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意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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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我猜错了，站在门外的，居然不是张帆。　　　

　　来的人是郭纯。　　　

　　他不是一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而是像在学校里一样，整洁到让人觉得严肃，白衬衣，牛仔裤，刚洗过的微长黑发，湿漉漉落在肩上。　　　

　　“郭纯！”我忍不住叫出了他名字。　　　

　　“你最近好吗？”他的平静一如往昔，好像我们昨天才见到过一样。　　　

　　“你怎么来了？”我高兴得有点儿忘形，顾不上可能会被人怀疑，用很大力气拍着他的肩膀，“是不是来给我加油的？”　　　

　　郭纯把手搭在我肩上，很高兴的样子：“嗯。来看看你。”　　　

　　“你老婆呢？”我问，“在后面吗？”　　　

　　“不，她没来。”　　　

　　“为什么没来？”我固执地刨根问底。　　　

　　他停顿了一下，缓慢地说：“她不见了。”　　　

　　丽子不见了！　　　

　　我前两天还跟她通过短信，一条短信能发60个字，她写了30个“加油”给我。当时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可她接下来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那时候她一定做好了玩失踪的打算。　　　

　　我们在培训中外出要请假，我只好把郭纯带到培训处附设的小咖啡厅里。　　　

　　“她在饭桌上说过，曾经失恋过。还记得吧？”　　　

　　我记得他是不吸烟的，可是现在却看着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把后面的话随着烟雾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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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只可意会（32）　　　　　　　　　

　　“对方是个37岁的男人，已经结婚了。而且，是她的中学老师。她中学时就喜欢他，毕业后，又在假期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他，后来两人谈了一段时间恋爱，但结果还是分手了。那个男人的妻子曾经找到了她的家里，又哭又闹，这事在我家乡那座小城里闹得很大，我爸妈后来也听说了，就开始反对我们来往。”　　　

　　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漂亮，聪明，喜欢上比自己大很多岁的男人，一方面是无法拒绝的热情，另一方面是注定悲剧的结局。　　　

　　这话是丽子看《一帘幽梦》时说过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中的含意。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上去郭纯家，他父母对我比对丽子还要亲热一些。　　　

　　“所以她就不见了？”我想不出这么亲切的郭爸爸郭妈妈能对丽子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也不是，”郭纯吸完最后一口，好像这才下定决心，把一切都告诉我，“我爸妈虽然反对，我愿意和她在一起，他们也没办法。不过，她上个月回了次家，又有人看到她和那个男的在一起，看到他们的人，就是我堂妹。堂妹前几天跟着伯伯到了广州，住在我家，正好撞到我带着小丽回去。我堂妹是个有点儿刁蛮的女孩，当面就把这件事说出来，还骂了小丽。”　　　

　　“丽子和她吵起来了？”我能想到，按丽子的脾气，没有当面甩一巴掌过去，已经算是很温和的表现。　　　

　　“嗯，她们吵起来，我爸妈和伯伯都帮着堂妹，小丽气得跑了出去，再也没和我联系，就像消失了一样。”　　　

　　“你来……是找她？”我试探地问。　　　

　　郭纯叹了口气，“我以为，她会来找你……”　　　

　　“可是她没来。”最后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似乎是丽子给我的告别书。　　　

　　但愿她别出事。　　　

　　郭纯忧心忡忡地说。他的忧虑，给我的感觉，总是责任大过爱情。　　　

　　“她和那个老师究竟……”我忍不住问。　　　

　　“她说什么都没有，就是在街上偶然碰到，一起吃了顿饭。”　　　

　　“你相信她吗？”　　　

　　我已经想好，如果郭纯说不信，就立刻和他绝交，永远永远不说一句话。　　　

　　“只要她说是这样，我就相信。”郭纯捻灭第二只烟，回答得很干脆。　　　

　　“你真是个好人。”我大力抱了他一下，“真的。”　　　

　　送走郭纯，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我向他保证，只要有丽子的消息，一定会打听清楚她在哪，马上告诉他。　　　

　　推开门进屋，小楚和囡囡已经睡着了。摸黑爬到床上，硌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才想起来，出门时没有带手机，就那么扔在了床上。　　　

　　未接来电有3个，两个是张帆的，还有一个，是我根本不认识的号码。我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你是谁？”　　　

　　回信很快来了：“小菲菲，我是丽子。我在深圳，借1000块钱来救急，回头还你。——千万别告诉郭纯，原因以后告诉你。”　　　

　　我平时是个有钱就花的人，根本存不下钱来。我只好发短信给张帆，就几个字——借我1000块。　　　

　　张帆回信直接问我账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甚至没问我要钱干什么用。我把丽子的账号给了他。　　　

　　张帆，你也像郭纯信任丽子那样，无条件地信任着我吗？　　　

　　五）失恋就要学会抽烟　　　

　　没有人抽烟　　　

　　没有人失恋　　　

　　没有人思念十七岁前的誓言　　　

　　没有人抽烟　　　

　　没有人怀念黑白片　　　

　　没有人抱歉　　　

　　没有人需要失眠　　　

　　——林忆莲《没有人抽烟》　　　

　　（图31，1、2选一张）　　　

　　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撒满整个房间，我醒来时几乎忘了昨晚发生的事。郭纯来过，丽子去深圳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连忙用手机给昨晚那个陌生号码发了个短信，告诉丽子去取钱。虽然有点儿对不起张帆，可我还是按丽子说的，一点儿行踪也没透露他。　　　

　　没过半小时，丽子就回信说她取到了。钱是半夜汇进去的，就是说，张帆在收到我的短信后马上去找自动柜员机打款过去了，那是半夜12点。　　　

　　我突然觉得有点慌乱了，一个人对你好，总是要回报的，像张帆对我这样单方面付出不求回报的照顾，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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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只可意会（33）　　　　　　　　　

　　因为睡得太晚，到练功房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小囡囡已经在里面到处跳来跳去了。她像幼儿园小朋友出游一样，拉了个小姑娘，兴冲冲跑到我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的身高，笑眯眯地对同伴说：“看，运气不错吧，总算找到一个和我身高一样的人了，而且还和我一起住哦！”　　　

　　这下我弄明白了，为什么她第一次见面，就高兴得把我抱住了。她带着有点儿可笑的白塑料框眼镜，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像拉着自家的狗狗到处跑一样，拉着我炫给同赛区晋级的伙伴们看，笑容里有那么多的阳光。　　　

　　我边跟着她跑，边止不住地哈哈笑，在别人眼里，我们可能看起来就像一对活宝，摄像机可能正在暗处拍着，可我不在乎。　　　

　　我开始心疼起她了，这样胜负分明的比赛，说不定对这样的小孩子太残酷了一点。就算PK时让我输在她手里，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吧。　　　

　　我身边的一组，也有个身高和我差不多的姑娘，小小的脸蛋，渐渐的下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不过她引人注意的并不是好看。论漂亮，她比不上尼娜那么耀眼，论活泼，她比不上小囡囡的天真可爱。不过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又励志又阳光的那种笑容，就像励志日本漫画美少女一样。这种笑容有一些刚刚好，可是，笑得太多，就多少有那么一点儿假假的东西在里面。　　　

　　我听见教练在大声训斥某一个动作没做好，这是决赛前的培训，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老师也比原先严厉了。那女孩一个劲地点头，诚恳极了，而且始终挂着大大的笑。如果我是教练，一定会觉得她是个再好不过的学生。　　　

　　晚上我收到了郭纯的短信，他已经回广州了，两外（另外）还有一行字：“我们，已经分手了。”　　　

　　另外一条短信是丽子发来，用那个陌生的手机号：晚上7点半，你住处的楼下见。　　　

　　7点半，丽子准时来了。她瘦了一些，头发染成酒红色，衬得脸色有些暗淡。十指尖尖，涂满鲜红色，眼影也是红的，让我想起一部刚看过的韩国电影：《复仇的金子》，现在的丽子，看起来有点儿像消瘦版的韩星李英爱。　　　

　　嘴上没有亮闪闪的唇彩，她已经完全不是恋爱中的那个小女人了。可她眼睛亮闪闪的，像在燃烧，变得更妖媚了。　　　

　　“菲菲，我又恋爱了！”她神经兮兮地趴在我耳边说。　　　

　　“你和郭纯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问她。　　　

　　她好像有点儿厌烦这个话题一样，挥了挥手：“没什么，不合适呗。”　　　

　　“什么不合适？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就马上把他叫来。”我威胁她。　　　

　　丽子苦笑了一下，抬起手，捋捋头发，又掏出一包烟。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冲她吼着：“你这是干什么？”　　　

　　“抽烟啊，”她笑了一下，“失恋就要学抽烟，你不知道么，乖小孩？”　　　

　　我有点儿生气地把头转过去，“要抽随便你，就是别在我面前抽。”我的声音很生硬。不知丽子有没有听出我很想哭。　　　

　　“你真想听？”她终于没有点燃，就把烟放回包里，“好，菲菲，我讲给你，可是你要答应我，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无论她说什么，我只想知道真相。　　　

　　“郭纯一定跟你说了，我和老师恋爱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她跷起一条长长的腿，“其实，小女孩爱上老师，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们都知道在一起也没未来，所以他老婆找到我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他表妹看到你们又在一起……”　　　

　　“纯粹是偶然碰到了，随便聊聊，然后一起吃了顿饭。”丽子有点儿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他表妹当着他家人面骂我什么？”　　　

　　丽子暗红色头发的在微风里颤抖，我抱住她消瘦的肩，听她说下去，“她骂我贱货。说我是为了钱才勾搭上郭纯的。就这样，她爸爸和郭纯的爸妈还要护着她，压根就不想听我解释。”　　　　

　　我没办法想象，亲切温和的郭家父母，也像小说里的凶恶家长一样蛮不讲理，更没法想象，一个小女孩对着另一个女孩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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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只可意会（34）　　　　　　　　　

　　“后来，郭纯的妈妈背着他，悄悄找到我，要我离开她儿子。因为郭纯跟她说，不想继承家里的工厂，想跟我一起出国读书，深造音乐去。她认为一切的问题，是我挑唆的。是我闹得他家不得安宁。”　　　

　　“那、那也不一定非要走吧？”我想安慰她，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菲菲，在他家人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孩。我不离开，还能怎么样呢？”　　　

　　“菲菲，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以后，可能也会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再也不想理我了。”丽子吸了一口烟，一字一字地说，“郭纯真正喜欢的，是你。”　　　

　　我把脸藏在胳膊里，不想抬头看。可丽子用手拉着我的耳朵，一定要我听见。　　　

　　“当初他来找我，是打听你的事情，可我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然后就把他变成了自己的东西。我要你知道，我很自私，不配做你的朋友。”　　　

　　“他，喜欢我？”我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嗯，一直就喜欢，从在学校遇到你的时候开始。他说过，自己的歌，只会写给喜欢的女孩。”　　　

　　可是能怎么样？时间已经流过去了，能碾碎再重新开始么？两条平行线上的人，错过去了一次，也许还有机会挽回；走成两条相交直线的人，如果没有在交错点抓住，就只能越走越远了。　　　

　　张帆和我是平行线，郭纯和我，已经变成了相交线，而且，已经离开了交点很远很远。　　　

　　“回去找他。”我拿起丽子的包，塞到她手里，在背后用力推她，“还来得及，快去快去。他已经回广州了。”　　　

　　“没用的，”她把包往地上一甩，“昨天我已经发短信给他，跟他说，彻底分手了。”　　　

　　（图24，和情节关系不大，可以视情况放）　　　

　　六）时间不能信任　　　

　　时间在爱情中写字　　　

　　写的是什么　　　

　　我想再看一次　　　

　　回忆是不说谎的镜子　　　

　　我们终于诚实　　　

　　——孙燕姿《爱从零开始》　　　

　　我用力碾着脚下的土，一脚一脚踢出一个土坑，时间不能信任，才离开学校短短几天，原先的生活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我问丽子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北京，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只要赶回去考试就没问题。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制作人，我要去北京和他搞影视。”她做了个鬼脸，“我不是说了，我又恋爱了么？又不是离开郭纯就活不了。这么年轻，我还想到处闯闯，看能做些什么。”　　　

　　“你知道，我最恨他什么？”她突然撩起额边的头发，我看到下面藏着一小块细密丑陋的瘢痕，上面的头发没有了。　　　

　　“是他堂妹干的。那女的真是嚣张得很，我才回骂了她几句，她就一把抓住我头发，居然扯掉了一片。”　　　

　　“如果我在，我会替你抽她的。不许别人这么欺负我朋友。”我轻轻摸摸那块地方，应该不会痛了，可她这么在意自己的漂亮，留下一小块伤疤都会直接痛在心里，时不时偷偷冒出来让她难过一下，这块瘢痕不可能让她完全不在意。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可在当时，他甚至没有为了我去扇她一巴掌。”她苦笑了一下，放下头发，“反正他也是我偷来的，我是自作自受。如果换了是你的话，他应该不会在一边看吧。”　　　

　　我觉得气闷，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个傻姑娘。”　　　

　　丽子突然抱住我：“菲菲，别管我的事了，专心你的比赛吧。”　　　

　　“放心。”　　　

　　“记得在台上别穿显胖的衣服，这么忙你也瘦不下来，怎么看着倒胖了一点呢？你是属小猪的吗？”　　　

　　我终于笑起来。丽子也无声地笑了，她摸摸我的头发：“这么干，应该去做作保养了。”　　　

　　“对了，钱，我到了北京就还你。”　　　

　　“没事，不急不急，反正也是我跟别人借的。”我想张帆也不缺这1000块，就替他慷慨了一下。　　　

　　“哈哈，那个记者吗？”丽子露出“原来如此哦”的表情。　　　

　　她拿起绣着精致图案的背包，慢慢走远，地面坑坑洼洼的，那双红色糖果颜色的高跟鞋一歪一斜地踩在路上。我看到远处一张纸在风里飞，像她的背影一样，孤独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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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只可意会（35）　　　　　　　　　

　　“丽子！”我想起了曾经答应过她的承诺。　　　

　　她回过头，化妆精致但苍白的脸望向我。　　　

　　我鼓起勇气向她大声喊：“将来，我还是要给你的孩子当干妈！不许赖啊！”　　　

　　丽子远远向我伸出手，比了个“OK”。　　　

　　“小飞。”有人在背后小心翼翼地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