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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青丝(父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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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曾骑过马，马背颇颠，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震得耳膜发疼，我只能紧紧抓住萧云寒的衣襟，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驭——”萧云寒却忽然又勒马，然后回手脱了外袍。我背上一暖，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拉缰驱马前行了。
那件外袍把我兜头盖住，阻隔了秋天清冷的空气。纯黑的绸缎料子，因为带着他的体温，不但没有初盖到人身上的凉意，反而很温暖。
揽在腰上的手很稳，还有暖意隔了衣料透到皮肤上。我真的没必要不安，他会护我周全——况且，他若要伤害我，我也毫无抵抗之力。
绞住萧云寒衣襟的手渐渐松开，然后绕到他背上，紧紧抱住。我的脸埋在他胸前，听见平静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然后安然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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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抵达天机山庄在柳城的别庄时天色已经大亮。
萧云寒把伏在怀里睡得正香的小人儿抱下马，守在门口接驾的总管见状忙上前来想接过手去。萧云寒淡淡扫他一眼，径自进庄，吓得那总管出了一身冷汗。
却听得跟在萧云寒身后的青衣男子笑着说，“一路上都没让我们接过手呢，李守庄也不用慌，赶快吩咐下去多收拾一个房间即可。”
李守庄擦了擦额角的汗，说，“是是，小的这就吩咐下人去办。拂衣大人，事情不顺利吗？可比计划的晚到了一个时辰。”
拂衣又是一笑，说，“庄主亲自去，事情自然是十分顺利的，回来时多带了一个人，我们不赶时间，慢一点也无妨。”
李守庄应道，“这是自然。”马上便转了话题，道，“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大人先稍事洗浴休息，早膳小的遣人送去各位房内如何？”
拂衣说，“你倒成了精的，就这样办吧。记住，庄主抱着的那位，千万要好生安置。”
李守庄诺诺应了，告个退便望后庄独立成院的庄中庄跟去。
萧云寒跟着引路的宫装婢女往前走，只低头看怀中的小人儿。
细长的淡眉微微皱在一起，浓密的墨睫轻颤着，在紧闭着的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浅灰阴影，脸颊和鼻子像用最细腻的羊脂白玉雕琢成的一般，精致纤巧，淡粉色的薄唇轻轻抿紧，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他看着，不由抬手去抚平那微皱的眉，又轻轻抚了一下抿着的唇。
然后想起几个时辰之前的情况。
早在那猫儿窜过去之前，萧云寒就已经看见了黑暗角落里的孩童。明明只是又瘦又小的一个孩子，初秋的寒凉夜气中穿一件单薄的梨白短衣，却只是站在那里，不惊惶，也不懵懂，在熊熊火光面前，淡淡的仰望。
带着似乎看尽了一切的淡淡悲悯，完全的置身事外。然后那猫扑了过去，被钉死在他面前，他回过头的一瞬间，萧云寒的的确确的看见了他眼里神色的波动。
接着拂衣的短匕便再次射了出去，他却在瞬间做出了反应，险险避开。然后就着倒地的姿势，说一句“等一等”。那声音，没有乞求和惊恐，又是回复了片刻前的淡定的。
拂衣的剑停在他的眉心，他居然若无其事的侧头挪开，站起来说要见他萧云寒。不是天机山庄的庄主，而是萧云寒。
拂衣也觉得惊讶，引了他过来。谁料他站在面前，神色清冷，语气平静，却是说，“我是你儿子。”然后故作镇定，从头上扯了那发绳下来作证。
不是不惊讶的，他的佩剑已经贴身带了十三年了，那淡紫真丝剑穗却真是从来没有换过。自十二岁开始，十三年来，也从来没有人能碰触到他的青冥剑剑柄，包括那真丝穗子。
只有一次意外。
唐颜离庄入华胥楼前一个月的那晚，他练功无甚进展，真气走岔，心里因华胥楼一事郁气难解，便闯进了那女人房中。
剑就放在床头手边。唐颜乘其不备，拔出了藏在枕下的匕首。开始以为她要对己不利，后来又以为她要自戕，打斗中，便被她削了一把剑穗，正好是十六根。
翌日真气流转回复，进展颇顺，一时便忘了此事，后来唐颜一走，他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但是萧云寒吃惊的不单于此，还有那孩子的态度。
唐颜既是他母亲，他居然那样淡然的仰望那场大火；一面说他是自己的儿子，眼底却是无限淡漠疏离的神色。且按照他说的生辰和解释，还有已经可以看出些许端倪的带有自己轮廓的眉眼，他也确实是自己的儿子不假。
萧云寒忽然就对这个儿子产生了兴趣。
进了屋，直接抱到里间床上。把人放下时，小小人儿居然扯着他的衣襟不肯松，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呢喃着说，“八八？”萧云寒正要想“八八”可能是什么，又听得一句，“爹爹……”声音清甜软糯，睡颜却很是不安。
看着截然有别于之前冷清淡漠的柔软脆弱神色，萧云寒忽然觉得心情出奇的好。
系青丝 【第一卷】初时相逢已觉晚 第七章 慈父？
章节字数：2366 更新时间：09…06…13 19：55
这一觉睡了好久，我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温软的被褥里。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似乎只是很多断断续续的碎片。只记得好像梦见了前世的母亲，又梦见了那个叫爸爸的男人，还有萧云寒。
萧云寒？我马上清醒过来，刚刚推开被子翻身坐起，萧云寒便掀开琉璃珠帘走了进来。我看着他走近床边，一时间不知要作什么反应，犹犹豫豫的唤，“爹……爹爹……？”
“爹爹。”他一边肯定的纠正一边在床沿坐下，说，“醒了，睡够了没有？午膳过了，爹爹让他们给你另做，先梳洗。”随后便有宫装婢女围上来侍弄。
我被四五个侍女弄得晕头转向还没恢复过来，忽然就离开了床褥。回过神后，我嗫嚅着对抱着自己的萧云寒说，“爹爹，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男人却轻轻一笑，说，“眉儿不喜欢和爹爹亲近？也难怪，眉儿才刚回来，和爹爹生疏是自然的。但是爹爹想和眉儿亲近，眉儿不要拒绝爹爹好不好？”
我看着他，无言以对。他这种人，除了自身，对什么都是不上心的，面上也一直是冷漠淡然的神色，却这样笑着和我说这种话，只让我觉得诡异。
之前因为是夜里，他的容貌看不大清楚，如今白天看来，竟然让我怔了好一怔。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和娘真是天生一对啊。
我娘朱颜面若桃花，说是倾城绝色也不为过；而这个男人，竟也只能用倾城一词来形容，眉眼如画偏又清冷俊美如寒玉，真真是要勾尽天下女子的心的，难怪娘会对他思念成癫。
啧啧啧。我偷偷摸摸再看几眼，在心里暗暗叹赏了几下，不提防忽然“咕咕”的一声，肚子大大抗议了一下。看着男人笑容加深，我万分无力地把脸埋进他颈间。
萧云寒把我抱出外室，早有婢女布好了桌立在一边候着。我一眼看见饭菜汤羹中摆着装了精致点心的碟子，口水差点都要流出来了。
栗香酥——我多少年没吃过栗香酥了？前世就十分喜欢栗子的香味，来到这里六年了，阴差阳错下，居然一次也没有尝过。因着“傻子”这一层原因，我也不好主动开口说要吃栗子。六年了，我终于又尝到了栗子味儿，还是我最喜欢的栗香酥。
“眉儿慢一点……来喝口汤，没有人和你抢。”萧云寒一面说着一面舀了一匙鲜鱼汤凑到我嘴边。
就着那细瓷汤匙喝了一口汤，我又咬一口手中的点心，忽然觉得能活着实在是太幸福了。
当然，我再次偷偷摸摸抬头看一眼身后抱着我含笑喂饭喂菜喂汤的俊美男子，他勉强也算是幸福的原因之一吧。我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和父亲亲近过，所以对这种感觉分外的贪恋。
原来，有爸爸，或者是爹爹，是这样的感觉啊，很自然的觉得幸福的感觉。
摆上桌的各个菜都尝了一两口，吃几块点心，喝一碗汤，吃小半碗饭，完了之后我撑得只想翻白眼。待碗碟撤了下去，我小心翼翼扯着萧云寒的衣袖，问，“爹爹，我可不可以出去走一下？”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自然没有打算要活那么久，但是促进消化还是必要的。
萧云寒摸摸我的头顶，也不说好，却对一边道，“拿双鞋子来。”
一个站得离我们最近的宫装婢女马上走上前来跪下，恭敬道，“请恕奴婢冒犯了。”然后伸出手。我只觉得脚下一凉，还没来得及缩一缩，那手又已经收了回去。
呆呆地看着那女子半跪着退了出去，我才反应过来她是给我量脚备鞋——昨夜被娘从被窝揪出来之后我就一直没穿鞋。
卧虎藏龙啊，这样又快又轻的握一下就知道要穿多大鞋子，要怎样的心思慎密精细。这人却只是一个别庄的小小婢女。
不过，看着她这么跪着，真的很不习惯。我前世生在二十一世纪的新社会，虽然也是弱肉强食不见得很公平，但至少在精神上思想上，人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权。
在这里却不是，统治阶级有绝对的权威，掌握着被统治阶级的命运。
一会儿那女子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各各捧着两双鞋子的小丫头。那四双鞋子一看就是顶好的料子做的，却是四种不同的风格。我看着其中一双红通通的虎头鞋，额挂黑线。
怕什么就来什么，萧云寒扫一眼四双鞋子，然后目光停留在虎头鞋上。我不认为他会有这种品味，他分明是把我当做一个好玩的芭比娃娃，在故意捉弄我！只是那侍女已经马上心神领会，捧了虎头鞋跪过来给我穿。
我看着那个红通通的老虎头傻乎乎的立在我左脚面，额角黑线再冒出几根。忙把右脚缩到萧云寒腿上，抬头道，“那个……爹爹，不要这双……”要不要说这双不合脚？
萧云寒面色不变，问，“怎么，不舒服？是不合脚吗？”眼神温柔，语气更温柔。
我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不过很快便清醒过来。只是我还没有点头肯定他的话，那本就跪着的侍女却一下子伏下了上身趴在地上，一叠声的说，“庄主饶命，庄主饶命……”
颤抖的声音里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我不明所以，抬头去看萧云寒，道，“爹爹？”
他又摸了一下我的发顶，方对那侍女淡淡的说，“你急什么？眉儿这不还没有回答吗？”
我全身一颤，只觉得有一溜寒意直攀上背脊。
我看着那个跪趴在地上的女子，忽然觉得很悲哀。
她们是不能反抗他的。
虽然弱肉强食是永远存在的真理，但是在这个社会，只因无关紧要的一句两句话，便有可能丧生。一切不由自己，这是她的悲哀。但又何尝不是我的悲哀？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因我而死，所以我也只能妥协。
我把右脚伸出去，淡淡道，“你不用怕，这鞋子很合脚，另一只也给我穿上吧。”然后把身体往后靠进萧云寒的怀里。
眼角余光瞄到他唇角满意的弧线，有一点点郁闷。其实对于他的做法，我并不惊讶，也不觉得很愤世嫉俗。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不过是社会发展必经的一个阶段。
我只是觉得悲哀。
系青丝 【第一卷】初时相逢已觉晚 第八章 夜市
章节字数：2550 更新时间：09…06…13 20：11
拂衣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萧云寒抱着我坐着，一个宫装侍女跪在我们跟前，一面不停的磕头一面不停地说，“谢谢小公子，谢谢庄主开恩……”
她的磕头重得我心惊胆颤，一时间话也说不连贯，也忘了要怎么说，只急急叫住她，“你你你……快停下……不用谢……”
那婢女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只能求助般仰起头去看萧云寒。他玩着我脑后束起的头发，一眼也不看那女子。
忽然有人道，“既然庄主都开了恩，你还哭什么？好了，先下去吧。”
看着那侍女颤抖着再次叩了谢才退下，我方抬头看门口说话的人。正是昨夜拿剑抵着我眉心的青衣男子。挺拔文秀的样子，真想不出来会有那样鬼魅般的剑法。
那男子走过来，恭敬地道一声“庄主”，却也不等萧云寒回应，便凑过来看我，笑眯眯的说，“小眉儿终于起来啦，明明是美人胚子一个，却睡得像小猪一样多。”又说，“我是拂衣叔叔哦。”
看样子他在天机山庄地位是颇高的，最重要的是萧云寒似乎很是信任他。
不过他这笑容……还有，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的鞋子看？好吧，那老虎头的确很是傻乎乎……
我乖巧的叫一声，“拂衣叔叔。”然后抬头看萧云寒，拉着他的云锦宽袖说，“爹爹，你把我放下吧。”
萧云寒闻言把我放到地上，说，“不要离开这院子。”
“嗯。”我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很快便跨出门走到廊上。
天气很好，湛蓝的穹苍不时飘过几片白云，有微风拂面。院子里有一小泊莲池，水面零星的飘着几叶枯荷。我站在池边，站在阳光下，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好。
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站在阳光下了一样，全身所有神经都是懒洋洋的松弛。
事实上，这一世，我亦的确是第一天真真正正的舒手舒脚活着，不用装傻，也不用结巴。
晚膳后一个总管模样的中年男人来请示，道另外给我准备的房间就在院子隔壁，是否由他领我去。萧云寒神色淡淡，只说，“不必，他就住这院里。”
那总管为难道，“一向云隐居只设庄主寝房一进，实在在没有房间安置小公子……”
“无妨。”萧云寒轻轻抬手止住他的话，道，“他睡本座房里即可。”
那总管面色微变，到底躬身退了出去。
月亮升了起来，我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有点坐不住。
在我第三次往门外看的时候，萧云寒终于忍不住开声，“你在看什么？”
我一惊，回头看见他坐在书案后，指间拈着一张纸就到烛火上烧，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日间无意中听见几个侍女姐姐说今天是十五，夜里城中不宵禁，我以为会很热闹……”
萧云寒微怔，幡然笑说，“眉儿想出去看一看吗？爹爹带你出去？”
我忙说，“不用，爹爹事务繁忙，当时拂衣叔叔恰好也在，他说晚间会过来带我出去……”
“小眉儿。”话音刚落，拂衣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了进来，随即青衣人也大步跨进房里。一眼看见书案后的萧云寒，忙一本正经的行一个礼，“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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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启程回庄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了？”萧云寒神色淡淡，看着明黄火舌顺着纸张慢慢舔至指间。
这等小事，萧云寒向来是不过问的。拂衣因此一怔，小心翼翼的答说，“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沿途别庄也都分别飞鹰传书通知到了，请庄主放心。”
本是极妥当的回答，却不想萧云寒一眼扫了过来，不轻不重的应一声，“哦？”
拂衣顿觉头皮发麻，又听得案后男子继续说，“如此说来，你很是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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