但是，我可不可以不要坚强？因为很痛……真的很痛……
李冰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胳膊，厉声说：〃是你偷的钱吧？〃
她勾起唇角，忽然笑了，眼泪分明还在不停地淌，嘴唇却在微笑，整个表情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如果我说是我偷的，你会很高兴吗？你这么步步为营，把我的过去一点点挖掘出来，然后在一个最适当的时机曝光，你……想得到些什么呢？〃
她不傻，她不会认为这些都是凭空而来。谁会费心去查班里同学的身世？这分明是故意为之，这是一场阴谋，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李冰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显然是被说中了，最后哼了一声：〃反正肯定就是你拿的，只有你体育课时不在……〃
〃体育课时我也不在，会不会是我拿的呢？〃上扬的尾音带着别人永远模仿不来的三分轻佻三分优雅和四分玩世不恭，最后凝结为一个华丽的名字……言烁。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言大少爷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靠在教室后门上，笑得无限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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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桔子男孩（9）
李冰的脸色大变：〃开玩笑吧，这种事情言烁你来凑什么热闹？〃
〃都说是热闹了，不凑一下，怎么会热闹呢？〃言烁走进来，有意无意间往苏文雪身旁一站，〃我被老师叫走，所以来晚了，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桥段？这算什么？批斗大会？对象是……年级第一全校最好的学生？〃
他的话像一缕凉风，吹进原本沸腾嘈杂的教室里，一瞬间就抚平了所有的激动情绪。
无论如何，〃年级第一〃四个字，在学生的心里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谁也不会愿意相信，一个年级第一的好学生，会做出偷钱这样的事情。
言烁转向班长：〃钱什么时候丢的？〃
〃体育课前还在，回来就没了。〃
言烁的目光闪了几下，看向苏文雪，这令她想起刚才被撞破的那一幕：自己颤抖地伸向钱包的手，和他当时明锐而温柔的目光。〃事前事后都谁碰过你的钱包？〃他继续问班长。
班长紧张地摇头：〃没有，我都是亲手收的钱，不会让别人碰一下的。而且发现钱丢了后，大家只是围拢看，没碰它。〃
〃那么就简单了，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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