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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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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杀人?在父亲等官员眼中无所谓的利用道德与人性,毫无动机、毫无价值,梦想中剑侠的胸怀、黎民的福祉,仿佛都成为讽刺。
泠皓抬手盖上眼睛,手上干涸的血又在了脸上留下一抹鲜红。
第三章 好女
转眼到了隆冬。
大昼军队把突厥人围在兴安岭山脚一处密林中,枕戈待旦,准备做最后一击,部分军队已撤回中原,由守尉王超带领,延太行山南下回到长安附近集结。还有队新征士兵,在都统端木策的率领下继续向西进至伊犁,与当地守军会师,同时换防,这里军队作为固定壁垒长期驻守,防止西番趁火打劫。
然而突厥残兵仍负隅顽抗,兴安岭久攻不下,硬是把战事拖到了年关。鸿审帝一方面将年货千里迢迢运至东北劳军,另一方面,接受右司马鱼名赫等武将的建议,在除夕那天,开天庙祭魂。
天庙每年惯例开两次,立春一次,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芒种一次,祷告华夏大地五谷丰登。战时也会打开,祭天、祭神、祭战死的亡灵,国殇位与天齐,虽只是人心账,却做得很让人舒服。
除夕当日雪后初晴,长安城内外莽莽,冷得厉害。偏偏历来有规矩,开天庙当日要天下缟素,哪怕是出门买个菜都必须穿全白。
天庙位于内城外北二百里,坐马车需要小半天功夫才能到,最高的山头名为大安山,意为大昼万代长安。
上山只有一条路,长长的青石长阶直上直下共九百九十九级,很是陡峭,大雪被人连夜清扫干净。石阶尽头是一座山门,刻了西方三圣接引图,还有别的什么,正中是大昼开国皇帝亲笔写下的一串看不清是字的字,一打听才知道是“天道有常”,两边还有对联,泠皓实在懒得问。山门再往上,是汉白玉石阶,平民不得再往上,因此无人知晓上面是什么。
泠皓裹着银狐皮斗篷,怀里抱了个小手炉,站在长阶边上的人群中等待皇帝一行人路过。长阶边上笔直站着两排兰翎卫,把人群隔开。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饶是穿得多,也给冻得够呛,天还黑着,不少人是从昨天就等在这里了。
终于等到东天破晓,一队人迎着日升,自山脚慢慢走来。
打头的是重孝的鸿审帝,麻服上金线绣了龙纹,手中亲自托着一个巨大的红檀木灵位,上面用血红的漆刷着一个孤独的“殇”字。石阶打扫得极为干净,一丝冰渣都没有,鸿审帝一步一步踏在青石上,步履稳健。
跟在后面的是驻京所有的武将,皆穿全身战甲,战甲中是素白的麻衣。泠皓只认识为首的那名,当日在酒馆里大开杀戒的男人,右司马鱼名赫。接下来是士兵抬着的木架,上面挂满了此次阵亡将士的名牌,多得难以计数,随着士兵脚步的移动而相互碰撞,哗啦作响。身边的不少人开始啜泣,抬木架的士兵们也在哭,泪水滴在青石上,转眼间结成冰晶。
有乐声传来,披着袈裟的僧人手持木鱼,吟诵着佛国的圣歌。三途河中的曼殊莎华开了,每一朵都是一个亡灵,三千恒河沙数;西方极乐世界的菩提叶落了,每一叶片中都有一个世界,三千万阿僧祇劫;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愿那些衰亡之人,皆受加持,脱离六道,免受轮回。
五杂色袈裟的队伍一晃而过,青石长阶变成素白一片。
起风了,湛蓝的天下,风把山头的雪吹起,飞向无力地悬在中天的日光,日光下一片素白的人群,从山脚直直的走上来,蹒跚着,犹豫着,相互扶持着,乱七八糟走得很不像话,却依旧卖力得向上攀登,竟是一群女子。大概,是将领的遗孀,很多还很年轻,顶着一双双肿成桃子的双眼,拾掇僧侣漏下的佛国禅音。将领的女人们在长阶中央哭,普通士卒的女人在石阶边上哭,不知是谁哭给谁看。
好无聊。泠皓的目光追着僧侣们的袈裟向上爬去,细细数着布料上的方格纹路,比起后面女人们的素白,他们至少还有色彩。然而终是穷了目力,转回头,却发现后面的队伍竟是换了一拨女人。
同是女人,但与前面的遗孀不同,她们的神情很淡,双眼没有肿成桃子,未施粉黛,脸上的颜色淡成了山头上的白雪。泠皓偏巧一回眼,就看到了那张艳若桃李与众不同的面孔。
冬去春来,转眼已进了二月。
屋旁的角落里还积着残雪,瑟缩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已不再是初落下时雪白的颜色,如同污浊的黑泥;而向阳的地方,柳枝慢慢抽了芽。泠涅站在屋外的游廊里,身上一半阳光,一半阴晦。
泠皓在院子里练剑,若有梅树在旁边,那一定是一番落英缤纷的美景。练剑忌分心,所以泠涅只在一旁静静地看。此时的江南,应该已有农人沐着春雨犁耕了吧,长安却还是很冷的天气。
动作终于停了,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滚落到地上,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却还是出了一身汗,随手脱下上衣去擦脸上的汗。
泠涅从下人手里拿过袍子作势给泠皓披上,说道:“这里不比杭州,风冷,小心着凉。”
泠皓却接过袍子自己穿上,退后一步,问道:“父亲可有什么事情指教吗。”酒馆那件事后,泠皓对父亲的态度明显生疏了许多,不再随意调侃胡闹,平日对话的态度也越发恭敬,两人反倒是不像父子了。
“没什么,只是近一个多月来看到你一直在练武,九月份就要科考了,还是分出些时间多准备一下比较好。”
泠皓用袍袖擦了下额上的汗,过堂风吹过来,袖子里的手抓紧衣摆:“我……孩儿不想做文官了……我去考明年武举,可以吗?”
泠涅转身背对儿子:“怎么考随你,只是以前中过的举人就无法作数了。武将我认识的不多,老鱼可以照顾你。”
“父亲,我已经十七岁了,我能照顾自己。”
“你不懂,朝廷上文武分治太厉害,我在文官这边就算一手遮天也不能提携得了你。”
“用不着你的人情我照样能活得好!”泠皓一拳打在一棵廊柱上,柱子折了,上面的木头和瓦片稀里哗啦落下来,激起一片尘土,把泠涅隔在里面,等到面前烟雾散去,泠皓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泠涅叹了口气,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儿子似乎是恨起自己了,不过至少达到了目的。
泠皓跑哪儿去了?他蹲在荷花池边用冷水洗脸,脸还是发烫,却不是因为怒火。
那一日已过去两个月,青石长阶上隔着臻臻至至的兰翎卫队,隔着山风吹下的白雪。她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在他的面前走过,娉娉袅袅,步步生花,仿佛她的倩影笼罩过的石阶都会与众不同。天生着比胭脂还鲜艳的的容颜,安详垂着的双眼却流动万种风情,素白衣衫下是年轻丰腴的身体娇弱而妖娆。泠皓只觉得皑皑雪山融化了,长出满树红花,然后她走过去,红花便失了颜色。她似乎看见了他,于是笑了,于是满山花香,所以他也笑了,月光皎皎,却终有阴晦;日光烨煜,照样会落山;仿佛这世间永不会暗淡的唯有惊鸿一瞥下她明亮的笑靥。
大昼尚武,向来只有武将才能迎娶公主。泠皓感谢他的父亲给了自己习武的机会,也悔恨之前荒废的十六年岁月,距来年武举还有一年零四个月时间,默默的揣测着自己的胜算。
“只一眼,你能有多爱她?”泠皓曾这样问过自己。
“如果是难以攀爬的城墙,也一定要够到她,哪怕是把自己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来做成梯子,将拔下经络和头发结成绳网;哪怕她是太阳,得到她的同时自己灰飞烟灭也好,灰烬落到火焰中,与她融在一起也算赚了,再把灵魂浸在鲜血里,染成和她相同的颜色!”
第四章 伏鬼神
六月盛夏,长安城喧喧嚷嚷,最后一支北征军终于归来,带着白头山的寒气。几年里,大昼王师把突厥人从江南赶过河西走廊,一路追到漠北,再跨过莽莽千里的草原,围困仅剩的敌军于兴安岭南麓。可谁也没想到,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封锁圈却被强攻出一条裂口,逃出了突厥大将奇莱与其下属的三千亲卫,失散于漠北更北的荒原之中;没有逃出去的弃卒被赶到乌苏里江畔,抱着必死的决心背水一战,全部被歼灭。
据回来的士兵说,当时的战况极其惨烈,双方决战于封冻的乌苏里江之上,鲜血一遍遍地洒下去,融化了寒冰,最终江水开裂,人马滚落于水中,水中大鱼争相食之。下游数百里的冰下全是血红的江水和残缺的尸体,突厥和汉,两个在战场上不共戴天的民族,他们战士的血终于融在了一起,圣洁的长白静默无言,冰封矗立。
就在大军进城的次日,树上蝉鸣聒噪,皇宫议会用的含章殿闷成了火上笼屉,泠涅倒在了殿前的台阶上。
是夜不满子时之时,皇上与近臣们议了些不能在朝堂上明说的国事,散会后各回各家,众人就见左司徒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到台阶边缘时脚下踩空,滚倒下去后不省人事。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是左司徒大人热晕了,送回家后,泠涅却开始发烧。
当晚直至清晨还只是低烧,却昏迷不醒,皇上遣太医一个个地过去看,都说是查不出有病来,各种疗法毫无起色:用冰镇着额头,冰化了,就又烧起来;药石也是罔效,勉强灌进去的汤药很快就会吐出来。到了下午,竟是转成了高烧。
泠皓在一边束手无策,只能是干着急。闻讯而来的鱼名赫给他出主意,说是长安有不少不世出的奇人,许以重金也许会有人上门帮忙。泠皓别无他法,只得亲手起草告示,张贴于市。
这样又过了一夜,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等待。
泠涅的病情似是又加重了,脸色烧成黑紫,手却冰得吓人,本就不胖的人,一天高烧下来,竟是消瘦得如同朽木枯槁。泠皓给父亲额头上换了一条冰水浸的毛巾,然后用力捏了捏眉头,神色是难掩的疲惫。
两天不睡真的不算什么,当初跟随师父练武,曾有过五天五夜不吃不睡的修行,入口仅有晨露,连续翻过十多座山头都不觉得倦怠。如今,对父亲的担心让他觉得仿佛熬过永无休止提心吊胆的漫长岁月,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即使已经十七岁——说是不小的年纪,但若真要一个人在世间活下去,他还有太多的不懂。
白日蝉声依旧,泠涅的卧房窗门大敞,这间房不是主屋,泠涅挑的这间是因为喜欢堂外池塘的景色。池塘中荷花开得极好,就像两座淡粉色的山包,碧叶如玉凝光,微风吹进了阵阵荷香,却吹不进窗前一拢翠竹的清凉。
万幸,到下午家丁来报,有揭告示的人上门了。
泠皓强打精神出门迎接,却发现是一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孩子,十三四岁、衣着朴素、圆脸大眼睛,是个讨喜模样。此时泠皓没有当邻家大哥哥的闲心,把家丁叫到一边说道:“拿些钱打发他走,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小孩子似乎是听见了,笑嘻嘻说道:“这位姑娘,我是长安城最好的大夫,如果我不行,就没人救得了你爹。”
家丁怒了,作势要打人,被泠皓拦下来:“你果真会医?”男孩不答,眯起眼睛挑衅似的对着他笑。
“让他进来试试,治不好就砍死他!”泠皓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然后提起男孩子衣领,“还有,我是男的!不许叫我姑娘!”
男孩诊病的手法倒是很老练,讲究个望闻问切,不像一些号称老中医的二把刀看啥病都直接切脉。泠皓看他一脸严肃的用两指指节轻敲泠涅的胸口,丝毫没有了方才戏谑的神态,似乎真是会些名堂。
觉出了自己之前言行失礼,于是轻声询问:“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男孩没理他,又问一次才挥手烦道:“听声呢,你别打岔。”
泠皓只得在一旁呆立。
一番研究,最后男孩一脸迷茫:“没看出病啊……”
泠皓:“……”转身回屋拿剑。
男孩:“别!我还没说完呢!令尊大人的鬼脉有异常,你给我拿些糯米和青藤纸过来!”
泠皓:“还有别的说吗?说完我再砍死你。”
男孩用青藤纸裹上蒸熟的糯米,塞进泠涅的嘴里,片刻后拿出,放到阳光下,糯米立刻变成了焦炭。
泠皓瞪大了双眼:“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男孩脸色反而变得轻松:“原来是中邪了呀,这好办,我去找我师兄来。”表情又恢复了方才的邪性,“你刚问我名字?我姓离,叫雪燃,叫我小燃燃就好。”说着颠颠儿跑去找“师兄”了。
片刻,离雪燃真的牵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回来了,一边走还在一边跟他说话:“这次真的不是骗你,泠家的老爷是真的中邪了,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糯米吗?”
“这个月第三次了,如果还是假的我就砍死你。”
离雪燃拉来的师兄叫秦钺,是个瓷娃娃一样的孩子,五官精致却缺少生气。泠皓发现他的眼睛十分特别,没有瞳孔,眼白也很少,却又并非盲子混沌的眼睛,而是一种极为纯粹的黑色。与之相较,离雪燃的眼睛却是亮如洞中烛火。
秦钺并未进屋,第一句话就是:“把他抬到院子里去,晒到天黑。”第二句:“扒光,不许放在树荫下。”
接着进屋转了一圈,又出来。“屋里没东西,”然后看着泠皓,“你他妈也不是个东西,让家主住这么背阴的屋子,你是白痴吗?”
泠皓见秦钺表情僵硬地彪脏话,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骂人,手足无措起来,想要不要辩解一下。
然而秦钺说完后就一扭头走到水塘边上去了,开始对着一池荷花自言自语,还不时的点头。“两位,一山不容二虎,这家主人已经被你们祸害成这样了。麻烦哪位移驾别处,不要做扰人家庭伤人性命的缺德事。”
秦钺看着泡在水里的两个女子,上身都穿着浅粉色短衣,下面深绿下摆飘散在水中,一个成熟妖冶,一个天真明媚。
后者捏着两个粉拳:“人家也不想嘛,我俩是被这家人装在同一只水缸里一起带过来的啦,这个池塘这么小,风水也不好,这四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住……”说完潜进水里,只露出个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盯着秦钺。这双亮晶晶的眼睛让秦钺想到了离雪燃,他抬手捏了一下那吹弹可破的面颊:“不想走就直说,装什么可爱,凡人也看不到你。”
另一个女人冲他抛了个媚眼,秦钺于是说:“你呢,你可愿意?”
正好泠皓走过来,以为在问他:“啊?愿意什么?”
“……不干什么。”说完站起身来,同时,池塘半边的荷花迅速枯萎,消失,只剩下中间最大最漂亮的一朵。
指向那朵孤零零出水很高的荷花,秦钺对泠皓说:“把她挖出来,用水缸养在你的房间里,结了莲子之后拿到我家里,一定要趁着新鲜。”
泠皓把阿海叫过来,旁人见不到花妖,但看得出异象,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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