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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山妙师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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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夫人投来责难的眼光:“小榕,真是如此吗?”

鱼小榕的个性她很深知,冲动又娇纵任性,她为此训诫过她好几次,但这丫头事后依然故我。

“我──我哪有?”不行,绝不能承认,她不能在尹樵缘心中留下一个恶妇的坏印象。鱼小榕暗下决定,打死也不能承认。“是他自己跌下井里去的,跟我一点干系也没有。”

“跟你没干系?”气忿忿撩起衣袖,细瘦的双臂布满青紫,无花果将手臂凑近鱼夫人眼前,好让她看个分明。“这些伤痕怎么来的?难不成我自己闲来没事,拿根棒槌往自己身上敲?夫人,您都不知道,她把我当眼中钉,您那天去烧香,前脚一走,她后脚便马上来要我小命了。幸亏我遇上贵人,否则我今天就见不着您了。”

眼泪“叭咯叭咯”的掉下,她好可怜啊。

鱼夫人怒视女儿,道:“无花果说的是真的吗?”

鱼小榕揪紧了心,脸色微微发自,声音不那么有气势了:“我没有要杀他。”

无花果插嘴道:“你敢不敢当天立誓,如果你有存心致我于死地,就罚你嫁一个瞎眼又驼背的丑八怪。”

鱼小榕打了一个冷颤,又瞎又驼背的丈夫?不!她不要!

“不敢发誓了吧?”得意洋洋的无花果也斜着头。“夫人,您看,她承认了。”

“小榕,你真是人无法无天了!”鱼夫人动了怒气。“我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转头喝道:“拿家法来!”

鱼小榕花容失色,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喊道:“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云异雁也跟着跪了下去,为她说情:“伯母,请您饶过小榕这回吧,她绝对不是有心的。”

“她平日爱使大小姐脾气,我都由她。这回她差一点害死了一条人命,我还任她胡闹下去不成?今天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手执家法高高举起。

鱼小榕知道自己有错,心中有愧,含着眼泪不敢闪避。眼见母亲一棍打下,害怕的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木板击在肉上的闷声,身上竟毫无痛楚之感。

“你──你──”睁眼一瞧,云异雁挡在她身前,挺身替她挨了这一倱。鱼小榕心里的感激、怜惜、羞愧……种种情绪,搅乱了她的少女情。“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云异雁一笑道:“你是女孩子,要是吃了这一棍,在身上留下记号那就不好了。我是男人,挨几棍不算什么。”

鱼小榕感动得不知要说什么,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你真是个大笨蛋。”

云异雁握住她的小手,叹口气道:“人人都说我精明强干,唯独遇上了你,我便一点辙也没了。你说得没错,我确贾是个大笨蛋。”

“云哥哥。”鱼小榕羞红了脸,投入了他怀中。

咦咦咦,这是干嘛呀?

事情急转直下,她不想转移目标,叫大家别注意她身穿女装的事,却险险害得鱼小榕被惩罚。半路上又杀出云异雁这个程咬金,逞英雄替美人受过。

这鱼小榕大庭广众之下搂着男人不放,她也不会不好意思,脸皮真厚啊。

算了,若这情形,她应该不会再来跟自己抢师父。哇哈哈!妙啊!

“恭喜两位!贺喜两位!”拱手上下摇了几下,无花果的祝福十足真金,她笑弯了两只眼睛。“两位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地下一双,我代我师父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经过一番波折,鱼小榕发现自己最爱的其实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云异雁,对无花果的祝福便能坦然接受。尹穛缘对她不过是少女一场情梦,并不真实,今天再见到他,已无以前的痴迷,至此终于放下。

“娘,我不嫁尹樵缘了,您取消这桩婚事吧。”

鱼夫人瞧瞧床上昏睡不起的尹憔缘,这孩子是人中龙凤啊。再瞧瞧并肩而跪的女儿和云异雁,两人手拉着手,又何尝不是一对金童玉女?

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再强以父母之命约束他们了。

“随你吧。”鱼小榕和云异雁脸上放光。“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娘的话也不中用了。你要嫁异雁娘不反对,但娘有句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以后又要大小姐性子,回娘家来哭诉,娘可不睬你。”

“岳母大人放心。”云异雁改称伯母为岳母,佳人好不容易回心转意,这事非速速敲定,叫她反口不得不可。笑嘻嘻道:“小婿一定好好爱护小榕,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眼中盛满情意。

鱼小榕心里甜滋滋的,娇声道:“你说的话你可不要后悔。”

云异雁深情无限的望着她,握住她的柔荑。“能婜你为妻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怎么会后悔?”

我的妈。一旁的无花果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肉麻死人了。

床上的尹樵缘闷啍一声,缓缓醒转。屋内所有的人齐齐聚在床前,八只眼睛直盯着他瞧。

睁开眼乍见一堆人,尹樵缘第一眼看见无花果,惊喜得难以言喻,翻坐起身握住她的手,道:“阿果,你还活着?”

短短的六个字,包含了无比的关怀和真情。

无花果心胸激荡万分,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扑上去抱住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直叫道:“师父!师父!”

受她真情所感,尹樵缘没来由心也酸了,拍着她的背哄道:“好孩子,别哭了。”

*        *        *

鱼夫人向尹樵缘说明原委,表示要退婚。

尹樵缘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此当真再好不过,樵缘一心向道,今生无意嫁娶,我谢夫人成全。”

云异雁一揖道:“大哥,你不怪我鲁莽吧?”

“无妨之事,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尹樵缘度量恢宏,微笑道:“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到时候你和鱼姑娘大婚,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云异雁笑道。

这样就放过他?无花果扁扁嘴,师父就是人心软,人家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多少也要表示点诚意,拿些银子出来压压惊啊。

“尹大哥,真对不住,都是我任性淘气,才害得你受伤。”鱼小榕颊微微泛红,欠  施礼道:“请你原谅小妹年少无知,小榕在此跟你赔罪认错啦!”

赔个不是就算了?无花果捋袖瞪眼,要上前和她理论。两条人命哪!她师父这等大有为青年的贵命,差点葬送在你这位大小姐手上,我师父肯原谅你,也要看过不过得了我这关。

“嗯哼!”尹樵褖瞧出她的意图,清清喉咙,不着痕迹的一步挡在她身前,同众位送行之人拱手为礼:“过去之事不用再提,各位也不须再送,尹某师徒就此告辞。”

鱼夫人温柔言道:“樵缘,你师父近来可好?”

叹了一口气,尹樵缘微笑道:“师父行踪不定,我已经多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忆及旧日无缘的情郎,风韵不减的鱼夫人眼神泛起一片迷茫,以一种回忆的口吻低低道:“你师父他太死心眼了,都快三十年了,他还忘不了人家。”

鱼夫人令家人送上盘缠点心,尹樵缘推辞不过,只有收下。无花果抱着一大包满满的干粮,乐得眉花眼笑。

哈?路上不怕饿肚子了。

她无花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东西吃。

翻身正要上马,鱼小榕大声问道:“喂!无花果,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自从见了无花果着女装之后,一个疑团横在胸臆,一直挥之不去。

穿女装的无花果,真的很像女孩子啊。

无花果柀她一喊,险险从马上倒栽下来。狠狠瞪去一眼,搞事精!嫌害我还害得不够厉害?

“本少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要不要脱衣验身哪?”作势假装要脱衣,唬人,她可是本事一等一。

“胡闹!”持礼谨严的尹樵缘低斥:“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脱衣,一点礼数也没有。”

无花果假装极不情愿缩回衣襟上的手,心里却大叫哈哈,她就知道尹樵缘绝不会坐视她胡闹一气。

“鱼夫人、贤弟、鱼姑娘,我们走了,不须送了。”轻驭马缰,同南而行。

行山一段,无花果回头看,鱼府已经愈来愈小,最后变成一点。

拿出鱼夫人准备的核桃酥,正要张口咬下,眼尾瞧见尹樵缘俊美如天人的侧影,师父还没吃呢,她怎就先吃了起来?

“师父,您要不要吃一块饼?”把饼伸到他眼下。

尹樵缘转头来,但见无花果一脸无邪,略无半点风霜劳苦之色,想他大概从没伤过脑筋,这个天生乐天的傻徒弟!

他摇摇头:“你吃吧。”这下奇山的一路上,他为他担了多少心啊?

“喔。”不吃我吃!连吃了好几块,吮着指上的饼干屑,无花果意犹未足。

“师父,既然你已经下山,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仙草仙丹,让你的头发变黑好不好?  ”

看着他一头银丝,她的心就好疼。

是她害的呀!若不是她糊涂,也不会误放毒草害得尹樵缘鬼门关前走一遭。她一定要恢复他原来的模样的,一定要。

“你以为我为何下山?”白她一眼,这小娃子为何老长不大?“你这小鬼头留了一  封白字连篇的信,幸好平常我对你了解甚深,总算猜出你的意思。为师不是告诉过你,我并不怪你,你何必下山来找什么仙乐仙丹?江湖险恶,不适宜你我,跟我回奇山去。”

眉头打了三个结,要回去?她才刚觉得江湖好玩得紧,紧张、刺激,她还没玩够呢。

“师父,我们都下山来了嘛,何不多玩几天再回去?”陪笑脸搓着手,心中念神求佛,师父,拜托你回心转意。

尹樵缘板着脸,这小子,来这套?他还没开口,他已看到他喉咙底去了。

“不行。”严峻的声音明白的拒绝。“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你要留下也成,以后你也不用再回奇山了。”

无花果的双眉垂下成八字形,嘴噘得可以挂三斤猪肉了。老顽固、老顽固,多玩几天会少块肉?

“你在嘀咕什么?”尹樵缘耳朵可利了,他在心底嚼什么舌桹,他清楚得很。

尹樵缘目光如电扫来,别看他斯斯文文的,一副白面书生模样。当他凝神注视你,没三分定力还真招架不住。

敢怒不敢言的无花果不情不愿的答道:“没──有──啦──”

没有最好。尹樵缘轻拍一下马臀,走在前头。无花果骑着鱼夫人所赠温驯的牡马跟着,约微落后一个马身。

忽见尹樵缘侧影清廋,比她下山时看到的又消减了几分;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他自己算过命盘,三十岁之前不可远离奇山,不然会有天劫临身,有性命之忧。

哎哟!这──这──“师父!”挥鞭赶上和他并骑,无花果急急问:“你满三十了吗?”

尹樵缘摇摇头,奇怪徒儿怎么会有此一问:“还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花果一咬牙,扬声道:“你说我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三十岁之前不能远离奇山,不然会有生命之危。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难道忘了?”

经无花果一提,他才想起好像真的有这一回事。他不要不紧的态度叫她越发急了。“你不会是骗我说着玩的吧?”

他正色道:“为师何曾骗你来着?”

这倒是真话。从小流浪江湖的无花果巧言如簧,千句里倒有九句不足采信,剩下那一句的真实性还得打个折扣。但尹樵缘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从不说笑打趣的。

“那你还下山来?”她急是有原因的,尹樵缘的卦爻十臆十中,神准得叫她五体投地。他算自己命犯灾星,那就绝对逃不掉。

尹樵缘淡淡道:“没法子,谁叫你下山来了?我怕你有事,只好下山来找你。”

无花果哪里受得住这句话?简直叫她不能承负啊。

眼泪迅速模糊了双眼,激动、伤心、怜惜、欣喜……她啥地分不清了,种种心情齐攻心头,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你──”他勒住马缰,见他哭得涕泪四垂,他是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我──我──”她也很想忍住别哭,这实在太丢脸了。从她有记忆以来,只有上回尹樵缘差点被她害死,她哭得哀爹喊娘。这回他是没怎样,没缺手少腿的,但她心中激动奔腾只有比上次更炽盛。

他下山来找她!

完全忘记自己的安危。他难道不知他下山就等于是走上黄泉路?

为了她,为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顽劣徒弟,值得他不顾安危来找她,值得吗?

“师父……”张开双臂飞身扑去,尹樵缘差点柀她撞下马。

紧紧的,紧紧的,无花果搂住尹樵缘,小脸磨着他穿了多年敝旧的袍子,眼泪鼻涕沾了他一胸膛。

“你对我真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呜……好丢脸!可她哭得更加响了。

尹樵缘左臂抄起她的腰肢,巧妙变换方向,让她坐在他身前。轻轻叹了口气,右掌慈爱的抚摸她的头顶心,柔声道:“你是我徒儿,我不对你好,又要对谁好?”

论江湖历练,人情世故,他尹樵缘绝对及不上无花果一根指头。心里明白,凭他的“本事”,他不去占人家便宜已是万幸,别人休想从他身上得到半分好处。

可是他不管他,他实是放不下。

如父如兄的慈爱透由他温润如水的嗓音,浸润入她的心房。嚎啕的哭声沉闷的从他胸膛逸出。

尹樵缘这般出自肺腑、毫不做作的真情,她用什么来偿还哪?

“师父,师父……”揉着他衣衫,也揉碎了她半知半解的少女情怀。

尹樵缘正要安慰他别哭,一个银铃般动听的女子声音嘻嘻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在人家身上,你不羞,我都替你臊。”

谁?谁在说话?

*        *        *

两人同时转向声音来处,但见一棵白桦树下,一位少女身着粉红衫子,笑意盈盈,颊边两个酒涡,更增添三分娇憨可爱。

说话之人是她喽?

手背抹净眼泪,无花果张口一阵喝骂:“臭丫头,你刚刚说我什么?”

那少女两眼笑成弯月。尹樵缘蹙起双眉,脸色不怿:“阿果,不得无礼。”

人家爱说什么便说什么,自身可不能亏了德行。

无花果气冲冲的抗辩:“她嘲笑我,我就不能回嘴吗?”挣开尹樵缘怀中,一尾鱼似的迅捷下马。

“臭丫头!”无花果捋袖伸臂,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敢嘲弄她?

简直太岁头上动土。大步走到少女面前,右手食指指呀指的说:“你刚才说我什么?有胆再说一次。”

满以为少女非被吓得魂不附体,孰料错得十足十。

那少女的笑意更浓,甜得如蜜糖腻死人,和她稚气的外貌不符顺的,是双目中狡狯老成的神情。

“说就说。”好耳熟的声音,无花果起疑惑了,哪儿听过的?“我说你不知羞,男女授受不亲,你死抱着人家不放,你可是个女孩──”

这会儿惊恐万分的人换作是无花果,一个箭步抢上,手掌捂住少女殷红的嘴唇,吓出一身冷汗。

她──她──她──她怎会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少女被她弄得极不舒服,扭动身躯挣脱了。“喂!你师父斯文儒雅,怎么会教出你这种粗鲁的徒弟?亏你还是个女──”

无花果再度一把掩住她的嘴,将少女拉到较远之处,陪着笑央道:“姑奶奶、大小姐,求求你小声点。”

少女拉下无花果的手,狡诈的一笑:“你怕你师父知道你真实身分,便不要你了,是也不是?”

连这她也知道?无花果惊疑不定,目光闪灿,这少女是何方神圣?

“你不用瞎猜了,我不会害你的。若我要对你不利,也不会告诉你用龙珠救你师父了。”少女对她的心思宛如亲见。

无花果的眼睛瞪得像龙眼一样大,对呀,少女的声音好熟,她这话提醒了无花果,她的声音和鱼家庄大厅上和自己说话的声音是一样的。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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